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俞允中應出門來,一見眾人盡皆氣度不凡,不由得心中暗道:“早就聽說凌家乃是武宗世家,早年間還曾出了不少能飛天遁地的劍仙,如今一看恐怕傳聞不假啊!看那為首的兩個老道,就比尋常的武者高出不知多少倍,我還需小心伺候著。”
凌云鳳見到了俞允中倒是沒有那種生離死別的感觸,雖然她們倆名義上是未婚夫妻,但實際現在也只不過就是二人第二次見面罷了。這就是所謂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本來云鳳自己也都認命了。且俞允中也長的一表人才,家里又是長沙著名的豪族,與她婚配倒也不會委屈了。但如今卻不一樣了,過去也曾聽凌操提起過,家里還有些個神仙般的親戚,終歸是沒有見過的。直到前日被羅九追的走投無路,凌操才將岳麓山鐵蓑道人處告訴云鳳,讓她快去逃命求援。卻恰巧碰上了追云叟白谷逸也在做客,竟然真的論上了親戚!剛才回來時見眾人御劍飛天,竟真如神仙一般!此刻云鳳再想起來,心里卻只怨爹爹,為何要急著與人定下婚約,日后還要如何修道。但嚴父已去復又怪誰去呢,心里不免生出一股怨氣。
佟元奇見凌云鳳竟然不主動介紹,還以為她是喪父之痛傷心過重,也不以為意,主動上前道:“無量天尊,貧道峨嵋派佟元奇,想必這位小友就是此間的主人俞允中吧!”
俞允中早就在友人口中聽說過峨嵋派的威名,趕緊應道:“正是小可,見過道長。”
佟元奇上下打量一番,又介紹道:“這位就是岳麓山谷王峰的鐵蓑道人,也是天下著名的劍仙。”
俞允中一聽,竟然就是家門口的高人,竟比剛才還熱情。畢竟峨嵋派雖然強大。但終究是縣官不如現管。若能將這位眼皮底下的道長給巴結好了,日后若有所求,豈不出城就到了!趕緊躬身施禮道:“在下見過仙長,沒想到我長沙近處,就有仙長這般神人物!”
又待眾人一一介紹過來,各自見禮便不細說。俞允中將眾人引入正廳看茶,趕緊問道:“怎未曾見到凌老伯父?”
這一問卻又將云鳳悲情引起,不由得潸然淚下,咬牙切齒道:“爹爹已然慘死在那羅九惡賊地手上!我次番回來就是要給他老人家報仇雪恨!不殺那羅九決不罷休!”
俞允中卻沒想到凌操竟然真的死了。在他看來連凌云鳳都能安然無恙,凌操又怎會出事。一聽到這個噩耗,他即震驚也悲傷。但同時俞允中居然驚愕的發現,自己心里竟還有些竊喜!要說他跟凌操也算是忘年交,俞允中年少好武為人豪爽,凌操則是方圓數百里有名的武術高手。二人交往也并非一日兩日,若是沒有些了解,凌操又怎會將自己啊女兒許給他。如今一個相識多年的朋友轟然橫死,自然難免悲傷。但同時見佟元奇等人的架勢,此番那陳家恐怕是難逃覆滅的結局了。一想那為仇作對了近百年的對頭。即將灰飛煙滅,讓他心中如何能不高興!
眾人還不待多敘,就從外頭又走進來了一個少年俠士,見他一身淡青色勁裝,背背寶劍,行走如風,且真氣內斂竟然已經深具修真功底!那青衣少年似不知有客。站在門口微微一愣,乍一看見佟元奇,更顯出驚愕不敢相信之色,緊趕了兩步單膝跪倒,道:“佟師叔!弟子見過師叔。”
佟元奇也感到有些意外,道:“玄極!你怎么跑到這里來了!”
徐清剛開始卻沒看出此人是誰,但一聽名字這才想起來,乃是玄真子的另一為弟子黃玄極!不過徐清卻未曾見過此人,只聽嚴人英曾經提過幾句。好像是數年前與諸葛警我各自看守兩座丹爐,卻不知因為何故走火入魔。以至丹爐崩倒,白白糟踐了許多年采來地靈藥仙草,玄真子大怒之下就將其逐出師門。徐清當時聽過之后,還甚是不以為然,因為毀了些許外物沒就將其弟子逐出師門,看來玄真子的道心也未必就有多高深。不過黃玄極出了峨嵋派之后,卻不曾放棄重返師門,花費了數年時間又收集可不少靈藥,希望能再湊上一爐丹藥,再回山求情。想必玄真子就能網開一面,收他回歸。估計佟元奇也對當初玄真子所為不以為然,黃玄極雖然出了門墻,但呼其為師叔,他也沒反對。
黃玄極道:“前日與長沙附近戴家場的戴衡玉兄弟非常談得來。就在他府上多住了兩日。后來聽說城里的凌家出了血案。弟子知道凌操乃是白前輩的親人,恐怕出了意外就趕來助拳。”佟元奇也能知曉他的想法。若是稍微出些力氣,萬一能在白谷逸那留下印象,日后回歸峨嵋派時也好求追云叟上門說情。
俞允中沒想到自己這邊最倚仗的劍俠,竟然是面前這道人的師侄,心里愈發有底。趕緊吩咐下人大排宴席,款待貴客,席間俞允中對佟元奇和鐵蓑道人極盡溢美之詞。是人那又不愛聽吹捧的,席上自然氣氛不錯。不過這些看在凌云鳳眼中卻有些不是滋味,冷眼旁觀只知一味喝悶酒。
其實俞允中也并非是那種看不出眉眼高低的人,但此刻他實在是有些壓抑不住心里地興奮。黃玄極的飛劍本事他是親眼見過,如今佟元奇竟是同門師叔,可想而知其有多大能耐。若能得指點一二,簡直受用無窮。而且這還都是次要的,他還在閑談之時,曾聽黃玄極親口說過,其原來的師父乃是唐宋時就活著的人了,到如今已經小有千歲。如果飛天遁地還只是能讓一個人興奮,那長生不老就能讓人瘋狂。此刻俞允中心里只想若能拜在哪個能人門下,博個長生不老的功業,什么萬貫家財,絕色美人,全都無所謂了。
云鳳坐在席上實在難受,索性輕聲告了個罪就先行離去。眾人還以為她是父親新喪。悲痛未去,倒也沒人在意。直等過了半個時辰才將宴席撤下,又上沏了一壺上好的碧螺春。佟元奇正在詢問羅九回到長沙之后地來龍去脈,與俞允中談的也甚是熱烈。徐清卻本著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態度,也不愿多呆。此刻他心里還想想著石玉珠和她所代表的血神子,究竟有何圖謀,而自己又能從中得到什么益處。
徐清引著白靈離了席間,隨手點了一個仆役,問了花園所在便順著指引走了過去。此時正是四月春花爛漫之時。行在花間自然神清氣爽,想來思考問題也更心思明快。但顯然抱著同樣心思地還不止徐清一人,他行過一道長廊,就看見一片規模不小的花園。要說這俞府在長沙也是鼎鼎有名的深宅大院,從前明是俞家老祖發跡開始,代代修繕,如今亭臺樓閣,香榭雨舍鱗次櫛比,方圓更不下六七十丈。如今的長沙城也就三百丈方圓,府尹的大衙門也未必就比俞府來的氣派。
徐清正自緩行看著那奇型花池之中地櫻艷招展的春蘭。忽然見前面花團錦簇之中竟立著一個少女!艷陽揮灑,落在那少女與花上,卻也分辨不清,哪是少女的艷光,哪是繁花地錦繡。只嘆息那娥眉輕蹙,明眸澀銹,腮邊還掛著淚珠。令人心懷悸動,不忍堪憐。
云鳳正在對花傾訴,輕曇淚珠,卻猛地發現,不知何時徐清竟然已經站到了她的身邊。一時間手足無措,趕緊抬起手掌糊在臉上胡亂抿了兩下淚水。云鳳平素就堅強,如今又失了至親,更知已然無依無靠,不愿讓旁人看見她軟弱的模樣。強自笑道:“徐清大哥來看園子了,已經席散了嗎?”
徐清淡淡笑道:“他們還在喝茶。我覺無事便出來走走,也帶白靈活動活動,它不喜歡生人的氣味。”
云鳳勉強的笑了笑,忽然心意凄然,蹲下身來輕輕抹了一下白靈的肩膀,嘆道:“你還真好呢!徐清大哥這樣寵你!爹爹去了,日后還有誰會顧念著云鳳啊!”說到后來卻再忍不住落下淚水。
徐清搖搖頭,忽然想到了自己,又何嘗比凌云鳳好些,嘆道:“茫然四顧。卻只見孤身一人,何其悲哉!”又從袖中躊躇絹帕遞給云鳳,不欲擾她,轉身要走。
云鳳眼見欲去的徐清和白靈,猛地把心一橫。伸手扯住了他地袖子。撲身跪倒,道:“徐清大哥!求你收我為徒吧!”
徐清允自一愣。回過身來,疑惑道:“云鳳這是何意?前日你不是已經見了白前輩,怎又要拜我為師,莫非在說笑不成?”
云鳳卻一臉堅定,不似玩笑,道:“前日我數次向祖爺爺提起修道之事,他卻皆言時機未到,恐是嫌我資質不佳,不愿收我的吧。云鳳也知自己心性不耐,年紀又大了,他老人家乃是當世高手,若是門下出個無能之人,豈不大大的落了面子!只是顧念同宗之誼,才沒直說地吧。”
徐清心中暗道:“這女兒家的心思還真是莫名其妙,竟然胡思亂想到哪去了,不知白谷逸若是知道了會是什么表情?若是我將這丫頭收入門下,給芷仙做個師妹,不知日后會發展成什么樣子?”不過他也只是想想罷了,須知那怪叫化凌渾夫婦可是相當看重這個隔世地孫女,有心培養他與峨嵋派地三英二云一爭高下。只可惜云鳳這丫頭不爭氣,心浮氣躁,日后卻將好好一個《白陽真解練得亂七八糟。
云鳳只見徐清臉色變化,仿佛有些意動,卻似更多顧忌,心中更加忐忑,不知自己日后命運到底如何。若是過去嫁給俞允中,再生幾個二女,天倫之樂也倒心安。但如今見了那些劍仙的本事,又叫她如何甘心。
徐清沉吟片刻,道:“并非是我不愿收你,只因你家淵源甚深,日后自然有修仙機緣,又何必急在一時呢?”
云鳳沒想到徐清竟然也是這個論調,不由有些惱怒,道:“都說日后日后,這日后到底是個什么時候啊!”
徐清也知她心里苦悶,索性就透些實情給她,笑道:“云鳳也知自己性格暴躁,為何不多加控制,須知修道之事最忌心浮氣躁。若是你不能克服,就算修真日后也成就有限。你既然想知道自己日后地仙緣,我便告訴你也無妨,不過你需發誓不能與他人說是我告訴你的。”
凌云鳳立時眼睛一亮,道:“我發誓,絕不將此事亂說出去,否則……”
不待她說完徐清就打斷道:“行了,那些天打雷劈地話就不要說了,修真之人最忌諱這些。”云鳳聽了此言,只覺心里暖呼呼的,卻不知說什么好。徐清接道:“你即知追云叟白谷逸是你外祖爺爺,就應該知道你的外祖奶奶名叫凌雪鴻吧!”
云鳳趕緊點了點頭,道:“小時候聽父親說過,只是她老人家早就過世了。”
徐清道:“凌雪鴻還有個哥哥名叫凌渾,人送外號怪叫化,乃是修真界一等一的強者,說起來他才是你本家的祖爺爺。凌渾的妻子叫白發龍女崔五姑。你的仙緣就系在此二人身上,日后他們將引你入白陽山,修煉上古真訣《白陽圖解。”
云鳳聽的目瞪口呆,仿佛還有些不相信般。徐清一見她哭過之后的可憐模樣,心下嘆道:“哎!索性我幫人幫到底,送佛送到西。我卻要看看一個不一樣的凌云鳳,到底能給這個世界帶來多大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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