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刻,朱大典除了苦笑,就真的只有苦笑了。
這可是一個巨大的火藥桶,一點就著更要命的是,除了張準,誰也無法控制這個火藥桶而現在看起來,張準很有意思引爆這個火藥桶天這次真的是老貓燒須,自己搬石頭砸自己腳了自己怎么就傻到興沖沖的去將張準請回來了呢?請神容易送神難啊
現在的他,是的確有點后悔了。他只看到了韃子對濟南城的威脅,卻沒有想到張準對濟南城的覬覦。該死的,這個世界上,對濟南城有興趣的,除了韃子,還有張準啊無論怎么說,濟南城都是山東最大的城市,地理位置也非常的優越,要是控制了濟南城,就等于是控制了山東的西半邊。東昌府和兗州府,都要在濟南府的威脅之下。
簡而言之,張準只要控制了濟南城,就是名副其實的山東王了。即使他在兗州府和東昌府沒有任何的駐軍,這兩個府都不敢對張準說個不字。哪怕是有魯王駐守的兗州府也是如此。虎賁軍在濟南城有駐軍,在安東衛和莒南縣都有駐軍,就好像兩把大鐵鉗,死死的鉗制著兗州府,有誰敢不聽話?
更要命的是,張準一旦控制了濟南府,就等于是切斷了漕運。德清是江南漕運的重要的節點,一旦虎賁軍控制了濟南城,德清肯定會受到威壓。一旦德清受到威壓,停止運作,江南輸送到京師的錢糧物資,就要受到極大的限制。屆時,崇禎就算不想南遷,也不得不南遷了。否則,就會被餓死。
算了,與其讓濟南城落在韃子的手里,還不如讓其落在張準的手里。如果濟南城真的守不住,那也不能便宜了韃子。這一點思想覺悟,朱大典還是有的。漢人和建虜仇深似海,不共戴天,絕不能讓濟南城落入韃子的手中。否則,朱大典也不會去冒險的將張準請來了。
其實,朱大典暗中盤算過,自己名下的土地,只有那兩千多畝,族人又那么多,要是攤分開來,每個族人也就是二三十畝的樣子,完全不會超越《均田令》的要求。因此,張準的政策,對于他個人來說,并沒有什么大的損失。
他即使不擔任山東巡撫,依然可以做個安逸的富家翁,安享晚年。相對于被韃子抓走作為生不如死奴隸,又或者是被殺死,又或者是因為戰敗而被朝廷問責等結果來說,都要好得多。在想通了這一點以后,朱大典忽然發現,自己和虎賁軍合作,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的。雙方并沒有解不開的血海深仇。
在場的人都不是傻蛋,他們或先或后,都察覺到了張準的本意。張準的意思,說白了,很簡單,就是你們不給錢,我就將百姓發動起來,將你們的家產都查抄出來,最后連人都殺掉。斬草除根,一了百了。來自后世的張準,對于這樣的手法,那是相當的熟悉。這樣的方法最激進,得到的財產也是最多的。
張大全明白過來以后,使勁兒的拍著自己的腮幫,不斷的埋怨自己:“都怪你都怪你出的什么餿主意”
德王看情況不妙,只好說道:“本王愿意出五萬兩。”
其實,害怕群眾被煽動起來的,只是少部分。德王和衡王就是其中的代表。因為朝廷沒辦法對付韃子,任憑韃子肆虐,逼得這么多人被迫離開自己的家園,一個個的內心,都憋了一團火。要是張準在旁邊煽動一下,這團火就會燃燒起來,將兩位王爺直接化為灰燼。有虎賁軍撐腰,一無所有的民眾怕什么?
大部分的商人,還有大地主們,和民眾并沒有直接的沖突。不過,沒有直接的沖突,并不代表他們就不會被波及。被煽動起來的民眾,就好像當初的聞香教,只要是有錢人,都是他們洗掠的對象……打住……聞香教好像已經投靠了虎賁軍了。
想到這一點,更多士紳的臉色,更加的難看了。要是張準拋出聞香教的那一套來,他們當真是死無葬身之地啊抄家滅族,那是肯定的。一時間,他們看著張準的眼神,就好像是看到了鬼一樣。
事實上,張準始終沒有吭聲。誰也不知道張準的真實想法,不知道他是真的漠不關心,還是在尋思算計他們的法子。要是張準采用暴力對付他們,他們還真是沒有什么反抗能力。據說張準帶來了三千人的隊伍,完全可以將整個濟南城都血洗一遍。
看到場面有些沉悶,有些尷尬,朱大典只好再次打圓場,勉強笑著說道:“吃飯,吃飯,都督大人,宴席已經準備好了,請入座。”
張準不動聲色的說道:“好。”
一眾士紳這才松了一口氣。只要張準賞臉吃飯,那就是并沒有太生氣。既然不是非常的生氣,就表明事情還有轉圜的余地。當然,做出一定的讓步,那是必須的。剛才捐獻的銀子的數量,的確有打發叫花子的嫌疑。只是,五十倍的數量,的確是有點扎手啊
宴席自然也是在德王府的宴會廳舉行。張準和兩位王爺都上座,朱大典在張準的身下陪同。其他的士紳,還有山東的各級官員,各自按照身份坐下。朱大典拍拍手,花蝴蝶一樣的宮女,就將各色美味佳肴端上來。
這樣的宴席,吃什么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家希望知道張準的真實意圖。因此,借著敬酒的機會,大家有意無意的旁敲側擊,或者是可憐兮兮的訴苦,只希望張準開出的價目可以少一點。如果可以減少為五倍,那就最好不過了。只是,無論士紳們說什么,張準始終都沒有松口。
一般的有實力的商人,要拿出兩三萬兩銀子來,不是不可以,只是這樣一來,各自的流動資金,就要減少很多。這對于他們的生意,是很有影響的。至于不是商人的大戶人家,都是守財奴,捐獻個幾百兩,都好像割肉一樣,指望他們捐的更多,的確很難很難。
既然硬的不行,那只好來軟的。很多人就開始向張準抱怨,說現在的世道不好,到處都在打仗,他們的生意,受到很大的影響,根本賺不到什么錢。不是他們不想多捐一點,實在是他們沒有能力啊有些人少不得假惺惺的掉下幾滴眼淚來,只是張準根本沒看到。
酒過三巡,張準忽然松口,緩緩的說道:“既然如此,我可以讓一步。這些銀子,就當是大家存入虎賁軍錢莊的本金。按照捐獻數額的多少,以后我每年發放紅利。”
眾人一聽,開始的時候,覺得有松動,隨即發現不對。張準這是準備放長線釣大魚呢。要是自己的銀子,存在了虎賁軍錢莊里面,成了本金,卻又不給取出來,那豈不是以后都變成和虎賁軍糾纏不清了?搞不好,他們就成了虎賁軍的人了。
有幾個商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倒是覺得無所謂。做生意的,和各方面的勢力,都是有來往的。在座的商人里面,有人甚至悄悄的和李自成等反賊做生意,這幾乎是公開的秘密了。和張準做生意,那是一點問題都沒有的。
可是,兩位王爺就難辦了。他們是朝廷的王爺啊,代表的乃是皇室的尊嚴,怎么可能將銀子存在張準的錢莊里,這不是……讓崇禎知道,豈不是大逆不道的通賊罪名?
其他的士紳也是患得患失的,不知道如何抉擇。將銀子都存在虎賁軍的錢莊里,每年都有一定的利息,自然是最好不過了。問題是,和張準合伙開錢莊,那可不是鬧著玩的。一旦被朝廷蓋上反賊的罪名,那也是抄家滅族的命運。
但是,要是直接將銀子都捐出去,那就等于是一點利益都沒有了。商人重利,沒有回報的事情,是絕對不干的。要是兩樣都不選,顯然更不可行。張準既然來了濟南城,弄不好就要將民眾煽動起來,到時候將他們來個底朝天。
在座的士紳,哪個沒有十幾萬兩銀子的身家?否則,根本沒有資格出現在這里。要是張準真的來這么一手,殺人抄家,那得到的就不是幾十萬兩的銀子,而是幾百萬兩了。為了幾百萬兩銀子,張準絕對有血洗濟南城的動機啊他本來就是殺人不眨眼的家伙
沉默片刻以后,有個老頭子說道:“都督大人,老朽徐德坤,德坤商行便是老朽的產業。老朽愿意幫兩位王爺出這十萬兩銀子,您看如何?”
什么叫做聰明?
什么叫做靈活變通?
這就是。
權衡利益,大多數人都選擇了將錢存入虎賁軍錢莊,作為錢莊的本金,每年支取利息。反正現在朝廷都沒有力氣管到他們了,相信以后管到他們的機會也不多。虎賁軍都進來濟南城了,想要他們離開,顯然是比較困難的。與其指望朝廷的庇護,還不如依靠虎賁軍的保護呢最起碼,在虎賁軍的羽翼下,根本不需要擔心韃子什么的。
只是德王和衡王的身份敏感,他們不好意思直接和虎賁軍打交道,這個徐德坤顯然和他們的關系非常的密切,幫他們出頭,也省了中間的很多名義上的麻煩。徐德坤的開口,表示兩位王爺已經默許了張準的要求了。
張準隨口說道:“湊夠一百萬兩,錢莊的總號,就設置在濟南城。”
大家一聽這話,就放心多了。錢莊的總號既然在濟南城,那張準自然要極力的保護濟南城的安全了。否則,韃子破城,他的錢莊當然也會被洗掠一空。這一下,就連德王和衡王都安心了。別的暫且不管,只要張準肯下苦功,這濟南城自然高枕無憂了。
徐德坤笑呵呵的說道:“諸位,利人利己的好事,大家還是要踴躍一點。老朽個人再出三萬兩,還請都督大人笑納。”
朱大典也熱切的說道:“難得都督大人如此變通,諸位要是一點誠意都沒有,實在是說不過去。本官個人也出三萬兩。”
既然有人帶頭,其他人不得不真正的慷慨解囊了。二百多個士紳大家商量著,最終如愿以償的湊出了一百萬兩銀子。于是,張準就正式宣布,成立虎賁軍錢莊。錢莊的名字,叫做“第一”錢莊。第一,什么都要做第一,好聽好記,簡單易懂。
第一錢莊的總號,設置在哪里?就設置在德王府旁邊。從德王府旁邊劃分出一個院落來,建造獨立的房屋,作為專門的錢莊經營場所。第一錢莊的保護,自然是由虎賁軍負責。在德王府的旁邊,設置錢莊的總號,加上虎賁軍的標記,想不引人矚目都不行。
“好名字”
“好名字”
“好名字”
一眾士紳都紛紛豎起大拇指,虛偽的表示贊賞。
張準裝作什么都沒有看到,只是微笑著舉起酒杯,表示對各位士紳的感謝,還有對第一錢莊成立的祝賀。在河間府沒有辦到的事情,在濟南府辦到了,張準的心情,還算不錯。成立了第一錢莊以后,就是積極的吸納更多的資金,然后按計劃的發放貸款了。
第一錢莊盡管是在座的士紳捐獻資金發起的,管理權卻不在他們。張準決定,第一錢莊由虎賁軍大都督府直接派人管理。從第一錢莊成立的第三年開始,每年按照3到5左右的利潤分紅。本金不能抽回去。本金的所有人,可以轉讓。
好吧,這的確帶有嚴重的強買強賣的性質。從第三年才開始分紅,顯然是要借助第一錢莊的本金用來做大件事。但是,在這樣的情況下,誰又敢對張準說什么?要是將張準惱了,使用暴力手段報復的話,肯定會死得非常的難看。因此,張準的各項提議,都順利的通過。
將一百萬兩的白銀弄到手,張準就要下點功夫,仔細的部署濟南城的防務了。要是濟南城不小心被韃子攻破,那這一百萬兩的銀子,在手里還沒有捂熱,又要全部打水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