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臥床的十多天里,曹朋已想了很多事情。
在內心深處,對于自己重生在古代,多少還是有些遺憾。被最好的朋友出賣,如同一根刺扎在心里,讓他很不舒服。可不舒服又能怎樣?他已經回不去了!這是一個他無法改變的現實。
前世的種種遭遇,讓曹朋也感到很疲憊。
特別是揚子開槍之前的那句話,久久縈繞在他的腦海中:下輩子,別再逞英雄!
英雄?
聽上去好像很風光,可背后的血淚,誰又能知道?
人常說‘好人沒好報’!曹朋原本不信……可是現在,又容不得他不信。經濟時代,西風漸進。改革開放令華夏騰飛,但何嘗又不是一種墮落?曹朋無力改變,只想做好自己。可即便是這樣,仍落得個凄慘結局……回想起來,曹朋就會有一種淡淡的失落,更感到莫名疲乏。
重生于建安元年,曹朋必須要做出選擇!
準確的說,建安元年并非三國,而是群雄逐鹿的東漢末年。
曹操,剛開始奉天子以令諸侯;孫權,似乎還沒有上位;至于那位大漢皇叔,似乎也沒有得到正名。
這仍是一個時局未明朗的亂世。
也許,自己能融入這個亂世……可是曹朋心里很明白,三國尚未出現,然鼎足之勢已隱隱呈現出來。曹朋今年方十三歲,想要加入這場游戲,已經晚了!他錯過了最好的崛起時機。
既然如此,唯有依附!
可是,他能依附何人?
從情感上,曹朋偏向劉備。
但從理智上,曹朋知道,最好的選擇,是曹操。
劉備現在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而江東孫吳,更從一開始便被曹朋丟到一旁。江東孫吳的結構,是一個江東士族掌握的朝廷。可以說,整個江東最有實力的,不是孫氏,而是那些依附孫氏的士族。這些士族因長年與當地山越交鋒,所以家家蓄養私兵。記得三國末期,整個江東的兵力,幾乎被陸家一手掌控……而這個陸家,正是江東古老的士族。
赤壁之戰時,為何那些士族文臣都要投降?
并不是他們不忠誠,而是因為他們首先考慮的不是孫氏政權,而是他們的家族。
哪怕是歸附了曹操,他們一樣可以憑借手中兵馬,在江東穩如泰山……故而,魯肅才會勸說孫權:江東任何人都可以投降,為主公不可降!
所以,曹朋也不可能選擇東吳。
至于袁紹、劉表之流,更不會有曹朋的出頭之日……
這樣一來的話,曹朋能選擇的對象,似乎只剩下曹操一人。不過曹朋很清楚,曹操雖說是不計出身,提拔選用寒門庶族,這里面有一個條件,那就是才華!就如同曹操的招賢令中所說,凡有一技之長者,皆可錄用。那么,自己又有什么長處,能夠被曹操看重,甚至重用?
低下頭,曹朋攤開手掌。
突然,他雙手握拳,頓足擰腰,一拳空擊。
亂世之中想要出人頭地,唯武力和智謀!
智謀……
曹朋不敢說自己有多么出色。畢竟,如果他真的擅長這陰謀詭計的話,也不會被好友背叛。
武力嗎?
曹朋似乎多出了一些信心。
前世,他曾拜師本地的白猿通背拳大師,學了三年拳法。但在末武時代,武術的地位極為尷尬,十年苦練,擋不住人家的一顆子彈。所以長大以后,曹朋就放棄了修煉,專心工作。
依稀記得工作后第二年,曹朋給恩師拜年。
當得知他已經放棄了武術之后,白發蒼蒼的老武師眼中,所流露出來的黯然和迷茫……
末武時代,武術成了強身健體,甚至沽名釣譽的噱頭。
但是在這個時代……
曹朋不由得閉上眼睛,努力回憶著當年習武的種種。還好,雖然他后來放棄了習武,可是那些學過的東西,卻深深的刻在了記憶深處。只是,自己這副身體實在太弱了!想要把那些功夫拾起來,就要付出十倍,二十倍,乃至于百倍的努力!窮文富武,他要走的路,很長!
除了這些,曹朋的興趣很廣泛。
刑偵是一個壓力很大的工作,整日徘徊在生死線上。
如果不想被那種壓力壓死,就必須要學會放松……有的人,酗酒;有的人,縱情聲色。而曹朋釋放工作壓力的方法與眾不同,看書、藏書!看各種各樣的書,藏各種各樣的書,無分價值,只要是他喜歡,就會買下來,收藏起來……以至于到后來,曹朋家里儼然就像個小型圖書館,收藏了各種各樣的書籍。
“萬里長城,非一日之功啊!”
曹朋自言自語,清秀的面龐,浮現淡淡的笑容。
曹汲生的五大三粗,看上去孔武有力。可如果看曹朋的長相,絕對想不出曹汲的模樣。人常說,兒大隨娘。曹朋長的更像張氏……但由于先天性的營養不足,使得他看上去非常羸弱。
細胳膊細腿,用句不恰當的比喻:嚼吧嚼吧也榨不出三兩油!
這身體,這體格……
估計在這種亂世當中,也活不長久。
曹朋站在家中唯一一面銅鏡前,看著鏡子里面模糊的影像,不禁苦笑起來。
想要強健身體,可不是一樁簡單的事情。
曹朋在狹窄的斗室中略略舒展了一下筋骨,就累得呼哧呼哧喘息不停。白猿通背拳重基礎,可曹朋的基礎,實在是太差了!差到什么地步?就連曹朋自己,都覺得不好意思開口解釋。
坐在榻上歇了一會兒,曹朋逐漸恢復了精神。
邁步走出房間,就見曹汲正準備熄滅爐火,收拾工具。
“爹,您這就關門了?”
“是啊,大半晌除了你王大伯,也不見一個客人來,估計今天也不會有什么事情。
我去收拾一下東西,明天我和你娘去中陽觀求符水,今天就不干活了……朋兒,你這是打算出去?”
“恩,在家里悶了好些天,我想在附近走走!”
“出去走走也好,總待在家里,說不定會悶出病來……不過要早點回來,不然你娘又該著急了。”
曹朋露出燦爛的笑容,點頭答應了一聲,便走出了院門。
“這孩子大病一場,倒是比從前開朗許多!”
看著曹朋出門,曹汲臉上也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從前,曹朋的性格有點孤僻,也不喜歡說話。加上身子骨羸弱,所以很少出門。偶爾出去玩耍,也是被曹汲夫婦逼著出去。即便是出去了,最多到王猛家里,和王買說上兩句話而已。
如今他主動要求出去走走,無疑是一個大進步。
曹汲是個憨直的人,也沒什么彎彎繞,自然不可能想到,曹朋的身體里,竟變成了一個三十歲老男人的靈魂。
殊不知,曹朋心里也在抱怨!
這死鬼曹朋也太宅了吧……
簡直比后世的宅男宅女們還要可怕。
搜遍了他的記憶碎片,也沒有搜索到太多有用的東西。
只知道曹朋生前學過《倉頡篇》,除此之外,大都是一些沒用的東西。不過,曹朋生前是個孝子,對姐姐曹楠,母親張氏懷有無盡的依戀。許多記憶,都是他小時候和姐姐玩耍的場景。
也不知道,這個姐姐究竟是什么樣子。
曹朋沿著接到慢慢走著,一邊走,一邊欣賞著眼前這座一千八百年前的小鎮。
中陽鎮不大,共兩條大街,和一條環城小徑,構成一個田字形狀。整個鎮子分為四個部分,分東南西北。正中央,是一個集市,也是小鎮最熱鬧的地方。由于進中陽山,必經中陽鎮,所以這鎮子雖小,卻是五臟俱全。
有酒肆,有商鋪……
天已轉冷,不過小鎮的集市里,卻很熱鬧。
曹朋走累了,便坐在路旁,看著來來往往的行人,心里感到格外平靜。
“阿福!”
正愜意時,曹朋忽聞有人喊他的名字。
扭頭看過去,就見王買背著一個竹簍,從集市里跑過來。
“你怎么出來了?”
王買走到曹朋身邊,一屁股坐下,順手將背簍取下,放在身前。
那竹簍里,是一些打獵用的工具,還有一匹粗布,也不知道是什么用處。王買身著一件灰色的粗布斜襟襜褕,腰間系著一根大帶。一方黑布包頭,額頭上布滿了細密晶瑩的汗珠……
“你不是回家了嗎?”
王買說:“叔父明天不是準備進山嘛,我和爹陪叔父一起去,所以我爹就讓我來買些東西。”
“這樣子啊!”
曹朋心里一動,心里頓時暖暖的。
他知道,曹汲進山是為了給他求符水,王猛父子其實也是為了他,一同進山。
被人關懷的感覺真好!
曹朋低聲說:“王買,代我謝謝伯父。”
符水有沒有用處?
曹朋心里非常清楚……
但人家的這份心意,他卻不能辜負。
王買呵呵笑道:“這有什么好謝的,咱們是兄弟嘛。”
兄弟!
曹朋的心,猛然抽搐了一下。
被最好的朋友出賣,而那個人也曾口口聲聲的說過‘我們是兄弟’的話語。可是到了最后……
曹朋在重生以后,不免有些敏感,有些多疑。
特別是‘兄弟’兩個字,如同一根針似的,把他的心刺得鮮血淋淋。一時間,他沉默了,不知道該如何回應。
王買見他半晌不說話,而且臉色有些難看,不免感到有些緊張。
“阿福,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哦,沒事兒!”
曹朋回過神來,強顏一笑,“只是突然間感覺有些累……我回家了,你也早點回去,記得代我謝謝伯父。”
“要不,我送你?”
“不用了,我自己能回去。”
說罷,曹朋就站了起來。
可就在他轉身要走的時候,集市里突然傳來了一陣喧嘩吵鬧聲。
“成掌柜,這東西明明就是我的!”
“你這賤人,也配有這等好玉……這是我家傳的寶貝,我剛才還拿在手上把玩,怎么就成了你的?”
“成掌柜,這是我祖傳下來的寶貝,你怎么能……”
一聲響亮的耳光,打斷了哀求的聲音。
“我成紀是什么人,你也不打聽打聽?我會貪墨你的東西?我告訴你,今天你不交出來,就別想從我這里離開。”
曹朋激靈靈打了個寒蟬,轉身向集市看去。
那哀求的聲音,他太熟悉了!雖然只有短短的十幾天,可他還是一下子聽出來,那正是母親張氏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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