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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4章 張珪的奸計


更新時間:0001年01月01日  作者:貓跳  分類: 歷史 | 兩宋元明 | 貓跳 | 漢風1276 
淮揚大地,本是華夏文明開拓已久的農耕地區,上承河洛中原腹心,下繼江南天下糧倉,自古以來向稱繁盛,淮左名都、竹西佳處,三十六座管弦樓、七十二條花柳巷,“腰纏十萬貫、騎鶴下揚州”便是天上人間。

可自從百余年前金兵南侵,這座淮左名都在大詩人姜夔筆下就成了“自胡馬窺江去后,廢池喬木,猶厭言兵。漸黃昏,清角吹寒,都在空城”的凄涼景象,其后好不容易漸漸聚集人煙、商旅往來,到伯顏南征滅宋之戰,又在此和誓死不降的李庭芝連番大戰,蒙元鐵蹄踐踏淮揚大地,血腥屠殺使人煙輻輳的淮揚一帶變成了赤地千里,居住著百姓的村莊集鎮變成了累累荒丘座座孤墳,阡陌縱橫的農田則成片荒蕪,野草叢生,狐貍豺狼出沒其間,真個滿目瘡痍。

現在,這里又從凄清荒蕪變得人聲鼎沸,只不過來來往往的不是手持鋤犁辛勤勞作的農夫,而是跨駿馬、挽強弓的異族武士,他們高聲歡笑,在昔日的農田中縱馬馳騁,臉上帶著征服者的高傲表情,向田間地頭的農夫們肆無忌憚的炫耀著武力——張珪的蒙古、契丹、黨項、女真、回鶻各族三十萬大軍齊聚于此,二十萬探馬赤軍、十萬拱衛京畿的蒙古精銳,還有破天荒的一萬五千怯薛武士,在揚州、真州、泰州一線連營百里,簡直是兵山人海,大有投鞭斷流之勢。

“滅了南蠻子,咱們就是蒙古人了!”女真人蒲察合安用小塊礫石仔細打磨著狼牙棒上的尖釘,這種沉重的武器,曾經是南蠻子的夢魘,蒲察合安還記得那首令女真武士意氣飛揚的南朝民歌:“他有金兀術,咱有韓侂胄,他有狼牙棒,咱有天靈蓋”——面對大金武士騎馬沖刺挾萬鈞之力狠狠砸下的狼牙棒,走投無路的漢人百姓只能用自己的天靈蓋來抵擋!

不管是完顏兀術“搜山檢海捉趙構”,還是海陵王“提兵百萬西湖上,立馬吳山第一峰”,大金帝國昔日的赫赫兵威總是令蒲察合安陶醉,他常常想:如果在那時候,自己不弄個猛安勃極烈(千戶),也得做個謀克勃極烈(百戶)吧?

契丹人蕭達貍翻身下馬,把.自己的百煉點鋼槍靠到大樹樁子上,看看女真武士把狼牙棒上的鋼釘磨得根根雪亮,不由好奇道:“蒲察合安兄弟,借你的狼牙棒給俺瞧瞧!”

蒲察合安咧開大嘴和善的笑了.笑,毫不猶豫的把隨身兵器遞給了蕭達貍,后者用大拇指試著尖釘的鋒利程度,不時發出嘖嘖的贊嘆。

若是百余年前,女真和契丹是.不共戴天、至死方休的死敵,契丹人的遼朝,便是被女真人的金朝所滅,兩族血海深仇甚至到了成吉思汗的年代都還沒有化解,契丹人耶律楚才投入成吉思汗帳下成為蒙古帝國的丞相,據傳就是為了滅亡金朝,報當年女真人覆滅大遼的世仇。

可現在不同了,大元皇帝發下詔令,只要在戰場上.立功受獎,憑斬首記功就能從“南人”升作“漢人”,“漢人”升作“色目人”,直到成為“蒙古人”,帶著做大元朝第一等人的希冀,帶著到富庶江南燒殺yin虐的渴望,各族武士徹底拋下昔日的仇怨,團結到大元朝的蘇錄定戰旗之下,至死方休的仇敵竟然變成了并肩作戰的伙伴。

將狼牙棒拿在手中揮舞兩下,蕭達貍悻悻的將它.遞回蒲察合安手中,“這兵器果然勢大力沉,馬上揮擊勢不可擋!怪不得咱們當年以‘鑌鐵’為號的大遼,打不過你們以黃金為號的大金。”

“蕭兄弟、蒲察兄弟,不管大金還是大遼、回鶻,或者.我們祖先建立的大夏,現在都成為了蒙古大汗的子民,而且以諸位的武勇,必定能在征漢之戰中立下功勛,遞升,將來大家自然都成了蒙古人!”

蕭達貍和蒲察.合安同時回頭,無聲無息來到兩位武士身后的,是一位黨項鷂子中的佼佼者細封步瀨,整個百人隊中,也唯有這位身手輕捷如猿猴的黨項鷂子,能不驚動各有一番絕招的武士們,悄悄潛到他們身后。

蒲察合安哈哈大笑著拍拍細封步瀨的肩膀,巨大的力道讓黨項鷂子好一陣呲牙咧嘴:“對,咱們必定能擊敗南蠻子,到時候什么黨項、契丹、女真,統統都不要了,咱們一塊做大元朝的頭等蒙古人!”

遼朝覆滅已久,蕭達貍的銳氣遠不如兩位同伴,他想了想,猶豫著問道:“就連長生天庇佑的伯顏丞相,和他手下八個蒙古萬人隊都折在了南邊,誰知道咱們這仗打得順不順?這滔滔長江卻不好渡過去呀!”

蒲察合安聞言也是面色一滯,他想了幾十年前,手提八十萬大軍,投鞭斷流的海陵王完顏亮,便是在采石遇到了那位南朝書生將軍虞允文,一戰兵敗,連帝位都丟了……

“不會,我們不會敗!”細封步瀨堅定的說:“伯顏丞相只是中了南蠻子的奸計,若是面對面的交手,絕對不會失敗。而我們的張珪元帥,已和南蠻子多次交手,深知他們的陰謀詭計,又身兼御賜金刀九拔都和伯顏丞相兩家的兵法,決不會再次中計的!

而且,我們這次沒有膿包軟蛋、幫倒忙的新附軍,也不是八萬蒙古軍,而三十萬大軍,各族最英勇的戰士!”

對,三十多萬從各族挑選出的精銳戰士,集中了蒙古帝國有史以來最為強大的軍事力量,還有號稱永遠無敵的整支怯薛軍團!就算征服整個世界,都已綽綽有余!

“細封兄弟說得好!”蒲察合安興奮的揮舞著狼牙棒,帶起一陣陣凜冽的風聲,正巧有個挑著秸稈的漢人農夫低著頭從官道上走過,蒲察合安怪叫一聲,狼牙棒就呼嘯著向他頭頂落下!

“蒲察兄弟不可!”細封步瀨和蕭達貍同時驚叫,淮揚之地久經戰火,農夫少而土地荒蕪,這三十萬大軍齊聚與此,人吃馬嚼所費不少,除了朝廷從各地轉運接濟,還要靠本地征募糧草,殺光了農夫,哪兒去找秋糧?征南都元帥張珪可是下了嚴令,凡在江北殺人劫財者一律軍法從事!

“哈哈哈!”蒲察合安長笑著手腕一抖,狼牙棒就變了個方向,閃著寒光的鋼釘在農夫眼皮子底下擦了過去,再偏得一兩寸就要撕下大塊肉了!

可憐的農夫嚇得面色蒼白如紙,全身篩糠也似的抖起來,蒲察合安大笑道:“便是這等懦弱無能的南蠻子,咱們一個可以打他百十個!此戰必勝!”

蕭達貍和細封步瀨松了口氣,惡狠狠的看著漢人農夫,“都元帥只說江北不許殺人,待渡江之后,咱們就大開殺戒,殺他個血流成河!”

黨項鷂子、契丹勇士和女真武士同時放聲大笑,渾不在意四周農田中彎腰勞作的農夫,是用怎樣仇恨的眼神,盯著這群侵入自己家園的強盜……

揚州城外的中軍大帳,平南副都元帥阿里海牙正拿著份大都方面發來的急報,聲音中略略帶著點焦慮:“都元帥,汗八里已第三次發來站赤急報,問咱們什么時候開戰了。這三十萬大軍堆在淮揚,人吃馬嚼所費不少,北方素來貧瘠,糧食供應很緊吶!我看大汗就算再信任咱們,只怕也架不住中書省盧世榮整天叫苦啊。”

的確,南征的第一個月,大都方面簡直不聞不問,只有軍中報往大都的軍情,沒有大都發往軍中的命令,第二個月,終于有了忽必烈向前線發來的慰問圣旨,和隨圣旨而來的御酒,到第三個月上,月初一道圣旨,月末又是一道,雖然八思巴蒙古文寫成的圣旨上仍舊一派溫言勉勵的詞句,但任何人都知道朝廷亟盼勝利的心態。

“事到如今,也不必瞞著世叔了。”因為阿里海牙和張弘范平輩論交,張珪在只有二人獨處的時候,總是稱阿里海牙為世叔。

瞞著我這個副都元帥?回鶻人有些兒不滿,但他知道這位世侄絕非故弄玄虛之人,便沉下心聽他解釋。

張珪指著地圖侃侃而談:“咱們在水上沒有任何優勢,這滔滔長江不單是南朝的萬里長城,還是他們用船運兵的通衢大道,就算咱們不計損失強行渡江,漢軍也能乘船快速趕到咱們附近,和炮船配合水陸夾擊,咱們沒有任何勝算可言!”

阿里海牙不得不點點頭表示同意,他以滅宋大功臣的身份在廣州灣治水軍,卻被大漢海軍封鎖在珠江口內始終不得出海,最后廣州一戰根本就是狼狽逃竄,則大漢帝國海軍威力如何,自然心有戚戚焉。

每當夜深人靜的時刻,阿里海牙甚至常常自問:被大漢海軍自始至終封在珠江口不得出戰,數年中無所作為,究竟是失去了許多次沙場征戰建立功勛的機會,還是避免了兵敗身死,如張弘范、李恒那樣的結局?

張珪的話音,將阿里海牙從回憶拉回現實,這位身兼兩家之長的都元帥指著臨安以東不算太遠的地方,“這里,浙西山區,曾經是方臘反宋的根據地,至今仍有魔教余部,而兩浙、江西、八閩、廣南之地,吃菜事魔者不知凡幾!”

一瞬間,阿里海牙的眼睛突然變得很亮,他明白了張珪這么幾個月,是在等一個什么樣的機會——這個機會,能一舉將大漢帝國打入萬劫不復的深淵!

張珪的聲音依舊平淡無奇,仿佛那位巖石般堅硬的伯顏丞相,但他的眼神卻燃燒著灼人的火焰,好像他那位御賜金刀九拔都的父親:“黃巾、赤眉,以草莽而席卷天下,昔日的方臘,亦能動搖故宋江南半壁。魔教在江南傳教已二百年,方臘余黨遍布兩廣八閩、荊湖兩浙,一旦發動,必定能令漢國天下糜爛不堪,漢軍撲滅各地反叛疲于奔命,到時候咱們再兵發江南,與浙西魔教南北呼應,則大漢帝國前后受敵,必亡無疑!”

說罷張珪向阿里海牙一揖到地:“事涉機密,全軍除本都元帥麾下死士之外無一得知內情,對世叔有所隱瞞,還請贖罪。”

“魔教和漢軍,南蠻子和南蠻子自相殘殺,到時候咱們再從身后給他們包餃子!都元帥妙計,佩服佩服!”阿里海牙也是一揖到地,“彼此皆為朝廷建功立業,都元帥知,便是末將知,何分彼此?”

中軍帳掛著的大幅羊皮紙地圖上,魔教方臘洞所在的婺源縣被點上了一團濃重的紅色,仿佛一片鮮血的海洋,正從那里擴散,向徽州、向臨安、向福州,向整個江南蔓延……

徽州下屬休寧縣通往婺源的官道兩側,火紅色的巖石高達百丈,被流水、風力所風化侵蝕,形成了堡壘狀的山峰和峰叢、千姿百態的奇石、石橋和石洞,奇峰插云亂石穿空,正是明顯的丹霞地貌。

官道在群山之間曲折盤繞,時而低伏入谷底,時而高揚上山巔,江南山路雖不若蜀道之難于上青天,但成群結隊的挑夫們仍舊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初秋山間涼風習習,人人卻揮汗如雨。

婺源距離繁華地區并不算遠,西面是盛產瓷器的景德鎮,東北方向是商賈云積的徽州,便是離宋、漢兩朝都城臨安也算不上太遠,可是此地群山環繞交通不便,幾乎與世隔絕,盤山官道上往來行人不多,惟有從景德鎮挑瓷器去徽州的挑夫、馬幫往來行走。

白虎頭,是官道上最為險要之處,水滴石穿繩鋸木斷,青石板鋪成的道路竟然被挑夫們長年累月踩出了一個個深深的腳印,挑夫徐大牛正擔著草繩包裹的兩擔瓷碗慢慢往上走去,只見他裸露在外的小腿上根根青筋暴起,牙關緊咬兩腮鼓脹,顯然是用盡了全力。

妻兒老小的口中食、身上衣,都要靠一滴滴的汗水來換取呵,華夏子民從不像蠻族強盜那樣不勞而獲!徐大牛努力的走著,勤勞而又坦然的勞作。

忽然,他不知踩到了什么東西,腳底一滑,身子再也保持不了平衡,連人帶擔子四仰八叉的往后便倒,偏偏身后便是萬丈懸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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