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嘉一聽這話,頓時大喜,其實他出來組織起事,心里就存了這想法,只是這心太大,不敢胡亂拿出來說,現在由別人說出來,那當然是最好。
王嘉笑道:“閻王兄弟,你說的立大志我是懂的,不過這立了大志之后又當如何呢?”
“那當然就是發展各部的實力了,咱們散于陜西各處,見縣就搶,見官兵就躲,收納民心,聚集部眾,以后各部實力強勁了,合兵一處,弄他個幾十萬大軍,到時攻城掠縣,易如反掌,做個皇帝算什么?”鄭曉路站著說話不腰痛,反正自己過不了多久就打算回四川了,你們在陜西隨便鬧騰。
眾人一聽,都覺得十分有理,但是鄭曉路知道,自己說這些全是畫大餅,官兵又不是傻的,哪會看著這些人竄來竄去不管的?其實歷史上王嘉這一幫子人,最后就頂不住官兵的四面圍剿,最終跑進山西去了。
到后來的李自成、張獻忠等人,因為被官兵追得緊,滿天下的到處跑,河南、四川、湖北、湖南……全天下倒是躲了一個半,才終于從戰略上慢慢站穩腳跟,那也是因為有滿清在北面幫忙,不然這些流寇全都得死。
鄭曉路說完這些,也就不再多說廢話,縮到自己的椅子上,聽著堂中眾頭領在那里吹牛扯皮起來,原來鄭曉路后面說的兩條他們有點搞不懂,但第一條還是懂的,合并部眾,搶劫縣城,然后按出力的多少平分,這事情靠譜,一些地域比較近的當家,就開始聯絡起感情來。
正在這時,大堂的門突然被人猛地一下推開,一個嬌小的人影直沖入大堂來,這人一身紫色勁裝,身材嬌小玲瓏,但是曲線美妙,一頭青絲散亂,明眸晧齒分分明明,美得讓人眼前一亮。
滿堂幾十名當家頓時被來人的美貌吸引,幾十雙眼睛一起盯了過去,贊嘆之聲此起彼伏,只覺如此美人,當真是世間罕見。鄭曉路眉頭一皺,這個女人,居然是皂鶯,就是那個在老虎洞山上把自己當淫賊鄙視了一番的皂鶯。
皂鶯沖入堂中,直撲到王嘉面前,大聲道:“王大當家,請救小妹的兄弟們一命!”
“怎么了?”堂中的當家們紛紛側目。
鄭曉路仔細一看,皂鶯臉色蒼白,身上的紫色勁裝染著點點血跡,腰間掛著一把連鞘長劍,此時連劍鞘上也全是血跡。皂鶯急聲道:“小妹來黃龍山參加大會,帶兵過白水縣時,中了陜西督糧道洪承疇的伏擊,手下四百兄弟,戰死一百,剩下三百都被拿了,現在關在白水縣城關鎮里,小妹拼死殺出重圍,還望大當家發兵救援!”
堂中頓時響起一片大嘩聲,陜西督糧道洪承疇是什么角色,這群當家誰不清楚,那人足智多謀,文武雙全,手上又有四千精兵,不是個好惹的角色,這皂鶯實在倒霉,竟然在路上撞到了這個瘟神,難怪遲遲沒能來參加大會。
“被抓了三百兄弟?”王嘉問道。
“是的,煩請大當家相救!”那皂鶯急得不行,說了三句話,三句話都在請王嘉相救。
“現在人關在白水縣的城關鎮里嗎?”王嘉又道。
“正是!”
“這可如何是好?”王嘉沉吟了一會兒,輕聲嘆道:“對方有四千精兵,拒守小鎮,又有兵法純熟的洪承疇領兵,只怕有點難辦!”
皂鶯急道:“王大當家,您手下上萬人馬,這堂中兄弟也有許多人馬,合起來怕有兩萬之多,打四千官兵有什么難的?”
笨女人,你以為這兩萬人都肯去救你的人啊,旁邊的鄭曉路聽到這里,心里不禁一嘆,就算王嘉有心相救,他也使喚不動這堂上的所有當家,何況為了救你那三百人,提著這么多部隊去正面硬撼官兵,到時死的只怕不止三百人,得不償失,換了我是王嘉,也必定是要拒絕你的。
果然,王嘉嘆道:“皂鶯當家,你是為了來參加黃龍山大會才被捉走了兄弟們,這事情我一定要管的,你先容我仔細想想。”
“想想?”皂鶯一聽,便知道這話是推托之詞,不由得大急。她雖然是女人,但極重義氣,兄弟們失陷在官府手上之后,她若不是為了搬救兵,絕對不會一個人逃出來。見王嘉猶豫,她將眼神一轉,便在堂上尋找其他相識的大當家幫忙。
王左掛一見皂鶯看過去,立即道:“皂鶯當家,兄弟我手上全是騎兵,不善攻打城鎮。”
點燈子也道:“我手上兵少將微,幫不了你。”
闖王和紫金梁兩人倒是臉現不忍之色,但仔細一想,他們的實力也不夠拿下城關鎮,見皂鶯看過來,兩人嘆道:“皂鶯當家,若是要兵器錢糧,我們愿意幫你,但是打城關鎮救人,需從長計議!”
滿堂的當家們,都貪戀皂鶯的容貌,直勾勾地看著她,但當她的眼光掃過去想要求助時,這些當家卻趕緊將自己的腦袋低下去,生恐被皂鶯開口求助。
皂鶯只覺得天旋地轉,這周圍幾十個當家,兩萬人馬,竟然沒有一個愿意伸出援手,她一頭青絲此時亂披在頭上,雙眼彷徨無助在人群里四處亂瞄,只盼有人能出來為她說一句好話,嬌小的身軀顯得份外凄涼。
她眼神又掃到鄭曉路,心中一動,正想開口求助,突然見鄭曉路身邊站著一個女人,還是上次見到那個墨臉女人,不禁又想到,這樣的無行浪子,怎能求他相助?但是兄弟的性命要緊,她極重義氣,此時滿口貝齒都要咬碎,顧不得矜持,走上前道:“閻王當家,上次蒙你相救,十分感激,還沒報答你的恩情,皂鶯又要厚顏來求了!”
鄭曉路可不愿意為了一個女人,害自己損失大批手下去和洪承疇拼命,那可不合算,莫寒了兄弟們的心。而且皂鶯每次見他都露出一副鄙視的姿態,鄭曉路相當不爽。他湊近皂鶯耳邊輕聲道:“皂鶯當家,這兵荒馬亂的年頭,你為了自己兄弟如此賣力,我對你的義氣極是欽佩。但是為了救你的兄弟,卻讓我的兄弟去送死,這樣的事我卻不能做。”
皂鶯早已猜到鄭曉路會拒絕,她咬了咬牙,粉紅的下唇上咬出了一排白色的牙印,狠下心道:“若是你肯救得我的兄弟,皂鶯愿做牛做馬,任憑閻王當家的處置。”她揚起俏臉,直視鄭曉路的雙眼,一雙黑山白水般的眼眸,滿是堅定之色,但雙肩微微顫抖,顯然極力克制著自己的情緒,只需輕輕一碰,就有可能崩潰。
蝦米?任憑我處置……你是啥意思,嘿嘿,哥哥我聽不太懂。鄭曉路心里一陣淫笑,但是精蟲上腦是絕對要不得的,這樣的要求雖然很誘人,卻不能答應,鄭曉路道:“你長得勉強還成,但我是個正經人,嘿嘿!”
你是正經人,這滿堂的人只怕都是圣人了,皂鶯聽到他這幾句話,只覺一陣絕望,她連做牛做馬,任憑處置這樣的條件都開了出來,人家還是不肯幫忙,她還有什么籌碼可用?皂鶯仔細看了看鄭曉路身后,沒看到大梁王,想找個熟人說句話都不成。此時大梁正在外面空地上扎營,不知道皂鶯來了,不然還真有可能幫她說幾句話。
皂鶯原本就美得不似人間凡物,此時絕望之下,又添一分凄美,哀怨的眼光有如冬風,黑山白水盡在眼眸中破碎,淚水將黑白中攪出一片銀光。她刷地一下從腰上抽出短劍,嘆道:“既然如此,我自己回城關鎮去救我的兄弟們,若是不成,便陪他們一起死了,也算償了與他們的恩義!”堂里有些心軟的匪首頓覺心中不忍,但是衡量了一番實力,又幫不了她,只好都住口不言。
皂鶯挺劍直向堂外奔去,剛奔到大門口,突然聽到堂中有人大聲道:“皂鶯當家請留步,我愿幫你!”
皂鶯大喜,轉身一看,開口的人是一個三十來歲的漢子,皮膚黝黑,身子骨偏瘦弱,但一雙眼睛提溜溜地轉著,顯然是個頗有心計的人物,皂鶯剛提起來的情緒馬上又暗淡了下去,原來這人他認識,乃是曹操(羅汝才),有名的貪花好色之徒,手上一千多部眾,平時打家劫舍專搶富戶,尤其喜歡搶劫容貌姣好的女子,搶來之后都變成了他的侍妾。
皂鶯心中一嘆,曹操肯開口幫自己,定然是聽到了自己剛才對閻王說的話,是為了自己的身子,才肯出手的,看來,要救到自己的弟兄們,終究得付出這付清白之軀……
曹操道:“皂鶯當家,我手下只有一千六百兒郎,要救你的部眾,硬拼是不行的,需得用計,咱們不妨到我的營帳里去,好好的商議一番!若是無謀而動,徒吃敗仗,救不了你的人不說,還把自己賠了進去。”
皂鶯聽他說得有理,何況曹操這人是有名的狡猾多智,不然也不會有曹操這個外號,說不定他真能想出什么計謀,趕早不趕遲,皂鶯急道:“那還等什么,我們趕緊去商量一下,多拖得一刻,我的弟兄們就多一分危險。”
切,笨女人,這曹操眼放淫光,你去他帳里會發生什么好事傻子都想得到,鄭曉路腹腓道,不過我可沒打算救你,讓你自個兒玩去吧。鄭曉路一臉輕松,把玩著折扇。突然大堂的大門又被人急急推開,一個人影沖進來,直奔到鄭曉路面前,正是大梁。大梁急聲道:“大王,剛才我聽人說皂鶯來了,而且是來求救的?”
鄭曉路也不瞞他,便將事情經過給大梁說了一遍。大梁一聽,臉上頓時變色,他是個鄉野農民,他這種沒什么本事的人能在陜南聚得起一千多部眾,也是靠著講義氣照顧兄弟才混出來的。此時一聽皂鶯求助,心中頓時不忍,嘆道:“大王,我們真的要見死不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