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新急急忙忙地跑到雷音寺,老遠就見著名的雷音寶塔下,簇擁著一大群游客和僧人,心中陡然升起不詳的預感。他撥開人群擠進去,就見地上一灘血跡,一個白發的老者面朝下躺在地上,看那身材衣著,赫然與爺爺一般無二。
華新的腦海里嗡地一下,他顫抖著伸手,滿懷希翼地翻過老人的頭,卻發現那張臉血肉模糊,五官都摔得變了形,根本認不出原來的模樣。
蓉蓉也擠了進來,指著老人的上衣口袋叫了一聲:“呀!表。”
那表,正是爺爺從不離身的老懷表,是志愿軍首長送給爺爺的禮物。華新掃了一眼,忽然覺得天地間一片昏暗,偌大的空間里,似乎有無數惡毒、猥瑣的聲音一齊嗡嗡地叫喊,偏偏他什么也聽不見,什么也看不見,這一刻,他忽然失去了自己,失去了一切。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他才發現,自己正斜靠在蓉蓉身上,四周仍是一片光明,眼前地上,那灘血跡依舊,死者已經不見。而潘仁堂,不知什么時候已經趕了過來,正擔憂地看著他。
“小新,爺爺是不小心從塔上摔了下來。唉,第九層欄桿壞了,正在維修,有告示不允許游客上去,不知道他為什么還要爬到第九層去。人死不能復生,小新你要節哀呀。”
潘仁堂絮絮叨叨地說了半天,華新只聽懂了前面幾句,他的心思飛得很遠很遠,又仿佛全然沒有心思。潘仁堂后來告訴他,當時華新那失魂落魄的樣子,可把他嚇壞了。
失去了爺爺,華新忽然對一切都失去了興趣。飛針絕技和醫術都懶得再練;潘仁堂幫他聯系好的重點高中開學了,他只淡淡地說了句:不想再上學了;潘佳燕要他陪著逛街,蓉蓉要陪他游玩,他都推說累;潘仁堂帶那位張教授來找他聊醫學話題,他也是半天只說一句話地應付過去。
這天張教授又來找他,先是勸他走出陰影,不要過于悲傷,然后說道:“既然你不想上學了,那干脆找點事干吧。”
華新懶懶地回了句:“干什么?”
“我最近有個中醫課題,你可以去參與。一可以為中醫事業做出貢獻,老百姓能得益。二可以發揚光大華氏醫術,你爺爺在地下會欣慰的。三也可以打發時間,并且養活自己。”
這些話涉及到了爺爺生前特別關照的事,華新飄渺懶散的心思突然急速運轉起來,這個張教授,他究竟想要什么呢?華新立即禮貌而堅決地拒絕了張教授。張教授再三勸說無效,只好失望而客氣地告辭。
華新送走張教授,略微恢復了些生氣,開始上街走走,網吧坐坐,卻仍然沒有半點上學的興趣。潘家父女的態度倒一直很熱情,但柳芳越來越看不慣這個鄉下人,漸漸開始話中帶刺,華新也不理她,自顧到處亂逛。
這天他又在街道上慢慢地走著,南方九月的空氣悶熱難受,纏得華新無精打采。忽然身后傳來叫聲——“抓小偷,抓住她!”華新想起假警察事件,不由一個激靈,抬起頭來。就見一條瘦小的人影呼地從他眼前掠過,一對黑漆漆野性十足的眼珠往他臉上一瞥,目光中帶了一絲驚奇,似乎在說:這個人真奇怪,連抓小偷都不感興趣。華新的眼睛卻是一亮,這種野性的眼神實在是太少見了,而且其中好象還有一種說不清的異樣成分,華新莫名其妙地來了精神,立即加入追逐的隊伍,跟人們一起期待有人迎頭截住小偷的高潮時刻。
可是期待中的英雄始終沒有出現,那女賊卻跑得異常的快,竟似乎不亞于電視上的運動員。追兵們漸漸被拉下,眼看女賊就要鉆入樹木茂密的免費公園逃之夭夭,她突然停步轉身,示威似地向追逐者們伸出尾指,激得人們一陣叫罵,紛紛加速追趕。華新這時才看清她的臉,不過十二、三歲年紀,滿臉的灰塵污垢,只有一雙大眼睛是干凈的。她那目光再次在華新臉上掃過,這次似乎含著一絲輕蔑,華新心中陡然升起一股怒火,仿佛看到了柳芳不屑的眼神,他腳下猛然發力,箭一般地沖了上去。
女賊起初對人們的奮起追趕很不屑,滿不在乎地站著不動。但她隨即發現華新從人群中冒出來,轉眼就將大隊追兵甩在后面,這才嚇了一跳,慌忙轉身鉆進公園。華新緊跟著沖進去,留下身后傻了眼的人們:這兩個人怎么跑得這么快?倒象是世界級的短跑比賽。
華新滿以為憑借從小被變態爺爺磨練后、已經接近專業短跑運動員水平的速度,追上她毫不費力。然而雙方都全力奔跑時,他才發現女賊的速度快得近乎詭異,如果用儀器測量的話,只怕要打破世界記錄了。華新腦海中立即浮現出昨天在起點看的玄幻小說《光速女賊,難道這女賊竟然是書里的主角轉世?
華新YY的時刻,雙方距離迅速拉開。眼看那女賊即將逃出公園,不料腳下一絆,撲通栽倒在地,再也爬不起來。
華新追到她身前,見她俯臥在地,偷來的皮夾掉在一旁,心中升起不詳的預感,忙把她翻轉過來,就見她神志不清,呼吸急促,胸口第二肋骨處滲出鮮紅的液體,身旁地下一枚尖銳的石塊上,赫然沾染著鮮血。
華新心里一凜:糟了,這么快就昏迷,有腦外傷?再定睛一看胸口,竟然緩緩地膨脹起來,氣胸,而且很可能是最可怕的張力性氣胸!這種外傷在胸口形成活瓣,空氣只能進不能出,短短幾分鐘就能要了人的性命。形勢緊急,容不得多考慮,華新學了十幾年醫術的本能促使他立即做出了決定,掏出一個笛子狀兩頭空的鑰匙墜,狠狠地向她胸口插了下去。
“啊!”一聲凄厲的慘叫回蕩在公園上空,華新嚇得一哆嗦,回頭一看,一個牽狗的女人呆呆地看著自己,眼睛瞪得比狗脖子上的銅鈴還大。短暫的沉寂后,女人尖叫起來:“殺人啦!殺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