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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明拉丁海十三郎
“大汗……”
濟爾哈朗低聲的問道。
當張準上岸來的時候,皇太極整個人,仿佛都木然了一樣。
張準的動作很慢,很悠閑,感覺完全是沒有將皇太極放在眼里。他帶著只有三四百人的隊伍,從運河碼頭,慢吞吞的上來。在碼頭上面,他還故意的整理了一下隊伍,然后才列隊向德州城的西門進發。張準本人,騎著一匹白色的戰馬,優哉游哉的走著。顧目四盼,神情悠閑,就好像走出來游山玩水的富家公子。好些前鋒營的軍官,都隱約覺得張準胯下的白色戰馬,有點像是多爾襄的坐騎。多爾襄的坐騎,他們經常見到,還是有點熟悉的。只是距離有點遠,他們無法肯定。不過,這件事的幾率很大。因為,多爾襄落在了張準的手里,他的坐騎,自然也被張準占有了。
說到這個事情,在場的教子奴酋都有點沮喪。他們不由自主的想起了多爾襄。盡管前鋒營是皇太極的心腹,和多爾衷一向都不太合得來,偶爾間雙方可能還有沖突。但是,無論如何,多爾豪都是皇太極的兄弟中,能力非常突出的一個。他的軍事才華,還有政治能力,都是令人佩服的。
現在,多爾襄落在了虎賁軍的手里,自己的坐騎也被張準霸占,的確讓人感慨。這件事對于大金國來說,其實是非常忌恨的。因為,這件事不但讓多爾豪沒有了面子,還讓大金國沒有了面子。大金國自建國以來,什么時候吃過這樣的虧了?
以前,都是大金軍繳獲明軍的物資什么的,大金軍自己,從來不曾喪失過什么。各位貝勒的坐騎,都是上好的大宛馬是汗血寶馬的后裔,數量稀少,極其珍貴,只有非常有身份非常有地位的人,才有資格擁有。現在,這些千里良駒,居然被張準給搶去了,當真是令人難受無比啊!
然而,皇太極和他的前鋒營眼睜睜的看著張準的動作,一直沒有動作。無論張準胯下的坐騎多么的眼熟皇太極的臉上,都沒有任何的表情。就好像眼前的一切,都是透明的,都是不存在的。現在的他,要盡量的遺忘多爾襄的存在。否則多爾襄將成為大金國沉重的負擔。
要是張準的身邊,只有那幾百人,皇太極早就下令前鋒營沖過去了。但是,在德州城的里面,卻是有著三四千人的虎賁軍。所有的大金軍高層都可以肉眼看到,城頭上的虎賁軍,正在嚴陣以待黑洞洞的槍口,就對著碼頭的南北兩側。要是前鋒營發起攻擊的話,肯定要遭受巨大的損失。
三四千支火統一起開火,殺傷力還是非常強大的。在董家堡,大金軍已經品嘗過其中的味道了。阿濟格的正紅旗,大部分的傷亡就是來自虎賁軍的火統。要是別的部隊也就罷了,前鋒營卻是皇太極損失不起的。
結果,張準安然的回到德州城。登州城的西門,隨即緩緩的關閉。而那些漕船,繼續逗留在運河里面。但是隨著張準的離開,這些漕船,在皇太極的眼里已經沒有任何的價值。
“撤軍吧……”
皇太極無奈的說道。
張準進入了德州城這個烏龜殼,就更加的難對付了。現在的大金軍是絕對不會再強行攻打任何虎賁軍據守的城市了。董家堡戰斗失利以后,皇太極痛定思痛,決定改變大金軍的作戰方針,絕對不再和虎賁軍爭奪城鎮了。
“大汗……”,皇太極身邊的人,都有點不甘心。
這么好的機會,居然又讓張準跑掉了,他們的確是太難受了。自從大金軍南下以后,這是對付張準的最好的機會。可是,懾于虎賁軍的威力,他們就是沒有動手。不是沒有動手的膽量,而走動手以后需要付出的代價,他們承受不起。
皇太極看看自己四周的人,面無表情的說道:“你們有什么好建議嗎?要是沒有,就這樣吧……”
周圍的人都無奈的搖頭。
皇太極神色漠然的說道:“走吧!我們的目標,不要只盯著張準……”
說罷,皇太極率先策馬離開。
其他的奴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覺得有些茫然。皇太極的話,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不要只盯著張準?以前,大金軍的戰略,不是堅決推毀抵抗分子的嗎?只要是敢于和大金軍作對的,無論付出多大的代價,都要將其除掉。難道說,皇太極是要改變策略,暫時放過張準了?
只有濟爾哈朗明白了皇太極的意思。由于大金軍的損失太大,的確不能繼續和張準糾纏了。和張準的戰斗,大金軍一點好處都沒有撈到,反而遭受了沉重的損失。從現在開始,皇太極將不再專門針對張準。換言之,就是不要繼續啃骨頭,而是準備吃肉了。大金軍辛辛苦苦的南下,不能只有損失,沒有收獲。
皇太極必須調整策略,從別人的身上,將損失找回來。比如說,在明國朝廷的身上。事實上,只要大金軍不和虎賁軍正面交戰,還是有足夠的掌控天下大勢的能力的。即使全部的明軍都壓過來。大金軍也夷然不懼。明軍戰斗力,和虎賁軍宗全不是一個檔次的。
一旦調整了策略,大金軍就不用處處碰壁,處處受損了。最起碼,現在的北直隸,除了虎賁軍之外,其他的勢力,都不是大金軍的對手。他們手上擁有的資源,只要大金軍努力的話,還是可以全部搶奪過來的。只要有足夠的資源,大金軍還有能力繼續和虎賁軍糾纏。
當然,要做到這一點,不容易。畢竟,張準和他的虎賁軍,給大金軍帶來如此嚴重的損失,給大金國帶來了沉重的壓力,讓皇太極很難面對周圍貴族質問的目光。現在,卻要將這股仇恨暫時壓下去,恐怕皇太極的內心,也會非常的不好受。
“大人,皇太極撤退了。”郝林勇上來報告。
“我知道了……”
張準不動聲色的說道。
“大人,要我們尾隨嗎?”楊偉國上來請示。
“不要……”
張準搖頭說道。
以龍騎營的實力,要是追上責,只有被前鋒營反撲的份。還是等到虎賁軍騎兵的大部隊形成以后,再堂堂正正的和輕子決戰吧,現在不急。虎賁軍和大金軍的戰斗,日子還長著呢。
從今天的情況來看,皇太極拿得起,放得下,能屈能伸,的確是很難對付的人物。要是他不顧一切的攻打德州,大金國的滅亡速度,反而會更快一些。只可惜,皇太極沒有這樣做,他果斷的選擇了避讓。看來,想要徹底的打敗皇太極,還得一段時間啊!
北直隸,京師,紫禁城。
早晨,崇禎皇帝像往常一樣,天不明就起床,在一群宮女的服侍下梳洗好,穿戴好常朝冠服,然后走出養德齋到乾清宮前邊的院子里焚香拜天。行過四拜叩頭禮以后,默默地祝禱一陣,回到乾清官最西頭的房間里。為著心情煩悶,他傳免了皇后、太子、妃嬪和公主等的照例請安。
換了一身暗龍黃緞便袍,他在御案前坐下去批閱文書。
這張御案,他已經在上邊批閱了九今年頭的關于軍國大事的各種文書,親筆下過無數詔諭,但每次對著這張御案他就發愁。案上每天堆的各種奏疏和各地塘報像小山一樣,幾乎沒有一封文書會使他高興。
這些文書,有的是報告災荒的嚴重情形,充滿了“赤地千里”小“人煙斷絕……”和“易子而食”,等觸目驚心的字句,有的是報告“流賊……”和“土寇……”的騷円亂”兵燙的慘象,有的是報告建虜深入畿輔后,繼續前進,又破了什么州縣,焚掠得如何慘重,擄去了多少丁壯和耕牛,以及某些地方官望風逃遁,某些地方官城破殉難。
諸如此類的文書使他每天必須看,而又實在不愿看,不敢看。有時,他恨不得一腳把御案踢翻。但是”作為大明帝國的統治者,崇禎必須時時刻刻提醒自己,要打醒十二分精神,要處理好軍國大事。為此,即使感覺非常的辛苦,他也必須咬緊牙關堅持。
一直以來,崇禎都相信,自己的能力,要比以前的皇帝都更加的突出,干活也要比以前的皇帝更加的積極。之所以國運如此的暗淡,局勢如此的糜爛,都是身邊的臣子不得力的緣故。孫承宗的死,昌平的被攻破,都是臣子不得力的緣故。
孫承宗的死,暫時是告一段落了。他要做的都做了,相信再也沒有人敢詬病于他。但是,令他想不到的是,孫承宗的事情,剛剛處理完畢,昌平又被攻破了。昌平乃是歷代皇帝的陵寢所在,祖宗的陵寢受到鞋子的襲擾,崇禎自然少不了又要減膳撤樂,到太廟去慰藉祖宗的靈魂。這一番折騰下來,崇禎至少輕了十斤以上。
如今,他的心思特別沉重,沒有馬上批閱文書,低頭望著御案上的古銅香爐出神。一個宮女用雙手捧著一個永樂年間果園廠制造的牡丹瓣式銀胎堆濤別紅托盤,上邊放著一個盛著燕窩湯的成窯青花蓋碗和一把銀匙,輕輕地走進暖閣。另一個宮女從托盤上取下來蓋碗和銀匙,放在皇帝面前,隨手把蓋子揭開。崇禎瞟了這個宮女一眼,隨即拿起銀匙,慢慢地把燕窩湯喝完。
他從一個桃花色瑪瑙雕刻的雙龍護日鎮紙下拿起來一張由內閣進呈請旨的名單,上邊開著十個人的姓名,有的要授給這樣官職,有的要授給那樣官職,有的是選授,有的是遷授。
按說,在目前敵兵深入的局面下,有許多天大的緊急事在等著他,像這樣一般除授升遷的事情,既然經過了吏部和內閣,他滿可以不必多費心思,該同意的就批個“可”字,如果對那個人不同意就把他的名字勾掉算了。
可是崇禎帝偏偏拿起來這一份不大重要的文件,這是因為他一則害怕接觸那些有關戰亂、災荒的尖件,二則縱然在一些小事上他也常常對臣下很不放心,養成了一個“事必躬親”的習慣。
他拿起名單來看了幾遍,不能做出決定。有些人的名字他是熟悉的,有的他并不知道。他研究著那些知道的名字,心中發生了許多疑問:這個人不是某同鄉么?那個人不是某人的門生么?還有一這個人由御史授走事,是不走出于某人的意思?”他思索著,猜疑著,只好把手中的朱筆放下。
正在這時,司禮監秉筆太監王承恩拿著一個文件走了進來,恭恭敬敬地放在御案上。崇禎害怕又有了不好的軍情或災荒,先努力的穩住自己的心神,做好最壞的打算,才狐疑地問:“大伴,什么文書……”
王承恩急忙回答:“啟奏皇爺,這是楊嗣昌的奏本,剛才文書房送進司禮監值房円中來。劉芳亮本來想等到明天再送來的,后來又改變主意,要今天送來……”
崇禎狐疑的問道:“楊嗣昌……劉芳亮……什么事?”
溫體仁的請辭,崇禎還沒有批準,可是溫體仁卻生病了。崇禎開始的時候,以為他是裝病,是要逃避眼前紛亂的戰局,置身事外,于是,他專門派了太醫過去,要追究溫體仁的欺君之罪。結果太醫匯報,溫體仁的確是病了,無法處理政務了。
沒辦法,崇禎只好讓次輔劉芳亮負責內閣,將繁重的事務擔當起來。內閣的另外幾個人,范復粹和唐寅,尚未有能力擔當重任。崇禎本來還想將楊嗣昌調入內閣的,他很喜歡楊嗣昌的應對,認為楊嗣昌是非常有才華的,只是楊嗣昌尚未立下戰功,他不好意思直接開口。
王承恩規規矩矩的回答:“楊嗣昌因虜騎深入,畿輔糜爛,懇求萬歲爺派他去督察諸鎮援兵。劉芳亮沒有答應”想要勸阻楊嗣昌。結果,后來不知道怎么改變了主意,又同意推薦楊嗣昌了。”
崇禎猛然一喜,明顯有些激動的說道:“什么?楊嗣昌要去督察諸鎮援兵?這個劉芳亮,如此好事,怎么這么糊涂……”
王承恩恭恭敬敬的說道:“是的,皇爺……”
崇禎急切的說道:“讀給我聽!讀給我聽……”
王承恩拿起來楊嗣昌的奏疏,用富手抑揚頓挫的聲調朗誦起來。楊嗣昌乃是文章大拿,一番奏章,妙筆生花,自然是不消說的。奏疏中許多句子寫得激昂慷慨,充滿忠君愛國的激情,使王承恩深深感動,不由得聲音打顫,熱血沸騰。
崇禎當然也很感動,一面聽一面不住地微笑點頭,眼睛里閃著淚花,同時心里說:“難得!難得!”,當奏疏讀完以后,崇禎已經作好了重大決定,果斷地吩咐說:“去,快替我擬旨,派楊嗣昌總督天下勤王兵馬,盡早立功。
他一直都想找個機會讓楊嗣昌上位,最好走進入內閣,這樣就可以時時應對了。只是,楊嗣昌的資歷尚淺,在他的面前,還有很多老資格的閣臣,就算他進入內閣,也要排隊。崇禎不喜歡這個排隊,故遲遲沒有提極楊嗣昌,他在等待一個合適的時機。
明朝的閣臣,排序是有嚴格規定的,即使是皇帝,也無法干涉太多。基本上,要是沒有意外的話,熬資歷是必須的。但是,如果楊嗣昌總督天下勤王兵馬,立下大功”他就能將楊嗣昌的位次,盡可能的靠拼了。首輔的位置不能保證,次輔還是可以的。
王承恩急忙問道:“那原來的五省總理………”
楊嗣昌目前的職務,是取代盧象升,擔任五省總理,負責和洪承疇圍剿陜西起義軍。這一封的奏章,正是楊嗣昌在接到任命以后的幾天內,醞釀而成的。真正的原因,乃是楊嗣昌不想和洪承疇平起平坐的,他要凌駕于洪承疇之上。
崇禎隨口說道:“讓朱大典代替。”
王承恩情不自禁的有些愕然。
朱大典?
他有能力同剁起義軍嗎?
崇禎一點都不在意。只要能夠為楊嗣昌騰出位置,朱大典的能力再差,也沒有關系。朱大典的能力差,不是還有一個洪承疇嗎?他隨口說道:,“山東都是張準的地盤了,朱大典還呆在那里做什么?趕緊走是正經。張準已經扣留了洪承疇的糧草,洪承疇正有本彈劾朱大典呢……”
其實,洪承疇彈劾朱大典,純粹是找人發泄來著。得知自己的糧草被張準搶走的消息,洪承疇內心的慍怒,還是非常明顯的。三十艘漕船的糧食,的確不多,關鍵在于面子,在于規矩。張準這么做,純粹是針對他洪承疇個人的。這筆賬,他當然記下來了。
不過,洪承疇暫時還無法奈何張準,因此,他只能是先找朱大典的晦氣。朱大典能夠管到張準嗎?白癡都知道”根本管不到。但是,偏偏從體制上來說,朱大典身為山東巡撫,的確是可以管到張準的。巡撫統管全省的軍務嘛!你做不到,說明你能力有限。既然能力有限,那就滾蛋吧!
不過,在這件事情,崇禎沒有采納洪承疇的建議。朱大典這個人,用起來還算順手,對朝廷還算忠心。洪承疇彈劾朱夾典,崇禎干脆讓朱大典去給洪承疇效力,這不是最好的道歉辦法呢?你洪承疇還有什么不滿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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