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是先天武學之中,極為難練的一門。
實際上,武功越低,弓矢的作用就就越大,比如一個武師,雖然能夠輕松對付一百個普通人,但若這些普通人稍受訓練,每人裝備強弓勁矢,只怕他也只能落荒而逃。
但對于更高級別的武者來說,弓箭的作用,就變得越來越小。
到了先天境界,自然有天地元力護體,弓箭的力量總有極限,對先天高手來說,威脅微乎其微,幾乎已經沒什么作用了。
但也有人別辟蹊徑,找到了以天地元力,跟隨箭矢,發出極為厲害的先天之箭的武功。
這一箭,毫無疑問地就是先天之箭。
箭速飛快,避無可避
不偏不倚,正朝著風子岳的額頭射來
“喝”
風子岳怒喝一聲,既然閃不過這一箭,那他就不必閃
只聽這一聲巨喝之后,奇跡頓生
那一只白色羽箭,本來是以極速向前,帶著絲絲寒氣,無堅不摧,無物不破但在風子岳的面前,卻突然為之一變
在這湖面的兩邊,各有無數人對峙,在他們驚訝于惶恐的目光之中,那一只強橫的箭矢,硬生生地停在了空中。
仿佛凝滯
時間在這一刻,好像是突然停止了。
風子岳一身龍袍,恍若真龍天子降世,神威凜凜,佇立湖面之上,那一支必殺的箭,停在他額頭之前,無法向前一步
一時之間,鴉雀無聲
剛剛還在劍拔弩張、刀兵相見的兩方,突然見此奇景,全都是驚得魂飛魄散,瞠目結舌。
“砰”
在一片寂靜之中,風子岳面前的那支箭,砰然崩碎,化作一團氤氳的寒氣。
這一聲清脆的爆響,驚醒了許多魂飛魄散的普通士兵,他們忽然之間,紛紛丟下手中的兵器,跪倒在地,高聲呼喚。
“萬歲萬歲萬萬歲”
這一下子牽動旁人,立時有更多的人跪下,山呼萬歲,一時之間,兩邊軍隊之中,各自領頭之人的臉色,都變得極為陰沉。
風子岳也甚是迷糊,他剛剛從水底出來,還未看清狀況,就遭遇了這先天一箭,旋即又是萬人跪拜,這實在是讓他有些不解。
他的目光掃過兩邊,卻見這是一場戰役的中心位置,兩方軍隊,依湖對峙,而剛剛射出那一箭的一個紅衣美婦,正吃驚地握著手中雕弓,望著他目不轉睛,連眨也不眨。
風子岳正詫異間,忽然見一邊陣中,奔出一個人來,對著他雙手亂舞。
“風兄風兄你怎么在此?小蝶姑娘和憐兒姑娘為了找你,都快要急瘋了?你……你怎么這般模樣?”
這人體型微胖,年紀卻輕,風子岳放眼望去,卻是個老相識,正是小福王朱允照。
當日在五羊城中,小福王朱允照本來想要對付風子岳,但是見識了他的厲害之后,立刻就改弦更張,成了風子岳鐵桿的擁躉,從風鄭大比之前開始,就力挺風家,不過他是藩王世子,不能久居于外,風子岳又常常閉關練武,外出修行,與他見面的機會,遠不如胡小刀等人那么多。
不過小福王有心巴結,逢年過節,必然到風家送禮,只要得閑,就到五羊城與眾人廝混,跟胡小刀、蕭昆侖、諸葛瑜,還有包括小蝶在內的諸人,關系都是甚好。
沒想到竟然會在種地方相遇。
風子岳如今身穿龍袍,神威凜凜,傲立空中,望之還真有幾分真龍天子下凡的模樣。
雖然說先天武者,不重皇權,但這龍袍終究是僭越之物,除非是特別修煉真龍之力的武者,不然也不會去穿它。
更何況先天武者,也基本沒什么機會與世俗皇帝見面,就算是僭越,只怕也不會有人在意。
但今天的場面,卻是有些尷尬。
朱允照縮頭縮腦,望了望自己這一方的首腦,這正是當今天子,他的親叔叔,雖說經過與楚狂人一戰,風子岳差不多已經奠定了自己劍神的地位,不用理會當今皇帝,但這樣碰面,也實在是有心詭異。
“小王爺”
風子岳淡然一笑,他認出這小福王朱允照,自然也順帶認出這一方軍中,正是當今大明國的皇帝,皇家的地位崇高,武力更勝,若是以前,風子岳自然不敢怠慢。
不過如今,他已經是先天巔峰高手,實力與楚狂人相若,像北匈王帳呼河這樣的人物,也要對他恭恭敬敬,自然不必太在意皇權。
倒是今日斗戰,甚是有趣,居然兩軍陣前,還出現了先天武者的身影,更是讓風子岳有些奇怪。
認出了皇帝,風子岳再看對面的軍隊,還有四周地形,心中也是有了數。
真是無巧不成書,風子岳一頭撞了出來,卻是撞在了一場大明國開國數百年來的最大內亂之中。
寧王之亂
在重生之前,這一場內亂,風子岳也是記得。
當然,由于這種皇權之爭,跟他的武者生涯關系不大,所以他并不是十分重視,只知道雙方在鄱陽湖決戰,最后寧王被剿滅,但大明皇帝也受了重傷,國勢動蕩,這也導致了神水大劫初起之時,大明國未能組織起有效的抵抗。
風子岳也曾想過要處理此事,不過大明國之力,想要對付神水大劫之中肆虐的妖獸,只怕還是力有未逮,所以在應對神水大劫的對策之中,說服大明國皇帝做好準備,那都只是排在最后的幾條。
沒想到自己竟然一頭撞進這一場決戰之中,還以這么一種詭異離奇的方式露面,而對方那偷襲的一箭,分明就是朝著皇帝被人射去,偏偏被自己擋下。
這一箭如此凌厲詭異,當初皇帝受傷,只怕與這一箭也不無關系。
風子岳擋下了這一箭,不知道是不是已經改變了這一戰的后果。
不過對他來說,也并不介意。
大明皇帝與寧王這對兄弟之間,誰是誰非,風子岳也不在乎。
皇帝若是不傷,或許應對神水大劫,大明國能夠更有效率一些,這倒也是一件好事。
風子岳微笑翻身,落在了小福王朱允照的身邊。
“風兄,你怎么這副打扮……嘖嘖……”
小福王壓低了聲音,劍神風子岳,搭理他落在他的身邊,對他來說自然是很有面子,對他日后勢力的擴張,也極有幫助。
不過風子岳一身龍袍,讓他這個王族難免還是有些尷尬,畢竟皇帝叔叔如今怒氣正盛,對想要謀朝篡位的寧王憋了一肚子的氣。
他肯定是不敢撒在風子岳的頭上,到時候自己若成了出氣筒,那可就不妙了。
不過朱允照猶豫了半天,到底還是風子岳跟自己的交情更是重要,所以還是不顧一切,壓低聲音與他攀談。
風子岳這驚鴻一現,雙方都沒了戰心,各自鳴金收兵,等著來日決戰。
“小王爺,這是當今皇帝與寧王一戰么?不想你們父子,竟然是站在皇帝一邊……”
皇帝削藩,從自己的兄弟開刀,寧王匯集了一班兄弟,同仇敵愾,倒沒想到福王會老老實實地站到皇帝那邊,頗有眼光。
不過從朱允照身上也能看得出來,雖然有二世祖的壞脾氣,但是很懂得收斂和見風使舵,一旦發現風子岳根本不是自己可以對付的高手,而且潛力無窮,立刻放棄了仇恨,口口聲聲說要把老婆讓給他,大肆拉攏,死皮賴臉,果然是一條小狐貍。
小狐貍的爸爸,自然是老狐貍,福王又怎會站錯了隊?
朱允照笑了一笑,“寧王雖強,但怎比得上我這位皇叔叔的底蘊?這一戰必敗無疑,何況我們父子,就算是從了寧王,就算勝了,也不過就封個王,難道還能更進一步么?倒不如就跟著皇叔叔混,也就罷了……”
他倒也是看得透徹。
風子岳點了點頭,問了問近日情形,知道除了這寧王之亂以外,天武大陸上并沒有出什么別的大事。
那一日千丈孤峰一戰之后,楚狂人消蹤匿跡,再未現江湖。
風子岳也是不知所蹤,朱允照只知前幾個月,風家人還沒有放棄在云夢澤附近尋找,不過他們堅信風子岳必然無事,倒也不是特別焦急。
風子岳明白朱允照此言,有勸慰自己不必著急之意,但他也知道,自己消失不見,說家人不擔心,是絕對不可能之事,此時倒想肋生雙翅,直接回到家中,打消他們的擔憂。
不過此處適逢其會,少不得還是要耽擱一陣,順手處理了這寧王之亂,再與大明皇帝談一談,讓他為神水大劫做好準備。
如今他的身份不同,與楚狂人一戰之后,聲名鼎盛,說出來的話,相信皇帝也不會不信。
他正要開口,讓朱允照帶自己去見皇帝,卻見陣前有一隊軍馬遠遠奔來,打著太子旗號,奔行急速,沖到了他們跟前。
“剛才在陣前,僭越的賊子在哪里?著即拿下,送到皇上面前治罪”
這人聲若洪鐘,甚是粗魯,朱允照認得,正是太子旗下的將官,心中大驚
他這時候才想起來,他是認得風子岳,但這邊的人,卻未必都能認識他。
風子岳佇立空中,擋住一箭,雖然說展露出了先天高手的武功,但是今日一戰,也又不少先天高手助戰,一個普通的先天高手,算不得什么。
若別人不知道他是劍神風子岳,那自然也不會給面子。
剛才那副情形,風子岳身穿龍袍,傲立兩軍陣前,接受萬軍將士朝拜山呼萬歲,隨便哪個皇帝,都要震怒不已。
太子剛愎,又正深恨寧王,只怕根本沒有時間去了解情況,當下就派人出來擒拿。
風子岳皺了皺眉頭。
這將官只是區區一個武尊,竟敢如此無禮,他冷哼一聲,卻是聲若洪鐘,只聽那將官胯下駿馬悲嘶一聲,前蹄跪倒,那武尊翻身滾落馬鞍,在地上翻了個身,想要跳起,卻感覺仿佛是被萬鈞壓力壓住一般,不能動彈,頓時心膽俱喪
他早料到這賊子定是先天高手,不過自恃武勇,又想搶功,所以才沖在了第一個,大聲呼喝,原想虛晃一槍,便即退后,沒想到還未出手,就被人家的威勢生生壓倒,對方的實力,實在是可怖之極
“好大的膽子”
只見那一隊人之后,又飛奔沖出一個錦衣青年,約莫靠三十歲年紀,劍眉星目,卻是頗為冷峭,看上去就是極為驕傲之輩,他高聲呼喝,沖著風子岳而來。
“區區先天高手,就能如此猖狂?還不趕快除下衣衫,束手就擒,跟我到父皇面前請罪”
“太子殿下不可”
小王爺朱允照大吃一驚,趕緊出言喝止。
這沖過來的少年,正是大明國的太子,也是他朱云照的嫡親堂兄。太子自小修習皇龍至尊訣,如今也已經踏破先天一關,實力不弱——但那是跟后天武者相比,若是跟風子岳相比,只怕他一根手指頭也比不上
偏偏這位皇兄脾氣剛愎,自以為實力堅強,兩軍陣前,也要沖殺于前,把自己當成了先鋒,而不是一國儲君,這已經上皇帝叔叔操碎了心。
沒想到這個時候,他還如此魯莽,派人過來圍捕,這也就罷了,竟然自己不顧身份,親自前來
他也不想想,若風子岳沒有點來頭,他小福王敢冒天下之大不韙,沖上了跟風子岳搭話?
連皇帝都還沒有下旨詢問,他這個太子,急個什么勁兒?
同樣是天潢貴胄,這個傻蛋皇兄,怎么就沒有自己一半兒的聰明才智?
朱允照捏了捏拳頭,甚是不滿,若他托生在嬸母的肚子里,這大明國的江山,肯定是他的,何至于現在做一個藩王之子,還要想辦法爭奪世子之位?
眼看自己大聲呼喝,太子卻渾然不以為意,朱允照胸中,也不由涌起了怒意。
但是即使到了這個時候,他還是明白大局為重。
“風兄,太子愚蠢,但他身份貴重,還請手下留情”
“哦?”
風子岳似笑非笑地望了朱允照一眼,這小王爺幾年不見,行事更是明智成熟,倒是讓人刮目相看,他點頭微笑。
“放心,我不會把他怎么樣的……”
話音剛落,只見太子已經沖到了兩人跟前,伸手往風子岳的肩膀上抓去。
不過,他并沒有機會沖進最后三步。
就在太子沖到風子岳面前的時候,忽然腳步一個踉蹌,膝蓋一軟,站立不穩,轟然倒地。
竟是跪在了風子岳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