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快追!”看這兩個不知道該扶起老大獻媚,還是去追楚風的手下,刁老鼠出離憤怒了。
畢竟好幾年做老大的積威還剩下那么兩三分,兩個小潑皮像是屁股上被人狠狠的抽了一鞭子,撒丫子朝楚風追去。
楚風已經竄出了十多丈遠,他這下是把吃奶的力氣都用出來了,那一刻,他絕不是一個人在跑步,他繼承了劉易斯約翰遜的光榮傳統,同時還有劉翔范跑跑靈魂附體。
沒跑到一里路,楚風的速度開始減慢,從邁巴赫跑車變成桑塔納,又從桑塔納變成人力三輪車。
畢竟喝了不少酒,開始憑著積蓄已久的一股爆發力,還能跑得耳畔生風,但不到一分鐘,身子就開始發虛,腳步變得沉重,眼前的景物變得模糊,全靠意志力在堅持。
“小子,有種別跑!”追兵的叫聲離自己不遠了。
不跑?不跑我是白癡!楚風腳下加勁,又快了一點,可惜維持不久,又漸漸慢下來。
終于跑上了回城的大路,泉州府的城垣就在不遠處。
跑回城去,刁老鼠就不敢把我怎么樣!楚風看到了希望。
隆隆的馬蹄聲在背后響起,越來越近——我靠,還騎馬來追,不懂奧運精神嗎?老子不跑了!
他停下腳步,忍住嘔吐的強烈沖動,悄悄在路邊撿了塊有棱有角的石頭。媽的,爺們中學時也是打過群架的,Who怕who?
追來的不是刁老鼠一伙,而是一整隊盔甲鮮明的騎士。
高大健壯的阿拉伯馬,全身披著生牛皮甲;馬上的騎士,身穿精光瓦亮的鎖子甲,頭戴尖頂鐵盔,腰挎短弓、彎刀。
雖然只有三十多人的一小隊,但跑動起來馬蹄震動大地,盔甲兵器摩擦發出鏗鏗的金屬聲,仿佛有千軍萬馬一般,威勢震懾人心。
領頭的騎士,抽出雪亮的彎刀斜斜地一揮,刀尖直指楚風的咽喉!
楚風盡量讓自己看起來人畜無害,高高舉起雙手表示不會反抗。
騎士一勒韁繩,戰馬跑得并不快,在奔跑中前蹄向左一拐,消去了前沖的力道,穩穩的立在楚風身前。
鋒利的彎刀,距離喉嚨只有半尺遠,楚風甚至能從雪亮的刀鋒上,照見自己下巴那顆有點發紅的青春痘。他心下暗罵:老兄,我理解你炫耀騎術的迫切心情,不過,刀子磨這么快,是很危險的耶,萬一割到自己怎么辦?就是割到小朋友,或者傷到花花草草也不好嘛!
騎士頭盔正中有條古怪的護鼻,就是一塊鐵片從額頭延伸到鼻尖,加上他鷹鉤鼻鷂子眼長條臉,感覺陰森森的讓人難受。特別是他還留著部大胡子,明顯剽竊拉燈大叔的造型,楚風就知道這是個阿拉伯人。
伊本.賽爾勒瞇起眼睛打量這個漢人,憑著多年在戰場上廝殺的直覺,他感到,這個在刀鋒下還努力保持著平靜的人,絕對不一般,至少不會和刁老鼠那種人在一個水平上。
“漢人,跟我走吧,既然背叛,就應該承受處罰。”
他的漢話說得字正腔圓,但楚風聽得一頭霧水,“背叛,背叛誰?”
“他指控你煽動琉球人,背叛蒲壽庚老爺。”賽爾勒用彎刀指了指剛跑過來,氣喘吁吁的刁老鼠。
在見到蒲壽庚的親衛騎兵后,刁老鼠就改變主意了。他知道賽爾勒是蒲壽庚手上的一張王牌,是蒲老爺在大食的同族,比金泳更為親信,通過他完全可能直接見到蒲壽庚,只要當面對質,金泳吃里扒外的事情,就可以水落石出了!
徹底扳倒金泳金大總管,說不定自己還能坐上那個位置呢,豈不是比一刀殺了姓楚的更加合算?
楚風磨磨蹭蹭的不想挪步,他知道琉球的事情之所以能瞞著蒲家,不是因為蒲壽庚笨,而是他事情太多,手下五萬多匠戶、水手,大小兩千船舶,再加上泉州軍政,不得不把大部分事情分給手下負責,故而祝家的內應金泳才有了上下其手的機會。
若是引起了蒲壽庚的注意,他只要派人往琉球一查探,就會真相大白,以目前琉球弱小的力量,那將會是一場滅頂之災!
楚風一會兒捂著肚子說要解手,一會兒又借口腳疼慢慢挪著走,終于惹惱了賽爾勒,只見一個繩圈從天而降,從楚風肩膀上套進去,正好落到臂彎上,一收緊,兩只手都被緊貼著身體綁住,絲毫動彈不得。
三十多名騎士警惕的把他們圍在核心,這下子楚風是插翅也難飛了。
賽爾勒策馬小跑起來,楚風被牽在馬后,不得不努力奔跑才能跟上,否則就要被拖倒地上啃泥巴了。
街面的拐角處,王大海和劉喜正四處張望著尋找楚風,瞧見他被捆著牽在馬后,還沒出聲詢問,楚風擠眉弄眼的使眼色,兩人趕緊閉上嘴。
楚風故意大聲喊道:“前面那位將軍,跑慢些,我送你一錠金子。”
他把“金”字咬得特別重,劉喜恍然大悟,忙一扯王大海:“楚大人讓我們去找金泳。”兩人鉆進小巷,抄近路去碼頭。
賽爾勒頭也不回:“我不要金子。穆圣教導我們‘不要貪圖錢財,壞了良知道義。’”
蒲府門外,門房里幾名小廝遠遠看見賽爾勒一行人。咦,跟在后面的那人,不是王與王總管吩咐不準進府的刁老鼠嗎?發現勢頭不對,分了一名小廝去通知王與,剩下的幾個笑嘻嘻的迎上去。
有人恭恭敬敬的端上盞茶水:“賽大爺,天熱,您喝口水!”
有人跑在后面,連滾帶爬的拿來大蒲扇,一邊扇一邊勸他喝茶:“這是小的們一片心意,您不管怎的賞個面子。”
還有人一把拉住馬籠頭:“天太熱,賽爺的馬都跑出一身汗,小的幫您去刷洗刷洗。”
賽爾勒被這些人纏得沒法,穆圣說過“別人笑臉對你,須當回報以笑容,不可妄自尊大”,他只好忍著焦躁,喝下茶水。
只耽擱了一小會兒,金泳滿身汗水的趕到。在現身之前,他擦干了臉上的汗水,特意停下喘了兩口氣調勻了呼吸,踱著方步走來,臉色平靜如同沒事兒似的。
瞧瞧,悄悄這專業素質,這祝家的內應,心理素質跟地下黨有一比,快趕上《潛伏里的余則成了。楚風悄悄給他一豎大拇指。
金泳向賽爾勒拱拱手:“金某敢問賽爺一句,這位楚先生和老爺有生意往來,今兒若是不小心冒犯了虎威,尚請看在老爺面上,將他放了吧!”
“啊,與老爺有生意往來?”賽爾勒大驚,他四肢發達、頭腦簡單,又是個急性子,前些天沖撞了老爺的商人朋友,還被狠狠的罵了一頓。
刁老鼠擠上前,急急忙忙的說:“賽爺,您可不能信金泳的話,他被姓楚的收買了……”
金泳鎮定自若,連珠炮般問道:“刁老鼠,你不是因為監守自盜,已經被開革了嗎?你現在不是蒲家的人,憑什么管蒲家的事?老爺奉為珍寶的計時儀,不是從這位楚先生手上買的嗎?你吃里扒外,氣得老爺整整四個月沒再見過你,有沒有這事?”
他問的每一句,都是先設好了圈套,后面又拿眾所周知的事情來反問。譬如“吃里扒外”是沒有的,但“老爺四個月沒見刁老鼠”,卻是闔府上下知道的;“監守自盜”是胡編的,但“刁老鼠被開革”確實盡人皆知。
兼之金泳問話時氣勢洶洶,刁老鼠被問得亂了方寸,夾七纏八的辯道:“我沒有監守自盜,什么吃里扒外,你冤枉我……”
金泳嘿嘿冷笑兩聲,現在,刁老鼠的什么辯解都沒用了。
只見賽爾勒兩眼瞪得銅鈴一般,刷的一鞭子抽到刁老鼠臉上,“可恨的異教徒,謊言!謊言!我被你欺騙了!”
他跳下馬來,雙手解開楚風身上的套馬索,右手按在胸口彎腰行禮:“尊敬的先生,我向您道歉。剛才謊言蒙住了我的眼睛,得罪之處,請您原諒。”
可憐的刁老鼠,現在真如過街老鼠一般,被守門的小廝拿著掃帚、糞叉,追著打了三條街。
欲哭無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