今天是大年三十,我給各位書友拜年了,五千字大章!
江百濤走了,帶著滿心的震驚,滿心的希望,還有滿心的滿足。雖然一統天下四個字遠了點,只怕不易實現,但一統長江上游是板上釘釘的事情,這一點江百濤還是知道的。
臨走前,江百濤小心翼翼地問道:“閻王大當家,哦,鄭先生,你的部眾什么時候調拔來配合我拿下另外的八大水寨?”
鄭曉路笑道:“這個不急,安排好打掉八大水寨的計劃,我就立即派他們來。我可以先給你一些軍費,你拿去購買一些威風點的大船,多收納一些船夫幫眾,擴大你的實力。”他頓了一頓,又道:“江幫主,你知道俞通海這個人嗎?”
俞通海,這個人江百濤當然知道,大明一朝,在水上討生活的水匪,沒有人不知道俞通海的,他是明朝開國大將,追隨朱元璋打天下,累功升至中書省平章政事,死后追封虢國公。這個俞通海其實就是沿江打劫的海盜,經常干的就是類似水滸傳上“到得江心,且問你要吃板刀面還是吃餛飩”的那路勾當,后來跟了朱元璋,幫助朱元璋組建水軍,居然做到國公的份兒上去了,可見人生際遇,實在是在乎于一念之間。王候將相,寧有種乎?
鄭曉路突然點出這么一個人來,顯然是給江百濤吃一顆定心丸,但江百濤偏偏就喜歡喜歡這顆藥丸。他一聽俞通海三個字,頓時雙眼一亮,喜道:“若是我能做得成俞通海,那是最妙,鄭先生,你既然要我當俞通海,給的軍費可不能太少,不然我哪里組得起水軍來,少說也得給我五六萬兩銀子,不然買船都不夠。”
五六萬兩,奶奶的,江百濤水匪當慣了,真的是小家子氣得很,這樣的氣度,將來怎么組得起天下無敵的水軍。鄭曉路腹誹道,你這要錢的水平,還不如我家老爺子,開口就是十萬兩做善事,那才叫王八之氣。
鄭曉路大手一揮道:“五六萬兩頂個屁事,江幫主,我給你二十萬兩,你把你那些幫眾好好理一理,船只也好好購置一番,既然要當俞通海,就不能老是一身水匪氣,得有個水軍將領的樣子。”
“二十萬……”江百濤張了張嘴,有點合不上:“這么多錢,樓船都可以建上幾十艘了!”
“我暈,建那玩意兒做啥!”鄭曉路道:“這么巨大的船,怎么瞞得過官府的耳目,咱們先弄些小船便是。”
“真是,看我這腦袋。”江百濤一天之內被嚇的次數太多,弄得書生幫主的腦袋都有點不靈光了,他狠狠地喝了一口茶,定了定神,認真地道:“鄭先生,承蒙你看得起,我江百濤,便來好好地搏這一票,是落得身首異處,還是變成第二個俞通海,咱就聽天由命了。”
“我命由我不由天!”鄭曉路嘿嘿笑道。
看著江百濤興奮地閃了人,王小滿嘟了嘟嘴,道:“二十萬兩啊,就這么沒了,東家,你這人真是花錢如流水啊。”
“錢筒子,好久沒見你犯吝嗇了,哈哈!”鄭曉路笑道:“你們知道長江河道對于四川來說有多重要嗎?”
“這個我哪知道……”王小滿道。
“四川地勢險要,蜀道艱難,與外界隔絕,但是四川物質豐美,人口眾多,自古以來各種資源就能自給自足,乍眼一看,幾乎毫無缺點。但是,四川有個最大的問題……”鄭曉路笑嘻嘻地道:“四川不靠海!”
“海?”王小滿和湊過來的皂鶯一起奇道:“靠海算什么好處?”
切,你們這群山里長大的土鱉,你們當然不知道靠海的好處,說起來,大明曾經長時間禁海,后來大清朝也是閉關鎖國,這時代的人不知道海的好處,那也勉強說得過去。鄭曉路耐心地解釋道:“你們生長在內陸,當然不會知道,現在的世界,正處于一個叫做‘大航海時代’的騰飛時期,靠海的地方,就有機會得到來自整個世界的所有資源。”
“……我們很差資源么?”王小滿道:“東家你剛才又說,四川自古以來各種資源就能自給自足……”
“我擦,那是口誤!”鄭曉路道:“四川有很多資源無法自給自足,例如……天文學、物理學、數學、幾何……媽的,老子說崩了,這些不算資源,重新說,紅毛蠻子、綠毛蠻子、金毛蠻子……這些資源四川是沒有的。”(編者按:這些各種顏色的蠻子,其實指的是歐州人。)
“東家,我們要這些蠻子來做啥?”王小滿奇道。
“和你說你懂個屁。”鄭曉路心里郁悶,接觸歐洲人是非常重要的,因為可以從歐洲人那里接觸到整個世界,參與到能使全世界一起邁步向前的大航海時代里,通過大航海貿易,鄭曉路就可以得到想要的一切資源,包括科學技術和理論基礎。但這些東西,只有自己知道,周圍沒有一個心腹懂得自己的意思。
“總之,長江是四川與大海接觸的唯一通道,長江航道的通暢對我來說至關重要。”鄭曉路耐心地解釋道:“我必須不計一切代價,保證長江航道的控制權,所以那個什么八大水寨,必須轟殺至渣或者收歸已有。還有,將來我是打算把四川收入旗下的,到那時沒有水軍怎么行,現在開始組建水軍,已經算是太晚了。”
王小滿喜道:“水軍……我王小滿在忠州江邊長大,也是一條水上的好漢!我也想去水軍。”
汗,就你這干猴子一樣的身材……還水上好漢……我看是水蟑螂吧。鄭曉路大汗,忍不住道:“你還是安心當王老爺吧,后面還有更復雜的事要給你做呢,打打殺殺的事,還是讓別人去干的好。”
一只運鏢隊穿過了人口稠密的都江堰地區,進入了西北面茫茫的蜀山。蜀山并不是一座山,而是西蜀群山的總稱,肥沃的成都平原,到了都江堰的西北面就突然開始拔高,然后變成連綿無盡的蜀山地界。
蜀山極高,有無數險峰直入云外,因此世人常常傳言蜀山之上有劍仙,后世還有人寫成《蜀山傳》、《蜀山劍仙傳》……在一個叫《仙俠奇俠傳》那個游戲里,還有一個門派叫做“蜀山仙劍門”,一談起蜀山,總是和“仙”字扯上點關系,可見蜀山在人們心中的地位是何等神秘。
蜀山雖然神秘,其實自古就有人定居在其中,尤其是少數民族,羌族、藏族、、彝族……整個蜀山里到處都有少數民族的村落,這些少數民族的習俗與漢族大相徑庭,這也使得蜀山在世人的眼里又多了一份神秘之感。
這只運鏢隊是四川錦都鏢局的鏢隊,鏢隊押運著幾十車的鐵器、肥料、飼料、油鹽醬醋、羽絨服……這些全是鄭氏的產品,鏢隊的目的地是阿壩州小金縣的日隆鄉,準備將這些鄭氏的產品押送給當地的藏族人和羌族人,然后從他們那里回購等額的牦牛皮、挑花刺繡、織毯、手鐲、馬鞍……
鏢隊最前面,一個鏢師看著前面連綿的大山,臉上兩團奇異的高原紅笑得擠成了一團,他轉身對后面的鏢師和趟子手們笑道:“兄弟們,我們已經進入邛崍山的地界了,前面那小山叫麻地山,翻過去就是映秀鎮,我們可以在映秀鎮休息休息,再走一兩天,山就越來越高,人就越來越喘不上氣兒,大家可得趁得現在,養精蓄銳啊。”(編者按:映秀鎮是2008年大地震時受災最嚴重的地方之一,筆者再一次為所有地震死難的四川同胞表示哀痛。)
一個矮個子鏢師走過來道:“姚兄,這是我們錦都鏢局接的鄭氏第一鏢,肖總鏢頭很重視呢,你可別只顧著看風景。總鏢頭說了,最近有人盯著鄭氏的貨物搶劫,所以鄭氏才會把鏢貨交給我們押運,不然這筆生意只怕還談不成。但也正因為如此,給鄭家押鏢的風險非常高,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臉上有著高原紅的鏢師叫做姚方來,羌族人,他正是在小金縣日隆鄉出生的,當年家里的日子太苦,過不下去了,他就下山到成都混飯吃,憑著吃苦耐勞,和一身冰天雪地里打滾出來的武藝,他在錦都鏢局里占了一個鏢師的位子,說起來,有十年,還是有十五年沒回過家鄉了?
姚方來有點唏噓,他對著矮個子鏢師點了點頭道:“陳康兄弟,我省得的,這一鏢很重要,肖總鏢頭親自囑咐過我。”他看了看鏢車后面跟著的一大堆鏢師和趟子手,這一鏢實在是太重要了,肖青務求開門紅,光是鏢師就給了七位,趟子手過百,全是好手。這些鏢師平時都是平起平坐的,出一次鏢頂多由一個鏢師帶隊。
這次七個鏢師聯手押鏢,由熟悉日隆鄉的姚方來暫時充當鏢頭,善使地趟刀的陳康,使雙錘的大胖子,還有使軟鞭的小個子鏢師……上次在鏢局出來表演的幾個好手,全都在鏢隊里給他當輔助。因為鏢貨要走的地方全是高山,在姚方來的指導下,出發前,鏢師和趟子手們都用“紅景天”熬了藥,喝了好幾大碗。當然,姚方來自己不需要喝那東西,他從小就在高山上長大,是不會有高原反應的。(編者按:紅景天是一種多年生草本植物,熬藥喝下之后,可以防止高原反應,這玩意在實際使用中,必須提前十天半個月就開始服用,否則是無效的。)
陳康道:“這鄭氏也不知道在搞啥,這么多亂七八糟的東西運到那山頂上做什么?”
姚方來笑道:“陳康兄弟,你沒在那山上呆過,自然不知道我們羌族人的苦處。油鹽醬醋,鐵鍋鐵針,這些東西在成都賤得沒譜兒,但在我們日隆鄉,那都是寶貝。再說這羽絨服吧,還真不錯,比我們羌族人自己做的皮衣服要暖和多了,日隆鄉冷啊,山下五月還是春天時,日隆鄉還在下雪呢,羽絨服這東西,對我們太有用了。我覺得鄭氏這些貨物對我們羌族人來說真的有如及時雨,當年山上要是有商人運這些東西來與我們交換藥材和毛皮,我說不定也就不想下山來混飯吃了。”
姚方來甩了甩頭,他的童年過得可不怎么美好,日隆鄉窮,他是在冰天雪地里冷大,餓大的,現在鄭氏送這些貨物進山,雖然是用它們以物易物,其目的為了賺錢,但客觀上改善了羌族人的生活,這是可以肯定的,姚方來感覺自己有點小感動,不為了鄭氏,而是為了羌族人的美好未來。走這樣的鏢,值,死了也值。
姚方來不知道的事情是,羌族人喜歡用牦牛皮換鄭氏的羽絨服,兩張完整的牦牛皮換一件低檔羽絨服,這筆買賣,鄭氏賺得大發了,牦牛皮這東西多精貴啊,和羽絨服的價錢那真是天上地下之分,鄭氏倒一倒手,就賺得合不攏嘴了,但羌族人常年累月居住在雪山之上,哪里知道世間的物價幾何。
鏢隊上了麻地山,這里海拔還不算高,還沒有深入蜀山,但人煙已經非常稀少,山上怪石林立,成都府此時還是初冬,但麻地山上已經冷寒刺骨,姚方來警惕地看著周圍的亂石,常年的行鏢生涯,使得姚方來感覺到這片山頭有些危機起伏的感覺。
陳康靠近姚方來,低聲道:“感覺到了嗎?”
“嗯!”姚方來低聲道:“味道不對,有強人。”
不光他們兩人感覺到了,隨隊的七名鏢師,都是經驗豐富的老鏢師,自然都有感應,七位鏢師各自抓緊了手上的兵器,他們并沒有發號施令,不知道用了什么辦法,整個鏢隊的趟子手都自動停了下來,牛車馬車,一起安安靜靜地停在了山路上。
前面路邊的大石頭上,不知道什么時候鉆出了一個人,這人斗笠蓋頭,手拿鋼叉,身材頗有些壯碩,如果鄭曉路在這里,一定會大驚失色地叫道:“斗笠客?老子不是抓了一個嗎?怎么這里又出來一個?”不過鄭曉路不在這里,所以這群鏢師并沒有多大的驚奇。
走鏢是門藝術,并不是一路打打殺殺,就能護得鏢貨安全的,走鏢首要講的就是交情,不論白道,鏢局什么人也不得罪,那是最好。過山過河,給山大王和綠林好漢打點些金銀,都是走鏢的行規,姚方來見強人現了身,走上前去,抱了抱拳頭,大聲道:“這位兄弟,我們是錦都鏢局的鏢師,押的是錦都鏢局的鏢貨,朋友混哪條道兒上的?可否行個方便?小弟這里備有些茶水錢,保證豐厚,定讓您這一次下山辦事,不至于空手而歸!”
鏢局的開場白,是要講究學問的,第一,報出自家旗號錦都鏢局,宵小山匪被這名號直接嚇走,那是有可能的。第二,摸摸對方的底,攀攀交情,若是有十層八代之內的親戚朋友能攀上,大家說說好話,人家就不好意思搶你。第三,送上點茶水錢,讓土匪安撫嘍啰,人家不至于空手而歸,心里也就想得通透。這三句一報,通常的強人也就讓路了,打打殺殺,那活兒多丟人啊,文明人不宵為之。
不過今天這主兒,不好對付。
斗笠客嘿嘿陰笑了兩聲,道:“你們錦都鏢局真是不識抬舉,這半年來,我們的頭兒明里暗里,不知道警告過肖青多少次,叫他別去鄭家邀生意,肖青這小子偏偏不聽,這么點面子也不肯賣給我們。今天就讓爺搶你一鏢,讓肖青這混小子醒一醒!”斗笠客一語說罷,大笑道:“人呢?都出來,搶他丫的!”
山石后面,蒙面土匪一擁而出,接近三百名匪徒,就像一群原始人一般,揮舞著各種武器,從山坡上沖了下來。斗笠客平時搶鄭家的貨,只需要排出人馬,嚇一嚇就能到手。但他知道錦都鏢局不是那么好說話的主兒,嚇是沒用的,直接搶才是正道理,因此他懶得多說,一出場就來了個群匪大沖鋒,場面好不熱鬧。
“媽的,老子走了七年鏢了,話都不說兩句,迎頭就開打的強盜,這他媽的還是第一次碰上!”陳康刷地一下拔出他的鋼刀,對著沖在前面的匪徒迎了上去。
沖在最前面的匪徒……不是別人,正是成蔑,急于立功,想加入神秘組織核心的成蔑,揮舞著殺豬刀,第一個從山坡上面沖了下來。眼看快要沖到鏢隊旁邊了,成蔑定睛一看,我的媽,這迎過來的鏢師,我認識……這不是錦都鏢局的地趟刀陳康嗎?那套地趟刀法,老子當年曾經見過一眼,刀花像梨花飛一般,我若迎上去,一瞬間就得被砍成十七八塊,立功雖然重要,小命更加重要,成蔑裝作腳下一絆,啪嗒一下摔倒在地,后面緊跟著的幾個匪徒從他身上一躍而過,有一個人下腳不仔細,還在成蔑的背上踩了一腳,踩得他混身都差點散了架。
成蔑大怒,抬頭罵道:“哪個鳥人,不長眼啊?爺摔了一跤你就踩我?”
他一抬頭,嘩,一股鮮血就濺了他滿頭滿臉,將他的蒙面巾都染成了深紅色。成蔑見到剛才踩著他背沖過去的人,被陳康一刀切在脖子上,斗大的腦袋在半空中翻飛著,一腔熱血,全撒在了成蔑的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