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堂一省學管,換成今天的話,那就是省教廳副廳長級別。別說是拿孟星河法辦,就算拿桃源縣整個縣學法辦也沒人敢哼一聲。
一群朝廷兵士抗著長槍嗒嗒嗒走進來,小五子嚇得發抖,緊緊貼在孟星河身邊,弱弱說道:“少爺,這可如何是好。夫人要知道了這事,指不定氣成啥樣呢?”
還以為少爺打了馬文才,大不了他代少爺讓對方打回去就是。誰知道馬文才的叔父卻是個利害的角色,還動了兵士,這不擺明假公濟私想給孟少爺畫道道嗎?
孟星河也未料到馬學管也不是只好鳥,可恨自己當初怎么不一腳將馬文才踹個半死。他在心中苦笑:“難道真沒有一個站出來為自己申辨么?那剛才那翻話豈不是白費勁了。”
暗自惱悔自己真的是不暗世事,馬守臣在此,誰敢出來擺譜呢?孟星河只好罵道:“一丘之貉,多說無益。”見幾個士兵上前欲將他擒獲,孟星河大聲吼道:“不用你等動人,老子隨你們去便是。身正不怕影子斜,既然馬大人也相信他的侄子是無辜的,那我們就公堂對質,看誰更在情在理些。”
誰怕誰呀!反正自己的聲名也不好,上幾次公堂無所謂。到是馬文才這個風度翩翩的桃源才子,上了公堂之后,怕是辱沒了讀書人的氣節。
“爹!真的要上公堂?”馬文才非常希望孟星河被制的死死的,最好在縣衙大牢里關個三五幾年,到時他找個衙差在他飯菜里喂點毒,什么事都解決。可現在要上公堂對質,這是對讀書人最大的污辱。馬文才有些擔心,怕此事影響了今年的科舉考試,那他就賠夫人丟兵了。
馬文才的縣令老爹馬守義遞給他一個放心的眼神,剩下的一切,他和他的弟弟馬守臣知道該怎么做,況且朝廷科舉在即,他也不想為了孟星河這癟三壞了自家兒子的前途。
孟星河從容地走過以學管馬守臣為首的一群朝廷命官,泛起了自嘲的笑意。他覺得此次上公堂,不過是參加一場辯論賽。遙想當年自己縱橫北大,參加的辯論賽不下千百,早已練就一張詭辯的嘴。這回,無非是從操舊業,順便去露臉而已。
他雖這樣想,小五子可是嚇的半死。眼看這少爺被人帶走了,他一介家丁,更沒權阻攔,情急之下竟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少爺,我怎么向夫人交待啊!你要是出了什么差錯,小得也活不下去呀!”
哭聲可謂風雨襲來,聞者泣,見者淚,眼前人影斑駁,一會兒功夫就走的七零八落,廂房死一般沉寂。
也不知哭了多久,突然感覺肩頭一重。小五子抬頭就看見在學堂里與自家少爺一起的青袍老者。
老者面露微笑,說不出的和善。只是他的眼神卻是銳利的很,仿佛欲將人看穿。
小五子認得這老頭,自然不感到陌生。他擦了把眼淚,從地上跳起來,說道:“先生有事么?我家公子不再,你改日再來。”
老頭看了眼小五子,頗為欣賞道:“你家公子有你這書童,卻是好福氣!”話到這里,老者露出一絲和氣的笑容,“小兄弟,老夫想請你幫個忙!請問這桃源縣的縣衙怎么走!老夫也想去看看那群官吏是如何審理你家公子的?”
小五子擦了把臉,憨厚地說道:“我知道,我帶你去!我也要去看看那群狗官怎樣審理我家公子的。”小五子將“狗官”二字說得很重,老者嘴角不經意抽搐一下,臉上還是揚起和善的笑容。
小五子走的很快,嘴上說是帶路,腳下的步伐卻像是在跑路。
二人很快出了縣學,正碰上了飛奔而來的柴少。
柴少多話不說,只是焦急的問道:小五子,你家少爺是怎么了。才一夜不見,他怎么就得罪了馬文才呢?還被士兵綁去了縣衙?”
小五子也不知道該怎么回答,一時結結巴巴說不上話來。柴少也不想在小五子身上問出大慨,只吩咐了一句:“小五子,你在此等我,我進去取些東西出來,或許能救你家少爺一命!”
知道柴少和自家公子是鐵哥們,小五子只好把希望寄托在柴少身上了。他撓了撓腦袋:“那行!”
柴少繞過了小五子,風風火火沖進縣學去,路過老者的身邊時,他停下來問了句:“先生也是去救孟兄的?”看這老頭七老八十的樣子,想必是縣學里那個夫子,不過在這危急時刻能站出來去救他兄弟,他柴少多少有些感動。喃喃的說道:“孟兄的性格雖然奇特,可他交的朋友卻是真心待他,單憑這點,整個縣學都無一人及的上他啊!”也不知柴少想說的什么,轉身就沖進了縣學之內。
小五子只好尊他的意和老者在縣學外等了盞茶的時間,就看見柴少急沖沖的跑出來,胸口衣襟撐的飽飽的,看樣子裝了不少東西。
三人匯合在一起,就心急火燎往縣衙趕去。其間,小五子總算將事情發生的經過一五一十講給柴少聽。說的不夠清楚的地方,老者在旁幫忙補充道,總算讓柴少了解了整個經過,但他如何也忍不心中的惡氣,破口罵道:“操你媽的馬文才,你個雜種、王八蛋,媽勒個巴子,日你祖宗十八代!”
世膾之語,柴少隨孟星河風流多年也沒少學。他痛痛快快的罵了一通后,就對著小五子道:“馬家父子素來就做惡多端,孟兄落在他們手上定要吃些苦頭。”說到這里,柴少從懷里拿出大袋銀子塞在小五子手里說道:“小五子,縣衙那面我去照看,你立刻去縣城劉侍郎家,劉家與馬家世代交好,京里面也有人做官,看能不能疏通疏通關節,免了你家少爺的罪!”
錢能通神,為了孟星河這兄弟,柴少把他所有的私房錢都給拿了出來。小五子大為感動,撲通一聲就跪在地上,不停地叩頭道:“柴公子與我家少爺情如兄弟,小人代我家少先葉謝過公子了。”
“起來,起來,孟兄和我情如兄弟,他的事就是我的事,我若置之不理,我還算是人嗎?”柴少趕緊扶起了小五子,時間緊迫,他也怕眈擱久了會生出什么事故,吩咐了小五子快去劉侍郎家,他自己已和一旁的老者往縣衙趕去。
他二人一快一慢,總算在開堂前趕了過來。
此時的縣衙外早就人山人海,圍的水泄不通。桃源縣縣令及以下官員,還有學管馬守臣從省里帶來的眾多官員一并威武地座在公堂上。平常時候縣太爺坐的位置,如今由學管馬守臣正坐,馬守義只是一邊旁聽。
衙門正中掛的那塊光明正大的匾額,正發散著微微的金光,左右衙役手持朱紅木杖嚴陣以待,整個公堂說不出的嚴肅。
外面的人擠破了頭,也想看今天桃源縣兩大奇人的堂審。私底下他們都在議論,這案子不用審也知道結果。孟星河必輸無遺。
一個是桃源縣的才子,父親、叔父都是朝廷命官,而另一個卻是桃源縣聲名狼籍,品學與道德都屬下流的花柳先生,無論從那方面來對比,孟星河都相差大截,他不輸誰輸呢?
柴少帶上老者,在人群中一陣穿梭,憑借柴家在桃源縣的財氣,總算避開大撥人群,來到聽審的最前端,一眼就看見孟星河笑容滿面的站在公堂之上,而馬文才卻不見了蹤影。
“都什么時候了,孟兄還是這般輕浮。”柴少暗暗為孟星河擔心,幾次試圖通過聲音聯系上他,都失敗了。
“啪!啪!啪!”三拍驚堂木,坐在縣令位置上的馬守臣打起了官腔,語氣威嚴,不容侵犯。“堂下何人,見了本官及眾位大人為何不跪,是否想藐視朝廷命官?”
還沒開堂正審就給孟星河叩了個屎盆子在頭上,看來馬家勢必要弄死他才甘心。
“諸位大人,學生生平有三跪三不跪。”孟星河走到了大堂正中,背對著馬守義,面向縣衙大門,神情自若,又說不出的桀傲。面對衙門口上百群眾,孟星河朗朗說道:“男兒膝下有黃金,學生的三跪乃是,上跪天,下跪地,中間跪父母。男兒豈為權勢而折腰,,而學生的三不跪乃是,大奸大惡不跪,饞臣權相不跪,貪官小人不跪。諸位大人非天、非地,非學生父母,我憑何要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