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塵埃之上


更新時間:0001年01月01日  作者:池邊人  分類: 奇幻修真 | 池邊人 | 仙幻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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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在白天快要結束的某個瞬間,偶爾的,我會看到我沒去過的地點。

比如,一處老房子。

我離它不遠不近。青磚紅瓦,寬敞,卻不明亮。因為我的目光遲疑著踱進它敞開的大門,立馬就被吞噬了。里邊沒有光。

黑窟窿,我無端的念念有詞。

陪伴黑窟窿的,除了近旁枝條乖順的樹木及前面這塊寬闊的青草地外,還有幾段頹圮的墻。墻上有青苔,從頭到腳狠勁兒的綠下去。

其實已經很完滿了,這幅簡單的畫。

可我還是略顯固執或者奢侈的想:這些綠是怕陽光的,可不可以,可不可以再有些繁茂的藤蔓呢,替精致卻孱弱的綠擋住光。像個偉岸的愛人那樣。

這一筆如果被我允許,那么結果會比預期更美妙,因為藤蔓本身就需要陽光。

兩全其美。我甜甜的笑了,在心里。

眼睛卻依然盯著那扇開著的門,跟里面的黑暗對峙。它一動不動,淋漓盡致的彰顯著一所老房子該有的層次。

我也一動不動,盡量的。

時間邊走邊側目這兩個奇怪的事物,一個依舊巋然不動,一個開始微微顫抖,它們在對視。或者說,是心虛的一個在窺探滿不在乎的另一個,他就要在這場莫名其妙的對峙中敗下陣來。

等到我想拔腿轉身逃跑時,才發現動彈不得了。驚惶往下看,不知何時雙腳已經深陷地面,那些碧油油的低矮的草在親吻我的膝蓋,一口,又一口。風來了。

老房子還是在那里,除了兩掛早已褪色的殘破門聯隨風偶爾翻飛一下外,一動不動。

我開始掙扎。調皮的草更頻繁的親我的膝蓋,癢癢的。而膝蓋以下深陷土里的部分卻五味雜陳:粗糲的、壓迫的、冰涼的,甚至疼。不對、不對,這些都不重要,因為我似乎還有另一種感覺:蠕動。

冷汗一下子就出來了,繼而鬼祟的往皮膚四處竄。像極了這地面下某種可能的存在物。

在我持續掙扎的時候,一聲洪鐘般的笑從房子里傳來。

笑聲響起時,地面都在抖動。你不要懷疑更不要咒罵我。我確實感覺到了。

然后我看見一個人伴著笑聲從黑暗的門里走了出來。

是個和尚,一臉榮光。因為他是光頭手里還玩著一串珠子,不對。西村的牛二也是光頭,手里也常年拿著一串珠子,酒足飯飽后,四處撒酒瘋。在他30歲的那個除夕夜,對著倒映河里的殘月撒酒瘋,結果被平靜的河水永恒收留。

是因為他身上黃色的僧服。

那種黃,我很熟悉,由一份綿密的悲傷維系著的熟悉。

在我所能感知的某個時間節點上,一個蒼老的女人就永久的躺在東山腳下那抹黃里。

陪伴她的是稀疏的白發,素凈的布衣,一個深褐色的剛好可以裝裹自身的木盒子。還有,還有一根時間打磨過的,亮錚錚的銀籫。

我甚至清晰的記得那上面模糊的雕紋,它們在銀面簡單的逶迤著,依偎在早已失去光澤的發絲里。

地面不再動彈,土里的各種感覺也消失了。迅速的,沒有任何緩沖。以一種突兀的姿態煙消云散。

和尚說:越掙扎越出不來,現在輕輕的試試。商量的語氣。

我一左一右,輕易就拔出了兩條泥腿。順利得讓我為方才的驚恐掙扎深感羞恥。

我看著鞋子、腳踝、褲腿上的泥污,尷尬在心里腫脹起來。和尚大手一甩,像是要將什么東西甩在跟我無關的方向上。結果是一方潔白的手帕飄落在我腳邊。

我在遲疑,他在說:擦了它們,塵埃會隨風走遠,而它們不會;它們,是墮落了的塵埃,如有罪在身的人,擦了它。祈使的口吻。

我撿起手帕,近近的端詳,本能的想找尋上面盡可能會有的蹤跡,比如:紋飾、漢字、圖案、標識甚至氣味……

可惜我一無所獲。它就是一張白手帕。白得無跡可尋。

然后我說:我這樣,很臟,可惜它了吧。

和尚大笑而旋走:這世上,誰不臟?

我莫名的急了,喊:師傅,你站下!

人很快不見了。

有聲音從風里傳來:不要再嘗試遇見陌生人,更不要跟他交談,你接著寫。

忽然發現老房子里有了類似燭火的光亮,一跳一跳的,像個調皮的孩子。

我才發現我周遭已經黑了。

一伸手,就碰到了桌上那杯早些會兒黃昏時泡的青山綠水。還好,溫熱著。先前太燙了。

屋子里一片漆黑,我起身摸索著把燈摁亮。

小瓣的綠在杯子里安睡,或者說長眠。不會再醒過來。即便它們當中偶爾有浮動的現象,也忘掉它。在忘掉的同時堅定的相信:那是幻像。

其實這個時候,可以用心的喝一小口。溫潤醇香。忽然間又想:再燙一點應該會更好。

夜開始不寂靜。樓下有女子在爭吵。可以分辨出,語言是粗俗的,且口齒不清。

應該是酒精在作祟。那種液體,并不芳香,卻有著猥瑣的力量。然后不可拒絕的伴隨著她們一天天成長。或者,叫做老去。

不管白天是工作、念書、寫字或者……跟久未聯系,不太熟悉的朋友長久電話交談,那么夜里都會疲憊。想去關窗。發現窗本來就是關著的。很嚴實。只得再將窗簾緊一緊。明知道它根本無法阻擋任何聲響。

抬頭看燈光。有的時候嫌棄它暗淡,甚至一度想把燈罩拆卸掉。卻怕不慎失手,失手會長久遭遇黑暗。

于是屢次想起,屢次放棄。

而此時,我卻感覺它有些刺眼了。可能是它比那所從黃昏走入黑夜的老房子里的燭光要亮。

而先前的那一刻,我適應的是燭光。

比較,是一件奇怪的事。很多本身穩固著的格局、思想、情致,甚至信仰,一旦經受比較,那么就會被打破。

比如,我此時的感覺。我感覺燈光像福島附近的浪,劈頭蓋臉向我撲來。無處躲閃。于是我仰面躺下,我逼仄的床成了寬大的河床,燈光,不,河水就快要抵達天花板上。

幸運的,或者說奇妙的是,我依然可以順暢的呼吸,就是有點熱。窗外的爭吵不知道什么時候消失了。

依然熱。我汗津津的翻了個身,就看見枕頭邊有個機器貓對著我笑。它的笑容可以永恒不變,它的周身可以不太干凈,甚至灰撲撲的。然后我看到它頸項上紅絲帶束著的那顆銹跡斑斑的鈴鐺。沒有聲響。

我想我不會放過孤寂中這份難得的溫馨,于是,我伸出小指,伸進它肚子上那個什么都可搜出來也什么都沒有的兜。

輕輕撓一撓說:晚安。

假如它睡著了而我依然無法安妥地入眠,那么我可以嘗試昏迷。

有很多物質和存在可以讓你實現。比如:酒精、疲憊、病痛甚至……藥物。但是除此之外,應該還有可行的辦法或者說方式。

比如,我想見一見我那不知道是否將存在的女兒。或者,兒子。在某種迷落的狀態里與他們提前相見并嘗試著相處,比如:夢境。

噢,不要錯愕,請不要。夢境從來都不等于睡眠。

我想,我不會把女兒帶去遙遠的邊疆。雖然,那里有美麗的草原,漂亮的落日,或者,風韻獨特的胡楊。雖然,她在聽別人說起或自己在畫冊上看到時,可能會遺憾,甚而抱怨。

她會是一個美麗的姑娘。但不一定就要在那遙遠的地方。

我可以帶她去海邊,海風吹過來,有微微的腥味。她一定會歡快的去撿拾那些海螺的尸體,像一只貪婪的可愛小猴。一路檢,一路遺落。我可以靜靜的跟著,不必太近,也不必擔心她會被浪卷走。

過分擔心與接近,會驚嚇甚至弄碎她精致而脆弱的快樂。

我也可以帶她去看動物園里的駱駝。那些駱駝,有的有著漂亮的皮毛,被飼養員梳理得井井有條;有的卻露出大塊大塊的皮膚,身上的毛錯落分布,像開始沙化的草原。大抵,她會對看起來更奇怪些的后者更有興趣。

那么我會毫不猶豫的把她舉上駱駝的脊背,毫不理會旁邊一些好心人關于會皮膚過敏的勸告。

當然,她興許會,然后痛苦的撓癢癢,并哭鬧得讓人揪心;可是也很可能什么事兒都沒有,然后很多年后還記得這次快樂的經歷,然后感謝屆時已經蒼老不堪的我。

我想,等她大些了,我還可以帶她去寺廟里看看,不必跪拜,也不必祈禱。

就看看,看看布著灰塵的十八羅漢,看看怒目圓睜的金剛,看看輕掐著手指慈眉善目的如來。然后,再看看那些零落在角落里有著蒼勁而斑駁的字跡,不知道什么時候遺留下來的古老石碑。

要是有合適的飾品,我會毫不猶豫的給她買。只要她喜歡。比如:銀鐲子、玉珠鏈、錦繡護身符……

飾品,會讓一個本來就很漂亮的少女變得更漂亮。錦上添花的條件是,她本身就漂亮。

然后我興許會在廟里遇到老房子里走出來的那位師傅。

和尚依然爽朗的對我笑,我感覺不到他有過衰老。手里還是玩著那串珠子,只是近看著,才發現每顆珠子上面都刻著逶迤的文字,一種某位已經不在了的老人才能讀懂的文字。

我看著那些文字隨著珠子不斷流轉,有些呆。像輪回。

和尚不理會我的呆滯,微微頷首作揖:阿彌陀佛……

轉身離去。

有風,忽然之間的事。很熟悉的風。

風里有聲音傳來,也是熟悉的音調:你跟陌生人的對話完全斷絕而遇到了親人,且是靜默的相遇,很好,接著寫下去。

我想,我也不會帶我的兒子去煙雨蒙蒙的江南。盡管那里有輕淺飄飛的柳花,情調別致的小鎮,或者,面容清麗的女子。

我大抵會帶他去高高的城墻上走走。建昌、西安,或者華中華南。

我可以帶著他,慢慢的走。他應該會小心翼翼地趴在女墻向下望,車水馬龍。甚至本能的捏著路上撿到的好看石子往下扔。我不會斥責他,我會很及時的奪過來,說:不可以,我替你保管,回家你可以拿它扔我,看我躲得過躲不過。

我想他不會因此而氣惱,因為下邊川流不息的車輛還有攢動著的姐姐、阿姨的腦袋更吸引他。她們頭上有各種飾物,將頭發束成很多好看的式樣。來來往往。

如果他因為興致太盛而玩到華燈初上,我不會抱他,或者牽他。而是走在他身后。這個時候,可以有燈光從我跟他身后照過來。一長一短兩個影子,會在地上鋪就一幅溫馨的畫。

他在前頭,我在身后。他永遠不會迷失,因為我會讓他踩著我的頭走。

我又想,他可能會指著荊州城頭的兩個大字問我怎么念。我告訴他,或者教會他怎么念后,他興許還會絮絮叨叨的問一些不著邊際的問題。我想我會開心的慢慢跟他講。

好奇,對于一個孩子,我的孩子,那是多么美好的一種品質。而彼時的我,恐怕正在漸漸喪失這種美好。

希望幼小的他可以繼承,并延續。

如果我帶他走遍了大江南北之后,我想我們已經是很好的朋友。因為他已經長大了,更需要一個朋友,而不是庇護者或者,指引者。

然后或者說最后,我可以堅持拖著蒼老的身體帶他去看看某個地方。比如,那所老房子。

可以是清晨。

那塊草地還泛著水汽,一只、兩只色彩素潔的蝶在草間冒險或追逐。樹上有鳥鳴聲,有的悅耳,有的悶聲悶氣,就像:布谷。興許會聞到不知名的,淡淡的香。如果年輕的他愿意稍作巡視,很快就會發現,原來有花骨朵兒在那些頹圮的墻上悄悄開放。

青苔躲在藤蔓身后,看不見摸樣。葉綠,花香。

其實我希望是,我們黃昏去。

我應該不會再遲疑或者害怕,因為衰老會讓人麻木。我會領著他,或是他處于年輕人的擔當與警惕,領著我,慢慢走近那跳動著的燭光里。

然后我們大約會有驚喜:一個老和尚正在里面喝酒。桌上兩只陶碗,一壺酒,香氣四溢。

我認得他。他也認得我。他不似當初那般有榮光了,稀稀拉拉的胡子掛在下巴上,咳嗽的聲音也顯得沙啞。倒是手里那串珠子愈發光潔明亮。

我正要跟孩子坐下來,他卻擺擺手:多年未見了,就跟你說說,讓孩子回去吧。

孩子說一會來接。我說:不用,我自己回去。和尚臉上的皺紋擠到一堆,笑了。

感覺一下子很熟悉。像某一年。多年、多年前。

和尚端起碗喝了一口問我:你覺得酒跟水,哪個越喝越寒。

我說:酒。

他又說:你怕冷么。

我笑笑說:我怕熱,所以有時會因此無法睡眠。

他不再說話,把一只碗跟那壺酒整個兒推給我。

我說全給我,那你呢。他大笑:我碗里是水,出家人。

我錯愕。對,我為什么就斷定他碗里是酒呢。就如我為什么斷定一旦身體燥熱,就無法睡眠。

2011051709:52作者:讀者論壇秦時明月

我對我的判斷開始惶恐。因為我不知道這時的我,是在夢中,還是……

燭光里有塵埃。時間從塵埃里走過去,走過去。

我想,以后我將記不清都跟他說了些什么。或許,或許都是關于:成長、衰老、相聚、別離、欣喜、悲傷,或者塵埃。

我忘記了那所老房子里的燭光什么時候熄滅的了。我想,也將忘記跟老房子、和尚還有許多物質或存在的邂逅是真實的還是虛假的。我只是在某個瞬間,某個瞬間,偶爾的,看到我沒去過的或去向我沒看到的地點。比如,老房子。

某種趨向,無端的,飄忽著。似。

但是我記得最后一次離開時,從這所我們初遇的老房子,和尚一言不發,背影闌珊。

我忽然心生悲涼。因為沒有人再對我說:你接著寫。

我感覺有東西格得疼。

原來,原來我一直撫摸著你年輕時買給我的那只鐲子在睡——我一直不肯讓你知道,而藏著哭泣的它到如今,父親。

睜開眼,陽光刺得生疼,大約昨夜哭過了,我夢見妳顫巍巍的來看望我的孩子——女兒跟妳當年那樣年輕,兒子跟我現在這般蒼老,奶奶。

塵埃是干凈的。走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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