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圣同盟與雙子帝國聯軍,這兩支歐洲大陸數百年來最強大的軍隊,在維也納的郊外猛烈碰撞,綻出了眩目的火花。
而位于全軍最前沿的金剛軍老尖刀部隊攻堅英雄連,就頂在了血與火交織的縫隙中,與狂熱的基督十字軍作不計生死的慘烈搏殺。
“預備——瞄準-射擊”李世貴不間歇的喊著口令,士兵們把排槍子彈朝著敵人傾瀉,槍口噴發的焰光接連不斷的閃爍,左右橫排相連成為了一條晦明變換的火線。
配屬的兩門三斤炮交替鳴響,他們的射界安排在連隊兩側。
炮班士兵把藥包和一號霰彈塞進炮膛,飛快粗略瞄準之后就用繩子扯動了炮尾火門上的擊錘,暴燥的雷汞底火在撞擊下變成了一道熱流,從引火孔里鉆進去,發現炮膛里的發射藥包之后興高采烈的撲了上去。
劇烈的噴發,圓柱形的一號霰彈被爆燃的火藥推動著,在炮膛內飛速前進。
在離開炮口的一剎那,炮膛內還是由火藥爆燃形成的高溫高壓,炮口之外卻是標準大氣壓,霰彈的鐵皮外殼承受不了巨大的內外壓力差,瞬間破碎。
內裝的四十枚一兩重鉛彈,歡呼雀躍著從鐵皮筒的約束下飛射而出,在炮口處就呈小角度的扇面朝著正前方橫掃而去。
無論德意志雙手劍士穿的鎖子甲,輕步兵裝備的木盾,騎兵的三角盾和鱗甲,都無法抵擋以四百米每秒的速度飛行的一兩重彈丸,因為它攜帶的動能達到了可怕的三千焦耳。
根據這個位面的基本法則,不管東瀛忍術、中華氣功、印度瑜伽、阿爾卑斯雪山苦修都無法抵抗它的打擊,對基督、佛祖、真主安拉或者光明神的信仰再虔誠,也完全改變不了這條基本事實。
所以在接觸到彈丸的一瞬間,鎖子甲和三角盾就失去了防護能力,彈丸肆無忌憚的侵入人體,軟鉛的質地使它飛快的變形膨大,在肌肉、骨骼和內臟上充分釋放動能,翻滾、切割,把一切都攪得稀巴爛。
那些家世優渥的貴族騎士,身穿雙層甚至三層甲胄,他們內穿皮革或者絲綢制造的軟甲,外穿鱗甲,還加套一副鎖子甲,自以為可以在戰場上高枕無憂,孰料在霰彈的打擊下盔甲紛紛崩解,人也被射出了碗口大的血洞,極快的失去了生命。
不要說人,就算是強壯的戰馬被霰彈命中軀干,也只能長聲哀鳴著軟軟趴下,在幾分鐘里死去;正在快速奔跑的,則被彈丸的停止作用打得一個趔趄,連人帶馬摔個七葷八素。
可這樣的戰斗場面,李世貴似乎還不大滿意,他一邊指揮步兵射擊,一邊大聲叫著炮班長的名字:“牛得草,你怎么搞的?”
牛得草一愣,倒是副連長許麻子吼道:“十字弓都射到咱們身上了,你還不換二號霰彈?”
炮班的士兵恍然大悟,剛才他們打得汗水直冒,只管著朝炮筒子里面塞炮彈了,卻忘了這一茬。
牛得草很快的換用了二號霰彈,這是在更近距離上使用的。
它內裝的彈丸比一號霰彈更細小,但數量更多,一百枚四錢重的鉛彈以超音速飛出炮口,在空中織就了一張細密的火網。
一號霰彈射中人體之后發出類似啪啪的聲音,漢軍士兵開玩笑說聽起來像一大坨鳥糞砸到地上似的,較小的二號霰彈卻是噗噗的一陣輕響。
它的射擊扇面角度更寬,但射擊距離近加上數量更多,被它盯上的敵軍往往同時挨了兩三枚。
沒有一號霰彈那樣巨大的停止作用,也就沒有盔甲崩碎的華麗場景,外表看起來,那些不幸被射中的敵人只是身體上多了幾個筷子粗細的小眼,流著無傷大雅的血。
然而就在神圣同盟士兵驚駭的目光下,強壯的騎士竟軟軟的倒下,再也站不起來,而生命的光彩也同時溜走。
的確入射處只有筷子粗細的小眼兒,可超音速飛行的彈丸早就破壞了祭品的內臟、撕裂了血管、切斷了神經中樞,把他們送上了死神的祭壇。
“手榴彈,準備”
李世貴下達命令的同時,自己也取下了一枚掛在腰間的手榴彈,手心握著冰冷的彈體,因戰斗而變得火熱的頭腦,慢慢鎮定下來——對老兵來說,步槍、刺刀、盔甲、手榴彈,都能帶來極大的安全感。
手榴彈的鑄鐵外殼上帶著縱橫交錯的溝槽,這是鑄造時特意做成的,爆炸時火藥燃氣沿著溝槽把鐵殼崩開,就形成了數不清的邊角銳利的預制破片。
“投彈”李世貴把手榴彈尾蓋旋開,用一根手指頭鉤進了拉環內,不緊不慢的一拉。
哧~拉環套著的磨毛銅圈與彈體內信管裝著的磷、硫磺和玻璃渣子劇烈摩擦,使它們燃燒起來。
李世貴一個前跨步,右手高高揚起,將手榴彈遠遠扔了出去。
因為沒有T.N.T為代表的高爆炸藥,大漢帝國的手榴彈還在使用粒狀精制黑火藥,為了取得相當的爆炸威力,手榴彈就重達六百克,超過后世大部分手榴彈,不過也沒有太過分,只相當于一瓶礦泉水的重量。
想到后世球迷們在出離憤怒的情況下把礦泉水瓶子扔到了中場砸人,李世貴苦練之后把手榴彈砸到四十多米遠也就不足為奇了。
那是一堆哇哇怪叫著蜂擁而來的輕步兵,李世貴投出的手榴彈落到了他們中間,這個鐵疙瘩內部的信管燃到了頭,一點火星就讓內裝的炸藥暴跳如雷,在粉身碎骨的同時,也把鐵外殼崩碎,預制破片向四面八方飛射。
鑄鐵外殼崩碎時形成的預制破片,邊緣都極為鋒利,在高速運動的加持下就像一把把鋒利無比的利刃,如小刀切黃油那樣切割人體。
距離最近的輕步兵在打擊下遍體鱗傷,可憐的輕皮甲被割得體無完膚,人體到處都是觸目驚心的傷口,幾乎變成了一只破爛不堪的爛布娃娃。
李世貴投出的手榴彈并不孤獨,攻堅英雄連的士兵們在連長指揮下一次投出了上百枚,這些手榴彈在敵軍陣型中炸開,加上左右友軍投出的,將神圣同盟軍的前鋒炸成了一片火海,硬生生把蜂擁而來的攻擊大潮壓下去三尺。
若是在其他任何一個戰場上,神圣同盟的軍隊受到如此嚴重的損失,多半已經開始潰散奔逃了,可在維也納郊外,有教皇本尼迪克特十一世的勝利彌撒在背后催動,這些狂信徒們還悍不畏死的撲向漢軍。
現在不必李世貴下令,士兵們就已經把刺刀裝到了槍管上,較長的刺刀加上槍管,和人差不多高,就像一支短矛。
如果單論肉搏,它絕不會是大關刀、紅櫻槍或者勾鐮槍的對手,但在此之前能夠發射帶著死神囂叫的子彈,就讓它的實戰效能超越了一切冷兵器,從通用性的角度出發,漢軍也就沒必要裝備專門針對敵軍肉搏的兵種。
重騎兵的威力在于沖鋒,但沒有任何重騎兵能夠在槍炮手榴彈的聯合打擊下保持一往無前的速度;
重步兵的實力在于嚴密的戰陣,馬其頓方陣和羅馬軍團都是個中翹楚,但沒有任何戰陣能夠在火力覆蓋下依然保持嚴整;
輕騎兵的騎射功夫,長弓手的精確點射,都是他們稱雄一時的本錢,可十三世紀末這個世界上還有能在和身穿板甲、手持步槍的漢軍對射中占據上風的軍隊嗎?
硝煙彌漫、炮火橫飛,神圣同盟軍重騎兵的陣列已經被打亂,速度也不可能提到全力沖刺的情況,在撞上漢軍步兵之前,騎士們自己也覺得以這種速度進攻有所勉強。
密密麻麻的刺刀仿佛鋼鐵叢林,一頭撞上去的騎士們最初還能撞翻幾名漢軍士兵,可接下來他們自己就被四面八方伸來的刺刀捅了個透心涼,像口麻袋似的墜落馬下。
再看那些被撞飛的漢軍士兵,由于盔甲的保護只有極少數折斷了四肢,不得不退下治療,而大多數拍拍屁股又站了起來,重新回到了戰位上,補上了刺刀陣的空缺。
騎士們也想用騎士劍或者騎槍來對付漢軍,但這些兵器擊在漢軍锃光瓦亮的盔甲上,只是綻起一溜絢爛的火花,可惡的板式甲上留下道深淺不一的刻痕,卻始終無法擊破。
如果重騎兵列成陣勢如墻而進,單單沖撞和踩踏的力量就足以令步兵心膽俱寒,漢軍的盔甲雖然堅固也難以抵擋。
但是,天底下有什么騎兵能夠在猛烈火力打擊下從容結陣,然后以密集隊形沖鋒?
恐怕那樣做的話,還沒有沖到肉搏距離就傷亡殆盡了吧
德意志雙手劍士給漢軍造成傷亡,反而比重騎兵來得大,這些日耳曼人揮舞著沉重的雙手劍卻是動作相當靈活,遠比笨拙的重騎兵更難對付。
漢軍的傷亡開始增加了。
一柄雙手劍從左側劈砍而下,差一點就削到了李世貴的肩膀,他及時退避才躲開了這致命的一擊。
對方是個有著淡黃色頭發的家伙,在李世貴看來,他的西夷對手眼睛深陷仿佛鷂子,那眼珠中閃爍的光芒使他想起了臨安動物園的某種老鷹。
“以基督之名”雙手劍士腳尖蹬地,借助腰力把沉重的巨劍蕩了起來,一溜寒芒閃過,沖著李世貴咽喉奔去。
李世貴向側面閃避,刺刀則同時斜斜向對方胸口插去。
不料那雙手劍看似笨拙,實際上因為劍柄較長、劍柄尾端還帶著配重鐵球的緣故,在力矩上達到了平衡,變招極快,雙手劍士嘴角獰笑,雙掌一擰巨劍,劍身就擋開了李世貴的刺刀,而劍鋒依舊奔他咽喉而去。
雙手劍士有著絕對的自信,他這一招在戰場上還從來沒有失手過,鷂子一樣深陷的眼窩里不禁閃出了幾分寒芒:在戰場上擊殺異教徒,一定會得耶和華的喜悅吧。
但雙手劍士十分不解的是,李世貴的神色并非驚詫恐懼,亦不是瞑目受死,而是帶著某種嘲諷的笑意。
一個死到臨頭的異教徒,為什么會有這種表情?雙手劍士完全不明白。
直到,他腰間一涼,然后傳來刀刃扭動引發的劇烈疼痛,剎那間通過神經傳遞擊碎了他的戰斗意志。
一名士兵用槍托砸向雙手劍士的巨劍側面,替李世貴擋下了致命一擊,而副連長許麻子的刺刀則插在了日耳曼人的腰間,并狠狠的攪動著。
德意志雙手劍士慘嚎著,全身的力氣一下子無影無蹤,腰間的劇痛使他雙膝發軟,不由自主的朝地面跪下去。
李世貴用刺刀釘穿了他的心臟,結束了日耳曼人的痛苦,然后繼續戰斗。
德意志雙手劍士雖然強大,卻是建立在歐洲小規模的戰斗中,以單打獨斗的形式為主,戰斗中往往是一窩蜂的沖進敵軍戰陣,打破敵軍陣列之后以個人武勇大開殺戒。
這樣的戰斗方式,遇到了講求配合的漢軍可算踢到了鐵板,密密麻麻的刺刀叢林和板式甲構建的鋼鐵長城使雙手劍士根本沖不破漢軍陣線,憑個人武勇單打獨斗,卻被漢軍多人配合分進合擊的拼刺技術打得滿地找牙。
雙手劍士和重騎兵大敗虧輸,十字弓兵的對射更是全然不占優勢,只有英王長腿愛德華新近訓練的強力兵種,威爾士長弓手為神圣同盟找回點面子。
威爾士人喜歡從小練習弓箭,愛德華從中選出身高臂長力大的人加以訓練,使用一人高的長弓,箭矢速度之快、威力之大均遠超過技術停留在中國東漢時代的歐洲十字弓兵。
剛剛救了李世貴的許仲遠許麻子,就差一點點喪命于長弓之下:他又捅翻了一名敵軍,但刺刀卡在了骨頭中間,扯了兩下沒有扯出,他就朝垂死的敵兵踢了一腳,借這一腳之力把刺刀拔出。
不料收腿時在什么東西——也許是滿地的尸體上絆了一跤,他打了個趔趄,身子一矮。
當的一聲響,只覺頭盔上一股大力涌來,許麻子跌坐在地,暈頭轉向。
原來是長弓兵射來的箭矢撞到了他的頭盔上,采取鍛壓成型技術制造的高碳鋼盔,是除了攻城武器之外的所有冷兵器無法貫穿的,長弓也不例外,不過鋼盔內襯鹿皮軟墊分擔力量,巨力仍把許麻子擊得頭暈眼花,則長弓的力道之大也就可想而知了。
“欺人太甚吶”許仲遠清醒過來,抄起步槍就要報仇,可對面好大一片長弓手,卻不知道是誰射的那一箭,只好隨便朝敵人放了一槍,無論打死哪個都算報仇了吧。
李世貴看了看那片長弓手,再看看士兵們忙于應付肉搏的雙手劍士、輕步兵和重騎兵,無暇對付長弓手,漢軍的傷亡就越來越大了。
畢竟出于成本、機動力和戰斗動作靈活性的考慮,需要雙手靈活操作步槍、火炮和手榴彈的漢軍不可能裝備全身板甲,暴露在外的四肢、頭面同樣會受到傷害。
攻堅英雄連的戰斗減員越來越多,不斷有人被軍醫官拖了下去,還留在第一線的則大部分掛了彩。
看著遠處的那片長弓手,李世貴不禁尋思:“操,這時候要有一個重炮團朝那片來個無差別覆蓋,那就太爽了”
可這是不可能的,第一軍第一師抵抗著正面之敵,第三師沿右翼的開闊地展開保護側面,而左翼的兩個羅馬軍團也陷入了苦戰,第一軍下屬的十二斤重炮團正以連續火力支援左翼,無暇對付這群十字弓兵。
戰場上頭一次出現對神圣同盟有利的態勢,英王長腿愛德華神采飛揚,一如他年輕時候在中東和北非與阿拉伯人作戰。
“太好了,這樣下去,我們可以通過數量優勢,把這群該死的異教徒送進地獄”
在英國歷史上,愛德華一世是一位文治武功都很出色的杰出國王。愛德華一世,生于1239年,他于1272年即位為英王,那時,他已經是久經鍛煉的三十余歲的人到中年的年齡了。因他對蘇格蘭人民的鎮壓被稱為“蘇格蘭之錘”或“殘忍的愛德華”,是金雀花王朝最重要的代表人物之一。
現在,當威廉姆.華萊士血氣方剛地反抗英格蘭的統治時,愛德華一世已經是個白發蒼蒼的老者,但在年輕時代他可也是個敢于沖鋒陷陣并武運亨通的武士級國王。他擊敗了威爾士的末代君主李威林,并順利奪得他的王國,甚至用政治方式撫平了威爾士,訓練出后世稱雄百年的長弓兵。
他奉行的內外政策都十分積極,使英格蘭成為當時歐洲的重要大國,青年時代積極參與十字軍和阿拉伯人的戰斗,現在又率領他的長弓兵,站到了與漢軍作戰的第一線。
在愛德華為首的神圣同盟諸位國王看來,勝利的曙光正照耀著基督的十字軍。
不過,楚風會讓這種幻想變成現實嗎?
很多次,他無情的打碎了敵人的幻想,把失敗送給他們,把勝利留給自己。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