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黃丸
第二卷年少奇跡
九月二日,溫諒背著書包到青州第一高級中學報道,走進高一三班,教室里已經到了近一半的學生,有許多本是初中同學,一個暑假沒見自然湊在一起高高興興的說些假期軼事。能考上青一中的都是各個學校的尖子,像溫諒這樣成績中等,中考時人品爆發擠進來的并不多見,所以他的成績在班里是要倒數的。
高中是一個很奇怪的階段,這里可以交到陪伴一生的好兄弟,也可以經歷一段刻骨銘心的初戀,更可以呼朋引伴三五成群揮霍掉這一段青春歲月,上一世的高中生涯,溫諒除了認識談羽,一無所有。
而這一世,也許會有許多的不同。
隨便找了一個空位坐好,溫諒百無聊賴的在桌面上畫著圈圈,雖然兩世為人,可說句實話,他對班級里同學的認知為零,除了那個幾乎改變他人生軌跡的紀蘇。
紀蘇和孟珂笑著走進教室,能和自己初中的死黨考進同一所學校并分到同一個班級,不能不說是一件大喜事。教室里嘈雜的人聲,在紀蘇進來的剎那靜止了下來,時間似乎在悄然流逝,又似乎在這一刻變成了永恒,這個穿著一身明黃色連衣裙的女孩,從開學的第一天起,就注定成為許多人許多年的談資。
紀蘇皺了下好看的眉毛,孟珂拉了下她的衣角,指指了最左邊第三排的位置,那里除了一個在桌子上畫圈圈的小男生,就沒什么人了。兩人手牽手過去坐了下來,教室里這才響起無數竊竊私語:
“這女生是哪個初中的,怎么從沒聽過?”
“那是紀蘇,在二中就是名人哦。”
“真的很有氣質啊,咱們這三年有福了……”
“靠,剛才怎么沒坐那邊去啊,被那小子走了狗屎運!”
紀蘇懶得搭理這些無聊的話語,孟珂爬在她耳邊不知說了些什么,惹的紀蘇直擰她的臉蛋,看上去頗有幾分嬌俏可愛。
而坐在她們后面那個畫圈圈的**,已經被直接無視。這也不怪紀蘇,溫諒在初中時根本沒有存在感,哪怕那天抽了他一個耳光,在紀蘇心中也只是知道他的名字,經過兩個月的暑假,甚至都忘了溫諒長什么模樣。
溫諒雖然不會再像當年那樣對紀蘇懷恨在心,卻也無意跟對方發生任何聯系,不管顧文遠和穆山山來找自己麻煩,紀蘇是不是知道,她終究是上一世里改變了自己高中三年生活的那個起因。
“同學,有藍墨水沒?我的忘了帶。”孟珂長的很清秀,雖然沒有紀蘇那樣的國色,卻也稱得上美貌動人。
溫諒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孟珂疑惑的看他一眼,初中時她雖然跟紀蘇同校,卻并不同班,所以對溫諒一點印象都沒有。以她的樣貌和紀蘇密友的身份,還從沒遇到過這樣酷酷的男生,就算顧文遠那樣的人也總是對自己陪著笑臉。當然,她并不是那種虛榮膚淺的女生,也不覺得被臭男生奉承著有什么好得意的地方,不過偶然碰到溫諒這樣愛理不理的,會有幾分稀奇罷了。
孟珂笑了笑,說聲謝謝轉了過去。
溫諒對孟珂多了幾分好感,不自以為是,還這么懂禮貌的美女,在多年后幾乎跟國寶一樣稀少了。
這個年代的女孩們,畢竟單純也可愛了許多。
抬起頭,隔了兩個時空再一次看著前面這個梳著馬尾辮的女孩的背影,這個從初中到高中都是學校里最受關注的女孩,曾經教會無數小男孩知道了夢幻的美麗、暗戀的憂傷、心動的剎那以及回憶的永恒,她承載了許多男生年少時節的夢想,也讓許多人明白了夢想與現實間那遙不可攀的距離,多少人在樓梯間,在欄桿處,在小道旁悄悄的注視她的背影,卻無法上前一步。
這一步,仿若天涯!
紀蘇,是這個白衣飄飄的年代,最紅的那片楓葉,最挺拔的那棵白楊,也是所有人心中最潔白的童話。
可惜的是,這一切都與溫諒無關,所有對紀蘇的幻想,都在那一耳光后,在顧文遠的譏諷中和穆山山的拳腳下隨著讓他窒息的高中三年一起煙消云散。
門被推開,教室里再一次陷入短暫的停頓,溫諒以成年人的眼光,自然先落在那緊身的裙裝下兩條修長光滑的玉腿,然后順著臀部的弧線來到束緊的腰身,白色的襯衣下擺塞在裙腰處,將胸前的渾圓完美的勾勒出來。
到這時,溫諒才有機會看一下這**的臉。
白色的發夾將披肩的黑發攏在耳邊,兩條秀氣的眉毛下是幽深清澈的大眼睛,晶瑩的瓊鼻,薄薄的**,圓潤又不失柔和的側臉,如同一位大師在潔白無暇的畫紙上,用天縱之筆書寫了一副驚才絕艷的畫作。
這種美,跟紀蘇、許瑤的青澀純凈不同,跟左雨溪的嫵媚風情不同,她在清冷中帶點親切,在柔和中藏有堅韌,算的上**中的極品。
教室里只靜了幾秒鐘,就立刻吵雜起來,跟方才紀蘇造成的幾分鐘停頓不可同日而語。由此可見,除了極個別口味另類的人之外,這時代的男生們還是很有原則的:超過18歲的都是婦女,而婦女,哥們無視!
溫諒嘿嘿一笑,低聲自語道:“不到**,不知熟女好啊……”
“同學們請安靜一下,”美女老師在黑板上寫了“葉雨婷”三個大字,看著臺下的同學柔聲說:“我叫葉雨婷,是大家新年級的班主任。你們剛從不同的學校來到青一中,來到這個陌生的環境,可能有些同學會不太適應。不過沒關系,你們是新同學,我呢,也是你們的新老師,負負得正,恰好抵消。”
臺下響起一陣大笑聲,同學們給新班主任報以熱烈掌聲,好多人都在想:這個老師看上去很好相處,以后的日子想必不錯。
事實證明,現實是殘酷的,不久后,有這樣想法的人都狠狠的抽了自己幾個耳光。
葉雨婷?前世里班主任并不是她啊,怎么回事?并且這個名字,溫諒覺得十分的耳熟。
接下來就是例行的自我介紹,同學們輪流上臺,說的無非是“我叫什么,希望大家互相幫助共同進步”云云,溫諒百無聊賴的摸著手指,直到孟珂上臺時才抬了下頭,記住了她的名字。
紀蘇從座位上站了起來,連衣裙將她已然發育的身材映襯的亭亭玉立,無論氣質還是容貌,都是這個年紀的男生們所能想象的極限,因此掌聲越發的熱烈起來,是之前任何一個女孩都不能比擬的。
溫諒眼中平靜無波,紀蘇已不能讓他有任何異樣的情緒,倒是后來才坐到他旁邊的一個女孩撇了撇嘴,嘀咕道:“漂亮真了不起哦。”
溫諒笑了笑,這女孩長的十分普通,有這樣的感覺是題中應有之意,對她伸了伸大拇指,低聲說:“說的好,漂亮真了不起哦。”
女孩沒想到蕓蕓眾生,還有一個沒被迷暈的男生,大有找到戰友的感覺,低聲贊道:“同學你立場堅定,意志堅強,我看你面相大富大貴,將來必成大事!”
溫諒啞然無語,卻實在想不起當年一三班有這樣的小巫婆,好一會才木然道:“承你吉言,謝了!”
兩人這樣一鬧,竟沒聽清紀蘇在臺上說了些什么,不過從臺下那愈加熾烈的掌聲中可以明白,她的自我介紹肯定受到了男生們的極大歡迎。
接下來是小巫婆上臺,溫諒這才知道她的名字:宋子蕓,名不如其人啊!等到溫諒上臺的時候,臺下的掌聲淅淅瀝瀝。因為巧合的是,在紀蘇前后兩排的范圍之內,竟然只有溫諒這一個男生,所謂近水樓臺先得月,男生們同仇敵愾之下,自然就吝嗇給他些掌聲。倒是有幾個女生看到溫諒雖然長的不咋滴,可身材修長適度,氣質溫文爾雅,象征性的送來了幾下掌聲。
溫諒在臺上站定,雙手按在課桌上,身子略微前傾,以這個年紀絕不曾有的沉穩和大方朗聲說:“我叫溫諒,溫柔的溫,原諒的諒。不過,我這人既不溫柔,也不善于原諒別人,所以這個名字完全是起錯了。不過身體發膚受之父母,想改也是改不成了,”臺下發出善意的笑聲,比起剛才的氣氛熱烈了許多,“不過我想有許多事情是可以改變的,比如昨日你我形同陌路,今日卻齊集一堂,未來還可能成為朋友,更可能成為好朋友,但如果想比好朋友更進一步呢……對不起,得等我長大了再說!“
臺下轟然大笑,有那好事的還拍起了桌子,但也有乖孩子不屑的撇了撇嘴,溫諒都視若不見,繼續說:“記得中考成績公布后,曾經有同學對我說,溫諒啊,你小子長相一般,身高一般,學習一般,怎么看怎么不像能考進青一中的樣子啊?我回答他,同學,雖然你長相一流,身高一流,學習一流,怎么看怎么像劉德華、姚明和愛因斯坦的結**,可照樣只能到十九中那破地方去混日子了。”
這番話是有典故的,青州最好的兩個學校,青一中和十九中多年來都是宿敵,在學科競賽、奧數、高考成績以及體育、美術、音樂等各個方面展開全面競爭,雙方各有勝負,也結下了死仇,兩校學生互不對付,一有公開競爭的場合和平臺,不拼個你死我活決不罷休。青州第一高中內流傳這樣兩句話:做青一中人,踩十九中鬼。吃青一中飯,吐十九中水。兩校間的梁子,由此可見一斑。
既然進了青一中,大家立刻就無條件接受了這一優良傳統,埋汰起十九中來是不遺余力。所以溫諒這番話立刻引起大家共鳴,笑聲和掌聲齊飛,熱烈程度不亞于紀蘇在講臺上來了一段脫衣舞:)
“所以說,青一中是我們成長的地方,也是我們創造奇跡和未來的地方,沒有三流的學校,只有三流的人生,希望接下來的一年,我能和大家一樣,緊密團結在以葉老師為核心的一三班周圍,為建設整個班級添磚加瓦,謝謝!”
溫諒極有風度的先對葉雨婷點了點頭,然后學著武俠小說的樣子對下面眾人抱拳示意,臺下立刻哄堂大笑,掌聲驟起,直上云霄。
回到座位,那個叫宋子蕓的小巫婆眼睛直勾勾的盯著溫諒,驚嘆道:“同學,你說的很好哎,小學初中一直是班長吧?”
溫諒真沒想到這個年代的高中,就已經有廢話這么多的女孩子,還沒來得及回話,前面的孟珂也扭過頭來說:“是啊,看你在臺上一點都不緊張,口才還好,肯定經常這樣子吧?”
“是啊,”溫諒笑道:“小時候家里窮,三歲學唱戲,五歲在街上搭臺賣藝,七歲就在糞口胡同小有名聲,那時節里外三層都是人啊,咱是見過大場面的……”
糞口胡同是青州有名的乞丐一條街,聽到這里,兩個女同學哪里不知溫諒是在開玩笑,一起捂嘴輕笑起來。
紀蘇自顧自的看著書本,眼中卻帶著點不屑。聽了溫諒的自我介紹,她自然認出這個冒犯了自己的討厭鬼,本來看他在臺上落落大方的樣子,心中略微有了點改觀,不想卻是這樣的油嘴滑舌。
逗了逗小蘿莉,溫諒急切的希望葉雨婷調整座位,先不說前面坐個紀蘇讓他十分不爽,身邊這個嘴碎的小巫婆更讓他頭疼不已。
好不容易全部介紹完畢,葉雨婷走上講臺說:“同學們說的都很好,以后我們還有更多的時間去彼此熟悉。座位呢,就先按現在的位置坐,等一個月后摸底考試結束再重新調整。下面請申請住校的同學跟我去宿舍,其他同學先上自習,也可以跟周圍同學熟悉一下。”
溫諒沒想到是這樣的結果,他不認為自己能有耐心在這里坐一個月,見葉雨婷就要離開,立刻沖了上去:“葉老師,我有些情況要反應。”
“哦,”葉雨婷眨了眨好看的眼睛,唇角露出一絲柔和的笑意,“溫諒同學,你有什么問題?”
“這個,因為涉及個人隱私,”溫諒故作為難的看了看周圍同學,“葉老師能借一步說話么?”
葉雨婷失笑道:“好啊,說話文縐縐的……行,到外面來吧。”
兩人站在走廊上,教室里人頭攢動,不少人探頭探腦的想看看這個剛才大出風頭的小子又有什么舉動,挨著走廊的那排人更是偷偷的拉開了窗戶,豎著耳朵偷聽。
“葉老師,我的眼睛有些遠視,在第三排看不清楚黑板,是不是能把我調到后面去?”這么近的距離看著葉雨婷,鼻端似乎能聞到若有若無的清香,溫諒比她略高了半個頭,順著白色的襯衣領口,幾乎能看到一片白膩。被美色沖暈了的溫諒,下意識的啟動了猥瑣大叔模式,輕笑道:“當然,那一片幾乎都是女生,就我一個男生,說出去對我的名聲也不太好啊。”
葉雨婷目瞪口呆的看著這個男孩,好一會才反應過來,語氣嚴肅卻掩蓋不住眼中的笑意:“溫諒,你的心思應該放在學習上,男生女生并沒有什么不同,明白嗎?座位嘛,可以調整一下。”
這番對話被聽墻角的哥們速度傳達了教室里的每一個人,于是嘩然,絕對嘩然。
男生們擠破頭想去的好地方,就被這家伙輕飄飄且毫不留戀的拋棄了?這樣的人要么是性意識尚未覺醒,要么是真的不喜歡紀蘇(其他女生已經被直接無視),至于第三種情況——性取向異常的問題,在這個年代還沒有普及。
班里人先是不信,等葉雨婷宣布溫諒跟第七排的一個女同學調換后,再一次引起轟動。女生們覺得溫諒的目光敏銳,一下就看穿了紀蘇缺乏內在美的本質;而男生們看向溫諒的眼光,則有不解,有崇拜,有鄙視,有幸災樂禍,更多的卻是由衷的贊嘆:夠機靈,知道兄弟們看你不順眼,自己乖乖退出來跟咱們站在同一起跑線,就避免了被孤立和群毆的悲慘場面。
新同桌是一個胖胖的男生,溫諒記得他叫任毅,其實經過剛才的自我介紹,溫諒已經記起了一些高中往事。雖然當年的自己幾乎沒有存在感,加上又過了這么多年,潛意識里不愿多想這些悲慘過去,可畢竟在這里度過了三年時光,許多事情漸漸回到了腦海。
而葉雨婷,溫諒也終于想起為什么覺得她的名字耳熟。
前世里,葉雨婷是高一一班的班主任,幾個月后,因為這個**,整個青一中掀起了一場軒然大波。可不知道的是,自己的重生改變了些什么,竟然連班主任也變的不一樣了……
任毅長相其實算得上清秀,就是太胖了一點,性格開朗大方,是一個很好相處的人。他毫不生份的摟住溫諒肩膀,咧嘴一笑,胖胖的臉蛋怎么看怎么猥瑣:“哥們你這是什么精神?是國際人道救援主義精神,是大公無私為人民服務的精神,白求恩跟你比起來那都是九牛一毛。哥們,你這步可是走的太對了……”
溫諒的頭更痛了,這個老兄嘴更碎,這算不算才出狼窩,又進虎穴?
紀蘇不動聲色的翻著新書,看似對身邊的閑言碎語毫不在意,孟珂轉身看了看后排的溫諒,眼中滿是好奇,捅了捅紀蘇胳臂,低聲道:“蘇蘇,那人跟你有仇吧?”
紀蘇沒好氣的白了她一眼,孟珂立刻雙手合什拜了幾拜,“阿彌陀佛,你不知道做這樣的表情有多可愛么?要是被后面那小子看到,非后悔死不可。”
紀蘇紅著臉去撓孟珂癢癢,兩個小女孩在座位上鬧成一團,宋子蕓冷眼旁觀,嘀咕道:“漂亮也沒什么了不起,哼。”
好不容易紀蘇才將前因后果講給孟珂聽,孟珂有些難以置信:“以你那淡淡的性子,就這樣抽了人家一耳光?”
“當時那個場合,又正好碰到那……那里……好吧,我知道他不是故意的,也承認我不對,你想笑就笑吧!”紀蘇看著孟珂強忍笑的樣子,有點惱了。
“好了好了,是那家伙不對,毛手毛腳的撞到我們蘇蘇,抽他是輕了的呢。”所以說美女的立場就是沒有立場,美女的原則就是沒有原則。
八卦是人類的天性,由于紀蘇在初中具有無與倫比的影響力,而高一年級又有許多原來初中的同學,于是乎開學第一天,溫諒的光榮事跡以動車組的速度在年級里流傳,尤其那句“對我的名聲可不太好”更是成了許多人的口頭禪。
但流言也是可怕的,第二天傳到顧文遠耳中時,已經演化了無數個版本,變成了紀蘇糾纏溫諒,溫諒不勝其煩,告到老師那里,然后自我流放。這個版本明顯是出自某個嫉妒紀蘇的女孩之口,但顧文遠不管這些,他很生氣。
以顧文遠的家世,本來是可以跟紀蘇分到三班,可顧時同非要把他和寧小凝放到七班,顧文遠也無可奈何。他知道父親的用意,希望把他和寧小凝撮合到一起,好給顧寧兩家良好的關系上再加一把金光燦燦的大鎖。
說實話,寧小凝樣貌才氣并不比紀蘇差,可性子卻實在太冷,顧文遠這個年紀的少年,自然會更喜歡溫柔大方的紀蘇。更何況,就算將來必須跟寧小凝結婚,也不影響他將紀蘇追求到手。
這就是牛人們的邏輯!
沒想到的是,僅僅開學第一天,那個給了自己十七年人生里最大羞辱的溫家小子,竟然又搞出事來。
那天聽穆山山說了經過后,雖然對不能用小混混整溫諒有點遺憾,但既然在一個學校,自然有的是辦法整的他半死不活。不料自己還沒找他麻煩,他就踩到自己頭上來了。
不錯,在顧文遠看來,這是溫諒對自己**裸的挑釁。
顧文遠刷的站起,穆山山招了招手,周邊立刻有幾個人圍了過來,對顧公子來說,最不缺的就是狐朋狗友。
“去個人告訴溫諒,放學后穆山山在小操場等他,不敢來的,以后見到我們就喊爺爺!記住,要在教室里當著所有人的面告訴他!”
顧文遠從來都是家長眼中的好孩子,老師心里的好學生,英俊,大方,仗義,樂于助人,溫文爾雅,無論是在長輩還是外人眼里,都是年輕人的楷模。
所以壞事永遠都是穆山山在做,而他從上到下,一塵不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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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兩個男生推門進來時,溫諒正痛苦的接受任毅的口水洗禮,他從沒想到,一個男生能這么的八婆,能這樣的碎嘴,剛剛開學而已,這家伙竟然已經知道新生里所有樣貌在水準以上的女同學的基本資料,令人嘆為觀止。
所以當兩個男生極其囂張的走上講臺時,溫諒及時松了一口氣,示意任毅關注臺上的焦點。
其中一個瘦瘦的男生拿著黑板擦拍了拍桌子,這人臉色菜黃,但一張嘴唇卻紅的鮮艷欲滴,看教室里安靜下來,笑道:“聽說今年三班出了個牛人,叫什么溫諒的,說起話來很沒教養,敢對紀蘇同學不敬,咱們七班的老大穆山山聽了很生氣,特地請這位同學放學后到小操場敘敘,替他家長教育教育。不知哪位是溫諒同學啊?”
無數道眼光唰的看了過來,任毅嚇得連忙擺手:“不是我……”
溫諒面帶微笑,不急不緩的答道:“我要是不去呢?”
瘦高個還沒說話,另一個四六開分頭的男生高聲道:“不敢去也成,以后見了咱七班的人全部叫聲爺爺,然后繞著道走,懂不懂?”
溫諒兩世為人,哪里有心情跟這群小屁孩在學校里爭勇斗狠,正想奚落幾句,任毅爬在桌子上,壓低聲音說:“別去,穆山山很有來頭的,打架下手特黑,千萬別去!”
溫諒詫異的看了任毅一眼,眼中露出溫和的笑意,拍了拍他的肩膀。他也在瞬間改變了主意,既然重生到了這個年紀,自然要承擔起這個年紀應該有的意氣和輕狂。
“好吧,回去告訴穆山山,我答應了!”
等兩人離開,班里立刻熱鬧起來,有認識穆山山開始宣傳他以前的戰績,幾番傳遞之后,大家看向溫諒的目光就頗帶了幾分同情。孟珂回頭看了看溫諒,又看了看紀蘇,擔心的說:“穆山山這是為你出頭哦?”
紀蘇惱怒的將課本翻蓋在桌上,沒好氣的說:“這渾人來攪合什么,沒有的事也變成有的了!”
“顧文遠不是跟穆山山很熟么,不如讓他說合一下……”
紀蘇瞪了瞪孟珂,嗔怪道:“管這些閑事做什么,鬧就讓他們鬧去,反正都不是好人。況且顧文遠跟誰熟不熟,關我什么事!”
“好好好,你大小姐明月風清,不沾紅塵俗世……不過我看溫諒不像穆山山那樣的壞男生……”
“花癡!”
放學后溫諒收拾好東西,慢騰騰的往小操場走去,有那好事的三五成群尾隨而至,任毅撓撓腦袋,狠狠的跺下腳,追著人群去了。
小操場在校園西北角,有一個小籃球場和十臺乒乓球桌子,是青一中五大圣地之一,許多需要肢體接觸的運動一般都是在這里完成的,吃虧的還不能告訴老師,不然會被鄙視至死,這也算是潛規則。
穆山山帶著七八個人早等在這里,看見溫諒走近,冷笑道:“小子,我就知道你肯定敢來。別以為這是外面有人罩著,在學校誰也罩不住你!”
不知消息怎么傳了出去,周圍已經聚了不少的人,有七班的,三班的,一班的,靠,竟然還有高二的老不修也來圍觀,聽了穆山山的話,眾人才知道兩人早有過節,私下里立刻響起一陣竊竊私語。
“行了,我時間很寶貴,沒功夫跟你磨牙。有什么道道劃下來,單挑還是群毆,我接著就是了。哦,對了,記得你說過這年頭單挑的都是傻帽,想你也沒膽子。那就一起來吧,還能節約點時間。”
這種**裸的諷刺對穆山山很有效,他猛的握緊了拳頭,在眾目睽睽之下實在丟不起臉來群毆,獰笑道:“今天老子讓你心服口服,咱們文比,不武斗,免得說我們人多欺負人少,輸了的人跪下來磕三個響頭。”
**上的打擊雖然重要,但最重要的是要從精神上折辱他,這是顧文遠的既定策略,穆山山正堅定不移的執行。
“文比?呵呵,”溫諒伸手做了個請的手勢。
“也別說我占你便宜,咱們就地取材,就跟你比籃球和乒乓球,再隨便挑個人來扳手腕,三打兩勝,輸的人跪地上磕頭叫爺爺。壯漢,你來,跟他扳手腕!”
一個酷似香港演員成奎安的大傻個走了出來,一米八幾的個頭往那里一矗,溫諒就需要仰視了,眾人一看這家伙的胳臂都有溫諒的大腿粗了,頓時響起一片噓聲。
這還不叫占便宜?
那個去三班下戰書的,嘴唇鮮紅的瘦子笑道:“溫諒同學,看你那小胳臂小腿的,還是低頭認輸了吧,給咱們叫聲爺爺不吃虧,知道多少人想叫,爺爺們還懶的搭理呢!”
另一個跟他同去的四六分頭的家伙立刻接道:“紅猴,你丫又心**是不?哥早跟你說過,對這種傻不拉唧的東西,就得狠狠的踩,不服了再踩,踩到他心服口服了,看咱們心情好壞,再決定是不是繼續踩!自以為有點硬骨頭,就敢梗著脖子較勁,不玩殘了對不起咱們這張臉!”
原來這位個子瘦高,臉色蠟黃,唯有一點**的奇**外號紅猴,你還別說,真TMD的形象。紅猴還沒接話,穆山山哈哈大笑,指著四六小分頭說:“黑猴,還是你說話痛快,對付某些家伙,就得這樣辦。”
四六分頭真名叫侯強,長相還過得去,身材壯實,但他皮膚**,所以外號叫了黑猴,跟紅猴相映成趣,是穆山山的死黨。
侯強笑道:“咱們是誰?打的就是這樣的貨!”
幾個人如同說相聲般,將溫諒埋汰的一無是處,表情和言語中全是侮辱性的意味,態度之惡劣令人發指!旁邊圍觀眾人算是見識到穆山山這一伙人的囂張跋扈,剛進學校的新人,就敢這樣當眾發飆,沒有根基和背景,是絕無可能的。所以看了這些人的做派,立刻打消了某些蠢蠢欲動想見義勇為的少年心思,所有人都帶點悲哀的眼神盯著溫諒,似乎注定他要被對方狠狠的蹂躪,然后被欺負的體無完膚。
對一個少年來說,受到這樣的羞辱,跟要了他的命差不了多少。
溫諒先冷冷的看了一眼黑猴紅猴,記住這兩人的樣子,以后會有機會告訴這兩個家伙,出來幫閑,捧哏也是要付出代價的!
穆山山走前幾步,俯到溫諒耳邊,用只能兩人聽到的聲音說:“那晚我是怎么踩你的,今天照樣怎么踩!懂嗎,小子!”
溫諒無喜無怒,平靜的說:“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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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吧!”
溫諒腳步一錯,雙腳牢牢的扣在地上,伸出右手跟壯漢握在一起。這種隔空扳手腕,要比有個支撐點更費力和艱苦,但好處是可以調動全身的力量,從腳到手可以借力卸力。
只比力氣,青光眼白內障也能看出兩人的巨大差距,不過眾人不知道的是,溫諒學習內家拳小有所成,只要下盤穩住,上身就可以源源不斷的補充力量,論起耐力來是一等一的。
“倒!”壯漢猛喊一聲,手腕和胳臂上青筋暴起,臉也在瞬間憋的通紅,很明顯他想一擊而破。
溫諒只覺手上傳來莫大的擠壓力量,沿著手指、手腕,如通電般迅速蔓延整個右手,變得又痛又麻,幾乎使不上一點力氣。臉色也在瞬間由白轉青,再變紅,最后卻如同敷上一層厚厚的石灰粉般,透著滲人的灰白色。
“好!”紅猴和侯強立刻拍手叫起好來,穆山山陰沉著嗓子道:“壯漢,廢了他這只手,獎金翻一倍!”這個廢當然不是將手搞殘的意思,他倒是想呢,可壯漢畢竟不是東方不敗,穆山山的意思是要他用最大的力氣,能讓溫諒這手疼那么一兩周就算成功。有了上次左雨溪那一巴掌,穆山山也不想事情搞的太大,現在他要做的,就是從精神和**上雙重的折磨溫諒,所以才提出了誰輸就要叫爺爺的賭注,打人要打臉,這是無庸置疑的信條!
溫諒暗喝一聲,兩個月來的苦練終于沒有白費,雙腳一壓一收,右手穩穩的**在空中,沒有在壯漢這迅猛的一擊下潰敗。
壯漢大吃一驚,他絕沒想到自己無往不利的的必殺絕技竟然沒有壓倒這個看起來弱不禁風的小子,想起穆山山的許諾,心下一急,不管不顧的錯步扭腰,傾盡全身力氣,以泰山壓頂之勢壓了過來。
圍觀眾噓聲再起,這樣還是扳手腕嗎?這明明是借自身體重和全部力氣來欺負人,可規則總是掌握在人多勢眾的一方,穆山山不發聲,沒人敢說這樣不公平,大不了你溫諒也可以這樣子嘛。
溫諒眼睛微瞇,知道機會來了。趁壯漢腳步浮動,下盤不穩時,右手往回輕輕一拉,然后猛然**往反方向壓去。這一下是他兩個月來苦練的回報,也是精氣神匯聚一點后毫無保留的反擊,壯漢正將所**氣壓向溫諒的右手,不料他往回一收,全身力氣立刻撲了個空,身子隨著慣性踉蹌前撲,一股大力突然鋪面而來,右手隨著溫諒的進逼不由自主的劃過一道弧線,重重的擊打在自己的胸口。剎那間,如同被高速行駛的列車撞上一般,壯漢身子一軟腳下一滑,頓時翻到在地。
在旁人看來,壯漢用盡全身力氣來對付溫諒一只手,卻被人家毫不在意的胳臂一揮,就輕飄飄的整個人摔倒在地,這種實力差距,說出來就沒意思了。尤其剛才黑紅猴大放厥詞,穆山山更是戰場加價,話猶在耳,可結局卻是如此的不堪。甚至三人臉上的笑意還沒有消散盡,戰斗就結束了,這不叫打臉,叫什么?
如果是在網絡時代,圍觀眾的心中會同時響起這樣一句話:這叫裝B裝成S.B了吧?
壯漢爬起身,無顏面對穆山山驚訝的表情,滿面羞慚的躲到人群后面去了,獎金什么的自然不要再提。
溫諒拍了拍手,挑挑了唇角,不屑的態度一覽無遺。他懶的跟穆山山廢話,如果人少他到不介意說幾句厲害的話來表達自己的鄙視,不過現在人這么多,跟對方一樣說臟話,沒來由降低了自己的層次!
“光**氣有個屁用,這局來賭乒乓球,梁博,你上。”穆山山眼中噴火,溫諒越是表現的云淡風輕,他就越是生氣。
一個戴著眼睛的男生應聲出列,十分囂張的對溫諒晃了晃手指,說:“11比0!”
有高二的老不修驚呼一聲,旁邊湊趣的就問:“怎么,這梁博很厲害嗎?”
“梁博你都不知道?兄弟你新來的吧?老梁是高二的名人啊,一扇球拍橫掃青一中,是我們這有名的球霸!什么,球霸你也不懂?就是霸住臺子從不下來的那種……皇帝!”
乒乓球在90年代初的高中里極其流行,每到課間或放學,除了籃球場,最熱鬧的地方就是乒乓球場了。青一中特意在操場邊修建了近30個乒乓球案子,可依然供不應求,往往兩個人打的時候,有十幾個圍在旁邊排隊等候,因此誕生了一種模式:坐莊!就是說11球賽制,兩人比賽,誰輸了誰下臺,候補的加上。當然,為了避免有些菜鳥渾水摸魚,想上臺前必須經過考試,坐莊的皇帝先發一球,你贏了才可以開始比賽。
如此種種,制造了青一中的乒乓球文化,可惜的是,到了新世紀,這種文化在網絡的沖擊下漸漸的消失了。
溫諒笑了笑,接過他遞來的球拍,想當年自己和談羽搭檔在各個大學體育館橫掃乒壇時,這幫家伙已經忘了怎么拿拍子了吧?尤其現在身體的協調度、掌控力、眼神、速度都不可同日而語,別的不敢說,在此時的青一中,再NB的球霸,都不必放在眼里,那么……
結局早已注定。
11比0,眼睛男預測的很準,不過算錯了勝負。溫諒飄忽莫測的回旋,干凈利落的揮拍,風格絢麗的扣球,僅僅用了三分鐘,就打完了這一局!
那個高二的老不修不信的揉揉自己的眼睛,嘴巴張的幾乎能吞下一只企鵝,被他忽悠了半天的那個什么都不懂同學捅了捅他說:“哥們,這就是霸住臺子從不下來的皇帝?狗皮膏藥吧,死貼著下不來了吧?”
這些話傳到其他人耳中,頓時響起一陣竊竊的笑聲,國人素來同情弱者,尤其溫諒在不被看好的情況下以絕對優勢翻盤,更是獲得大家的一致好感,雖然不敢明目張膽出來聲援,但笑幾聲給穆山山添點堵,還是可以的。
11比0,一個無比尷尬的比分,梁博面喪若死,他從沒想過自己能輸的這般徹底,尤其是穆山山那張要爆炸的臉更是讓他心情沮喪,說好的報酬就不用想了,別人的嘲笑他也沒時間在意。他現在唯一祈求的就是:穆山山千萬別對他記恨……他有朋友混在穆山山的圈子里,比別人更清楚對方的狠辣。
穆山山臉漲的發青,眼睛男不敢抬頭,溜到壯漢旁邊找難兄難弟安慰去了。溫諒將拍子一扔,走到穆山山跟前,欣賞一下他的表情,淡淡的說:“小子,三打兩勝,磕頭叫爺爺吧!”
穆山山死死的瞪著溫諒,粗野的臉龐幾乎碰到了溫諒鼻子,好半響狠狠的吐了兩個字:“不算!”
溫諒哈哈大笑,退開幾步指著他笑道:“菜鳥永遠是菜鳥,狗肉永遠上不了臺面……好吧,那咱們一場定輸贏,就按你說的,斗牛,你我單挑!”
穆山山震驚于溫諒前兩場的表現,眼睛滴溜溜一轉,說:“單挑看不出技術,有本事咱們3V3!”
溫諒冷冷的注視著他,穆山山縱然再無恥,也知道自己今天數次說話當放屁,早已丟盡了臉面,當下不管不顧的說:“怎么,怕了啊?”
“好吧,我再退一步,就3V3。不過我現在沒隊友,一個星期后,還是這里,我等著你叫爺爺!”
穆山山輸人不輸份,惡狠狠的說:“爺爺等著你!”
他不相信,一個初中唯唯諾諾的窩囊小子,一個被嘲笑被鄙視的無能家伙,縱然現在有那么點不同,可要在一星期的時間,找到可以配合的隊友,幾乎是件不可能的事!
籃球,可不是一個人的運動。
穆山山帶著手下揚長而去,態度一如既往的囂張,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們大獲全勝呢。
圍觀眾或興奮或無趣的逐漸散去,溫諒一轉身,就看到操場邊的臺階高處,兩個人并肩站立,裙裾飛揚,少年白衣,夕陽從背后偷偷的灑出片片熏紅,將兩人襯托的直若神仙伴侶,如詩如畫。
紀蘇,顧文遠。
永遠是這個時代最吸引眾人目光的最佳組合,沒有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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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諒在原地站了片刻,轉身走上臺階,來到顧文遠面前,輕笑道:“不好意思,讓你失望了,最后還是我贏了!”
顧文遠一臉的莫名其妙,先苦笑著看了看紀蘇,似乎不明白溫諒干嗎找上自己一樣,然后用那種極度平淡的語氣說:“輸贏跟我沒關系,我只是看戲而已。”
他微微側頭,在紀蘇看不到的角度將眼中的譏笑和唇角的諷刺,毫不掩飾的灑了過來。
小子,你再厲害,也不過是場中表演的戲子,輸了贏了,那又有什么要緊,我只看戲而已!
溫諒垂在腿側的雙手不易察覺的緊了一緊,清澈的雙眸似乎有一道亮光閃過,他盯著顧文遠那張俊朗無匹的臉,突然仰天哈哈大笑:“不錯,不錯,咬人的狗總是不叫的……那咱們就一個一個來,總有一天要叫這天下無狗,哈哈!”
說完溫諒立刻離去,他怕再呆片刻,會忍不住一拳砸在顧文遠的臉上。
顧文遠聳聳肩膀,不置可否,轉頭對紀蘇道:“希望我的忍耐,不會讓你覺得是懦弱。”
紀蘇看著溫諒揚長而去的背影,眼中若有所思,她微微一笑:“當然不會,跟這種人計較什么……”
這一笑千嬌百媚,十七歲少女的清純和魅惑盡在其中,顧文遠迷失在這帶著芬芳的笑容里,久久不能自拔。
紀蘇,我一定要得到你!
世間傳播最快的莫過于流言。
僅僅兩天的時間,溫諒在高一新生里立刻成了風云人物,無論是講臺上的介紹,還是調離座位的那句名言,或者是跟穆山山在小操場上的交鋒,他的名字飛快的傳遍了青一中。但比他更出名的,卻是一直處于被動的紀蘇。
無論是紀蘇倒追溫諒不成的謠言,還是穆山山和溫諒為紀蘇爭風吃醋大打出手的花邊,在娛樂極度匱乏的高中時代,都能引起很長時間的關注和爭論,更何況紀蘇還是這樣一個明媚多嬌的漂亮女孩,自然會造成更大的轟動。
這樣的直接后果是,一三班門口課間課下來溜達的人群驟然增多到一個可怕的數據線,探頭探腦的,四下打聽的,各色人等層出不窮。但這些人卻有了兩個共通點:一是在看到紀蘇后,都覺得不虛此行;二是在看到溫諒后,都大罵見面不如聞名。
葉雨婷葉老師在趕走好幾波人群后,一頭霧水的在教室里問道:“怎么回事,這么多人來串門?“
底下哄堂大笑,卻無人想給葉老師解惑,因為大家都看的明白,溫諒這家伙,也不是什么好鳥,能不得罪就不得罪的好。
下午放學,溫諒剛走出校門,就見到許瑤坐在人行道的護欄上一下下的晃著腿,忍不住調笑道:“小**,是不是跟媽媽走丟了?沒關系,來,叔叔帶你去看金魚。”
金魚叔叔的威名在這個時代還沒有彰顯,許瑤雖然沒聽懂,但并不表明她不明白這話里所透露的猥瑣因子,所以她毫不猶豫的跳下護欄,一腳踹了過來。
“矜持,矜持,”溫諒邊躲閃邊教導,“女孩子動手動腳的多不美觀,尤其你還穿著裙子,小心腿抬高了走光啊……”
這句話起到了決定作用,許瑤停下來攏了攏頭發,順了順裙擺,伸出食指勾了勾,溫諒苦笑著轉身,翹起了**。
許瑤作勢輕踢了一下,在其他同學注意到之前,轉移到旁邊的小胡同里。“喂,你腦子有問題是不是?今天明明贏了,干嗎還要跟他們比?一星期你去哪里找兩個隊友來斗牛哦?”
原來,這小妮子也知道了這件事。自從那天水庫之游后兩人一直沒有聯系,許瑤在一班,開學了這也是第一次見面。
“不錯哦,沒有跟時代脫節,學校最熱門的焦點動態都知道嘛!”
“呸,不要臉,哪有這樣夸自己的?”
笑鬧一會,溫諒突然安靜下來,身子斜靠在墻上,想起前世里那時刻困擾在自己心中的怨念和不甘,這一世就要加倍的償還,所以無論怎樣,一星期后的比賽都不能輸,并且要贏的漂亮。
許瑤看著溫諒的側臉,十六歲的少年帶著同齡人都有的青澀,但不同是他多了點成年人才有的獨特滄桑,棱角分明的輪廓堅毅中不失柔和,淡淡的眼神,微挺的鼻梁,唇角時不時掛著的莫名自嘲,從這個角度看去,竟然頗有些吸引力。
“喂,想什么呢?”
許瑤俏臉一紅,打開溫諒在眼前亂晃的手,“我在想,如果某人肯叫聲姐姐的話,說不定我能幫忙給他找一個籃球教練……”
溫諒大喜,立刻雙手拜拜:“求你了,姐姐,許姐姐,瑤姐姐……”
“停,停,停……傻樣,你不惡心我成不成?”
在建設路的一家餐廳見到這位籃球教練后,溫諒直接呆掉了,指著對方說:“你……你……”
“你什么你,這就是我跟你說的籃球教練,也是我的死黨兼閨蜜。傻小子,我沒騙你吧,她真的是個大美女哦……”
溫諒垂頭喪氣的坐了下來,是,確實是個大美女沒錯,可這不是重點好不好?你能不能告訴我,為什么上次頒獎見到的那個鷹鉤鼻MM會在這里?
“你好,我叫溫諒,跟許瑤是朋友,上次那件事……是個誤會……”口才一向便利的溫諒也不知說些什么好。
許瑤很少見到溫諒這樣的窘態,頓時哈哈大笑:“誰讓你自己嘴快的,自作自受!”
溫諒哪還不明白,上次完全是被許瑤給整了,這丫頭跟人家是死黨,還故作不認識,挖個坑害得自己跳。正要鄙視一下,那美女突然開口:“打過籃球?”
溫諒先愣了下,然后搖頭。
“沖動!有什么特長?速度,力量,身……身高就算了!”
溫諒一頭黑線,再度搖頭。
“無能!那干嗎要跟人家比,出風頭,爭強好勝?”
溫諒想了想,點頭。
“幼稚!瑤瑤,我有事先走了,拜。”
美女直接站起,穿著牛仔褲的修長**頓時引人注目,高挑完美的身材一覽無遺,她看也不看溫諒一眼,掉頭離開。
溫大叔呆在座位上,看著女孩遠去的背影,好一會才**拇指說了句:“NB!”
溫諒這才知道,原來鷹鉤鼻美眉就是青一中以后名聲大噪的三大美女之一寧小凝,也就是許瑤口中的死黨兼閨密,也是顧文遠的那個世交。多重身份一表明,溫諒也只能搖頭無語,這叫什么事!
“許瑤同學,就她這脾氣,你這是找教練呢,還是給我找媽呢?”
許瑤白他一眼:“你能不能別這么不要臉?”黑溜溜的眼珠子一轉,吃吃笑道:“小凝很少這樣子的,看來你那次氣的人家不輕哦……”
“喂,你無恥的樣子很有我當年的風范啊!”
兩人吐槽一陣,溫諒對寧小凝也有了一定的了解,這美眉身高近1米七三,**筆直修長,讓人過目不忘,尤其籃球受過專業訓練,像溫諒這樣的,人家一個打他五個不成問題。
但問題來了,鬧成這樣,怎么請人來當教練?
兩人大眼瞪小眼搞了半天,最后還是許瑤想了個注意:“要不晚上我再約她出來,你磕頭認錯?”
看溫諒就要發飆,立刻雙手合什拜拜:“OK,OK,這事我搞定,我搞定。”
第二天剛到學校,任毅就附耳過來,神秘兮兮的說:“溫諒,你們一星期后的比賽已經開盤了哦,穆山山跟你的賠率是1:3。”
“靠,誰這么有才?”溫諒難以置信,這什么年代好伐,高中生也玩這個?為毛自己以前從來不知道呢?
“當然是劉致和啊,除了他誰能來做莊,換了別人我們傻啊交錢給他!”任毅看溫諒如同一個火星人。
“哦,請問劉致和是哪位?我就知道臭豆腐王致和……”縱然要被任毅鄙夷到死,溫諒也不能不問,能在剛開學就這么牛逼的人物,足以引起他的好奇心。
“劉致和是五班的班長,我們明華初中上來的,初一時就霸氣畢露,初二就稱雄一方,初三在青州就無人不知啊……”
“咳咳……”溫諒被嗆的膽汁都要出來了,你以為是青州顧時同啊?只好用眼神告訴任毅:你小子再胡扯,哥哥這就讓你知道什么叫霸氣畢露!不過明華初中?左雨溪介紹李思青去的那個初中,不就是明華嗎?
任毅嘿嘿一笑:“其實原因就一個,他老爸是公安局的副局長,聚眾賭博不犯法啊。”
溫諒哈哈大笑,指著任毅說:“你小子讒下媚上,逢迎拍馬,不是個好人呢。”
任毅抬頭挺胸,洋洋自得。他不同于這個年紀的其他人之處,在于臉皮的厚度,所以溫諒這樣說話,他只會高興,不會生氣。
上午各課老師依次上臺做自我介紹,溫諒腦海里對高中時代的記憶已經逐漸清晰,發現語數理化政史地的老師都沒有變,唯有英語老師、前班主任畢照換成了現英語老師、班主任葉雨婷。
這算什么?一只小蝴蝶扇了扇翅膀,然后只把畢老師扇跑了?
畢老師,我對不起你!溫諒淚流滿面。
化學老師上臺時,溫諒抬了抬頭,前世里唯一對他不錯的老師,就是這個三十歲已為人母的漂亮老師司靜雅。前世里的溫諒毫無存在感,成績不上不下,長相不俊不丑,身高不高不矮,從不多話也不鬧事,高中三年叫上他名字的老師屈指可數,只有司雅靜曾經關注過他一段,勉勵他好好學習,但不久后見溫諒毫無起色,也就放棄了。
這一切的起因,還是那次上化學實驗課,觀察紅磷和白磷的區別以及白磷的自燃實驗,溫諒不小心打翻了托盤,司雅靜正好從旁邊走過,白磷掉到裙子上燒了起來。溫諒嚇壞了,手忙腳亂中竟然用手去撲火,將司雅靜下身摸了個遍。火撲滅了,溫諒的手也燒了幾個大泡,司雅靜非但沒有生氣,反而對溫諒的舉動有些感動,之后就對他多了幾分照顧,無奈爛泥扶不上壁,一年后也就放棄了。
想起前塵,溫諒看向司雅靜的眼中,不由多了幾分溫柔。三十歲的少婦正是一個**一生中最華麗的季節,沒有豆蔻少女般的青澀,沒有中年婦女般的庸俗,一舉手一投足,唯有萬種柔情,千般**。
司雅靜穿著真絲印花上衣,胸前**堅挺,不似孕育過孩子的兩團渾圓,讓人忍不住就想覆手其上,一條薄薄的緊身牛仔褲,將臀部勾勒出來,沿著筆直的**直至腳踝,說不出的美妙動人。溫諒嘆口氣,在作業本上寫了四個字:卿本佳人!任毅探頭過來看了看,疑惑道:“什么意思?”
“沒什么,你不懂。”
等各課老師離去,葉雨婷宣布開始選班干部,她別出心裁的請同學們踴躍競選,并上臺演講,然后由大家統一投票選出班委。這種大學時代才用的方式,放在高中時期不僅新穎,也一下把大家的熱情調動了起來,雖然大多數人是沒有勇氣登臺說話的,但不妨礙他們打雞血般的起哄。
高中時代雖然是一生中難得的比較干凈的時期,但不可否認有些人的心思在這個時候已經發育,開始有意識的做一些事。溫諒很快就接到了兩張條子,一個叫張天琪,競選班長,一個叫馬剛,競選體育委員,許是這兩天溫諒的表現讓他們覺得這也是場面上的人,所以遞過來條子投石問路,看溫諒是否有興趣競選這個職位。如果有沖突大家協商解決,如果沒有的話,還請一二。溫諒笑了笑,對這兩人點點頭,張天琪和馬剛大喜,立刻轉入到拉票的大業中去。
不得不說,經過昨天的是是非非,曾經毫無存在感的溫諒,在三班已經有了點若有若無的話語權。
任毅捅捅溫諒,“你選什么,兄弟堅定!”
“選個屁,”溫諒壓低聲音道:“我班級排名四十八,去競選不是找虐?”這年頭誰都知道,班干部除了體委這個沒有技術含量的職位外,其他的哪個不要求成績優秀,班級排名不在前十的,上臺去也是自取其辱——老師那關就過不了嘛!
不出所料,一番熱鬧后,上臺競選的都是成績靠前的幾位同學,張天琪沉穩大氣,馬剛粗獷豪爽,李寶詼諧有趣,陳小臻文靜柔和,自然少不了紀蘇蘇落落大方,驚艷全場。但讓溫諒驚訝的卻是張子蕓,那個只坐了十分鐘同桌的小巫婆,竟然出落的一副好嗓子,唱起歌來清音繞梁,十分好聽。
投票結束后,溫諒算了算,張天琪班長,馬剛體委,陳小臻團委,李寶衛生委員,紀蘇蘇學委,這些跟前世里班主任畢照乾剛獨斷定下來的班委成員一模一樣,所以說是金子總會發光的,唯有張子蕓異軍突起,竟然擠了前音樂委員安靜的職務,一躍成了三班六常委之一,這速度,嘖嘖!
“跳票哦……有意思!”溫諒撇了眼正坐在第四排中間生悶氣的安靜,一臉猥瑣的笑道。
“什么跳票?”任毅充滿了求知欲。
“沒什么,你不懂的!”
任毅一臉苦悶。
葉雨婷走上講臺,請六位班委成員上臺站成一排,笑道:“聽了大家的競選演講,我很驚訝,沒想到咱們三班藏龍臥虎,有這么多優秀的同學。你們的表現不僅折服了同學們,也折服了我,希望你們能幫助老師,將三班打造成青一中最溫馨、也最有活力的班級,謝謝你們!”
葉雨婷一字不提治理班級、提高成績之類的話,讓同學們更生好感,掌聲雷動,久久不息。
“當然,我知道,也有更多的優秀的同學因為種種原因,沒有上臺來參與競選,老師也不強求。只希望大家能班委的工作,老師的工作,謝謝大家。”
說完帶領六位班委一起鞠躬,剛從初中升上來的正太蘿莉們哪里見過這樣的場面,一時間有些冷場,娘嘞,老師給咱鞠躬,不是做夢吧?
溫諒見場面瞬間冷卻下來,知道葉雨婷肯定有些尷尬,強忍著笑站了起來,邊鼓掌邊大喊:“葉老師萬歲,葉老師威武!”無威武,不論壇,想起前世里泡壇子的往事,一時間感慨萬千。
任毅機靈過人,立刻跟著站起高喊口號:“葉老師萬歲,葉老師威武!”但他依然困惑,喊萬歲就算了,可為什么要喊威武?但想起方才兩次的遭遇,實在沒臉問溫諒為什么。
男生們被溫諒一帶,幾十人同時喊了起來,回音在教室里來回激蕩,場面蔚為壯觀。
之后很長一段時間,提起葉老師,全青一中都知道萬歲后面一定要帶威武,連校長余明德都在一次會議上打趣道:“葉老師萬歲威武,比之萬歲更多了幾分威風啊,哈哈。”
溫諒第一個站起,眼睛有尖,一下子就看到彎著腰的葉雨婷胸襟微開,大片雪膩的肌膚下隱隱可見紫色的蕾絲花邊,襯著深深的溝壑,將人的眼神直直的定在此間。
等別人站起,葉雨婷已經直起了腰,這等美妙景致只能溫諒一個人欣賞了,獨樂樂與眾樂樂,當然要獨樂樂。當然,我們的世界觀不要太狹隘,要辯證的看問題,某些時候獨樂樂不是指只能一個人,眾樂樂也不是說不可以,只要你明白雙飛和3P的區別,一切就盡在不言中了。
葉雨婷臉畔微紅,似笑非笑的看著鬧事的溫諒,心思輕輕一轉,笑道:“溫諒同學,老師看你臨事不懼,遇眾不慌,完全應該出來為大家做些工作。這樣吧,班委位置滿了,老師為你特別設一個職位——統計調查員,主要任務就是收集同學們的意見和建議,無論是生活學習思想或者其他方面,都可以收集整理然后報到我這里來,我會跟班委成員討論解決。怎么樣?”
溫諒一頭黑線,你這意思就是說,哥哥啥事都得做,可就是屁權力沒有,這種人在后世有一個統一說法:背黑鍋戴綠帽看別人大炮——夠狠!
此時此刻,溫諒怎么也不能拒絕,只好點頭答應,大不了咱尸位素餐,消極怠工。可能是看破了溫諒的打算,葉雨婷補充說:“當然,也不能影響學習,這樣吧,一星期最少要匯報三到五條,你看……”
“要是不能呢?”溫諒決定反抗。
“要是不能,呵,”葉雨婷臉色一正,精致漂亮的臉蛋竟然有了幾分殺氣,“老師獎懲分明,完不成任務,就義務為大家掃一個月的地吧。”
“好啊好啊。”四下里聒噪聲起,大家都爽的不行。
打擊報復啊,這是**裸的打擊報復啊,溫諒看著葉雨婷,察覺到她眼眸中一絲笑意,好吧,哥哥服輸。
(票票呢,票票呢……)
放學后還是在昨天的那個餐廳,溫諒再一次見到了寧小凝。許瑤將溫諒拉到一邊偷偷的說:“終于搞定了,小凝答應做你的教練。傻小子,你真是傻人有傻福啊,有我這貴人相助,嘿。”
溫諒不為所動,冷靜的說:“都替我開了什么條件,說吧!”
許瑤訕笑兩聲,難得的露出幾分尷尬神色:“其實也沒多少……”
溫諒知道壞了,深吸一口氣,找個椅子扶好站穩,“說吧,我頂的住!”
“也就是隨叫隨到,早上帶早點,中午排隊打飯,晚上護送回家,天熱買飲料,下雨要撐傘,早午晚各請安一次,哦對了,心情好時要你學狗叫,心情不好你要主動陪揍……”
“停!STOP!”溫諒疑惑的看了遠處的寧小凝一眼,那美眉還是冷冷的,一點不像暗戀自己的樣子,怎么會提這樣的條件?心念一動,追問了一句:“我的服務對象具體是……”
許瑤羞羞答答的指著自己的鼻子,**說:“當然是我了!”
溫諒身子搖擺了一下,幸虧基本功扎實才沒摔倒:“嗯,也就是說,我不過是找個籃球教練,付出的代價卻是我的整個人生?”
“也沒有那么多了,最多1/3……”
“去死!”
坐到餐桌上,寧小凝說話干脆利落:“我答應幫忙,但成與不成,還得看你的天賦。我只提三個條件,第一,穆山山那群人雖然又蠢又笨,但人高馬大,配合默契,你最好找兩個強壯一點的隊友,不然絕對死的很難看。”
溫諒撓撓頭,毫不羞愧的說:“這個條件我**不了……別生氣,我絕對服從領導,但真的,從小到大,我一個朋友沒有,更別說強壯型……”
許瑤在旁邊眨巴著眼睛,雙手托腮:“哇,好可憐!”
寧小凝面無表情的看了她一眼,說:“第二個條件,學校人太多,我需要一個安靜的地方做訓練場地,你自己解決。”
許瑤正要拍胸脯應下來,寧小凝再次面無表情的看著她,許瑤拍往胸口的小手順勢移到額頭,低呼道:“哎呀,頭好暈!”
溫諒和寧小凝的嘴角同時有些**,都被這活寶氣的不輕。溫諒想了想,說:“這個條件可以**,我家院子那個小籃球場正好可以用,環境100分,絕對OK。”
許瑤爬到寧小凝耳邊嘰里咕嚕不知說些什么,兩張同樣精致秀美的臉龐湊在一起,許瑤淡淡的**停留在寧小凝晶瑩剔透的耳邊,輕輕蠕動下說不出的**迷人,溫諒笑瞇瞇的看著兩女,心頭卻突然想起司雅靜那勾人之極的窈窕身材,一時間浮想漣漣。
寧小凝聽完許瑤的告密,從鼻子里冷哼一聲:“純沙土地面,架子45度傾斜,球框沒有網也就算了,還缺了一半,這是環境100分,還OK?”
溫諒沒想到許瑤把自己出賣的這么徹底,說:“其實湊合著還能用……”
寧小凝忽地站起,傲視同齡人的身材立刻讓溫諒需要仰視。
“好了,開個玩笑,場地我搞定,條件絕對一流。”
溫諒舉起雙手做投降狀,許瑤見兩人要鬧僵,立刻學著溫諒也舉起雙手,樣子要多可愛有多可愛,寧小凝撲哧一笑,屈指點在許瑤額頭:“你呀……”
這一笑如春回大地,嫩柳吐芽,堅冰籠蓋的大地吱呀呀的裂了一條縫隙,巧笑倩兮,美不勝收。
“第三個條件,”寧小凝坐了下來,淡淡的說:“希望你比賽以后,不論輸贏你都不要再跟瑤瑤來往了!”
溫諒呆了一下,然后啞然失笑,還沒說話,許瑤唰的站起,指著寧小凝鼻子怒道:“寧小凝,少拿你們寧家那一套來對付我,我交什么樣的朋友由不得你管!”
寧小凝看也不看她一眼,只盯著溫諒的眼睛,靜靜的說:“就算為了瑤瑤好,你也不應該跟她這樣親密。”
許瑤一巴掌拍在桌子上,喊道:“誰跟他親密,寧小凝,我告訴你……”
話沒說完被溫諒拉著坐了下去,許瑤看著他想要解釋,男孩黑亮的眼睛清澈如水,似乎有層層波紋在晃動,微微一動有種說不出的神秘,她突然明白,從初相識到共患難,有種從不曾有過的信任和默契洋溢在兩人之間,不需要她再解釋什么,一切盡在不言中。
許瑤心頭一顫,臉上飛起一抹羞紅,垂下頭一言不發。
寧小凝看在眼里,輕輕一嘆,知道這小妮子已經泥足深陷,對溫諒冷冷的說:“你得罪了顧文遠,如果再得罪我,青一中你絕對呆不下去。如果你答應我的要求,我可以保證,顧文遠不會再來騷擾你!”
溫諒面帶微笑用眼神詢問許瑤,許瑤有些慌張,伸手拉住寧小凝的手搖了起來,扭頭對溫諒說:“她可以的……不過你放心,我不會讓他們欺負你!”
溫諒雙手虛空按了按,示意兩個女生安靜,“好吧,我現在表態——我不答應!”
寧小凝雙目一聚,竟然有絲絲寒光在閃爍,小小年紀卻有了幾分大人物才有的威壓,許瑤一躍而起,沒口的夸贊:“就知道你最好了。”又對寧小凝得意的一笑,正要說什么卻被她打斷。
“溫諒,我知道你,父親溫懷明,市委政研室的副主任,母親丁枚,農機廠的出納,小學到初中默默無聞,在班級毫無存在感,生性膽小懦弱,有跟你初中三年的同學剛過了一個暑假,竟然不記得有你這個人……同學,這樣的你,我實在不認為能跟許瑤做朋友!”寧小凝頓了一頓,芊芊細指按在桌面,上身前傾,靈秀逼人的俏臉近在咫尺,唇瓣開合之間,一股若有若無的清香鋪面而來,“還是說,你親近她,只是為了她有一個做市委書記的父親!”
許瑤啊了一聲,手足無措的看著溫諒,還沒說話,臉先紅了。
溫諒吃了一驚,臉上卻不動聲色,他兩世為人,心性早已磨練的堅韌無比,自然不會讓兩人看出絲毫破綻。但這也更證實了寧小凝的猜測,這家伙肯定早知道許瑤的父親是許復延,她看著許瑤,眼中似乎在說:如何?
許瑤呆呆的看著溫諒,好一會才問道:“你早知道了是不是?你一直都在騙我是不是?”
一向嬌縱無敵、古靈精怪的許瑤,此時的嗓音竟然有點發顫。
溫諒不是傻子,許瑤能在市委家屬院自由進出,還能將東西搬進搬出,自然不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尤其老爸提到那十佳人選改變的事,顯然跟許瑤有關。再聯系到“鳳凰珠寶店”的港商上桿子似的非要獎勵什么見義勇為基金,竟然是兩千塊之巨,跟許瑤的身份不無關系。但說真的,溫諒從不曾想過許瑤會是許復延的女兒,他印象中的許瑤,一直是前世里那個聰明可愛、嬌蠻卻又癡心的女子。
他嘆了一口氣,輕聲說:“我的朋友叫許瑤,跟她的父親無關,我喜歡的是那個無拘無束的小女孩,是那個古靈精怪的小淘氣,是可以跟我大喊大叫,卻不用擔心對方會生氣的知己好友……我的心意雖然廉價,但一個市委書記還是不值的!”
許瑤癡癡的看著溫諒,聽他淡淡的說話,只覺心跳的厲害,全身軟軟麻麻,從胸口到臉頰火辣辣的發燙,她喜極而泣,兩滴清澈的眼淚從眼角流下,“我相信你,真的!對不起!”
溫諒在許瑤的手背上輕拍兩下,轉看向寧小凝,臉色淡的似乎眼前人不存在一樣,對寧小凝這種生性高傲的女孩來說,有什么比這樣不屑的態度更讓她覺得的屈辱的么?
“寧同學,你長的很漂亮,也許出身也比我這樣的老百姓高貴,但我覺得你真的很可悲。你的樣貌是父母給的,你的出身是家族多少代人的積累,就你個人而言,小小年紀就只會用利益來分辨是非,帶著大大的有色眼鏡,左眼看到錢,右眼看到勢,請問,你要用鼻孔來看友情和愛情嗎?當然,像你這種人,也許友情和愛情都是權勢上的砝碼,你毫不在意。但請你記住,我,許瑤,還有許許多多一樣的人,我們左眼看到的是友情,右眼看到的是愛情,唯有權勢,不好意思,我是用**看的!”
許瑤撲哧一笑,看著寧小凝氣的蒼白的臉色,立刻強忍住,身體卻還在抽搐:死溫諒,臭溫諒,說話這么粗俗,不過……呵,真好玩!
在寧小凝十七歲的人生里,這是絕無僅有被氣到吐血的一次。她生性淡薄,加上出身豪門,從小到大從沒人敢這樣對她,她也很少為他人生氣,卻不想好心幫瑤瑤來試探這個人,卻真正被氣到了,尤其還有上次他說自己鼻子能掛醬油瓶。
這個男生,真的很討厭!
“喂!你還笑……”寧小凝羞怒的拍了許瑤一下,也只有在許瑤這個唯一的閨蜜面前,她才會有這樣小兒女的一面,至于溫諒,已經被無視。
許瑤抱住寧小凝的腰身,在她臉側啪的親了一口,不等她發怒,站起身來對溫諒鞠了一躬,用很少見的誠懇語氣說:“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溫諒哪還不知今天這事有點貓膩,靜等許瑤給自己一個解釋。
“我私下跟寧寧說起你,寧寧卻瞞著我偷偷調查你的過去,回來跟我說你的性格和為人同我說的完全不一樣。我很奇怪,一個人的性格能在十幾天內就有這么大的變化嗎?所以寧寧說來試試你的時候,我沒有堅決的阻止她,對不起!不過我真的不知道,她的試探竟然是要你不跟我來往……要是我知道的話,絕對絕對不會同意她這樣做的,溫諒,你相信我……”
看著溫諒越來越冷的眼神,許瑤聲音弱了下去,如同一個犯錯的孩子般低頭揉著衣角,那個美而悍的青春美少女恍如昨日。
“好吧,其余的我來解釋。我調查的結果和瑤瑤口中的你完全是兩個人,溫諒,如果是你的好朋友碰到這種情況,你會不會擔心她會受騙?瑤瑤是我唯一的朋友,她的身份又很**,但她自己卻傻乎乎的從來不知道這一點。所以我想來試試你,看這個昔日懦弱怕事的男生,是怎樣突然勇斗歹徒,還敢羞辱顧文遠,跟穆山山叫板的……”
溫諒接過話說:“不錯,你肯定以為我知道了許瑤的身份,所以有恃無恐,斗歹徒的時候她在,羞辱顧文遠的時候她也在,甚至連這次跟穆山山公開比斗,也是她幫我四處找教練……不錯,你說的很對,既然如此,那就拜拜了,大家不要再見,免除你們的擔心!”
溫諒冷冷的說完,不理身后許瑤的喊聲,轉身離開。
走過一個拐角,滿臉悲憤的溫大叔突然貓到一側,偷偷的露出腦袋向餐廳看了下,臉上哪里還有半點被誤解的無奈和被冤屈的悲傷,他猥瑣的咧嘴一笑,低聲說:“兩個小丫頭,還想跟哥哥斗,這次先教訓教訓你們,看以后還敢跟哥哥玩心眼,哈哈哈。”
溫諒何等樣人,怎么會真的跟兩個小丫頭生氣,何況人家擔心的也沒錯,不過被寧小凝那樣說了一頓,不發泄下心里添堵。這樣多好,不知明天會是誰先來認錯,我是矜持下不接受,還是矜持下就接受呢?
很為難啊!
不過許瑤這妮子竟然是許復延的女兒,真是撿到寶了啊,其實剛才說的話還有個修正案:我左眼看的是友情和愛情,右眼看的卻是權勢,大大的權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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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那家餐廳后,找家電話亭給左雨溪打了電話,溫諒獨自一人來到上次兩人見面的帝苑花園。在門口等了半個小時,左雨溪那輛黑色桑塔納慢悠悠的開了過來。溫諒迎上去左手搭在車頂上,笑瞇瞇的看著車窗里的麗人。
貼著車膜的窗戶搖了下來,露出左雨溪盈盈笑臉,她穿著白色立領襯衣,下擺塞在黑色的及膝套裙里,兩條渾圓白嫩的玉腿緊緊的并在一起,從溫諒的角度俯瞰下去,微微敞開的衣襟中一道深深的溝壑,峰巒疊翠,引人入勝。
左雨溪**的橫過來一眼,沒好氣的說:“爬這么近,也不怕夾傷你的手!”
溫諒笑道:“說起夾傷,孔子論語倒講過一個故事。說一個人遇到兩艘相向而行的船,手托在窗外被夾傷了一根手指,回來告訴妻子,妻子大驚說了一句話,姐姐猜她說了什么?”
左雨溪早不把溫諒當小孩子看,尤其經過這段時間的鍛煉,溫諒身上隱隱透著強烈的男人氣息,在這么近的距離被他死死盯著,左雨溪略有點不適應,歪頭想了想,瞪他一眼:“別賣關子,說什么了?”
“她駭然失色,千叮萬囑道,今后再遇到這樣的事,切記千萬不可小便!”
左雨溪撲哧一笑,身在官場什么樣的葷段子沒見識過,伸手在他頭上打了一下,嗔道:“沒大沒小的,連孔夫子都敢編排!上車,我帶你進去。”
進到房間,左雨溪讓溫諒先看電視,自己去了浴室洗澡,溫諒**著遙控器,聽著浴室里傳來稀里嘩啦的流水聲,想像著里面霧蒙蒙的淋浴下白花花的身體,倒也自得其樂。
左雨溪在鏡子前解開襯衣,又彎腰**裙子,潔白無瑕的胴體完全**在空氣中,她看著鏡中如同上天恩賜般毫無瑕疵的肌膚,手指順著脖頸悄悄滑下,在隆起的兩團渾圓上輕輕一觸,指尖處的柔膩傳來驚人的彈性。她屈起腳尖,在原地轉了一個圈,長發在空中飛過,在霧氣籠罩的鏡面上掃出幾道淺淺的印痕,那柔軟緊束的腰身,圓潤高翹的**,**開合之間若隱若現的萋萋妙處,無不昭示著造物主的偏心。
“哎呀!”左雨溪低呼一聲,才想起今天不是自己一個人在家,外面還有一個男人,是的,在左雨溪心中,溫諒雖然才16歲,卻比一般的男人都更像一個**漢。
她在緋紅的臉側輕彈了一下,低啐一聲,拉上布簾沐浴起來。怕溫諒等的焦急,沒泡浴缸,只在淋浴下沖了一會,擦干身子后習慣性的洗了內衣褲,等穿浴袍的時候發現自己又錯了。平常她在家都喜歡赤身穿著浴袍到沙發上躺一會,然后才會到臥室穿上**,至于上身,更是一直處于真空狀態。可現在溫諒坐在外面,從浴室到臥室必須從他面前走過,饒是左雨溪在青州官場以冰冷無情、殺伐果斷著稱,此刻也渾然沒了主意。
她在里面糾結,孰不知溫諒在外面更加糾結,明知道一個絕色美人就在自己不遠處脫的光光的,無數水滴打濕她的頭發和身體,細長的手指在胸口和大腿來回滑動,那是怎樣一副讓圣人變禽獸,讓禽獸變金剛(打飛機的那位)的誘人畫面啊?溫諒只覺口干舌燥,在屋子里轉了兩圈,拉開冰箱找了半天,竟然沒有能降火的冷飲,上下三層整整齊齊的排著十幾瓶易拉罐裝的青啤。他看了看浴室,搖頭自語:“沒想到還是個酒鬼,呵。”拿了三瓶回到沙發處,邊喝酒邊等左雨溪出來,不料三瓶啤酒喝完還不見人,溫諒有些急了,跟許瑤分開后就直接來找左雨溪,沒來得及跟家里打招呼,這要回去晚了,老媽還好說,老爸肯定要虎著臉訓斥老半天。
“左姐,快點成不?小孩子沒有人權的,我回家晚了**要受苦,到時候你賠我啊?”
“來了來了,喊什么喊?再喊現在你**就要受苦!”
聽出語氣十分不善,溫諒撇撇嘴腹誹一句唯女子小人難養也,又拿了一瓶啤酒喝了起來。剛喝一半,左雨溪終于拉開浴室門走了出來,溫諒已有些醉意,一看下不由眼前一亮。
幾縷頭發順在耳后,順著白皙的脖頸**的貼在鎖骨上,擦了半干的青絲上還有水滴俏皮的滑下,衣襟領口半開著,溫諒甚至能看到水滴從胸部滾過后留下的弧線印跡。寬松的白色浴袍將里面的**遮蓋起來,腰間系著窄窄的浴帶,下擺有個分叉,一走動間筆直的小腿隱隱可見,給人留下無窮想象的空間。
左雨溪若無其事的說:“你先坐著,我進去換身衣服。”
溫諒看看天色已黑,實在等不及了,過去拉住左雨溪的手就往沙發那拽,“好了好了,先別換了,時間不夠了,我就幾句話說完就走。”
左雨溪掙扎幾下沒有掙脫,衣服里空蕩蕩的,也不敢**拉扯,生怕被溫諒發現迤邐風光,半推半就下跟著坐了過去。
“啊,你吃大戶呢是吧,我一個月的存量,被你一會報銷一半。”
左雨溪故意夸大了語氣,來舒緩下自己的情緒。她坐在溫諒對面,緊緊的并攏**,雙手下意識的將衣帶緊了又緊,現在她唯一慶幸的就是這件浴袍是純棉的,不會透光,卻不知這樣做,浴袍皺在一起,恰好在兩**形成一個小小的倒三角形,更顯**迷人。溫諒感覺到了左雨溪的緊張,也沒往心里去。雖然左雨溪堪稱絕色,但他兩世為人,心智堅定,自然不會有什么過分的想法。
“我還以為姐姐是個酒鬼呢,才想犧牲自己挽救一個大好女青年。早知是你一個月的量,我才懶的喝呢,又澀又苦,喝了受罪。”
溫諒也在有意的拉近雙方的距離,說話沒有像以前那么矜持,熟絡話說的極其自然,好似兩人本來就是很好的朋友一般,這種跳過從陌生到親密的**,一步到位的手段,沒有在社會一二十年的摸爬滾打,是做不來的。
左雨溪心中有鬼,只覺溫諒的眼光能穿透浴衣在自己的身體上來回巡視,許久不曾有過的奇妙感覺在身體里悄然蔓延,身上熱躁躁的難受,“找我什么事?”
溫諒笑了笑,說:“對您來說小事——我想借青州師院籃球館的鑰匙用用,姐姐幫下忙好么?”
“呵,”左雨溪拿眼角斜他一眼,調笑道:“現在的小孩子真不得了啊,談情說愛都要跑到人家大學籃球館去了……這是最近的流行嗎?”
這年代早戀還是一個禁忌話題,但禁忌不代表不存在,雖然比不了后世那般的**,卻也有不少人偷偷的嘗過了**間的滋味,左雨溪這樣說,自然是不懷好意,做那事有開房的,有野戰的,有在校園小樹林就地取材的,甚至有NB的直接在教室或食堂的,但跑到人家大學的籃球館,實在是膽大包天。
溫諒知道左雨溪在打趣自己,一臉憤憤的說:“喂,你一個教育局的領導,就是這樣為人師表的?小心我學壞了,你可要負主要責任!”
左雨溪哈哈大笑,俯仰之間,**不經意的分了開來,浴袍的下擺向兩邊滑去,潔白的小腿,圓潤的膝蓋,光滑的大腿,如同抽絲剝繭般露出那所有男人迷戀的身體,有那么一剎那,溫似乎看到有一點點陰影在眼前一劃而過。
——幾株芳樹遮春影,蜿蜒溪谷入山林。
溫諒呆了一呆,還沒想明白為什么衣服下面什么也沒有,心里先不由想起了這首牛詩的后兩句:
——兩扇**夾玉柱,一道清泉入花心。
眼光自然而然的瞄向了那張引人犯罪的俏臉,一時間竟然有了反應,下面悄然隆起一個的弧度,將褲子微微撐了起來。
左雨溪止住了笑,一眼看到溫諒的異樣,小吃一驚,然后才發現自己這個樣子對血氣方剛的少年是多大的**。饒是她心性清冷,也受不住這份尷尬,臉蛋羞的通紅,竄起就要跑掉。不料手忙腳亂,左腳踩住了衣服下擺,一個踉蹌摔倒在沙發上,整個浴衣悄然脫落搭在了腰間,露出了光潔的**。
溫諒震在當場,心里轉的只有一個念頭:我現在要是過去扶住她,說聲小心,會不會挨打啊?
(在新人榜上掛了個小尾巴,這是牛人們的一小步,卻是咱的一大步,為了這一歷史性的時刻,讓大家看一眼左MM的**吧)
左雨溪俯在沙發上,只想從此睡過去不再醒來,要是別人她倒也不會為難,有的是法子讓他后悔看到自己這副模樣。可溫諒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尤其這男孩有種奇妙的氣質,讓人不覺得討厭,可他畢竟還是個16歲的少年,被他看到這種羞人的模樣,還是在自己沒有穿內衣褲的情況下,人家會怎么想?說不定還以為是故意勾引呢,這還讓人怎么辦?
溫諒見左雨溪就那樣爬在沙發上不動,雖然只露出了后背,重點部位什么也看不到,可長長的青絲披散在純白如玉的背上,黑白間的強烈對比擁有無比的視覺沖擊力,沿著背部的曲線綿延往下,高高翹起的**在白色浴袍的遮掩下更顯得美妙動人。他狠狠的甩甩頭,走過去將浴衣拉起,蓋住左雨溪的后背,低聲道:“沒事的,我遠視,近距離什么也看不到……”
話沒說完,左雨溪**一聲,將浴衣胡亂裹在身上,掉頭跑進臥室,重重的關上了房門。
溫諒嘆了口氣,如果因為今天這意外讓左雨溪無法面對他,這無疑是很大的損失,只有慢慢想辦法消除掉她心里的陰影。不然一看到自己就回想起今天這一幕,只怕左雨溪再沒勇氣站在自己面前了。
敲了敲房門,溫諒低聲說:“姐,我先回去了,你休息吧。”房內靜寂無聲,溫諒搖搖頭,轉身離開。
回到家毫無例外的被溫懷明一頓訓斥,溫諒心情不好,沒有跟老溫油嘴滑舌,讓最近跟兒子斗嘴上癮的溫副主任大為不滿。倒在**胡思亂想了半天,溫諒發狠般捶了下床,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隨她去吧,這條線斷就斷了,沒了谷哥,還有度娘,這年頭離了誰不能活啊!
晚飯也沒吃迷迷糊糊的睡著了,隱約聽到客廳的電話響了起來,溫諒看看已經23點多了,喊了幾聲父母竟然不在家,只好到客廳去接電話。
“喂,找哪位?”
電話那頭停頓幾秒,才聽到一個好聽的聲音說:“師院那邊我聯系過,明天下午你去籃球館門口拿鑰匙,拜!”
“喂,喂……”溫諒還沒來得及說話,電話里傳來嘟嘟嘟的聲音,已然掛斷了。
這左雨溪,呵!
溫諒“耶”了一聲,在客廳里一個后空翻。在他內心深處,也許真正在意的,不是左雨溪的身份,而是她這個人。
第二天上學不僅任毅問溫諒準備的怎樣,連并不怎么熟悉的孟珂也過來詢問溫諒有什么需要幫忙的,對這個紀蘇蘇的好友,溫諒沒有什么惡感,卻也不愿產生什么交集,淡淡的拒絕了。孟珂也不在意,笑呵呵的轉身走了,任毅豎了豎大拇指,以示對溫諒的崇拜之意,被溫諒踹了一腳做回應。
放學后還是在上次的地方被許瑤截住,跟著的還有那個傲嬌的大小姐寧小凝。溫諒冷冷的看著兩人,許瑤滿臉委屈,可憐兮兮的盯著溫諒不說話,寧小凝走上前來,張嘴欲言又止,雖然臉上依然臭屁,可眼睛里的歉意卻表露無疑。
溫諒心里發笑,看著許瑤的樣子也有點心疼,哈哈笑道:“知道錯的話,學聲狗叫來聽聽。”
這是兩人間吐槽的最**武器,也是兩人間相識相知的見證,許瑤哪里不知溫諒已經不再生氣,當下一躍而起,彈起左腳踹了過來。
寧小凝本來聽到溫諒的話還有點生氣,覺得這男孩太沒有胸襟和風度,見許瑤這種反應才明白這是兩人的默契,心中微微一動,卻有種酸楚涌上心頭。那是種從不曾有過的奇妙感覺,有點酸,有點疼。
也許吧,也許是因為自己不曾有過許瑤這樣肆意飛揚的青春少年,也許是因為自己不曾有過溫諒這種心有靈犀的朦朦友情,孤獨的人總是孤獨的,與年紀無關,與家世無關。
三人一行坐98路公交到了青州師院,這個青州唯一的高等師范類學院孕育了青州絕大多數的師資力量,青州市初中、高中的許多老師都是從這里畢業,左雨溪身為教育局副局長,雖然級別上比不了師院的院長,但借用下籃球館還真是輕而易舉。
一個三十多歲的年輕人等在籃球館門口,遞過鑰匙,叮囑了幾句注意事項,就掉頭離開了。寧小凝滿意的四周看了看,眼中對溫諒多了幾分贊賞:“沒想到你還能借到這個場館,這里條件不錯。”
自然不錯,1998年CUBA聯賽開始之后,這里一直是東南賽區的主場館之一,溫諒笑了笑沒有說話,看在寧小凝眼里,自然覺得這男孩不自夸不自得,比起同齡人穩重多了。
“OK,萬事俱備,只差隊員了,現在怎么辦?”溫諒雙手一拍,一副無賴樣。為了昨天的事賠禮道歉,寧小凝已經無條件答應做溫諒的教練,并且承諾如果不勝,可以答應溫諒三個條件。
主客形勢,一夜間就完全逆轉。
寧小凝差點氣結:“沒有隊員,你打個……什么球啊?”那個“屁”字被硬生生的忍住了,好險好險,要是被這小子氣的說臟話,我絕對饒不了他!瞪了溫諒一眼,威脅意味頗重。
溫諒被瞪的莫名其妙:“不是我不找,是實在找不到!”談羽倒是可以拉來,不過他比自己還瘦,何況也不想他惹上穆山山這麻煩。說起談羽,前世里雖然跟他是在高二認識,可這一世有了上次救談雪的牽扯,也許應該抽空找他玩玩,畢竟這是自己兩輩子唯一的一個好兄弟。
“好吧,”許瑤見溫諒眼珠子在自己和寧寧身上亂轉,自然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我不反對,寧寧既然上了咱們的賊船,也只能嫁雞隨雞嫁狗隨狗了。隊員就咱們三個,我拍板定了!”
寧小凝愣了下,明白許瑤是認真的,她拿許瑤沒辦法,只好問溫諒:“要兩個女孩子上場,你不怕被別人嘲笑?”
溫諒擺個烈士臉:“不怕,**平等,為什么怕?”小蘿莉們懂什么,能拉著青一中兩大美女上場陪練,才是真正拉風的事。
寧小凝發現溫諒也不是無一是處,至少這態度就比其他討人厭的男生端正太多了。
事情就這樣定了下來,寧小凝先看了看許瑤和溫諒的基本功,默然半響后說:“先從運球練起吧。”
許瑤和溫諒一臉羞慚,乖乖的按照命令練起10米往返跑運球。兩個小時很快過去,三人圍成一圈盤腿而坐,女孩子不虧是水做的,運動過后香汗淋漓,依稀有股少女芬芳在空氣中纏繞不去。
“OK,”寧小凝還是那副酷酷的模樣,做起了總結發言:“你跟瑤瑤身體素質都很好,協調性和彈跳力遠高于同齡人,突擊訓練一周基本上能打的有些樣子。不過穆山山那邊不知會請些什么人,要是他那個小圈子里的倒不用怕,一群廢物!怕的是他去校隊找外援……”
“不會!穆山山這個人看似粗野,其實愛耍點小聰明,這場比賽鬧的沸沸揚揚,他至少也要在面子上過的去,所以最多在高一新生里找隊員,不會找高二高三的老不修。”
聽了溫諒的話,寧小凝沉吟一下說:“嗯,那邊的情況我去打聽,你們負責練好球就可以。溫諒同學,現在這場球賽已經不僅僅是你個人的事,所以請你多多加油!”
說完起身走到一旁,腳輕輕一勾籃球彈起到手里,屈膝,起跳,籃球在空中劃過優美的弧線,穩穩當當的落入籃框中。寧小凝身材高挑,比例完美,這一下投籃干凈利索,美感十足,非要用一個詞形容的話,就是:賞心悅目!
“謝謝!”溫諒張口欲言又止,話到嘴邊還是變成了謝謝二字。
許瑤正鼓掌叫好,看到溫諒的樣子微微一笑,精致如畫的俏臉似乎帶著輕柔的風,“不用謝,也不用對我解釋什么,溫諒,我相信你,做任何事都有自己的理由!”
見面至今,許瑤一字未問這場爭斗的起因,正因如此溫諒才想對她說明,這一切并不是傳言那樣是為了紀蘇爭風吃醋。這跟喜歡許瑤與否無關,只是一個男人若為了別的**,而拉另外的**下水,未免太下作了一點。
可許瑤不問一字,不發一言,只是默默的幫他找教練,陪他練球,甚至不顧身份答應上場比賽,在這個青澀的時代,在這個羞澀的季節,對一個女孩子來說,這已是毫無保留的信任和情誼。
溫諒突然有些感動,探出手去輕握住許瑤的小手,入掌中滑膩如玉,潔白勝雪!
搞定了訓練場地和教練,溫諒放下一半的心事,第二天上課時心血來潮問了句:“任兄請了,在下有事請教……”
任毅最近剛迷上金庸的小說,你要說話不帶點古腔,他都不稀得搭理,“好說好說,江湖兒女義氣為先,有什么事,溫兄請教吧!”
溫諒忍著笑說:“前段時間聽你說劉致和開了盤口,你下了多少賭注啊?”
任毅表情夸張,一臉的肉痛:“我可算是下了血本了,整整五十塊啊,五十塊啊!”
溫諒噗的一聲,差點沒被自己的口水嗆死,“多少?五十?”
“對啊,我一個星期的伙食費就這樣沒了!”任毅父母做點小生意,家境一般,一個月給他三百的伙食費加零花錢,雖然不多,但也在平均水準線上了,沒想到這家伙竟然真的拿出這么多來賭錢。
溫諒有點頭暈,疑惑道:“這盤子有點大了吧?你們別搞出事了,到時候莊家翻臉不認賬,你可欲哭無淚。”
任毅蔑視的看了溫諒一眼,說:“忘了你不是我們初中的,劉致和在我們那就是一個金字招牌,初中三年做了無數莊,沒一次賴賬的!”
“靠!”溫諒覺得自己老了,原來這群夯貨從初中就開始賭了,真是一樣水養百樣人,自己初中還在尋思從哪搞一瓶大力水手的菠菜呢,人家都開始引進澳門的先進經驗了……
正唏噓間,溫諒被葉雨婷叫到了辦公室,葉老師也不知道尊重學生隱私,直接問道:“你跟穆山山要打籃球賽?”
溫諒沒想到這么快就傳到老師耳中,訕笑道:“友誼賽,友誼賽。”
“我不管是什么賽,溫諒同學,我希望你明白,學校,是學習的地方!”
溫諒知道葉老師聽人歪嘴了,笑道:“學校,也是成長的地方。”
葉雨婷是聰明之極的人,一聽這話知道正常途徑說不動溫諒,突然問:“我是在開學前才突然接到通知來帶三班的班主任,你知道為什么嗎?”
嗯?溫諒聽出她的意思,也就是說歷史本應該按照前世的足跡前進,還是畢照做三班的班主任才對,可不知什么原因,竟然在開學前有了變化?
溫諒指著自己的鼻子說:“我應該知道嗎?”
葉雨婷仔細盯著他的眼睛,似乎在確認溫諒有沒有撒謊,好一會才說:“穆山山性子有些急躁,小孩子又不知道輕重,這場比賽能不比還是不比的好。”
葉老師厚道啊,不過總是突然轉移話題讓人受不了,溫諒撇撇嘴:“不就是脾氣壞、下手黑嘛,您不說我也知道。其實就是友誼賽,友誼賽而已。”
“好吧,”葉雨婷似乎放棄了努力,“我相信你能處理的很好,不過要是有什么事發生,就來找我吧,青一中一般的事情我還可以幫你一下。”
溫諒聽的云山霧罩,死活想不通今天這番談話究竟有什么意義,何況青一中這樣的學校,你一個小小的老師竟然敢大包大攬,真是讓人鎮精啊!
放了學溫諒獨自一人往師院趕去,這是寧小凝的主意,比賽開始前不能讓人知道溫諒跟她和許瑤的關系,敵強我弱,要的是出其不意,要是對頭知道出場的是誰,說不定會節外生枝。所以三人分成兩撥,到了師院籃球館再匯合。
等溫諒的背影遠去,一個爬在校門口鬼鬼祟祟的瘦子往小操場跑去,穆山山一干人都圍坐在籃球場邊的草地上,見瘦子回來,侯強大聲問:“紅猴,他往哪邊去了?”
紅猴清下嗓子,還是那副鬼鬼祟祟的樣子,壓低聲音說:“奇了怪了,那小子往東去了。”
眾人齊齊一愣,一起看向穆山山,穆山山皺著眉頭,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敲著地面,喃喃自語:“東?東有什么?”
青一中在青州主城區中心的繁華地段,出門往西是青州十九中,教學樓破破爛爛,但操場卻是除了師院唯一的塑膠跑道,籃球場地也不錯,水泥硬化了地面,籃筐上都帶著網,不像一中這邊光溜溜的一個大鐵環,怎么看怎么丑。往南走是青州重工廠第一附中,條件比十九中還要好一點,西邊沒有中學,倒是有個城建職專,籃球場是有,不過跟溫諒家的那個場地差不了多少,純粹一擺設。
至于東邊,青州師院倒是在那頭,但大學跟初高中不同,這時段室外籃球場根本就是春運時候的火車站——早滿員了!室內籃球場倒是聽說也有,不過就溫諒那點家世……哼,穆山山不屑的笑笑,沒往心里去,點頭示意紅猴坐下來,說:“往東走那就是回家了,市委家屬院在那邊。我就知道,這家伙有心沒膽,說不定早MB放棄了,文遠還讓我盯著點,有必要?哈哈。”
一群人跟著大笑起來,一個長相清秀的男生皺著眉頭說:“市委家屬院?他家市委誰啊,別大水沖了龍王廟,鬧起來不好看。”
穆山山知道他有個阿姨在市委組織部,但也就是這么一問,他老爸白長謙是掛著常委的副市長,怕過誰來?別看清秀的跟女孩子似的,打起架來叫個不要命,心黑手辣的主,這兩年糟蹋的女孩子也不在少數,拉上褲子就不認賬,連穆山山都覺得他做人實在太媽的無情了。
“沒事,也就是政研室一個副主任,屁大點官。白桓你三姨當面嗆他,都不帶有回聲的。”
白桓清秀的臉上隱見淡淡的傲意,一笑沒有說話。
侯強只顧幫閑了,倒真沒問過溫諒的家世,一聽下有點發怵,說:“副處了啊,也不算小老百姓,山哥沒大事吧?”
穆山山一巴掌扇在他后腦勺,罵道:“咱們這群人就你不成樣子,我說黑猴,好歹你爸也是華山區的區長,整天能不唧唧歪歪的怕這怕那?”
侯強頓時叫起震天屈來:“山哥,我爸哪能叫官嗎?華山區楊大腦袋說一不二,副職見了他都跟孫子似的,我都不止一次見我爸在家里摔杯子了……”這話說的有水平,連自己老爸都罵成孫子了。
穆山山知道他沒心沒肺,又是一巴掌甩了過去,侯強嘿嘿笑著躲開了,穆山山也不在意,低聲說:“沒事,你小子很快就要威風了,楊大腦袋蹦達不了幾天!”
侯強大喜,一把拉住穆山山胳臂,說:“兄弟一場,你可別騙我啊?”華山區目前是青州第一大區,經濟繁榮,人口眾多,區委書記在青州八縣六區一縣級市里,算的上地位顯赫,歷任書記都是青州老大心腹中的心腹。左敬在青州時,市委市政府雖然關系緊張,但左敬力壓方明堂一頭,震的住局面,手下人做事不免就有幾分跋扈。華山區楊一行身材瘦小,腦門**,人送外號“楊大腦袋”,是左敬死忠,五年中將華山區經營的有小江南之稱,算是一等一的干吏。
穆山山冷冷一笑:“等著瞧吧。”
要是楊一行在此地,吐一口血那是難免的了,什么時候,連這樣的小屁孩都能指手畫腳談論自己的生死存亡了?真是天大的笑話!
可惜的是,在現實面前,這個笑話一點都不好笑。
“好了,不說這些屁話了。小蒙,你請的高手怎么還不來?”
蒙皓從人群中站了起來,身子高大的跟穆山山有一比,真是對不起這個“小”字:“這個點該過來了。山哥,高手都是要矜持的,越是有脾氣越說明有水平嘛,你要的是萬無一失,有了這兩個人,全市不敢說,但橫掃青州所有高中是絕對不成問題。只要那小子不請來國家隊的,這場比賽,咱們贏定了!”
眾人大笑,不少人臉上頗有點不以為然,顯然覺得穆山山這樣做有點高射炮打蚊子——大材小用。
穆山山點點頭,他們不知道自己跟溫諒的恩怨,都真以為是為了紀蘇爭風吃醋。當然,這是一部分原因,但現在已經不是主要原因了……
穆山山眼中露出狠狠的兇光,捏緊的雙手發出啪的一聲脆響。
應邀而來的關游和石成才出現在眾人面前,穆山山審視著二人,上下左右看的十分仔細,就差**牙齒看看成色了。關游受不了他眼中挑牲口的味道,重重的哼了一聲,石成才倒是無所謂,臉上嘻嘻哈哈的對穆山山點頭示好。
過了片刻,穆山山也不說話,接過蒙皓遞過來的籃球,隨手拋給石成才。蒙皓笑了笑,說:“山哥考你呢,去表現一下。”
石成才應了聲好嘞,右手輕輕一撥,籃球在手指上飛快的轉了起來,侯強和紅猴喝了一聲彩。石成才先是原地運球,彈了幾下后突然起步,身子如同游魚般在半場左突右進,**運球,帶球過人,轉身跳投,將各種技術動作形象的表現出來。連白桓這個球盲都看出來,石成才這是假想跟對手在半場爭鋒,時而突進,時而協防,竟然一個人打出了五個人的感覺來。這種水平,在一中絕對是頂尖的了,尤其給人印象深刻的是,他身材瘦小,但速度真的很快。
穆山山當先鼓起掌來,眾人也覺得看了場好戲,侯強拍拍有點喘氣的石成才,笑道:“球打的不錯,雖然長的磕磣點,不過老子不嫌棄,以后跟著我混!”
侯強說話的語氣和表情,就如同扔了一根骨頭到地上,叼起這根骨頭的狗就必然要感恩戴德。不用懷疑,這就是剛才被穆山山訓的像孫子一樣的侯強,如假包換。其他人懶得搭理石成才,聽了侯強的話也沒什么反應,似乎理所當然一樣。
圈里圈外,兩個世界!
對他們這個圈子的人來說,能讓你加入進來,那怕只是個跑腿的,也比起之前的生活圈子有了極大的變化,所以你跪下來舔腳趾頭也是應該,還敢計較我說話的語氣?
其實真正有勢力的圈中人不會這樣,反而這幫半瓶水的家伙,正在十六七歲各種意識覺醒的時代,他們只認識到了自己身份所帶來的極大便利和高于普通同學之上的地位,卻沒有足夠的閱歷和智慧來處理這種便利和地位下的隱憂,所以到后世還有個專門的稱呼來代表這群群體:富二代、官二代,不一而足。
石成才的長相跟顧文遠比,那是土坷垃跟金子的區別,可要跟侯強比,卻也算的上英俊瀟灑。聽了侯強的話,非但沒有一絲的不滿,反而彎了彎腰,笑嘻嘻的臉上都看不到眼睛:“謝謝強哥,謝謝強哥。”
雖然開學才幾天的時間,但石成才能知道穆山山這個圈子也不奇怪,畢竟人家十分的高調。可他竟然認得穆山山這個圈子里絕不算重要人物的侯強,這只能說明:這個世上,聰明人真的太多了!
侯強愣了下,大笑著拍了拍他,“不錯,很不錯,哈哈哈!”
不理這邊的聒噪,穆山山斜瞄著關游,冷冷的說:“你會什么?也來露幾手”
關游謹慎的組織著語言,既不要自己太過屈膝卑微,也不要有一絲的高傲和不滿露出,他矜持的笑道:“我球打的只能說一般,技術還算過的去,不過最主要是喜歡戰術安排和組織協調。跟石同學這樣沖鋒陷陣的猛將一比,是不用再提了。”
關游不想招惹穆山山這群人,可自己青少隊出身,又是籃球特長生招進的青一中,檔案上寫的清清楚楚,只從蒙皓啥也不說就要自己出戰,就知道推是推不了了,尤其對方還開出了500塊錢的高價,只要打贏這場比賽,就能憑空拿了500元,這種事不做的是傻子。
在這個年紀,清高自詡的同學數不勝數,跟有錢沒錢無關,500元還砸不掉少年人的自尊和腿彎,但關游不同,家境不好的他從小就知道錢之一分一毫全都來之不易,500元,也許得母親佝僂著在菜市場賣三個月的菜。
在某些方面,穆山山做事還是有講究的,并不全是以勢壓人。
關游這番話說的滴水不露,渾然不像一個剛高一的學生,穆山山不由高看了他幾眼,拍板說:“你也不必謙虛……這樣吧,所有的計劃和訓練你負責安排,盡快把隊伍磨合好,這一場只能勝!”
關游點點頭,說起籃球,他自然當仁不讓,再也不掩眼中的傲氣:“贏不算什么,我讓他們一球不進!”
穆山山大喜,雙手一拍,發出清脆的一聲響:“就是這句話,做成了我再給你500塊!”
石成才在邊上陪著笑,眼睛瞄向關游,嫉恨之色一閃而過。
一直沒說話的白桓突然問道:“老穆,聽說你們幾個去劉致和那里下了大注?”
侯強說起這個就興奮,大笑道:“可不是?咱們一人壓一千,整整五千塊,嚇也把劉致和那貨嚇死!白哥你是沒去,不知道劉致和當時的表情,真TMD精彩!”侯強他老爸好歹也是華山區的區長,可見人就喊哥的毛病真不知怎么拉下來的?
穆山山冷笑道:“就憑他劉致和也想借咱們的臺唱他的戲?我要他賠的血本無歸!”
白桓疑惑的說:“血本無歸?這莊真要跨了,他還真能按賠率給錢,屁吧?”
穆山山陰森森的表情,完全可以勝任反派的角色了,“別人的我不管,收了我多少賭注,就得按賠率給我吐出來!”
白桓搖搖頭,頗有些無語:“這小子膽子越來越大了,這么多錢他還真敢收……”
“敢開盤子,就得收,不是那小子說頂天一千塊,我拿錢砸死他。”
紅猴湊趣道:“白哥跟劉致和有交情?”
“交情倒一般,不過都是明華初中上來的,打過一些交道。老穆,這個劉致和不好惹,你悠著點。”
穆山山點點頭,沒往心里去,旁邊站著的關游和石成才聽出了一身冷汗,五千塊啊,這樣大的賭注要是輸了,穆山山豈不是要把自己的皮給剝了?
等溫諒趕到籃球館時,已經排行第三了。寧小凝絲毫不掩飾自己的不滿,冷冷的說:“我最恨別人遲到,尤其是男人到的比**還晚!我需要一個理由!”
許瑤聳聳肩膀,自顧的在一邊玩球,溫諒嬉皮笑臉的舉起手中四大瓶樂百氏:“我到了才想起這么熱的天沒水怎么成,掉頭又出去買水了……這理由夠深刻不?”
“沒文化!小學語文課是數學老師代的吧?教訓才說深刻!”
寧小凝的冷笑話第一次呈現在溫諒面前,就把他雷的不行。不過也明白大小姐接受了他的理由,溫諒笑了笑,寧小凝看似蠻橫冰冷,其實心思細膩,做事很有章法,她能背著許瑤調查自己,并敏銳的察覺到不同,然后突然犯難,通過觀察自己的反應來判斷究竟,這種謀定后動,虛張聲勢的手段,不精通人情世故的人是做不來的。
不過精通是一回事,愿不愿意去做就是另一回事,寧小凝總是別人欠她錢的模樣,說句話能嗆的佛祖七竅出血,不是背景深厚,溫諒都懷疑她能不能長這么大。
但無論如何,溫諒很欣賞她的一點,就是當寧小凝愿意講道理的時候,極其通情達理,只要是正當理由,溫諒甚至認為,那怕你強暴了她,大家也是可以坐下來好好談談的。
當然,她不想講道理的樣子,溫諒雖然沒有見過,但絕對想象的出來——看過侏羅紀公園嗎?場面應該區別不大……
溫諒跟著她身后,兩條漂亮的沒有天理的長腿在眼前晃來晃去,淡青色的牛仔褲將臀部的渾圓包裹在里面,走動之間起伏蕩漾,讓人心里酥癢難耐。溫諒一轉頭看見許瑤,連忙默念:朋友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不可欺不可欺!可轉念一想,那要是老婆的老婆呢?是不是還是我的老婆?
許瑤看溫諒一會皺眉一會傻笑,沒好氣的抬腳輕踢一下:“看什么看?”說話間眼睛飄向了寧小凝的背影,不懷好意的問:“漂亮吧?不成我離開一會?”
溫諒正氣凜然的說:“你這話說的太不厚道,你看那女孩,皮膚沒你白,眼睛沒你大,鼻子鑲到墻上都能掛醬油瓶了,還這樣來羞辱人家?有本事你也找一個比你漂亮的出來啊?”這是那天十佳青少年頒獎會上,初次見到寧小凝時溫諒說的話,難為他還記得一字不差。
許瑤哈哈大笑,捂著肚子蹲在地上,嘴里還哎呀哎呀的叫。走在前面的寧小凝終于忍受不了這兩個活寶,猛的轉過身來,及肩的長發在空中蕩過,顯露出幾分調皮。
“滾過來練球了!”
俗話說的好,小凝一發飆,盜賊有蛋刀,都是不可招惹的存在,許瑤和溫諒對視一眼,老老實實的跟了過去。
兩三天下來,溫諒的表現讓寧小凝側目不已,無論是斷球的果敢、投籃的精準還是突進的迅猛,防守的周密,都幾乎一日千里,他的身子協調性很好,延展性更是寧小凝見過的人中最出色的,更別提身體素質了,寧小凝被他不小心撞了一下肩膀,都兩天了還在隱隱做痛。
正訓練間,籃球館的玻璃門被推開,四個高高大大的男生走了進來,其中一個一臉橫肉的家伙一邊走一邊罵道:“我倒要看看是哪個不開眼的,連體育系的訓練場地都敢占!”等看清兩女的長相,眼前一亮,臉上立刻掛上了自以為帥帥的笑容,“哈哈,我說呢,原來是美女大駕光臨啊,這場地該讓,該讓。”
這家伙眼神不好,話說完才注意到旁邊的溫諒,大家都是打籃球出身,只看站位就明白這黑黑的小子跟兩位美女關系不凡,臉色又是一變,唬著臉說:“你們哪個系的,籃球館最近被我們體育系征用了,閑雜人等不能進來,快走!”
變臉如此之快,充分說明了一個道理,在這個時代,單身美女的吸引力勝過已婚少婦。但在后世,單身和已婚的差距就不再那么的明顯了,各自的受眾群都十分龐大。
寧小凝和許瑤喝水的喝水,擦汗的擦汗,站都沒站起來,溫諒苦笑一下,只能出來充當防火墻:“我們是外語系大一的新生,見門開著就進來玩會。師兄別誤會,我們真不知道這是你們體育系的……”
身后兩女重重的哼了一聲。
橫肉男見溫諒服軟,嘴角的不屑三千里可見,身后一個長相猥瑣的家伙低聲笑道:“MB的軟蛋一個,這年頭美女都瞎了眼啊。”他故意惡心溫諒,裝出壓低嗓音的樣子,聲音卻恰好能讓溫諒和兩女聽到。
橫肉男本想揮揮手攆他們離開,聽了猥瑣男的話,再看到兩個大美女對軟蛋小子怒目而視,顯然是心里不滿。他突然改變了主意:“原來是大一的師弟啊,我說怎么這兩位美女眼生呢,感情咱們是頭一回見。其實吧,這事也好說,場地這么大,多你們幾個也不多,不過……”說完眼睛斜瞄著地上的兩女,猥瑣男又立刻接口:“要是這兩位女同學能陪咱們卡拉Ok一下,那就一切好說了。”
卡拉OK剛在青州興起,不說專業的室內場所,一到晚上,就連街頭小巷都擠滿了大堆的**,拿著破話筒,跟著電視里全是泳裝的MTV美眉引吭高歌,很快就和舞廳、酒吧齊名,以泡妞三大圣地并稱于當世。
寧小凝猛的站了起來,立刻將短褲下光潔如玉的兩條長腿**在眾目睽睽之下,橫肉男看傻了眼,艱難的吞了口吐沫。他們一群在學校里口花花慣了,看見美女調戲兩句是本能反應,倒不是真的想怎么著。這個年代上大學的素質一般還成,但橫肉男四人是體育特長考上的師院,文化課成績直接決定了個人修養,尤其從沒遇到過像寧小凝和許瑤這樣的極品,腦門血液一沖,就不管不顧了,加上欺負新生臉皮嫩,說話就沒有顧忌,他盯著寧小凝說:“美女,只要你肯陪咱們唱一次歌,以后保管這師院沒人敢惹你。”又一指溫諒,嘲笑道:“見了我們就服軟,跟著他走到哪不被人欺負?”
這次連許瑤也站了起來,寧小凝充耳不聞,只是冷冷的看了溫諒一眼,往前一步就要出手,她軍人世家出身,還真不曾怕過什么。身后傳來溫諒懶洋洋的聲音:“我突然覺得,你們進來后這里的空氣質量變的很差!”
寧小凝知道溫諒的身手,哼了一聲松開拳頭,悄悄的站立不動。
溫諒本想將這群人忽悠走得了,在別人的地盤上安全第一,不料這夯貨身為大學生,說話這樣沒有分寸,心下大怒,臉上卻笑瞇瞇的走了過來。許瑤站在一旁,揮著小手在鼻端扇了幾下,皺著可愛的小鼻子說:“何止很差,簡直臭不可聞!”
溫諒暗贊一聲,捧哏的不錯,說:“師兄還是哪里來哪里去吧,這地方我們外語系征用了。”
橫肉男還沉迷在剛才那一瞬的驚艷里,沒反應過來,身后一直盯著兩女看的另外三人忍不住指著溫諒罵了起來。
“草你大爺,新來的也敢跟哥這么說話?信不信今晚叫你在宿舍光**練倒立?”
“涮咱們是吧?小子,今天給你開開眼,看咱們是怎么揍的你媽都不認識你!”
“說廢話干什么,嘴賤抽一巴子就老實了。”
橫肉男臉色鐵青,體育系的人向來霸道,在師院已經很久沒人敢這么跟自己說話了。他走前幾步,指著溫諒罵道:“你算什么東西,老子跟美女說話,你也配搭腔?”說著一手去抓溫諒領口,一手握拳猛的砸向他面門。這一下迅捷兇猛,要是被打實了,不說破相,至少也得流半天鼻血。
沖動是魔鬼啊!
許瑤和寧小凝對視一眼,都看到對方不安。雖然溫諒身手不錯,可對面四人人高馬大,體育系的都是打架當飯吃的人物,說不定會吃虧。寧小凝一跺腳就要沖上去幫忙,許瑤一把拉住她,眼睛卻死死的盯著場內:“我知道他的,這時候肯定不愿意咱們上去冒險,沒事的,我相信他!”
寧小凝看著許瑤眼中的堅定和信任,冰冷的心底似乎有一根弦被觸動,扭頭看著那個黑黑的平凡少年,輕聲說:“小心!”
溫諒哎呀一聲,身子狼狽的向后一躲,正好避過砸來的拳頭,順勢抓住他的手腕輕輕往前一拉。橫肉男只覺手臂一股大力傳來,身子不由自主的就向前倒去,溫諒不知何時屈起了膝蓋,恰巧豎在他撲到的路線上。
“砰!”
膝蓋與肚子相撞竟然發出了巨槌敲打悶鼓的聲效,橫肉男雙眼圓睜,雙手捂肚,張大了嘴巴,發出無聲的吶喊,臉上的極端扭曲表情讓人不忍目睹。但這一切,都比不過他心里的震驚和憋屈,這個開始就服軟的無用男,自己連看一眼都多余的家伙竟然這么厲害?手臂上傳來的力道騙不了人,竟然是那種沛然無比連掙扎一下都欠奉的力量!
溫諒施施然收回膝蓋,橫肉男撲通一下摔到地上,他拍了拍手,對另外三個目瞪口呆的家伙笑道:“我不算什么東西,不過正好是兩位美女的監護人而已……”
“呸!”
兩女同時啐了他一口,一個眉開眼笑,一個冰冷依然,卻都放下心來。
那個接話的猥瑣男對其他兩人使個眼色,三人怒喝一聲,一起撲了上來,溫諒拳打腳踢,干凈利落的將之干翻,然后特意把猥瑣男拉到寧小凝面前,笑道:“他先出言不遜,你隨便報復一下出口氣。”
寧小凝冷冷的說:“別臟了我的手。”
“別啊,其實這人說的有句話挺有道理。”
寧小凝默不作聲,捧哏的許瑤卻很知趣:“哪句話啊?”
“嘴賤,抽一巴子就老實了。”溫諒眼中閃過一絲厲色,冷不丁的狠狠抽了他一個耳光。
“啪!”
瞬間猥瑣男的臉上浮起五道血紅的指印,臉側高高的腫起,卻是不敢再反抗了。
溫諒在四人**上挨個踢了一腳,說了聲滾蛋,四人爬起來一拐一拐的向外跑去。到了門口,橫肉男回頭惡狠狠的說:“小子你MB的等著,有種別跑!”
溫諒作勢要追,四人嘩啦一下就跑不見了。許瑤就沒把這些當回事,她從小練拳,打過的架是溫諒兩輩子都比不了的,自顧自的撿起球玩了起來。寧小凝卻突然站到溫諒面前,憋的俏臉通紅,才冷冰冰的說了句:“謝謝!”
她知道,溫諒不是愛惹事的人,卻能為了她大打出手,還顧及她的心情,特意抽了那個人耳光,這份關心,是她除了許瑤外從未有過感覺。
溫諒微微一笑,平凡的少年看上去竟然有了幾分陽光:“不客氣!”
許瑤和寧小凝坐在旁邊的地上喝水,溫諒一個人練習定點投籃,認真的人是最有魅力的,16歲的少年一絲不茍的做著動作,短短的黑發上不時有水珠順著面頰流下,隨著男孩的起跳滴落在地板上,發出啪嗒的一聲響。許瑤碰了碰寧小凝,輕笑道:“看什么呢寧寧,現在是不是也覺得這家伙有點不同?”
寧小凝點點頭,突然說:“瑤瑤,把你們認識后發生的事再給我說說,以前沒怎么聽。”許瑤早就把跟溫諒認識后的種種告訴過寧小凝,不過那時候的溫諒完全是虛幻的存在,寧小凝也沒太在意,只是抱著對許瑤負責的態度調查了一下溫諒,跟著就發生了后來的試探事件。
許瑤注視著溫諒的背影,臉上掛著淺淺的笑意,說:“那天我去7號院找云阿姨,正好碰到一個傻小子在大太陽底下跳來跳去……”
許瑤的聲音軟軟的,甜甜的,似乎在回味,又似乎在夢囈,說到珠寶店歹徒事件時,眼中會有后怕,說到水庫邊游玩時,腮邊眷染上淡淡的羞紅,那一天兩人從山頂放開車把迎風而下,如同兩道流光銘刻在這多彩的季節里,永不磨滅。
寧小凝看著簡簡單單的許瑤,心里突然感覺到惆悵,轉念想起顧家死皮賴臉的將顧文遠塞到七班,而自家長輩似乎也樂見其成,就更覺得心煩意亂。在多數人眼里,顧文遠面貌英俊,身材頎長,說話做事風度翩翩,身上很少見一般紈绔的混賬作風,成績在學校雖然不算極好,但也很說的過去,這樣子的一個人,本就能得到朋友和長輩的喜愛。
溫諒跟他一比,用句老話說,那簡直就是渣啊!
寧小凝其實也不是很清楚顧文遠私下里做的那些齷齪事,只是道聽途說而已,但并不妨礙她看顧文遠不順眼。這是沒有理由的,**,哦不,小女孩其實也相信直覺,每次見到顧文遠溫和的笑,英俊的臉,她都抑制不住的想狠狠的啐上一口。
而溫諒給她的卻是另一種感覺,初次見面溫諒為了拍許瑤馬屁,重重的得罪了寧小凝,所以第二次在餐廳見面時,寧小凝就用自己獨有的方式教訓了他一頓。等第三次見面逼迫他離開許瑤時,溫諒眼中的不屑,嘴角的嘲諷,連帶那番劈頭蓋臉的臭罵,都讓寧小凝氣的吐血,然而事后一想,卻發現溫諒的話不卑不亢,字字在理,尤其那句“我的心意雖然廉價,但一個市委書記還是不值得!”更是擲地有聲,凜凜傲骨。
寧小凝忽然發現,溫諒何止是有點不同?簡直跟同齡人是天壤之別,他可以為了救一個小職員跟歹徒搏斗,也可以冷嘲熱諷說些讓人吐血的怪話;他可以將許瑤護在身下淡然面對死亡,卻也會因為被誤解毅然決然的掉頭而去;他時而口花花嬉皮笑臉,時而坦蕩蕩敢作敢當,這樣的一個男生,也許家世、樣貌、前途根本不能跟顧文遠相提并論,但不可否認的是,他比顧文遠真實,也比顧文遠有趣。
“教練同志,問你話呢,發什么呆啊!”
寧小凝嗯了聲抬頭,才發現溫諒不知什么時候站在面前,正彎腰打量著自己,身上強烈的男人氣息撲鼻而來,從這個角度看去,清澈黑亮的眼睛,挺拔筆直的鼻梁,他的眉黑黑的卻不濃烈,臉側的棱角多了分柔和,少了點冷峻,運動過的頭發濕濕的,有幾滴汗水幾乎印在自己的鼻尖。寧小凝少有的臉上一紅,身子向后仰去,堪堪避過滑落的水珠,嗔道:“靠這么近干嗎?再擠我踹死你哦……”
溫諒呆了一呆,這話的語氣怎么聽怎么像許瑤,和許瑤對視一眼,兩人同時哈哈大笑起來。
寧小凝也察覺到自己心態的微妙變化,不知想起了什么,撲哧一下笑了出來。認識這么久,這是溫諒第一次見到她的笑容:輕嗔薄怒,盡是風情,巧笑倩兮,淡淡消魂。
三人看看時間差不多了,收拾東西準備離開。這時籃球館的大門被推開,一個人當先走了進來,后面跟著的是方才跑掉的四人組。領頭的兩人,一個四十多歲的樣子,大腹便便,一看就是學校里搞行政工作的,另一個三十出頭,一身得體的西裝,看上去年輕干練。橫肉男指著溫諒三人說:“趙院長,就是這三個外語系的人不講道理,不僅霸著籃球館不讓我們訓練,還出人……”
四十多歲的趙院長冷哼一聲,雙手負后,威嚴的說:“你們叫什么名字?耽誤校籃球隊的訓練,還動人打人,已經違反了校規校紀,我會找你們系主任了解情況!”
許瑤和寧小凝站在溫諒身后沒有說話,不知不覺間,三人間就形成了默契,對外公關這樣的瑣事,自然是毫無用處的溫諒來做了。
“趙院長你好,事情的經過可能跟你聽到的不一樣……”
不等溫諒說完,趙院長粗暴的揮斷他的話:“我不聽你的解釋,你們留下名字,等候院里的處分。”說著扭頭看了眼橫肉男臉上的傷,語氣變得更加嚴厲:“哼,鑒于情節極度惡劣,開除都不為過!不過念你們年輕不懂事,只要現在跟這幾位同學道歉,我可以酌情給你們留校查看的處分!”
看著橫肉男一臉得意洋洋的表情,溫諒哪里還不知道這院長是拉偏架來了,沒好氣的說:“趙院長,你是副院長吧,有開除學生的權力沒有?”
趙院長頓時火冒三丈,這個副字是他心頭永遠的痛,“你叫什么名字,敢這樣跟我說話?我告訴你,現在你可以收拾東西準備走人了,明天就能收到院里的通知!”
溫諒用看白癡的眼神看著他,“你看我像智力發育不健全嗎?你都這樣威脅我了,還想知道我的名字?”
趙副院長氣的半死,指著溫諒說:“好好,別以為你不說我就沒辦法,檔案里總有你的照片,等著走人吧!”
不得不說,高等院校的領導還是有素質的,被氣成這樣說話還是沒有一句臟字,比起橫肉男和穆山山等,是有氣度多了。
“那您就翻檔案去吧,慢走不送!”
橫肉男見溫諒如此大膽,不僅不怒反而大喜。他編了謊話才把身為副院長的姨丈騙到這里來,本還怕溫諒多嘴引起姨丈疑心,這樣一來,姨丈肯定會不管不顧的把這小子開除。倒是自己可以幫兩個美女求求情,那樣她們還不感激的別說泡上一個就是前世修來的福氣,就是兩個一起也不是不可能啊……
想著美事的橫肉男快要流下口水了,直到猥瑣男捅捅他才反應過來,上前一步指著溫諒罵道:“麻痹的給臉不要臉是吧?現在趕緊跪下來抽自己耳光承認錯誤,不然開除了等著哭吧你!”
溫諒沒有搭理他,有一下沒一下的拍著籃球,趙院長怒極反笑:“行,有骨氣,你可千萬別后悔!”
說完就要離開,突然又推門進來一個三十出頭的年輕人,一身休閑西裝,頭發梳的一絲不亂,看上去十分的干練。“趙院長你真叫我好找,要不是小李看到你往這邊來,我還真頭疼。趕緊走吧,林院長和市府、市局的領導都等著呢,等會去的晚了,林院長要發火了!”這話說的很不客氣,甚至帶了點埋怨。
溫諒眼前一亮,這不是前幾天送鑰匙過來的那個年輕人嗎?年輕人也看到了溫諒三人,急匆匆的臉上浮上一絲微笑,也不理會趙院長,走過來熱情的說:“這不是溫諒同學嗎?今天過來練球啊,我這兩天有點忙,也沒顧得上過來看你們。怎么樣,對這里條件還滿意嗎?”這態度比之對趙院長那是天壤之別。
趙院長被年輕人的話震的呆掉了,青州師院誰不知道這個年紀輕輕的院長助理眼高過頂,背景深厚,在院里除了院長別人誰的面子也不賣。現在卻對一個學生大獻殷勤,這里面肯定大有問題。橫肉男也嚇的半死,他知道年輕人的身份,更聽姨丈說過這人不好惹,不料卻對自己鄙視了半天的家伙這樣熱情,心中生怯,悄悄的后退了幾步。
趙院長不虧是社會里滾打過的精英,立刻換上笑臉說:“原來鄭助理認識啊,那真是誤會了。我說呢,怎么會有人這么晚了還在籃球館呆著,就過來看看,沒想到是鄭助你介紹來的啊!”
鄭助理不接他的話茬,說:“我可沒這么大面子,這是林院長親自交待的,要我好好照看。”
林……林院長?趙院長如同被當頭打了一棒,冷汗唰的流了下來,也顧不得擦了,趕緊笑道:“既然是林院長的客人,我就不打擾了。這個……同學,剛才的事是場誤會,我肯定狠狠批評他們,”一轉頭厲聲說,“王光復,還不和你的同學給人家道歉?”
橫肉男原來叫王光復(王光復淚流滿面,跑龍套的沒有姓名權啊),被姨丈一叱嚇的一哆嗦,戰戰兢兢的走上前鞠了一躬說:“都是我剛才沖動了,一場誤會,誤會!您大人有大量,別跟我一般計較!”
猥瑣男更是陪著笑臉,頭低的快要到褲襠里去了,許瑤和寧小凝厭惡的看了幾人一眼,拉著手躲到一邊去了。溫諒連忙虛扶幾下,慌道:“不敢不敢,應該我道歉才是,剛才幾位罵的其實都挺對,要不我現在跪下來抽自己耳光賠個罪?”
麻辣隔壁的!
五字真言同時在幾人心中響起,趙院長心里罵完后,不得不出頭圓場,畢竟在師院里,大小事務林院長一言可決,自己一個小小的副院長根本就不是個菜啊!他嚴肅的說:“王光復幾人挑釁在前,罵人在后,打架斗毆致人……輕……傷”他看看了溫諒實在找不到傷痕,只好胡謅一句,“特給予嚴重警告處分,以儆效尤!”
鄭助理一直冷眼旁觀,直到趙院長說了這番話才笑道:“好了好了,既然是誤會,大家就不要在意,這事就這樣過去吧。”
溫諒知道也就這樣了,立時哈哈大笑,握住鄭助理的手低聲說:“多謝您!”
鄭助理嘿嘿一笑,同樣低聲說:“左局長也在那邊,小兄弟要不要一起去?”這話一說溫諒知道這人絕對是林院長的心腹,都知道中間托情的人是誰。
這才說的過去,唯有知道左雨溪身份的人,才會有這樣的態度。左雨溪本人不足慮,小小一個市級的教育局長還不配讓青師這樣的單位蓄意結交,不過加上一個副省級的老爸,那性質就完全不同了,像借用籃球館,借勢壓人這些小事,來再多那也不算個事啊。
溫諒搖搖頭指了指兩女,鄭助理會意的笑了笑,拉著趙院長出門而去,橫肉四人組也跟著溜掉了,那個嚴重警告的處分有鄭助理在,想必趙院長也不敢徇私。當然,大家都明白,這種東西純粹是寡婦買黃瓜——聊勝于無,溫諒不過是要惡心他們一把而已。
結束這場鬧劇,兩女走了過來,許瑤鼓掌笑道:“真是好一場官場現形記,前倨后恭,借力打力,狐假虎威,傻小子,你說你是哪一個啊?”
溫諒呲牙咧嘴的做恐嚇狀:“還不是你們紅顏禍水,招蜂引蝶,不然哪來這么多麻煩?”
許瑤、寧小凝同時柳眉一豎,許瑤叫道:“打他!”揉身而上,拳腳齊飛。寧小凝頓了一頓,跟著抬手在溫諒肩頭打了一記。
嗯,手感還不錯!
(嗯,有哥們對11分球有疑問,解釋下。
首先,哥們看書很仔細,先謝謝了。
如果有95,96年在高中經常打乒乓球的哥們,知道那時候的情況,往往在課間十分鐘,或者下午放學的時候玩,臺子少人多,無數人排隊等候,所以幾乎很少打夠21個球。于是,11球算是那時候的標準配置,至于國際乒聯的計分制,慚愧,兄弟還真沒注意過。不過按照慣例,也許是許多規矩已經大行其道,官方才會出臺規范性的文件,這也未可知,但那個時候11分確實是有的。因咱新人積分不夠,不能在帖子里回話,特在此說明)
多謝:)
經過了籃球館事件,三人間的關系變的熟絡起來,寧小凝不像剛認識的那時候冷冰冰的,有時還會當著溫諒的面和許瑤打鬧,衣香鬢影浮浮其外,玉骨冰肌淡淡其中,真可謂美人如玉,秀麗無雙。這樣的日子掩蓋了訓練的無趣和枯燥,少年間的友誼也迅速得到了升華,一對眸,一回首,總有種溫馨在球場上流動。
在這個白衣飄飄的時代,十六七歲的女孩身上帶著少女才有的清香,她們眼神清澈明凈,腰身婀娜多姿,舉手投足間嬌柔而不做作,如同詩中說的那樣,像一朵水蓮花,不盡涼風的嬌羞;十六七歲的少年無視身上的汗水,腳下的泥漿,在運動中爽朗的笑,大聲的喊,偶爾的一次停頓,不為疲憊和懊惱,只要看一眼那個女孩的側影,聽一下她風鈴般悅耳的聲音,立刻就生龍活虎起來。
這是最燦爛的季節,也是最憂傷的時代,無數人在心底渴望有那么一個人,穿著白衣,散著長發,在月光的朦朧中從夢幻中走來,倚在矯健如龍的白馬旁邊,輕輕的吹響一支豎笛,湖中的水,飛掠的雁,一只只翩翩起舞的螢火蟲都在為這笛聲陶醉,身后的淺草在馬蹄間隨風搖擺,頭頂的明月將伊人的倒影映射在天幕之下,這是屬于青春獨有的浪漫,也是屬于青春獨有的憂傷。
曾經年輕過的**不知珍惜,卻不知長大后會多么的留戀這份曾經的過往。這是90年代才有的青春往事,它不曾有過去,也不曾有未來,只在那個年代生長,也在那個年代消失。
重來一次,這份留戀高于利祿權名之上,高于酒色財氣之上,看著身邊活色生香的兩個女孩,溫諒明白,這一世,不僅填補了青春的空白,也讓它變得更加七彩斑斕。
一起奮戰的日子總是流逝的飛快,這一日訓練過后,溫諒擦了把汗,問道:“教練,你看咱們的勝算有多大?”昨天寧小凝不知通過什么途徑竟然探知到了穆山山那邊的出場陣容,這樣一來等于說敵暗我明,勝算猛漲了幾成。
寧小凝扳起手指算了起來,樣子十分可愛:“穆山山人高馬大,肯定在內線,負責籃下、籃板和主攻,石成才身材瘦小但靈活敏捷,速度很快,突破、**、強攻以他為主,但我們要重點注意的是關游,這個人進過省青少隊,上青一中也是籃球特長招進來的,我打聽一下,此人尤其擅長組織規劃,防守更是滴水不漏,外號叫‘鐵壁’!”
溫諒眉頭微皺:“教練同志,戰事臨近,你這樣打擊士氣不好吧?真不行就投降,反正我臉皮夠厚……”
“呸!”許瑤吐他一下,眼睛瞪的圓圓,“外號起的好有什么用,朕現在賜你外號‘金剛鉆’,專鉆鐵壁!”
溫諒猥瑣道:“傻樣,真有金剛鉆也不去鉆墻啊,鉆別的其實更好……”
兩女一臉茫然,溫諒汗顏不已,偷偷的在心里鄙視下自己,面對這個年代如此純真的女孩子,他活了兩輩子的老臉也有點火辣辣。
“沒關系,我們也是有優勢的,”寧小凝雙手一拍,“首先我們三個女孩子,對方肯定會輕視……”
“喂喂喂,什么叫三個女孩子?”
大叔被無視,寧小凝繼續說:“其次,我可以對上關游,可能突破不了但至少可以牽制。瑤瑤身手利落,體質也好,身高也有優勢,肯定可以看死石成才;最后就是穆山山,他雖然技術粗糙些,可勝在個子高身體壯,我跟瑤瑤畢竟是女孩子,正面跟他對抗一定不行。所以勝負的關鍵就是……”
兩女一起看向溫諒,被稱為女孩子的大叔氣鼓鼓的45度仰天凝望:“小山山交給我了,一切OK!”
1995年3月25日國務院下發“國務院關于修改《國務院關于職工工作時間的規定》”的決定后,自五一開始全國正式實行雙休日制度。而開學的第一周還是青一中第一次過兩天假期,所以周五下午成了全校學生的狂歡節。好不容易熬完兩節課,上完最后一節自修就可以大撤退,剛看完金庸新著的《九陰九陽》,任毅碰了碰溫諒,一臉猥瑣的拱拱手:“二郎兄請了。”
溫諒也拱拱手,說:“劍平兄請了。”
其時電視劇《甘十九妹》正熱播,任毅**的迷戀上楊露飾演的十九妹,用了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手段強逼溫諒稱呼他為尹劍平(不知張子建會不會淚流滿面),然后還以一人玩角色扮演不給力的無恥理由,分給了溫諒一個花二郎的龍套山賊角色,并且在沒有通知演員的情況下,讓紀蘇扮演起了甘十九妹。
《甘十九妹》算是那個年代最美好的記憶之一,情節畫面現在看來雖然不值一提,可在那個時候卻打動了無數少男少女,關于俠客、關于愛情、關于生死、關于是非,面對親人與愛人,你怎么抉擇,面對大義與私欲,你怎么取舍?簡簡單單的劇集,卻感動了許多人。
“有個情報分享一下,聽說穆山山去劉致和那下了大注,老劉當時臉都青了……”
“多少?”溫諒來了點興趣,“一百還是二百?”
“二百?”任毅毫不掩飾自己的不屑,“放飛你的想象力吧花二郎同志,整整五千塊!”
溫諒真真正正的被嚇到了,這可是95年啊,伸出右手正反比了兩次:“五千人民幣?”
不管溫諒如何驚訝,事實總是讓人淚流滿面,等他確信這事不是尹劍平兄看盜版書看出病來的時候,下意識的抓了抓褲子。
他蛋疼!
這得要何等蛋疼的一群人,何等蛋疼的齷齪事,才能出現這樣蛋疼的局面啊!感慨一番后,溫諒問道:“現在賠率怎么算的?”
“由于大家對你們雙方實力有共同的認知,所以投注不太積極。前幾天劉致和提高了穆山山的賠率,從1點1升到了1點5,這穆山山要是贏了,他就得出兩千五的血啊!”
溫諒明白,這是大家都認為穆山山贏定了,按照五塊十塊的賭金,1點1的賠率跟沒賺一樣,雖然想爆溫諒這個冷門的人也不少,但整體上投注量不算可觀。劉致和坐莊一抽上家水,二收下家錢,規模小了只能賺聲吆喝了,這才提高了賠率。溫諒無語的是,要是穆山山真的贏了,他賺的那點錢夠賠不?
尹劍平和花二郎兩位三流演員在一起唏噓良久,為劉致和在青一中的第一炮報以強烈的同情,這個主持明華初中博彩業三年之久的教父級人物,很可能就在這一場五千塊的世紀豪賭中徹底破產啊……
溫諒突然發現一個問題,說:“都忘了問你,壓了五十塊買的誰贏啊?”
以任毅臉皮之厚竟然也面帶尷尬,扭捏道:“個人隱私還是不要說了……”
“OKOK,我知道答案了。我說劍平兄,做人能不能不要這么現實啊……”
做人太現實的任毅下學后被溫諒逼著引見了博彩教父劉致和,劉致和個子不高,給人最大的印象,就是他那身顫悠悠的肥肉,一笑起來眼睛瞇成了蚊子的小JJ——真小啊!
縱然溫諒知道偶像與嘔吐只一個轉身的距離,可依然聽到了夢想破滅的啪啪聲,任毅一指溫諒正要介紹,劉致和笑瞇瞇的說:“認識的,認識的,溫諒同學,幸會幸會。”
從一個人說話可以看出許多東西,首先劉致和說話市井味很濃,就差在左臉刻地痞,右臉刻流氓了;其次,這家伙看上去很和善,但他笑的時候,身上的肥肉一動不動,很顯然是從喉嚨里哼出來的假笑聲;最后,他還是個小屁孩。
也許因為老爸是公安局的,他見過太多形形色色的人,骨子里便想模仿成年人的世故,但這種世故出現在一個高中生身上,落在溫諒的眼中,就十分可笑。溫諒不想跟他多打交道,立刻表明了來意:“聽說盤口里壓我的很少啊,這傳出去不是太丟面嗎?我今個就自己壓自己,每個人頂天一千是吧,我壓一千塊,輸死那群王八蛋。”
劉致和眼睛一瞇,上下打量起來。溫諒知道自己的家世瞞不過劉致和,他肯定是懷疑自己有沒有這么多錢,大手一揮故作豪氣的說:“錢不是問題,你放心吧。”劉致和瞇眼想了一會,隨手從課桌里摸出一個本子扔了過來,這是好事啊,無論誰輸誰贏,有了這一千塊打底,他的賬務壓力就不那么大了。溫諒打開一看,好家伙,密密麻麻寫滿了兩頁紙,總共六七十人不止,壓穆山山贏的是溫諒三倍以上。更NB的是,全部人沒有名字,只是一個代號,從1開始排到了67位,溫諒領到了一片從數學作業本上撕下來的小紙片,上面歪歪斜斜寫著68。
靠啊,本以為不過是過家家的小鬧劇,要不是聽說穆山山這么強勢,拿五千塊來砸自己輸,溫諒真是都懶的打聽這回事。不想過來后還真開眼了,不愧是在初中就開盤的前輩啊,有反偵查經驗,MB的都知道用密賬了。
溫諒大致估摸了一下,拋開他和穆山山的賭注,其他的加在一起不超過500塊。嗯,這才合理,畢竟一群孩子私下里玩玩,數額太大是根本不可能的事。如今被穆山山這樣一整,這額度夠的上聚眾賭博了吧?
“哈哈,”溫諒笑著**了大拇指,贊道:“錢明天帶過來給你,這么大的盤子都捂得住,你老哥厲害,真厲害!”
劉致和也不怕溫諒賴賬,收起本子笑道:“其他都是小錢,就算被學校知道也沒什么,至于穆山山和你老兄的,你們會出去說嗎?”
“我倒是不會,不過穆山山可是放出話來,說他們壓了五千塊……”
“他放些話出去裝威風是肯定的,不過真要被人問起來,卻是絕不會承認的。這其中的道理,溫同學就不用我教了吧?”
溫諒哈哈大笑:“自然,那是自然。”
跟劉致和的接觸純粹是場意外,要不是任毅提供了情報,溫諒甚至都忘記了開盤這件事。五千塊對穆山山等人不算什么,可既然鬧的連任毅都知道了,那理由只有一個,就是造勢。穆山山唯恐羞辱溫諒不夠到位,連這樣的機會也要利用,要是溫諒聽說對方下了重注自己卻沒有反應,無形中已經承認技不如人,氣勢上就輸了一大截。
溫諒兩世為人,本不該爭這些意氣,但既然跟穆山山斗了起來,那就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哪怕斗氣,也要爭上一爭,絕不示弱。只有賽前將氣勢造足造盡,贏的那一刻才更加的舒爽和痛快!
一周就在雙方的準備中飛快過去,溫諒上課貓在后排,下學跟兩位美女去練球,日子過多倒也平靜。到了跟穆山山約好的這一天,下午剛放學,溫諒就看到穆山山帶著白桓、蒙皓、紅猴、侯強等一群人呆在教學樓前的花壇邊,一個個雙手抱懷,趾高氣揚的樣子恐怕別人不知道自己是壞人似的。看見溫諒出來,同時發出陣陣冷笑,似乎片刻后就能將溫諒狠狠的踩在腳下——雖說上次他們沒有吃什么虧,但臉面是丟的干干凈凈,所有人都打定注意,今天,一定要把丟掉的臉再掙回來。
三班的同學明顯感覺到空氣中籠罩的詭異氣氛,站的遠遠的指指點點,卻沒人敢站到溫諒旁邊,任毅雖然滿臉的擔心,但同樣不敢過來。
開學不過十天,這幫人已經惡名遠揚,昨天好像還把建委一個副主任的兒子打了,最后也不了了之。青一中官宦子弟不少,建委副主任雖然排不上號,但好歹也是實權部門,竟然不能幫兒子出氣,懂點事的立刻明白,青一中是來刺頭了,穆山山這幫人實在不好惹。
穆山山抬起手,對著溫諒的鼻子虛空遙點兩下,然后左右擺了擺,掉頭向小操場走去。他沒說一句話,可表**作無不顯示出極度的蔑視和侮辱。
孟珂和紀蘇蘇站在人群后,自然看到了穆山山的挑釁,孟珂低聲說:“穆山山好過分,不就溫諒說句玩笑話嘛,干嗎不依不饒的?”她還以為穆山山找溫諒麻煩,真的是因為調座位時說的那句“對我的名聲不太好啊”。
紀蘇搖搖頭,美眸中露出思索的神色,“穆山山看起來魯莽,卻不是這樣無聊的人,說不定他們以前有什么過節!”
孟珂突然頑皮一笑,爬倒紀蘇耳邊嬉戲道:“顧文遠跟穆山山交情好,說不定是某人沖冠一怒哦……”這話就接近事實的真相了。
紀蘇羞惱不過,耳根都有些泛紅,伸手去掐孟珂腰間的**,孟珂邊躲閃邊還擊,一時間春光明媚,趣意盎然。
溫諒扭回頭,眼角的余光正好掃到這一幕,自己處在這樣的境地,就連班里初認識的人都臉帶憂色,唯有這個紀蘇依然興高采烈,雖然知道不能要求別人怎么樣,可心中仍是忽地一冷。臉上卻掛著笑容,抱拳對四周作了個揖:“各位看戲要趁早啊,去晚了沒好位置,可別怪兄弟不講義氣……”
三班的同學轟然大笑,孟珂也笑了起來,溫諒給人的感覺似乎是要去吃飯喝茶一般隨意,要知道,他面對的可是一中正冉冉升起的霸王新星啊。
“我看溫諒沒你說的那么齷齪啊,是不是你們有什么誤會?”孟珂對溫諒的印象一直不錯。
紀蘇沒有回話,眼睛看著溫諒的背影,心想這個男生真的有些不同呢。
到了操場,穆山山等人早在籃球場等著,他指著身邊的三個人說:“這是我的隊員石成才,關游,這是高二的師兄呂青華,是這場的裁判。別說我欺負你,石成才和關游都是一中高一的同學,爺爺不找外援,照樣虐死你。”
要不是有寧小凝這個情報販子,溫諒還真要被穆山山這番似是而非的話騙了,回頭說不定還覺的穆山山算得上光明磊落,現在自然知道他這話有多假——高一的是不錯,可MB的找了個半職業的隊員,還有臉說話?
溫諒雙手垂在身側,依然是那副波瀾不驚的表情,笑道:“說臟話除了讓你自己變得更SB之外,沒有任何用處。”
穆山山被氣的半死,**的拳頭上青筋暴起,不知從什么時候起,溫諒一句話就能把他整的喘不過氣來。穆山山只覺一股悶氣憋在胸口,如果今天不能發泄出來,說不定真的會吐血。他可以眼睛都不眨就把建委主任的兒子暴揍一頓,也可以指著一中打架最狠的馮建軍鼻子一頓臭罵,可面對現在的溫諒,卻如同處男嫖妓——無處下手啊。
“小子,希望你打球跟嘴皮子一樣利索,不然,哼哼,今天一過,見了我們就得喊爺爺了!”
紅猴黑猴兩只猴子自不必說,在旁邊冷嘲熱諷,意圖很明顯,就是要氣的溫諒亂了分寸發揮失常,雖然他們不認為溫諒有什么可供發揮的水平,但不妨礙他們嘴上發飆,過過干癮。
溫諒沒有搭理他們,對這種人,無視就是最好的蔑視,倒是旁邊一直沒有說話的白桓突然說:“溫諒,你想挑戰我們這個圈子嗎?我怕你會粉身碎骨!”
這話說的極度好笑,溫諒終于沒忍住諷刺道:“不過一群二世祖,裝的比牛還像牛,佩服佩服!”
白桓臉色不變,唇邊掛上一絲冷笑。
說話間四周已經圍過來不少人,雖然穆山山兇名剛顯,但國人的愛好就是熱鬧第一,圍觀者眾,有好戲不看王八蛋。就這一會功夫,籃球場周邊已經沒有好的觀戰位置,遲來的只能站到旁邊的臺階上,也就是所謂的觀眾席。遠處還有聞訊趕來的,打聽出什么事的,絡繹不絕。
穆山山他們已經換好了衣服,不出溫諒所料是公牛隊的隊服,這正是喬丹一枝獨秀的黃金時代,可讓溫諒大跌眼鏡的是,穆山山好死不死竟然跟喬丹穿的一樣是45號。
溫諒慢騰騰的解開上衣,露出里面的球服,冷笑道:“沒聽說過一句話嗎?45號喬丹比不上23號喬丹,就這身行頭,你就等著叫爺爺吧。”
溫諒竟然穿的也是公牛的隊服,不過不同的是,他比穆山山更不要臉,穿的是23號。
穆山山是粗獷型的,過于細膩的東西不懂,疑惑的看看身邊的關游。關游半職業出身,穆山山穿45號就是他的建議。本來想不要太招搖,畢竟以穆山山的水平穿23號太過侮辱祖師爺,但在穆山山的強烈要求下,于是折中選擇了今年喬丹復出后的新號45,卻不料一山更比一山高,還真有這么不要臉穿23號的。關游無奈下,低聲對他解釋了一番。穆山山再次氣的吐血,忍不住一拳砸在籃球架上,指著溫諒惡狠狠的說:“你等著,你等著……”
眉角長著一顆黑痣的高二裁判呂青華說話了:“溫諒同學,你的隊友呢?再有三分鐘不到的話,這場比賽你就要輸掉了。”
旁邊一直沒有說話的石成才冷哼一聲:“別是混的太慘,連一個隊友也找不來吧?”
斗牛的規則溫諒不太了解,反正這種比賽誰那么講究?寧小凝說了,管他什么規則不規則的,只要一些基本地方不犯規,其他的隨意。何況溫諒對這個穆山山找來的裁判沒什么信心,正打算諷刺他幾句,突然周圍的人群里響起一陣驚呼,似乎有幾萬通巨鼓被同時捶響,掀起如海如潮的巨浪鋪面而來。
溫諒一回頭,就看到了動人心弦的一幕。許多年后,記起這一刻,留在心底深處的,永遠是那兩道青春靚麗的身影和臉上的盈盈淺笑。
不遠處的林蔭小道上,許瑤和寧小凝并肩走來,長發綁在腦后,隨著走動的節奏一下下的甩著節拍,一身修裁適度的淡粉色特制籃球服將少女的美妙身材襯托的玲玲剔透,短短的球褲在膝蓋上兩公分處,露出渾圓筆直的修長玉腿,白嫩的肌膚在夕陽的照射下,似乎籠罩著一層薄薄的紅霧,走動間霧靄蒙蒙,若隱若現,如同神仙中人。
密匝匝的人群自動散出一條通道,兩女在無數或**或屏息的人海中緩緩走過,在眾人難以置信的目光中來到溫諒旁邊,左右站立,兩張如詩俏臉同時對溫諒展顏一笑。
浮生長恨**少,肯愛千金輕一笑。
人生至此,夫復何求?
溫諒看著目瞪口呆的穆山山等人,臉上還是掛著讓穆山山吐血的淡淡表情,說:“我的隊友來了!”
無數還抱著幻想的同學眼前一黑,嫉妒、羨慕、鄙視、好奇,各種目光紛至沓來,將溫諒三人牢牢的鎖定在輿論中心。
“不會吧?許瑤哎,許瑤啊!”
“寧小凝也能拉的來,不服不行!”
“太厲害了,偶像偶像,我覺得溫諒要贏了。”
“呸,有點立場好吧?”
先是幾個人悄悄議論,然后聲音逐漸加大,慢慢的整個小操場沸騰起來,連溫諒自己也沒有想到,許瑤和寧小凝會引起這么大的騷亂,不過看到對面穆山山的臉色,這種感覺還真不錯。
紀蘇還是經不住孟珂的軟磨硬泡,被她強拉著來到小操場,籃球場已經沒有下腳的地方,兩人就站在高高的臺階上,俯瞰下面的人群。突然顧文遠不知道從哪里冒了出來,擠到紀蘇身邊笑道:“我剛去三班找你沒找到,想不到你也過來了。怎么,是不是下了賭注,心里有些緊張啊?”
不得不說,顧文遠賣相既好,優越的家世培養出的氣質也遠遠高于現在的同齡人,說起話來不急不躁,幽默風趣,一副風度翩翩的樣子,不知迷倒了多少青春少女。但他對別人不假辭色,對紀蘇有意卻絕不勉強,一直彬彬有禮,無論糾纏還是接觸都在一個可容忍的范圍內,面對這樣的人,任誰也不能輕易無視。
更何況,顧文遠雖然為人虛偽,對得罪他的人言語刻薄、睚眥必報,但從沒人敢傳到紀蘇耳中,孟珂倒是隱約聽說過一些,也告訴過紀蘇,可這樣道聽途說的東西,怎么能擊倒他一直以來留給紀蘇的印象?
所以,雖然紀蘇對他并無**間的感覺,但覺得做一個朋友也不錯,并沒有刻意的遠離或者親近,一切都順其自然,保持著比普通同學略微親密的關系。聽他打趣,不由笑道:“好啊,原來你下了賭注是不是?顧同學,我終于發現你一個瑕疵哦。”
顧文遠哈哈一笑,正要說話,聽到下面的人群中發出巨大的聲浪,轉頭一看,臉色瞬間變得的鐵青!
人海如潮,可他一眼就看到身材高挑修長的寧小凝正站在溫諒旁邊,精致的臉蛋上滿是盈盈淺笑!
這種笑容,他從不曾見過,也從不曾想過會有一天,冷冷的寧小凝會有這樣的笑容!
“看呢看呢,一班的許瑤,七班的寧小凝哎。”孟珂拉著紀蘇,蹦蹦跳跳的看向那兩個宛若精靈的女孩,臉上滿是驚嘆和毫不掩飾的欣賞。
孟珂的可愛,就在于她沒有一般女孩的小心思,喜歡應該喜歡的,贊美應該贊美的,不會因為對方比自己漂亮就嫉妒,也不會因為對方漂亮而看輕自己,她知道自己的優點和缺點,不得意洋洋,也不妄自菲薄。能跟紀蘇這樣漂亮的女孩子成為毫無芥蒂的朋友,孟珂的性格是很重要的原因。
紀蘇先是注意到顧文遠臉上的表情,然后才看到許瑤和寧小凝站到溫諒的身邊。她自然知道年級里無聊的人拿自己和這兩個女孩比較著,她們雖然是不同的性格和氣質,但在小小的青一中里,無疑是眾人最矚目的三個人。
而現在,有兩個站在毫不起眼的平凡男孩溫諒旁邊,一左一右,本應該很突兀的組合,在此刻,在此間,藍天白云的遮幕之下,蟬鳴鳥噪的林影其中,竟然給人一種很**的畫面感。
紀蘇笑了笑,這一切跟自己有什么關系呢?她輕聲說:“顧同學,也許你應該去那里!”
顧文遠知道紀蘇靈秀之極,肯定從自己的神態中看出了什么,但現在他也顧不得許多,無論如何,寧小凝出現在這里,都是在他臉上狠狠的踩了一腳。不,這不是打臉,這是將他剝的精光扔到一群男同中間,翹起**被輪菊花一樣的羞辱啊。他能想象,穆山山,包括其他知情人,此刻臉上的表情肯定精彩極了,也許都在嘲笑自己頭上的綠帽子也說不定!
“蘇蘇,我去去就來,沒事的,你別多心。”說完在孟珂詫異的目光中,不顧而去!
“哼,男人都不是好東西!”孟珂不滿的嘟囔一聲,雖然她不喜歡顧文遠纏在紀蘇身邊,但看見別的美女就甩甩手跑了,泥人也要氣的濕透。
紀蘇失笑道:“人家幾個的恩怨情仇,你操的哪門子心?孟兒,我只當顧文遠是同學,再沒有其他的,你放心吧。”
孟珂一把抱住紀蘇的纖腰,叫道:“好蘇蘇,親一下。”
紀蘇**著躲閃,眼光悄悄飄向了遠處,那里有個男生,曾經柔弱,卻已堅強!
(4200字大章,恭賀中秋,祝大家合家美滿,幸福安康!)
“小凝,你來干什么?”穆山山覺得自己要瘋掉了,他寧可相信耶穌是掃地的阿姨,上帝是看門的大叔,也不愿相信寧小凝竟然站到了溫諒一邊——他們不應該是兩個世界的人嗎?其他一眾狐朋狗友手足無措的四下張望,似乎想看顧文遠在不在。他們不敢想象,如果顧文遠看到這一幕,會不會直接被爆發的怒火燒的掛掉!
寧小凝冷冷的說:“來打球,不敢打就認輸!”
穆山山憋的臉紅脖子粗,低著腦袋哀求道:“小凝,你走吧,我保證不跟文遠說。”這話就很腦殘了,現場沒有一百也有五十人,顧文遠就算是聾子,也會聽到流言。
寧小凝臉色更冷,猛的上前一步,說:“你再說一遍,我沒聽清!”
穆山山雖然不至于嚇的退后一步,卻也吱吱唔唔的說不出話來。正沒主意時,聽到一個陰沉的聲音說:“他說讓你現在就走,聽清楚沒?”
顧文遠走了進來,周圍吵雜的人聲出現一個短暫的停頓,然后猛然高昂,眾人火火燃燒的八卦之心再也壓抑不住,一時間說什么的都有,場面蔚為壯觀。
場中的人充耳不聞,寧小凝極度輕蔑的瞄了一眼顧文遠,淡然說:“你也配跟我這么說話?”她才跟溫諒認識沒幾天,可說話已有了猥瑣大叔的七成功力,一句話就讓人欲仙欲死。
顧文遠只覺一股熱血直愣愣的沖上腦海,然后哄的一聲將理智炸的支離破碎,耳邊似乎傳來穆山山等人的嘲笑聲,一頂**的綠帽子將自己死死的壓在地上不能翻身。他喜不喜歡寧小凝是一回事,可寧小凝竟然這樣明目張膽的出現在別的男人旁邊就是另一回事。他猛的沖到寧小凝面前,唰的揮起了右手。
溫諒一直盯著他,這時向前一錯,一手將寧小凝護在身后,一手扣住了他右手脈門,說:“顧公子,這就要撕破臉耍橫了嗎?您可得注意形象,多少粉絲看著呢。”
雖然顧文遠不知道粉絲的意思,但被溫諒凌厲的眼神一激,立刻驚醒過來,寧小凝可打不得!
心里更是后悔的要死,縱然他老爸是青州首富,可寧家也是得罪不起,今天要真的打了她,怕是自己要被老爸打斷了腿!
一念之此,顧文遠何等樣人,虛偽神功登峰造極,立刻換上一張笑臉,“寧寧,你別聽他胡說,我只是想拉你出去,不是要動手的——我哪有這個膽子?”
從長輩想撮合兩人起,寧小凝就看顧文遠不順眼,這一下見他睜眼說瞎話,變臉有如吃飯,更是覺得惡心,身子往溫諒邊挪了挪,躲在他的身后一言不發,顯然是無視了顧大美男。
饒是顧文遠臉皮夠厚,也被嗆得尷尬不已,穆山山及時上前解圍:“好了好了,時間到了,一切球場上分勝負吧,說這么多沒用!”這就是暗示老大你先退吧,耍嘴皮子咱們不行,等下球場上虐死那丫的。
顧文遠被寧小凝搞的心頭火起,盯著溫諒說:“你好,你很好!”然后對穆山山使下眼色:往死里整,不用給我面子,一定要叫溫諒好看!
穆山山心里膩歪的要死,這場球贏了人家說是應該,輸了就別想再抬頭做人了,老爺們在籃球上連娘們都打不過,放哪里也說不過去。所以穆山山更加記恨溫諒,小樣,法子挺毒啊,合著老子怎么整都是錯的?紅猴黑猴見老大的老大受辱,立刻挺身而出,紅猴指著溫諒叫道:“你也就這點出息,拉兩位女同學過來算什么本事?等下要虐不死你,老子跟你姓!”
侯強聰明多了,知道唱白臉,拉住蹦跳的紅猴說:“注意禮貌,雖然咱們這邊水平太高,也不能太無視人家了。對這種一看就是胡亂湊出來的隊伍,不剃他們個禿頭不算咱們本事。”
鑒于寧小凝在場,顧文遠和穆山山都不方便說狠話,正好兩只猴子一來跟寧小凝不熟,二來他們老爸是政府的人,跟軍隊關系不大,犯不著怕她。剛才被溫諒一句話噎的說不出話的白桓也跟著加了一句:“廢物就是廢物,拉了別人撐腰也沒用!”
寧小凝眼睛一瞪要發飆,溫諒拉住她,臉上依然笑容不減,眼中卻逐漸變得冰冷!
前戲終于在狗血的恩怨情仇中結束,溫諒和穆山山猜過硬幣,隨著裁判呂青華的一聲哨響,比賽正式開始。
穆山山、石成才、關游VS溫諒、許瑤、寧小凝
斗牛的規則很簡單,雙方各上場三個隊員,換人次數不限,當然溫諒隊伍只三個人,換人就不提了。一場比賽20分鐘,進攻采取30秒制,三分線內投進算一分,三分線外算兩分,每次換球權或進攻失利控球方都需要退到三分線外。溫諒跟穆山山這場比賽主要是斗氣用,主要基本規則不違反,其他的小動作就看各人的本事了,反正大家臉皮都厚,**不重要,重要的是結果。
周邊的人群中有很多籃球愛好者,一個高大威猛的同學指著場中的配置說:“美女隊輸定了!你們看,石成才詭譎多變,關游沉穩老練,穆山山能抗能沖,這樣的猛男組合不說在青一中無敵,至少在業余隊里算是一流的了。反過來看美女隊,兩個美女就不用說了,那個男的身材雖然不錯,但強壯程度跟穆山山差距太大,籃板和對抗肯定不行,這樣突突不進,防防不住,不輸沒天理啊。”
有買穆山山贏的矮個子同學立刻大喜:“哥們你真是慧眼如炬,也買猛男隊了吧?買多少?”
高大男浮上莫名的憂傷:“我本想走個冷門,買的是美女隊贏……”
“啊?節哀節哀!”
一旁的白桓等人臉上都帶著笑意,他們本來就對三人的實力充滿信心,尤其溫諒組了一個這么不靠譜的隊伍,除了惡心一下顧文遠外,對戰局毫無幫助。再聽了高大男的話,侯強拍了拍他說:“有見地,哥們說的不錯!”
說話間比賽已經開始,溫諒控球,穆山山主防,石成才和關游協防兩女,在二分線內成扇形鋪開。溫諒猛的加速向穆山山左側沖去,穆山山腳步橫移,雙手微張死死卡住位置,溫諒側身運球,左肩頂在穆山山胸前,一下不動,再撞,還是不動。
“下盤蠻穩嘛。”溫諒贊了一句,**一撅將他頂開寸許,身子錯步旋轉,帶球突破過去。穆山山大罵一聲,石長才一看中間空檔大露,撇下許瑤就來補位。許瑤站在禁區籃下,位置大好,溫諒立刻出手將球傳了過去,只要許瑤接球原地一送,以最近的練習成果來看,此球必進。
穆山山急的大吼:“回防!”身體同時向籃下跑去。
石成才陰冷的一笑,剛才那個動作看似失誤,其實是他有意為之,目的正是要溫諒傳球給許瑤。而他速度奇快,在許瑤出手前就能回防到位,而在這個位置,只要許瑤出手,他就能一下將球蓋下來。
不料剛回身卡住位,許瑤竟然沒有投籃,將球遠遠的回傳給了溫諒,而溫諒正站在三分線上,關游在右線盯著寧小凝,穆山山也回到了罰球線內,溫諒身前空無一人。
接球,出手。
籃球在空中滑過一道弧線,穩穩的落進框內。
兩分!
石成才張大了嘴,吐口吐沫罵道:“邪門!”
隨著石成才的一聲“邪門”,場外的二世祖們都覺得眼角一跳,臉上得意的笑還沒消退,就變得鐵青了幾分,尤其那個高大男在目瞪口呆之后,竟然嗷嗷的叫了幾聲,大喊“好球!”,侯強一手搭住他肩膀,盯著他的側臉不說話,高大男干笑幾聲,顫兢兢的加了兩個字“個屁”.
好球個屁!
關游開始控球組織進攻,這是他的強項,雖然3V3講究個人能力和強擊突破,但以他在青少隊混過的水準,打這些業余之極的對手還是輕而易舉。
開局不利,沒有影響他的信心!
防守關游的還是寧小凝,穿著籃球服的小美女看上去更多了幾分靚麗,關游雖然好色,但眾目睽睽下也不好公然跟寧小凝有肢體接觸,這也是溫諒隊伍的有利條件之一。連續幾下**運球加帶假動作都沒有騙過寧小凝,只好將球傳給左線的石成才,同時向禁區內跑去。寧小凝死死跟著,關游將她卡在身后,抬手要球,石成才將球從許瑤張開的雙臂下傳出,擊地彈起。關游右手接球,左手攔住寧小凝,轉身跳起,身子后仰拉伸,就要勾手投籃。
這個動作,場中除了關游,再沒有第二人能做的出來。
寧小凝籃球卻也打的極好,她是跟軍隊那些人打球出身,球風野蠻霸道,早就洞悉了關游的意圖,在他轉身起跳的同時已經長身而起,修長的**加上驚人的彈跳力,看上去竟然想封死球路。
關游暗哼一聲,不知天高地厚,我后仰拉桿,將空間延伸的如此之大,你要再蓋的住,真以為自己是喬丹啊?
球還沒出手,突然肚子猛的一痛,寧小凝潔白無瑕的右腿膝蓋不知什么時候已經微微曲了起來,正好頂在關游肚子上。兩人都在空中,這一下雖然輕微,卻也讓關游吃力不住向后摔去。
好一個關游,側身間發現穆山山已經甩開溫諒突了過來,倒地前手輕輕一送,籃球滑過直線落入急沖過來的穆山山手中。
穆山山跳起投籃,籃球重重的砸在籃筐上,然后高高彈起,落下,球不進。
溫諒位置剛剛好,一躍而起抄起籃球,隨手扔給退出三分線外的許瑤手中,身子往左側移開兩步,跟籃筐成30度角,許瑤同時將球回傳。
溫諒接球,投籃。
1分!
關游從地上爬起,沖呂青華喊道:“她阻擋犯規,干嗎不吹?”
呂青華剛才位置不好,沒看見兩人間的小動作,心里也有些不滿:雖然事前說好要吹偏哨,可那也得確實有動作好不?你丫的倒地時不說,等穆山山投籃不進才喊,理你是。
寧小凝將小動作隱蔽的極好,呂青華也不相信這樣嬌滴滴的女孩子會先野蠻,不理關游,過球后將球遞給溫諒。
關游氣的吐血,卻無可奈何,事關寧小凝,穆山山只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沒法深究,說到底還是怪自己,這樣的球都不進,媽的!
溫諒看了一下依然冰冷的寧小凝,剛才他緊跟在穆山山身后,將一切看的清楚,心里也是涼颼颼的,球品看人品,這小姑娘人品大大的成問題啊!
想起昨天最后一場集訓時,寧小凝說:“關游擅長組織,可斗牛個人實力最重要,他身子骨不成;石成才實力是有,可打球太獨,愛耍小聰明,關游不一定調動的起;穆山山倒是會嚴格執行關游的戰術要求,身強力壯撐的起門面,可唯一的問題是技術粗糙。我們的對策就是,身體上打擊關游,對石成才將計就計,技術上鄙視穆山山,總結成一句話:將關游和石成才的進攻堵死,哪怕三人防守他倆也在所不惜。留出空檔給穆山山,就讓他投,從概率學上講,我們勝算很大!”
今日一看,寧小凝很有幾分小狐貍的潛質,眼隨心動,溫諒的眼神不由自主的飄向了寧小凝的身后,嗯,尾巴呢?
緊繃的短褲將女孩的臀部曲線勾勒的幾盡完美,似乎有迷人的風景在那兩片翹起的山丘之間,讓人流連忘返。寧小凝的身材是溫諒見過的女孩中最好的,比之紀蘇的柔軟適中,許瑤的修短合度,寧小凝長長的**,高挑的身姿,黃金分割的完美比例,更能吸引溫大叔的目光,唯一的缺點是,這個性格嘛……
寧小凝正想著這一球如何操作,忽然覺得身后怪怪的,一看溫諒正斜眼瞄著自己那里,臉色一冷,狠狠的瞪了回去。溫諒訕訕一笑,趕緊運球前移。
這一幕看在穆山山眼里,心里對顧文遠升起了一絲同情:文遠,你頭上的帽子,只怕真的有點綠油油了……
接下來兩球,溫諒隊接連失利,石成才實力驚人,只一個人的突破跑位就將防線沖的支離破碎,關游居中策應下,穆山山和石成才交替進球。雙方比分交錯上升,兩隊的沖突也更加激烈,他們沒辦法對女孩子下重手,便把所有的小動作都用到溫諒身上,石成才肘擊,穆山山帶球撞,關游拉抱,裁判已經形同虛設,只要不是腳踹小JJ,胸襲大MM之類的,呂青華也就聽之任之。很快十幾分鐘過去了,比分戲劇性的定格在10比10,好吧,生活中總是不乏驚喜。這還是溫諒隊在開場打對方措手不及的情況下取得的好成績,不然就兩隊的真實實力來說,這個比分應該被擴大。
最后一分鐘。
穆山山控球,即將到手的勝利讓他有些得意忘形,溫諒站在他面前不屑道:“有本事這個球咱們單挑!”
穆山山哈哈大笑:“你怕了!雖然知道是激將,不過老子**你。”說完帶球起步,沒有任何技術動作,用左肩猛的撞開溫諒,直奔籃下去了。
許瑤和寧小凝見穆山山這種打法,也不敢在前面阻擋,加上有關石二人的防守,只好把希望都寄托在溫諒身上,四只大眼睛眼巴巴的望了過來,到了這一刻,沒有人想輸!
穆山山嘴角帶著殘忍的笑意,他甚至都想好了溫諒叫爺爺時要用什么聲調來答應,快到籃下時,突然覺得這樣的時刻不扣次籃,簡直對不起心中的那股暢快。他身高1米78,以前也練過扣籃,成功幾率并不大,一不小心還很容易弄傷自己。但此時此刻,不知哪來的強大自信充斥心胸,加速,墊步,起跳,雙手抱球。
一只手突然出現在籃筐前,輕輕一揮,卻帶著風聲重重的擊打在球皮上,穆山山只覺耳中響起一陣轟鳴,然后籃球在眼前迅速變大,鼻梁猛的一痛,身子便向后倒去。
場中其他四人看到的自然不同,溫諒在穆山山身后突然加速,身子鬼魅般側移到前面,穆山山在籃下墊步起跳的剎那,溫諒已經縱身而起,狠狠一掌連球帶人一起打了回來。
眾人有些發蒙,這是NBA嗎?雖然穆山山的扣籃成功率不咋滴,動作優美度不咋滴,身高其實也不咋滴,可在高中時代能有一個會扣籃、敢扣籃的人,已經是大嬸一樣的存在了。可如今有個竟然把他的帽給蓋了,尤其是這個人的身高還不如穆山山。
溫諒落地,毫不遲疑的追上了落地的球,在眾人異樣的眼光中帶球帶三分線外,然后又一本正經的帶回來,站到還躺在地上暈眩的穆山山旁邊,屈膝,提臀,后仰,抬手,投球。
一應動作,如同教科書般規范,球滑過弧線落入網中,一絲不掛,空心!
這一球不知能不能媲美98年喬丹那震撼一擊,但這一球所代表的輕蔑和侮辱在之后很長時間內都無出其右。
畫面是這樣定格在了一中的記憶中,人高馬大的新生代小霸王、事件的主要挑起者穆山山血流滿面的躺在冰冷的地上,他的隊員呆呆的站在兩邊,兩位青春靚麗的少女無疑是畫中最美的那一筆,四周圍著靜悄悄的人群,一個黑黑的男孩將球隨意的投進了籃框中,從網中落下后垂直的砸在了地上,也狠狠的砸在了所有自以為強勢的人臉上。
穆山山晃悠悠坐了起來,擦去鼻血,本就狂野的臉變得有點猙獰,溫諒蹲下身,清澈如水的眼睛看不出一點的波動,他臉上掛著笑,嘴里的話卻無比刻薄:“孫子,我贏了,叫爺爺吧!”
(第三更,一邊啃月餅一邊淚流滿面,今天9600字了,兄弟們給點力啊……)
站在人群中的顧文遠重重的哼了一聲,現在的他滿腦子后悔,既然在紀蘇旁邊就不應該下來,下來后更不能怒火攻心得罪了寧小凝,本來還指望穆山山在球場上羞辱溫諒掙回點面子,誰料到面子沒掙回來,連**都丟到爪哇國去了。
“一群廢物!”
侯強、紅猴等人面面相覷,卻都無話可說,一群大男人,連這樣的隊伍都贏不了,不是廢物是什么?顧文遠看也不看坐在地上的穆山山一眼,也不給溫諒過來羞辱的機會,掉頭離去,來到剛才紀蘇站立的位置,看臺上空蕩蕩的,伊人人影飄渺。顧文遠默立良久,想起紀蘇很可能對自己有了看法,這兩年的苦心追求付之東流,對溫諒的記恨更甚。他從心底是喜愛紀蘇的,所以用盡了一切心力去接近她,不愿留下一點惡劣的印象,可今天這般一鬧,縱然他想解釋,可以紀蘇的聰明,根本不會相信自己跟寧小凝的關系。或者說,她根本就不在意?顧文遠俊美的臉上掛著扭曲的笑容:先君子后小人,本想讓你乖乖的愛上我,既然此路不通,那就不要怪我了。
顧文遠冷冷一笑,腳尖在地上死死的踩了幾圈,從來都是他矗立在任何場合的最高處,被同學贊美和崇拜,可如今卻是籃球場內那個可惡的家伙在接受圍觀眾人的驚呼和贊嘆,而他卻只能灰溜溜的獨自離開。
有時候,贏得眾人的尊重,只需要一場比賽,一次投籃,那很簡單,卻很不凡。
關游和石有才跑了過來,扶起穆山山,一直在場外觀戰的其他幫閑也圍了過來,穆山山受此奇恥大辱,真是叔叔可忍,嬸嬸不可忍,陰森一笑:“想做爺爺,下輩子吧!”右手一揮,猛的一拳打向溫諒面門。
其他人跟他配合良久,幾乎同時,前后左右都有拳腳往溫諒身上招呼,圍觀眾一見競技變成群毆,頓時作鳥獸散。許瑤氣的美目圓睜,跺下腳就要沖過去幫忙,被寧小凝一把拉住:“這是男人的事,你別去!一個女孩子跟群臭男人打架成什么樣子,溫諒自己挑釁,就要承擔后果!”
“這怎么是溫諒挑釁,明明是……”
“他贏了比賽,就應該適時的息事寧人,說幾句場面話讓穆山山下得臺來,想必也就結了。可他非要人家兌現承諾,并且在敵強我弱的情況下,這是不自量力!既然這樣,就要自己承擔后果!”寧小凝話說的冰冷,但眼中的關切卻怎么也掩蓋不住。
其實寧小凝說的沒錯,審時度勢是聰明人不可或缺的技能。可她不知道的是溫諒跟穆山山之間,絕不是因為說紀蘇的那句玩笑話那么簡單,溫諒就算給了臺階,穆山山也不一定要下。溫諒甚至都能肯定,無論輸贏,這場架都是非打不可!
既然如此,那就來吧,年少時沒有痛快淋漓的打場架,那是一個男人成長**的空白
兩人說話間,地上已經躺下了三個,溫諒打法極其粗獷,大開大合一副拼命的樣子,出手卻很有分寸,胸口、腦后、**、眼睛這些要害都不去碰,專打腰身和手腿關節,既不會有大的傷害,也能讓人痛的半死,并在段時間內喪失戰斗力。敵眾我寡的局面,這種戰術是取勝的關鍵所在。關游和呂青華沒有動手,倒是石成才沖在前面,齜牙咧嘴的猛的不行,也不知跟溫諒有什么仇恨。
不過越猛的人死的越早,溫諒只是踩了他一腳,對著小腹肘擊了一下,這小子就滾在地上翻來覆去疼要死要活。不是埋汰這幫二世祖,要是隨便來八九個打架很猛的貨,溫諒肯定要被揍趴下,不過這群人除了穆山山厲害一點,其他人只要打中一兩下就疼的站不起來,純粹是金玉其外,一幫唬人的貨。白桓長的清秀,倒是敢拼敢沖,尤其開賽前溫諒狠狠的得罪了他,這小子瞅個空檔從后一把抱住了溫諒,侯強緊跟著一拳打在溫諒左臉。溫諒強忍著疼,曲肘撞在白桓胸口,身子一側一扭,將他摔倒在地,趁勢前沖踹了侯強一腳。又這一會功夫,七八個人全躺在地上哎呀呀的叫喚,唯有穆山山抗打擊能力比較強,還在跟溫諒糾纏,嘴里叫囂著:“今天打不死爺爺,爺爺早晚弄死你!”
這話恐嚇的味道大于現實意義,溫諒聽的心頭火起,拉住他的右臂猛的往后一扭,一腳踢在他腿彎,等他跪下又抬起一腳狠狠踹在**上,將他打翻在地。
穆山山只覺肘關節一陣劇痛,胳臂處的骨頭似乎裂開了一樣,剎那間額頭上豆大的汗珠流了一臉,他雖然彪悍,卻也被溫諒揍的哼哼唧唧,再也不爬起來了。溫諒身上被踹了好幾腳,左臉被打了一拳,可多年來壓在心頭的陰郁一掃而空。果然,將快樂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是爽的不二法則。
“還有誰不服?”溫諒大叔的惡趣味不受控制的發作,學著《功夫》里馮小剛的**夸張的叫道。一群二世祖躺在地上一聲不吭,他們倒也不見得是怕,但好漢不吃眼前虧,有賬以后再算!
“哇,偶像簽個名好不?”許瑤拉起球服下擺湊到溫諒臉前,拉緊的衣服將胸前的白兔印出清晰的輪廓,溫諒這才注意到小妮子的胸部竟然是尖尖的**型,一手盈盈可握,極具美感。
寧小凝敏銳的察覺到溫諒色迷迷的眼神,將傻乎乎的許瑤拉到身后,用她那一貫的腔調說:“匹夫之勇!”
溫諒咧嘴一笑,被打的臉蛋牽扯的生疼,扭身找到印象中那個打自己臉的人,將他從地上拉起來,對著臉狠狠的揍了一拳。
那人正是侯強,他哎呀大叫:“干嗎就打我一個?還講不講理了?”
寧小凝和許瑤撲哧一笑,然后對視一眼,都發現了對方的意思:溫諒這睚眥必報的家伙,實在太壞了!
老師就如同警匪片里的警察,總是在最后才肯出現,不知那個嘴碎的家伙告了黑狀,教務處光頭主任花喜鵲帶著一群老師趕了過來。花喜鵲真名華國章,跟前主席一字之差,性愛穿花襯衣,常常騎著自行車在校園里巡邏,拿個大喇叭看見有人在路上磨蹭就大喊:跑起來跑起來,一日光陰一寸金,考不上清華就是因為浪費了這幾分鐘。后來人送七字外號不考清華花喜鵲,廣為流傳。
眾人沒跑的及,被花主任率眾分割包圍后全部捉到了教務處,問清性質后,讓兩幫人分邊站好。一站下效果就出來了,穆山山一邊五大三粗九個男人,溫諒一邊一男二女,看身材說三女也過得去;另外,穆山山等雖然哎呀嘿呀沒完,可溫諒身上也布滿腳印,臉上一團烏青,雙方打平。不過兩個女生美麗動人,衣衫整潔。花主任很快下了結論:穆山山聚眾斗毆,欺負婦孺,全部叫家長來領人。
溫諒忍了忍,終于沒問花喜鵲那個“孺”字是什么意思,花主任和藹的拍拍溫諒肩膀,說:“蒼蠅不叮無縫的蛋,他們雖然有錯,可為什么找上你呢?你也要想一想,自己是不是有什么地方做的不對。尤其你們剛上高中,注意力要放在學習上……”說著眼睛看了一下許寧二人,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溫諒前世從沒惹過事,因此教務處這個傳說中的“72號魔窟”還是第一次來,見花喜鵲處事公允(對自己有利當然公允),言談和藹,說話很有分寸,工作方法十分得當,并不是那種古板刻薄的老古董。
這倒也是,不是如此,也不會有后來的那些是是非非。想起前世里花喜鵲跟高二一個已婚女老師的那些事,溫諒的眼中微有些異樣。
照花喜鵲的打算,穆山山等人明天把家長叫來就不錯了,畢竟這時候固定電話還是個奢侈物品,初裝費一般在5000元左右,沒想一會功夫就遞過來七八張小條子,寫的全是電話號碼,還有幾個竟然是手機。
“主任,還是你給家長打電話吧,我們在學校里被打成這樣,也得讓家長來討個說法。”穆山山這話一說,立刻哀鴻遍野,侯強的臉現在還痛,更是眼淚都下來了。
花喜鵲這才覺得自己辦了一件蠢事,當下給眾人看座,仔細打聽一下嚇了一跳,九人中不乏有家世的,雖然稱不上顯赫,但都是各市局各區府的地頭蛇,紅猴,侯強也就罷了,白桓竟然是白副市長的公子,而穆山山老爸竟然是青河集團的副總,那是跟市里一二把手說的上話的人物啊。單個撩一個出來,花主任也不怵他,畢竟你將孩子送到了學校,就要服從管理。關鍵是現在人扎了堆,算是群體事件,一個重點高中的教務處主任,有多大的臉給這群人找不自在?
也該花喜鵲倒霉,穆山山等都是今年剛入校的學生,校長等主要領導是知情的,但還沒來得及通知花喜鵲,不然剛才就應該直接把黑鍋扣到溫諒頭上。花喜鵲把臉一板,老師的尊嚴還是維護,現在要緊的是把大事化小,小事化無,大家誰也別跟誰找麻煩。
“事情經過我都清楚了,雙方都有錯,全部回去寫一份檢查明天交過來。在學校就得有學生的樣子,打打鬧鬧像什么話?老師看你們態度不錯,家長就不必叫了,這件事到此為止。”
青一中史上影響最壞的群體性斗毆,花喜鵲竟然想不處理一人的就壓下來,一旦傳出去,那些觀望中的同學怎么想,他們會以為學校也不過如此,各種違紀就會層出不窮,你要狠管了人家會說,柿子就敢撿軟的捏!學校畢竟是教書育人的地方,臉還要不要了?
所以花主任腦子發熱想的這個注意實在是爛透了,連穆山山這種智商的都看出不妥,附到主任耳邊嘀咕起來。
溫諒一看知道壞了,果不其然,老花再看過來的神色就不對了,他冷冷的說:“打球時是你先把穆同學的鼻子打出血的?”
這話這樣說也沒錯,可打球出點狀況不是正常嘛?溫諒懶的辯解,點了點頭。
“也是你在球賽結束后讓穆同學叫爺爺的?”
再點頭。
“好啊!”花喜鵲啪的拍下桌子,眾人齊嚇了一跳,“你是學生還是流氓?打人,罵人,還有這兩個女同學,你們什么關系?”
許瑤眉毛一挑就要說話,穆山山見他打擊面過廣,心里大罵傻/逼,只好再次附耳過去,連自己都覺得這太MB像狗頭軍師了。
穆山山知道寧小凝的背景,也被顧文遠警告過,知道許瑤不能招惹,又不好說明她們的身份,只好對花喜鵲低聲說:“這兩個女同學都是省里的……”
花喜鵲抖了一下,仔細一看才發現許瑤不就是前一段宣傳很厲害的那個十佳共青團員嗎?臉上還是那么的嚴肅:“不管你們是什么關系吧,這不是重點……”一群人嘴角齊齊**一下。
“不過念你們兩個女孩子,肯定是被牽連進來的,老師也就不追究了。但是你,溫諒同學,你小小年紀就這樣頑劣,以后還怎么得了?現在立刻叫家長過來,我要好好跟他們談談。”
穆山山等人齊齊冷笑,一副看好戲的表情,但凡小孩子都是不希望叫家長的,尤其是打架斗毆這些事,被家長知道一頓暴揍是其次,傳出去名聲還不好聽。所以他們都期待看著溫諒老爸怒氣沖天把溫諒按在地上猛捶的場景,紅猴黑猴想到妙處,竟然忍不住嘻嘻笑了出來。
“不叫家長成不成?我家人脾氣不太好……”
“不行,今天不叫家長,明天你就得開除!”
這話又是恐嚇意義大于實際意義了,對別的孩子也許管用,溫諒聽都懶的聽這些廢話,臉上一副可憐兮兮的表情,讓穆山山等人爽極了。
許瑤正要說話,寧小凝拉住她的手搖了搖頭。許瑤明白她的意思,這些事女孩子牽扯進去不好,她們這樣的家庭,要是被家里知道了,后果說不定很嚴重。要是家長相信別人的風言風語,以為他們是非正常關系,轉學都是輕的,還會連累溫諒受苦。
“可……”許瑤有些著急,寧小凝緊了**她的手,一言不發。許瑤是關心則亂,而寧小凝冷靜多了,能借到師院籃球館的人,在教育系統肯定有關系的,這點事小意思了。
“好吧,我現在打電話。”溫諒拿起辦公室的電話撥了一個號碼,低聲說了幾句話,回到原地站好,“十分鐘就來,很快!”
花喜鵲見他也有電話,心里有點吃驚,但轉念一想,這事確實是你理虧,有點身家正好,說不定晚飯就有著落了,也就心安理得的翹起二郎腿喝起茶來。
要是他知道溫諒打的是個手機,并且知道手機主人的話,恐怕真的會后悔今天去抓人。
左雨溪接到電話時正在跟好姐妹姜薇在包間里吃飯,姜薇是市紀檢委監察一室的副主任,三十出頭的年紀,風姿綽約,是紀律檢查機構出名的美人。她跟左雨溪認識了三四年,性格很投緣,是左雨溪為數不多的好朋友之一。
聽到左雨溪講電話時溫柔的語氣,姜薇調笑道:“哎呀,死妮子不是偷偷找了個男朋友吧?要是被其他人看到青州官場最清冷美麗的女處長,竟然有剛才那種柔情似水的小模樣,多少人眼珠子都掉出來哦……”
左雨溪沒好氣的說:“算我怕了你這張嘴,真服了你家老郭,怎么受得了你?”
“他?能娶到我這樣一個美人,不知燒了幾輩子高香,還有什么不滿意的?要是惹急了我,說不得給他弄幾頂綠帽子戴戴。”
左雨溪知道姜薇也就是跟自己胡說八道,其實是極保守的人——在紀委那種地方上班,有幾個嬉皮笑臉的?不過是欺負左雨溪小姑獨處,臉皮子薄,便整日里拿這些夫妻間的事來調笑。
“呸!我算你有這心也沒這個膽,別看你家老郭好說話,真拿起主意來,你還不是乖乖的聽話?”
“雨溪你到底哪頭的,怎么著,看上我家老郭了,其實姐姐不介意的……”左雨溪紅著臉去撓她癢癢,兩人歪倒一團,在腋下腰間上下其手,傲霜欺雪的肌膚在衣衫開合間若隱若現,有時手臂會碰觸到胸前,便能看到彈性十足的渾圓被壓住的痕跡。幸好這里沒有外人,不然看到兩個大美女彼此間摸來摸去,不噴三升鼻血就是對不起男人的稱號。
姜薇最終還是被忽悠了過去,沒再追問電話的事,左雨溪暗松一口氣,跟姜薇分手后往青一中趕去。等她推門進去的時候,里面竟然響起一陣吞咽口水的聲音,左雨溪厭惡的皺著眉頭,冷冷了掃了穆山山等人一眼,徑直走到溫諒旁邊。
“這妞好美啊,山哥,我想要她!”
話音未落,穆山山已經滿頭冷汗,無語的說:“她是左雨溪……”那天被左雨溪抽了一個耳光,回去又被穆澤臣一頓教訓,穆山山已經知道了左雨溪的背景和身份。無論對他還是對老爸來說,左雨溪這種人,能不得罪還是不得罪的好。
只是沒想到,左雨溪竟然真的為了這樣一件小事親自過來給溫諒撐腰,她跟溫家究竟什么關系?
侯強好歹也算官宦子弟,聞言縮了縮脖子,敬畏的眼神中依然掩蓋不住濃烈的情欲:“她就是青州之花啊!”
左雨溪容貌絕美,氣質清冷,加上身世顯赫,背景深厚,自身又前途不可限量,自然是許多人追捧和愛慕的對象,有好事者送了青州之花的美譽,慢慢的流傳開來。
左雨溪先瞪了溫諒一眼,然后對花喜鵲說:“我是左雨溪,請問溫諒犯了什么校規需要請家長?”她以前見過花喜鵲,但一個小小的教務處主任還入不了她的記憶庫。
花喜鵲在左雨溪進來的時候就已經驚呆了,他沒想到看上去貌不驚人的溫諒盡然搬出了這位姑奶奶。左雨溪是什么人?是青州市主管基教和財務的教育局副局長,握著全市所有小初高學校的生殺大權,是校長馬昌學的頂頭上司,人家一根手指就能像碾死螞蟻一樣打的自己不能翻身。
花喜鵲本還抱著幻想,左雨溪是為了別的事而來,等她開口說起溫諒,只覺腦海里轟的一聲變得空白,呆了好一會反應過來,趕緊站起身走到左雨溪跟前,腰身下彎的弧度讓練過瑜伽的人都不得不服,臉上堆滿笑容,說:“左局長您好,我是一中教務主任華國章,請坐請坐,不知領導來有什么指示?”
“坐就不用了,華主任,溫諒究竟犯了什么錯誤?請你直言相告,要是過錯在他,我學校做出的任何處罰!”
“是這樣的,溫諒跟穆山山同學發生一點小誤會,”華國章知道領導的話要反著聽,看來這位美女局長很生氣啊,“兩人進行一場籃球友誼賽,比賽**中發生點口角,然后雙方打了起來,幸好校方及時趕到,沒有引起嚴重后果。我的意見是,念他們都是初犯,這事口頭警告一次就過去了。”
華國章是有苦難言,既然左雨溪都親自來了,怎么處理這起事件還用說嗎?自然要把屎盆子往穆山山頭上扣,可問題在于穆山山他也得罪不起。得罪了左雨溪,可能丟了職務,可得罪了穆澤臣,也許連青州都呆不下去了。
一時間,花主任只想哭:MB的來報告說有人打架的那小子是誰,要是老子熬過這一關,非整死你小兔崽子不可!
“口頭警告?”左雨溪冷哼一聲,走到穆山山那邊,從頭到尾挨個看了一遍,心中也有些為難,目前青州局勢微妙,少得罪點人才是上策。左雨溪沒穿職業套裙,可明黃色的無袖上衣陪著黑色的薄料瘦身西褲,依然明媚動人。一群男孩被左雨溪容光所攝,眼神過處無一例外的垂下頭去,連剛才一副色受魂消的侯強也感受到了那股凌然逼來的氣勢,再不敢多看一眼。
要知道,他們雖然無法無天,但既然生在這個圈子,早就明白了權力的重要和威壓。左雨溪久在官場,身上自然有股不怒而威的氣勢,哪里是幾個少年能夠抗衡的?溫諒見左雨溪一進門,就立刻控制住局勢,花喜鵲也就算了,可那些人哪一個不是翻江倒海的主,做的許多狠事也許連混混們都做不出來,可一見左雨溪就變得跟綿羊一樣,叫都不敢叫一聲。
能混在官場的,都是人才啊!溫諒心里感慨,臉上卻不動聲色的笑道:“多謝華主任開恩,今天這事大家都有不對的地方,我接受華主任的安排。左局長,謝謝你能過來。”
這么多人在,他不想跟左雨溪表現的太親密,讓別人以為她受父親所托是最好了。聽他說話,左雨溪微有些詫異的轉頭過來,會說話的大眼睛似乎在問:嗯,就這樣算了?
溫諒輕輕點頭,左雨溪頓時明白他是怕自己為難,畢竟年輕人之間打架斗毆都是小事,自己出面干涉的話,會不會被人家大人認為是故意打臉呢?其實剛才她也有點猶豫,但為了給溫諒出氣這都不算什么。
不過溫諒話都說了出來,左雨溪實在沒有理由借題發揮,只能敲打一下花喜鵲:“華主任,一中是青州的典范,一中的學生都是尖子里的尖子,我們要教育好,更要保護好他們。今天的事情就算了,但你們要引以為戒,堅決杜絕此類事件再次發生,明白嗎?”
這就是說,要是溫諒在學校里再有麻煩,咱們新賬老賬一起算!
花喜鵲忙不迭的點頭,心里卻暗暗打定主意:只要能渡過這一劫,哪怕你們今后打出血來,我都不會再參與了。
等穆山山等人臉色陰沉的離去,溫諒沒搭理許瑤和寧小凝的好奇心,什么也沒說就讓她們先回家,自己卻上了左雨溪的車。剛坐好就被揪住了耳朵,耳邊傳來左雨溪動聽的聲音,鼻端聞著她身上的沁香,一時間變得懶洋洋起來。
“好啊,剛才竟然喊我左局長,河還沒過呢就拆起橋了,溫諒同學,你就這么怕被那兩個女同學知道咱們的關系?”
這番話要是別人聽到,早就嚇死了,不過溫諒從認識左雨溪開始就一直被她調戲,免疫力強了無數倍,笑道:“姐姐,你可千萬別多心,那兩位只是普通朋友,不像咱們是……”不過看樣子,左雨溪竟然不認得許瑤,許復延這個舉手書記當的真是讓人無語啊。
溫諒正待說話,左雨溪抬手撩了下頭發,光滑的右臂在眼前晃來晃去,嬌嫩白皙的肌膚下隱隱可見細細的血絲,不知怎的就想起了那天浴巾滑落后驚艷的一幕,心中一動,要調戲的話卻說不出口了。
“哦,咱們是什么關系?”
左雨溪隨口問道,等了片刻不聽溫諒回答,扭頭一看卻見他直愣愣的盯著自己,心里不知想起了什么,臉上微紅,趕緊岔開話題:“穆山山又找你麻煩了?”
溫諒苦笑著把所有的事說了一遍,左雨溪夸贊道:“了不起,小小年紀就爭風吃醋好勇斗狠,不僅欺負了別人,還順便找了兩個女朋友!”
“喂,不要太過分了啊……”
車子在市委7號院附近停下,溫諒坐著沒有下車,他在等,等左雨溪開口。
“那件事查出來了。”
過了好久,左雨溪終于開口說話,其實溫諒從一見面就知道她有心事,猜測肯定跟重生那一晚的事有關。畢竟過了這么多天,要是還查不出線索的話,左雨溪還是趁早打消報仇的念頭吧。
溫諒其實沒打算參與過深,上次給她警告已經仁至義盡,可想起兩人僅有的幾次接觸,終究沒能狠下心離開。
“那個青皮外號叫豬腰,從小父母雙亡,跟一個16歲的**相依為命,在道上是個玩命的主,名聲不小。上次你提醒他有問題,我立刻派人去找,結果翻遍了青州也沒找到。”左雨溪靠在椅背上,沉靜的語氣如同在說別人的故事:“呵,這樣也好,一個**殘廢的人能消失的這么徹底,說明你說的都是對的,那件事果然是一個陰謀。”
“江東省太大了,所以耽誤了一點時間,前幾天下面人用了點小手段,終于把豬腰逼了出來,我什么也沒問,他就招了。不過他知道的也不多,動手前甚至不知道那個**是誰……當然,就算是我,他也肯定會做……”
溫諒不想知道她說的小手段是什么,也不想問豬腰為什么肯定會做那件事,許多事不知道比知道好,他雖然年少,卻不再年輕。
他被左雨溪表現出來的能力震驚,什么叫江東省太大了,所以耽誤了一點時間?她究竟動用了多少關系,才這么輕易的抓住了豬腰?
“接著我重點調查了他的社會關系和那段時間的異常表現,然后順藤摸瓜找到了一個人,雖然沒有證據能最終確定,但我猜測,是他的可能性在七成以上。”
溫諒沉默片刻,靜靜的問:“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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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恒安!”
溫諒有點吃驚的看著她,身為青州人你可以不知道市長和書記,但有兩個人卻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一位是青河集團的顧時同,一位就是范恒安。
顧時同80年代初辭去青州師院講師的工作,毅然南下,在改革開放的第一波浪潮里如魚得水,僅僅用了五年時間就積累了上千萬的財富,然后強勢回歸,以青州為根基經營全省,十年間就成一個龐然大物,旗下的青河集團涉及餐飲、房產、服裝、酒店、日化、機械制造等多個行業,是青州最大的民營企業和利稅大戶,在整個江東省的區域經濟中舉足輕重,本人又是省人大代表和政協委員,關系網絡輻射江東的各個領域,幾乎不可撼動。青州人提起顧時同,無論羨慕、崇拜、嫉妒還是不屑,都不得不承認,這是個締造奇跡的天才!
而范恒安卻有著根本的不同,此人原名范紅星,小學畢業,地痞流氓出身,涉嫌**、搶劫、聚眾斗毆的案子就有十數起,雖然都沒有真正定罪,但他在青州市井里的名聲可以讓小兒止啼、楚女**、寡婦改嫁,1983年全國嚴打時逃離青州出去避了幾年風頭,在中俄邊界倒騰物資發了大財,80年代末回到青州后改名范恒安,以讓人瞠目的速度迅速成了青州社會的體面人,機遇之離奇,發家之迅速,寫成一本書來肯定大賣。
青州600多萬人口,有這樣兩個人,也只有這樣兩個人,溫諒想不知道都難。
“范恒安?”溫諒詫異的不是這個人的身份,而是他一個商人怎么會跟左雨溪有這樣大的仇恨,竟然到了你死我亡的地步?自古民不與官斗,在左敬這樣身居高位的人眼里,范恒安不過土雞瓦狗一般,他怎么有這樣的膽子?
“他之所以能在青州迅速站住腳跟,是因為方明堂……”
溫諒恍然大悟,以范恒安的出身,縱然有些小錢,可要在幾年內就混到現在的地位實在是癡人說夢。青州是沒有貴族,也沒有世家,可像范恒安這樣著名的地痞流氓,要沒有強力人物的支撐,想崛起于草莽之間,展翅于九霄之上,比起顧時同要難上十倍。
方明堂作為青州市長,跟時任市委書記的左敬政斗正酣,黨領導一切的原則讓他在大勢上先天不足,只好從外圍迂回構建自己的圈子,扶植勢力,安插心腹,收買人心,范恒安就是在這個機緣下結識了方明堂,并迅速成為了他的心腹。年前換屆選舉,左敬和方明堂為了靈陽的位置大打出手,在省市兩級攪起了翻天巨浪,范恒安作為方明堂的經濟支柱,自然受到了左敬無情的打擊,僅以偷稅漏稅的名義被勒令停產整頓的下屬子公司就有十數家,直接損失達千萬之巨,間接損失數以千萬計,公司資金鏈幾乎斷裂,十五年心血差點就煙消云散。
要不是后來戰局明朗,左敬勝券在握放了他一馬,身價數億的上流人物范恒安,說不定就又變回那個一名不文的小混混范紅星。
“不錯!此恨,不可謂不大!”
一轉念間,溫諒就想通了這里面的前因后果,作為市委大院里長大的孩子,哪怕再懵懂,也對圈子里的這點事有著非同一般的洞察力,更何況如今兩世為人,結合前后很容易就觸摸到事實的真相。
左雨溪一聽這話就知道他明白了,心里不由有些震驚,僅僅從一句話就能抽絲剝繭洞悉這一切,溫諒果然沒讓自己失望。她猛的一捶方向盤,恨恨的說:“斬草不除根,徒留后患!”
溫諒從沒把左雨溪當成不諳世事的乖寶寶,也從不覺得漂亮的**就應該很柔弱,尤其從她處理豬腰的事情就可以看出來,此女心智堅毅,處事果斷,手段毒辣,可仍然被她這時的表情嚇到了。
他沉吟片刻,低聲說:“這不怪左書記!方明堂既然沒有下馬,而是去了人大,說明上面也不愿意做的過火,更讓方明堂一系的周遠庭接任青州市長,安慰平衡之意十分明顯。左書記既然上位,就不能揪著青州這攤子不放,否則會讓人覺得心胸狹隘,以公器為私仇……”
“我明白!”左雨溪深吸一口氣,手指下意識的在方向盤上敲了起來,“現在關鍵是……”
溫諒接過話頭:“關鍵是那一晚,周遠庭究竟是無意,還是故意?”
不錯,這才是問題的根本所在!
那晚的應酬,本是周遠庭視察青一中后的工作餐,也是左雨溪第一次喝醉酒。周遠庭一反常態沒有制止下面人敬左雨溪酒,雖然事后提到派人送一下,被左雨溪拒絕后也沒有堅持。要是沒有豬腰那檔子事,左雨溪自然明白這只是為自己幾年來的傲氣還債,可到了現在,誰敢說周遠庭是無意的?
周遠庭身后,還有一個方明堂!方明堂的政治前途雖然畫上了句號,可他在青州扎下的根仍然深深埋在這片土地里,尤其上面對犧牲他不無愧疚之意,有時候說起話來甚至比當市長時還管用。
這根本是個死局!
如果僅僅是范恒安一個人,那他真的是找死了,別看表面上風風光光,交游廣闊,可左敬真要一門心思置他于死地,范恒安連掙扎的機會都沒有。可是,要是有周遠庭,方明堂呢?
不管從那方面講,左敬都不好再與方明堂為難,一旦給上面留下了不知進退、咄咄逼人的印象,對未來的是個致命傷。可對方使出了這樣狠毒的手段,再不反擊,要這權勢何用,要這經營何用?
但這一切還都是猜測,范恒安小混混出身,魚死網破下做出什么事來都不稀奇,可方明堂會同意他這么做,或者說授意他這么做嗎?
誰也不敢確定!
溫諒知道左雨溪在猶豫什么,在忌憚什么!但此事干系太大,一不小心就是身死家滅的下場,他皺著眉頭,沒有冒然說話。
“我還瞞著我父親……”
溫諒這次是真真正正的呆住了,不管左雨溪性子多么決斷,可她畢竟還是一個**,在經歷了**最怕的那種慘事后,午夜夢回之時,說不定有多么的害怕和惶恐。但她依然自己扛住了這一切,不愿為了自己的安危陷左敬于一個危險的境地,這份心思殊為可敬,卻也讓人感嘆萬千。
高位之上,權名之下,究竟幾許榮耀,幾許彷徨?
左雨溪一下軟倒在靠背上,似乎精氣神在剎那間脫離了軀體,整個人黯淡下來,往日的靈動和嫵媚消失不見,呈現在溫諒眼中的,唯有蒼白的臉,微紅的唇,和那道蜿蜒起伏的曲線。
“此局,其實可以破……”
左雨溪猛然坐起,臉上的驚喜似乎要從眉間飛出來一般,一把抓住溫諒的胳臂,道:“你有法子?”
溫諒想,其實沒那么為難,方明堂,周遠庭,范恒安一體不一心,只要能在青州找個奧援,以左敬的勢力,青州的大局彈指間可定!
既然知道了范恒安與方明堂的關系,許多事情就有了合理的解釋。首先是周遠庭,他在青化廠問題上態度強硬,政治上顯得十分幼稚。要知道政治學是一門極其復雜的綜合學問,尤其在國內,更是涉及政體、經濟、心理、社會、人文、哲學、世情等多個領域,周遠庭新官上任,方系又損失慘重,無論從哪方面看都不應該在青化廠這樣的重大問題上輕易決斷,可周遠庭竟然在許復延明確表態反對后,仍舊一意孤行推動青化廠的破產程序,將自己置身于進退兩難的境地。這種行為,要么是他腦袋被驢踢了,要么是別有用心。
周市長的腦袋會被驢踢嗎?
智商在五歲以上的人都明白,這絕對不是個問題!所以周遠庭在青化廠一事上,肯定另有他意。
其次是范恒安,他在方明堂身上壓下重注,卻賠的幾乎不能翻身,生死關頭,他不僅怕再次墜入社會的最底層,更怕的是被方明堂隨手拋棄,甚至于成為某種政治妥協下的犧牲品。所以無論如何,只要有一絲可能,他都要想辦法將自己跟方明堂和周元庭死死的捆綁在一起。
在這個時候,能強行將三人揉合在一起的東西有什么?一是足夠的利益,二是共同的敵人。
知道了這些,一聽左雨溪點透范恒安和方明堂的關系,加上左敬與方明堂的政斗,溫諒立刻想明白了整件事的緣由。范恒安在左敬的打擊下損失慘重,周遠庭繼任市長后,自然要按照方明堂的意思給范恒安以補償。而聰明人總是所見略同,在國企改革這份大蛋糕的**下,全國各地不知流失了多少國有資產,像青化廠這樣資本雄厚卻舉步維艱的大廠自然是他們看中的不二之選。
有錢不賺王八蛋啊!可這錢就那么好撈嗎?
溫諒臉上浮上一絲獰笑,對左雨溪說了三個字:“許復延!”
不錯,就是許復延!
許復延能在左敬和方明堂的苦斗中從省城空降青州,主政一方,在省里的關系自不必說。更微妙的是,周遠庭和方明堂視青州為禁臠,對這位名義上的一把手殊為不敬,不僅不他開展工作,更是多方為難,肆無忌憚,勢必引起許復延的強烈反彈。
現在的局勢是,左敬苦于遠在靈陽,空有漫天的勢力,卻很難用上全力;而許復延苦于在青州缺乏根基,沒有足夠的影響力來控制局面。一個有勢無權,一個有權無勢,理論上絕對有聯手的可能性。
但官場之事,詭譎多變,玄妙莫測,兩人分屬不同派系,素無往來,信任上就要大打折扣。另外兩人互不知道對方的困境和決心,合作起來難免疑神疑鬼,而針對周遠庭和方明堂這樣的敵人,一招不甚就萬劫不復。
這種情況下,就需要一個極好的契機來做為兩者間溝通和磨合的紐帶。
青化廠,正是這個契機所在,也是溫諒破此死局的最佳切入點。而溫諒本人,就是這個紐帶!
左雨溪呆了一呆,反問道:“許復延?”說著她搖了搖頭,“舉手書記許復延,早已是青州官場的笑話了,根本不足以為憑借……”
“左姐,你錯了!”溫諒眼中閃爍這智慧的光芒,渾不似這個年紀該有的沉著和冷靜,“許復延被省里寄予厚望空降青州,意圖在極端的時間內穩定住因左方之爭動蕩不安的局勢。這樣的人,豈能是看上去那么簡單?以我看來,許復延能屈能伸,堅忍不拔,舉手書記的稱呼正好說明此人心機深沉,城府險峻,一旦有了機會,必定獠牙必露一鳴驚人。不過此事不急,你忍耐一時,周遠庭跋扈過度,我料定不久必有變化……”
左雨溪心中苦悶,背負極大的壓力無處發泄,才想起跟溫諒這個唯一的知情人訴說心事,本沒有奢望他弱冠少年能有什么見識和計謀。不料自己僅僅提了幾句,他就敏銳的把握到問題的核心所在,梳理思路之清晰,窺測人心之精準,無不讓人驚嘆甚至驚駭。左雨溪靜靜的看著溫諒的側臉,聽他將整件事情娓娓道來,突然想起從初見到今日的種種,一時間心神搖蕩,不知所以,起伏在腦海的念頭竟然是兩句詩:世事洞明皆學問,人情練達即文章。
自己還是看走了眼,溫諒何止是有點不同?簡直已超出這個年紀所能達到的極限,左雨溪點點頭,緊皺的眉頭說明她并沒有聽進溫諒的話。這也可以理解,溫諒不好再多說什么,安慰了幾句就要離開。
左雨溪突然想起什么,一把拉住溫諒,纖細柔軟的手掌和溫諒的皮膚一觸,如同觸電般的**。
“那件事先不提了,最近實在太忙,我都忘了問你,現在的新班主任怎么樣?”
溫諒一頭霧水,道:“不錯啊,挺好一個人。”
左雨溪臉上浮現溫柔的神色,盯著溫諒輕聲說:“溫諒,如果有機會,幫我照顧好她,要是在學校有人難為她,一定要來告訴我。”
溫諒沒有說話,靜等她的理由,左雨溪卻扭過頭去一言不發。有那么一瞬間,這個時而嬌柔嬉戲,時而果敢決絕的美麗**,竟然脆弱的如同一尊精致的青花瓷,輕輕一觸,就支離破碎。
溫諒點點頭,坐內雙手**,將左雨溪的小手包在掌心,輕聲道:“你放心,我會留意。不過左姐,你一定不要輕率的做什么,一個月,最多一個月,我一定會讓你看到事情的轉機,相信我,好嗎?”
溫諒知道她跟道上一個叫老九的人關系緊密,說不定會沖動下做傻事。雖然按常理說可能性不大,但溫諒不得不防,左雨溪性格千變,真要是覺得官場的路子走不通,走別的路也不是不可能。重生以來,對青州官場的了解僅僅稍微深入了一點,就讓人大跌眼鏡,大家做起事來肆無忌憚,真MB的不講究,彪悍的一塌糊涂。
溫諒一邊說著等一個月,一邊在左雨溪掌心畫了“”的符號。想起兩人相識以來僅這個暗號就用了數次,饒是左雨溪滿腹心事,忍不住撲哧一笑,嬌俏的白了他一眼,曲起食指在他掌心回了個“OK”。
溫諒松了口氣,下車告辭而去。
方明堂在青州經營十年,根子早已深深的盤繞在青州的血肉里,許復延態度不明,實力也隱藏極深,就算跟他聯手,能不能扭轉青州的局勢尚在兩可之間。左雨溪遙望著溫諒的背影消失在7號院大門口,又枯坐良久,末了長嘆一聲,掉頭離開。
這一戰勝算極低,可此仇卻不能不報,
唯戰而已!
今天的日子過的波瀾壯闊,先是跟穆山山籃球賽,然后被抓到教導處,又從左雨溪那里聽到許多內幕,溫諒只覺得頭暈目眩,渾身酸痛,回家趕緊洗個澡換身衣服,幸好丁枚在廚房做飯,溫懷明還沒下班,沒人對他臟兮兮的一身提出質疑,讓編了一肚子謊話的溫諒松了口氣。
吃完飯溫懷明才從外面回來,進門二話不說去了書房,丁枚和溫諒面面相覷,溫諒攔住了想去看看的母親,端了一杯茶來到書房外敲了敲門,不等里面回應,推門進去。
溫懷明在臺燈下寫著什么,溫諒把茶杯放在旁邊,問道:“青化廠的事情不順利?”
有了那次的事件,溫懷明也不再對兒子隱瞞什么,放下筆揉了揉太陽穴,說:“省里意見不一,周遠庭的聲音很大,許書記很為難。”
溫諒沉吟一下,說:“許復延省里的靠山是誰?”
官場里最隱秘也最不容易隱秘的,就是關系網.到了許復延這一級別,外人永遠不知道他的真正底牌在哪里,你以為自己看到了一切,很可能不過冰山一角,而有的人,你以為他背景深厚,根基牢不可破,其實不過是狐假虎威,故弄玄虛而已。
假作真時真亦假,是官場最真實的寫照。
溫諒知道溫懷明最近跟著許復延往省城關山市跑了很多次,也許能捕捉到一點信息也說不定。溫懷明苦笑道:“省委錢副書記,主管工業的朱副省長,省經貿委嚴主任,計委王主任,工業廳林廳長,大大小小的官員見了七八個,可真正誰是肯幫許復延出力的,我根本不清楚。白天在各部門轉悠,晚上酒席一散,我回酒店,許復延去了哪里就不知道了。”
溫諒點點頭,這也是意料之中,溫懷明現在的忠心許復延是信得過的,不過級別實在太低,在省里的博弈中連當炮灰的資格都沒有,許復延自然不會讓他知道太多事情。
溫諒斟酌片刻,笑道:“青化廠雖然在省里掛的上號,但還不值得那些大佬們投注太多注意力,最終的決定還是要青州市委市政府來拿。所以省里不管還是反對,話都不會說死,立場太鮮明是要負責任的,對不對?”
溫懷明嘆了口氣,將正在寫的材料扔給溫諒,說:“所以許復延明天要再次視察青化廠,我要準備一些材料跟他一起去,說不定會現場講話……”
“哦?”溫諒挑了挑眉毛,接過材料調笑道:“舉手書記這次很有魄力嘛,一月內兩次視察青化廠,這個信號彈放的光芒四射啊。”
“誰說不是呢?”溫懷明緊皺著眉頭,“對抗如此激烈,真不知是福是禍。”
溫諒大概粗看一下,安慰道:“沒關系,畢竟許復延是一把手,被逼到這一步實屬無奈,群眾的眼睛是雪亮的,周遠庭不敢太過分,民意雖然是個屁,可有時候光響聲也能唬唬人。”
溫懷明瞪了他一眼,板著臉就想訓斥,溫諒連忙舉手投降:“好好,我知道錯了。爸,材料里應該加上這樣幾句話,國企改革是一個逐步推進的**,但改革不能以犧牲人民利益為前提,無論青化廠改革采取何種方案,首先要做到如何保證國有資產不流失,其次,要充分考慮3000余名職工的安置問題,最后,要保證在一定的期限內扭虧為盈。具體的內容你再修飾,只要強調這三點,咱們就立于不敗之地!”
溫懷明官場中廝混多年,一點就透,第一條占領政治制高點,第二條**民意,第三條給對手設置障礙,有氣魄有格局,一番話堂堂正正,讓周遠庭吃了蒼蠅般膩歪,卻說不出一個“不”來!這些其實也不算多深奧的理論,只是溫懷明潛意識里還是不愿往深里得罪周遠庭,做起事來難免縮手縮腳。
溫諒正是要告訴他,既然到了如今這個地步,再沒有退路可走了,許復延退一步不過是失去青州的大部分控制力,可書記畢竟還是書記,但溫懷明要是退一步,還能奢望周遠庭因此不來找自己的麻煩?
所以自保也罷,鉆營也罷,溫懷明最需要做的,就是推著許復延往前走,直至他跟周遠庭再無妥協的可能。
溫懷明明白溫諒的意思,沉思良久猛的一拍桌子:“就這樣辦!”
一天后許復延在青化廠的講話引起軒然大波,周遠庭在例行辦公會上提都沒提一句,其中的蔑視不言自明,而方系的主力干將之一、市委常委、宣傳部長魏晨風,竟然授意青州電視臺在當晚播出的青州新聞里故意淡化處理,許復延十五分鐘的講話被剪輯成不到五秒的鏡頭,如此跋扈,如此囂張,真是駭人聽聞。原本在許復延立起旗幟后,有些蠢蠢欲動,意圖投靠的勢力再次蟄伏下來,可以預料,局勢未明之前,許復延在青州幾乎找不到任何助力。
許復延想試探周遠庭的底線,不料點燃第二炮后卻發現,原來自己是如此不堪一擊。如今的形勢,省里的平衡很難打破,得不到強力支援。要想打開局面,只有靠自己在青州孤軍奮戰,可面對方明堂、周遠庭這個在青州經營過十年的龐然大物,他的無力感愈發嚴重。
而這一切,都在溫諒意料之中。
他之所以鼓動老爸做那些事,正是要將許復延逼的無路可退。許復延的處境越艱難,左雨溪的就會變得越重要,而自己作為中間人,地位也更加的穩固,這是一石三鳥之計。
萬事俱備,現在需要的,就是找一個合適的機會,拜訪一下許瑤的父親,青州名義上的老大,外號舉手書記的許復延。
這一面,說容易也容易,可要說難,甚至難于同時推到左雨溪、許瑤、寧小凝和紀蘇。
十號這天放學后,正在家苦思對策,突然接到了李勝利的電話,這讓溫諒驚喜不已。快一個月過去,他以為李勝利還是不信自己的誠意,或者依然不能從妻子背叛的打擊中走出來,遺憾之余卻也松了一口氣,不管怎樣,他畢竟努力過了,也算對暖暖有了交待。
不想李勝利真的打電話過來,溫諒立即騎車趕到了他家,開學后一直忙于跟穆山山爭勇斗狠,沒時間過來看看暖暖,這讓溫諒有些內疚。興許是心情好了的緣故,李思青的臉上恢復了一點血色,不像初見時那般的蠟黃,頭發用皮筋扎在腦后,走起路來一晃一晃,看上去擁有了一點同齡人的活力和熱情。
李勝利讓溫諒在桌邊坐下,李思青乖巧的坐在一旁的小凳子上,就著簸箕剝起了玉米。她家在市郊,但不是農民,沒有土地,這玉米應該是在別家地里撿回來的,又小又皴,都是人家不要的東西。
“李叔,怎么說呢,你能想通那些事,我……我很高興!”
前世里李勝利待溫諒很好,兩家走動時,總是把最好吃的最好玩的買來送給溫諒,讓小小的李思青嫉妒不已。這一世能幫他從陰影里走出來,溫諒真的很高興。
李勝利頭發洗的很干凈,還特意穿上了農機廠的天藍色工作服,刮了胡子,看上去很精神。聽了溫諒的話,眼中閃過感動的神色,末了伸出手輕輕摩挲著桌子邊緣,嘆道:“一轉眼都兩年過去了,連你都長大了,懂事了……”
溫諒鼻端一酸,笑道:“休息兩年了,也該動一動了,要不要聽聽我的計劃?”
李勝利點點頭:“嗯,你說。”
溫諒不知從哪里掏出一副最新版的青州市地圖,在桌子上攤開,讓李思青拿了一支鉛筆,在一個區域畫了大大的一個圓。
“李叔你看這里有什么共同點?”
李勝利詳細的看了一下,指著上面一個角說:“好像市工商、市一建、工行、電廠的家屬院在這邊,還有一些居民小區,”然后手指下移,“這邊我倒不清楚了,好像前兩年還沒有……”
溫諒啪的拍一下手,“不錯!那是剛開始開發的一個商業區,沒幾家企業入駐,上班的人不多,現在看有點冷清。不過你看,在這個位置,”溫諒拿筆在上面輕點一下,“正好在兩者的交叉點上,不管是市直單位那些人,還是私企員工上班都得從這里經過。無奈是購買力還是消費意愿,這些人都是很好的潛在客戶。”
李勝利看過溫諒給他的早餐店計劃書,要不是里面說的頭頭是道,他也不會相信溫諒一個少年的話。現在一看,自然明白他的意思,猛一拍大腿道:“不錯!在這里開個飯店,肯定能賺錢!”
溫諒微微一笑:“很好,咱們初步達成了共識——開飯店!可飯店的定位呢?你以前做過這生意,為什么垮了呢?”
李勝利思考一會,說:“這個問題我曾經想了很久,似乎有些明白,可又說不清楚!”
“依我看呢,主要有三個方面,第一是人流量太少,你的店開在農機廠門口,主要面向農機廠單身職工,算來算去能有多少人?第二呢,就是那個年頭購買力低下,大家消費欲望不強。就農機廠那群家伙,我還不知道?吃個饅頭能蘸著菜湯扒拉個干凈,一年到頭在你店里能花多少錢?第三,也是最重要一點,你是小本經營,可涉及的種類太多了,早中晚三餐,包子油條饅頭稀飯豆漿豆腐腦胡辣湯,撈面燴面炒面湯面米飯加各種小炒,一天下來賣不出去多少,各種食材卻得全配上套,一個月光浪費的成本就得多少?這樣做生意,怎么能不賠?”
李勝利本是敦厚本分的人,當年辭去工作下海經商,算是在趙亞青的蠱惑下最勇敢的一次行為,最后卻賠光了家當,連老婆都跟人跑了,這兩年前思后想,總覺得自己廚藝一流,為人老實,飯菜足量油腥十足,沒道理會賠本啊?所以常常抱怨時運不濟,自甘墮落,今日聽了溫諒一番話,才真正對他刮目相看。
李思青早就停下了手里的活,小手托著下巴聚精會神的聽溫諒說話。雖然有些東西她不太懂,但只看父親的表情,就知道溫諒哥哥說的有道理極了,小女孩的心思既單純也可笑,在她十一歲的見識里,溫諒無疑是最有本事的那個人,沒有之一,沒有例外。
這是最簡單的崇拜,也是最感人的欣賞,沒有機心,沒有對錯,不帶一點雜質的純凈無暇。
第二天一到學校,任毅就圍住溫諒上下打量起來,口中還嘖嘖有聲。溫諒笑著拱拱手說:“劍平兄請了,請問有何見教?”
任毅笑嘻嘻道:“好說好說,不過從今天開始,請叫我神州結義蕭秋水!”
哦,溫諒明白,這位又迷上溫瑞安了,“嗯,秋水兄……還是叫你蕭兄好了,輸五十塊的日子不好過吧?”
任毅壓的是穆山山贏,這次賠的血本無歸,聞言如喪考妣:“唉,天若有情天亦老,人不賠錢枉少年啊。看在我昨天幫你叫警察的面子上,請兄弟吃根冰淇淋吧。”
“靠,原來是你!”
昨天一看群毆開始,任毅怕溫諒吃虧,立刻飛奔到教導處告訴了花喜鵲,他能在懼怕穆山山等人的情況下如此做,算得上有情有義。不過要是他知道穆山山和花喜鵲都在找他報復,不知道會不會覺得一根冰淇淋的代價,實在太高了一點……
下午第二節課是政治課,因為要過周末了,同學們興奮過度,老師幾次控制課堂紀律失敗后,一怒而去。教室里立刻瘋了一般亂哄哄的,有幾個人折了紙飛機隨手一丟,從教室這個角落飛到了另外一側,其他人跟著玩鬧,一會功夫整個教室的上空就被紙飛機占領,晃的人眼花繚亂。溫諒在桌子上無聊的畫著圈圈,思考明后兩天休息日,要跟李勝利去哪里找合適的店面,手頭的資金會不會太緊?一只飛機突然俯沖下來,直接砸在他的額頭,溫諒郁悶的四下搜尋,前面幾排的孟珂見他望過來,吐吐**,做賊般飛快的轉過了身。
溫諒搖搖頭,這是一張粉紅色信紙折疊而成的飛機,細細巧巧的,邊角壓的齊整,看的出小女孩細膩的心思。手中拿著飛機,腦海的思緒又漂移到了李思青那里,15號初中開學,得記得過去陪她去明華報道,生活費不知還有沒有……
教室里突然安靜下來,葉雨婷裊裊娜娜的腳步聲從走廊里傳來,門口的瞭望塔及時發出紅色預警警報。僅僅幾天功夫,這個美麗動人的班主任已經在學生心中備受愛戴,由愛生敬,由敬生怕,知道她來了,所有人立刻手忙腳亂的把地上和桌面的紙飛機揉成一團藏了起來,不過時間太緊,講臺和過道上零零散散還落了許多。
陷入深度思考的溫諒渾然不覺這一切,等葉雨婷走上講臺,明亮又不失威嚴的大眼睛從地上雜亂的紙飛機上慢慢掃過,最后聚焦在溫諒手中。
所有人的目光跟著老師看了過來,隱隱能聽到人群中的竊笑聲。
“溫諒,站起來。”
溫諒猛然驚醒,眼神頗有些迷茫,手中還拿著那個紙飛機不放,“撲哧”,有人忍不住笑了出來,頓時引發全體笑場。
溫諒這才明白自己一不小心被抓了典型,暗靠了一聲站起身來,說:“葉老師,我要說這飛機是別人砸我頭上的……你肯定不信……”
葉雨婷也不去制止班級里越來越大的笑聲,微笑道:“然后呢?”
“然后,我覺得我還是實話招了吧,折這個飛機呢是因為我突然想起了一首詩……”被逼無奈的溫諒只好信口胡謅,希望葉老師是個女文青,能放同行一馬。
當然,在這個年代,女文青的數量應該比后世同齡女孩中的楚女數量高的太多,所以以葉雨婷的身材為常量,以她的臉蛋為變量,建立一個概率模型,溫諒有七成把握她絕對是個文藝女青年。
不料葉老師白長了一張漂亮的文青臉,一點面子都不給:“哦,什么詩,念來聽聽看。”
靠!溫諒在課桌下豎了下中指,腦子急轉,終于在即將冷場的剎那,看到了手中的紙飛機,想起了一部經典的電視劇和一首經典的詩。
“紙飛機紙飛機輕輕的紙飛機真想騎著你載我向那高處飛飛往一處桃源地紙飛機紙飛機輕輕的紙飛機它多么的優美看似漫無目的的在飛卻又總會著地它總有它的使命就像這架紙飛機輕叩我心扉載走我的傷悲”
溫諒的聲線很好,刻意壓低的時候帶點沙啞的厚重,在寂靜的教室里用略微悲傷的語氣將這首詩念了出來,立刻聽到一聲低呼:“啊,是紙飛機。”
這是紀蘇的聲音。
先是幾個人私語,有不懂的就問是什么,然后有記性好的女生就給他解釋,不一會整個班級熱鬧起來。葉雨婷站在講臺上有些呆滯,身為英語老師,自然知道這是什么詩,可她沒想到看上去沒有一點文學氣質的溫諒,竟然將這首詩朗誦的飽含感情,富有感染力。
大陸播出經典港劇《大時代》的熱潮剛過,劉青云坐在游樂場的高架上用英文朗誦《紙飛機》的鏡頭,一夜之間不知打動了多少觀眾。雖然不知是誰帶的頭,一個兩個三個,到最后竟然全班集體鼓起掌來。
這是對溫諒急智的贊揚,也是對他選詩眼光的肯定。
葉雨婷從起始的驚訝中恢復過來,笑道:“折飛機是因為這首詩的話,還說的過去。不過你擾亂教室秩序,害得政治老師去我那里告狀。僅僅這樣就想蒙混過關可不行,除非……”葉雨婷眼中閃過狡黠的神色,“用英文再朗誦一遍。”
真是比南京老太還冤,擾亂教室秩序的不是我好伐?不過葉雨婷是英語老師,提這個要求溫諒連拒絕的勇氣也沒有。
“Paperplanepaperplane,Howsoftandlight誘are,Hopetoride誘intheair,Uptothe,highcloudsfair,Rea插波deofheavenlyrealm……”嫻熟的英文單詞一個個歡快的蹦跳出來,這是種不同于中文韻律的另一種美,許多同學并不能領會其中的精彩,卻不妨礙他們熱烈的鼓掌,激昂的歡呼,這個年紀,最不缺乏的就是起哄的人和嬉鬧的心。
溫諒在大學里英語很一般,自然不會夸張到讓葉雨婷覺得有倫敦腔,但不可否認,流暢的語感比之現在的高一娃娃們好了太多。葉老師有點驚喜,又有點苦惱,這小子莫不是把才智都用到這些小聰明上了,不然成績怎么在班級里墊底呢?
溫諒察眼觀色,知道葉老師消了氣,嬉皮笑臉的對四下抱拳,有謝謝捧場之意。葉雨婷拿他沒辦法,紙飛機事件不了了之。紀蘇悄悄回頭看過來一眼,神色復雜,不知在想些什么。
好不容易等到下課,溫諒尿急要去噓噓,可陸續有同學過來感謝他一人背黑鍋的壯舉,謙遜幾句應付了過去,正想從后門出去,又被孟珂堵在座位前。
“紙飛機給我!”孟珂笑意盈盈,左手伸到溫諒面前。
溫諒這才發現,孟珂的手長的漂亮極了,五指緊緊的并在一起,修長勻稱,白嫩的肌膚上幾乎看不到指關節的印痕,指尖光滑纖細,美感十足。
“飛機?紙飛機沒有,打飛機我倒是會。”大叔之所以稱為大叔,就在于他不受大腦控制的猥瑣因子,不知道什么時候會釋放。
“吹牛皮,沒有高射炮,你打什么飛機哦!”孟珂不是紀蘇那個級數的漂亮,但言談舉止柔和親切,給人的感覺如沐春風,尤其說這幾句話時的表情俏皮可愛,頗有幾分動人。
溫諒哈哈大笑,這個時代的女孩就這點可愛,對帶色的東西懵懂不知,不像后世里那些女色狼,葷段子說起來不要命啊。從抽屜里拿出紙飛機遞了過去,沒再開玩笑,說:“就因為這個飛機,搞的我被葉老師點名批評,脆弱的心靈受到了嚴重傷害,你說怎么辦?”
聽他說的有趣,孟珂看下四周沒人,抿嘴笑道:“這樣吧,我介紹紀蘇給你認識……呵。”
她知道兩人有點不對眼,故意這樣說來逗溫諒。
“別,可千萬別,我打小自卑……”話沒說完,任毅從外面回來道:“你不急著上廁所嗎,怎么還在這?”
“啊!”溫諒這才發覺已經要憋不住了,大叫一聲掉頭狂奔而去。孟珂目瞪口呆的看著這一切,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回到座位,將飛機丟給紀蘇,埋怨道:“你扔飛機砸到人家了,結果讓我來背黑鍋,哼哼!”
要是溫諒聽到這句話,肯定嚇得連飛機都不會打了,成績優秀文雅嫻靜的好學生紀蘇,也會參與到折飛機這樣破壞班級紀律的事情中來?
“好孟兒,乖孟兒,我不是不好意思嗎?反正你跟他熟悉,姐妹一場舉手之勞……”
“停停!”孟珂抓住在她腰間亂摸的手,將剛才溫諒的傻樣告訴紀蘇,一向對這些事嗤之以鼻的紀蘇竟不覺得厭煩,同孟珂一道俯在桌上吃吃笑了起來。
因為周六要跟李勝利見面,放學后溫諒先去四班見了博彩小教父劉致和。小劉因為溫諒的驚艷表現,在此次賭局中收獲頗豐,看見溫諒跟看見解放軍叔叔似的,拉著手寒暄不停。溫諒應酬幾句,笑道:“哥們等下還有事,老哥能不能先把賬給結了?”
上次他從談雪給的那四千塊里拿了一千給了劉致和,按照1:3的賠率,僅僅出去轉溜一圈,就在幾天內有了200的利潤,這賭場真是暴利啊哈哈。劉致和的信譽果然不是任毅吹出來的,干脆利索的從課桌抽屜里摸了三千塊遞了過來。上次一摸,是一個賬本,這次又一摸就是一沓鈔票,你NB,幾千塊就這樣放也不怕招賊啊?溫諒接過錢,實在按耐不住好奇心,彎腰想偷窺一下抽屜里面的玄機,劉致和笑的眼睛都看不見了,警惕性還挺高,肥胖的身子挪動一下,恰好遮擋住溫諒的視線。
兩人相對干笑幾聲,溫諒強壓住把他拉開看一下的沖動,拿出500塊拍在了桌子上,什么也沒說就出門而去。奇怪的是,劉致和問也不問一聲,將500塊塞進抽屜里,看著溫諒的背影笑了起來。
兩人間的交易在四班教室里明目張膽的進行,不一會消息就傳到了穆山山耳中。比賽慘敗的他已經好幾天不想吃飯了,找由頭在學校揍了不少人,不過這次被打的家伙氣憤之下都會多說一句:有本事打溫諒去啊,欺負我們算什么能耐!
MBD,早晚讓你們看看,老子怎么收拾那家伙的!
由于溫諒和劉致和的保密工作到位,直到今天穆山山才知道溫諒竟然事先壓了一千塊錢,然后就贏了三千,三千哪里來的?還不是羊毛出在他們身上!據事后傳出來的消息說:穆山山少見的沒有罵臟話,但手里一支價值不菲的鋼筆被他硬生生的從中間掰斷了!
而顧文遠,在紀蘇和寧小凝間來回奔波,搞的焦頭爛額,暫時還沒機會來為這件事生氣。雖然投注是穆山山、白桓等五個人,可五千塊卻是穆山山一個人出的,這點錢對他的家世來說不算什么,但就被敵人這樣輕易的拿走,真是奇恥大辱,奇恥大辱啊!
下學時在校門口碰到許瑤,上次比賽后三人名聲大噪,為了避免被圍觀的麻煩,這幾天很少一起行動。寧小凝更是被顧文遠騷擾的不勝其煩,一下學就獨自跑掉了。以前兩人還能保持基本的默契,寧小凝對顧文遠愛理不理,顧文遠表現的風度翩翩,加上正癡迷追求紀蘇,對她從來不做糾纏。誰知籃球賽后,不知是被溫諒激起了男人的嫉妒心和占有欲,還是察覺到寧小凝并不如同自己設想的那樣,屈服于家族的安排,十拿九穩成為自己未來的新娘。所以最近一段時間除了上廁所的時候,都跟在寧小凝身旁,不是顧及到兩家的交情,小凝MM早就動手揍人了。
見到四下無人,溫諒自然而然牽住許瑤的手說:“來這邊給你看點東西。”許瑤紅著臉卻不掙扎,任他拉著走在青州的胡同小道里。夕陽染紅了天,將兩人的身影拉的長長,許瑤調皮心起,拉后一個身位,抬起腳踩在溫諒的**上,一下一下,似乎樂趣無窮。
溫諒忍著笑,斜眼看她**可愛的樣子,再忍不住心頭的憐惜,停下腳步在她瓊鼻上點了點,道:“踩我就那么好玩?笨蛋!”
“你才笨蛋,大笨蛋,臭笨蛋,笨的比雞蛋還笨的蛋!”許瑤被抓到現行,本有些不好意思,但絲毫不影響她反擊的迅速和力度。
溫諒無語,從兜里掏出錢,說了下前因后果,下賭注的事他是瞞著許瑤和寧小凝的,怕她們事前知道會有壓力影響發揮。許瑤眼睛冒著星星,將老頭票一張張攤開對著太陽花癡,“哈哈哈,本姑娘也能打籃球賺錢了,哈哈哈!”
溫諒一頭冷汗的看下四周,還好找了個偏僻的地,還好!
她數了數,突然眼睛一瞪,做出一副兇狠的樣子說:“怎么少了五百塊?好啊小子,敢貪污!”
說著就撲上來搜身。
“喂,你別趁機沾我便宜啊……喂,那里不能摸……”
好不容易將暴走的小女孩**下來,溫諒道:“我拿了五百給劉致和……”
“嗯?”許瑤光潔的下巴俏皮的往上一挑,示意他繼續。
溫諒笑道:“寧小凝水平很高不錯,咱倆訓練的效果也不錯,可你覺得在講究配合的籃球賽里,能這么輕易的打敗這樣的高手嗎?尤其前面比分咬的那么緊,到最后一刻竟然形成了我跟穆山山單挑的局面,這不太像是巧合。”
許瑤不是傻子,相反比許多同齡女孩要聰明的多,驚呼道:“你是說?”
“不錯,在關游和石成才里,肯定有一個人在最后關頭打了假球。”
說起這個,溫諒不得不服,劉致和還真是做一行愛一行,開盤口,做密賬,還MBD操縱比賽。有句話怎么說的,環境決定人生,公安局長大的孩子就是NB,不白瞎了咱頭上那國徽啊。
許瑤拍拍胸口,**道:“還好還好,不然輸了的話還不氣死!”
溫諒笑了笑沒有說話,他對自己的隊伍是有信心的,關游和石成才在前面應該也是出了死力,不然的話,穆山山不是傻子豈能發現不了?只是到了最后一球時,以關游和石成才的水平,其中一個人完全可以不用防守許瑤,過來協助穆山山。結果大家各安其位,將最終的決定權交到了穆山山手中,這其實是很聰明的做法,如此一來,所有的罪過都被穆山山一人抗了,他自然不好太埋怨隊友。
你一對一打不過人家,怪別人好意思么?
但溫諒堅信,就算那一刻對方多了一個人,他也有能力突破進攻,一球定勝負!不過他之所以去壓那一千塊錢,賭的不是自己必勝,而是賭劉致和既然聲名在外,被穆山山用五千塊羞辱后,肯定不會坐以待斃。
果不其然,這場比賽贏了!
這些自然沒必要給許瑤說明白,任何的賭博都是有風險的,結果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嗎?
許瑤美滋滋的將錢數了一遍又一遍,然后塞到溫諒口袋里,說:“好了,錢我也見過了玩過了,還是交給你保管!嗯,什么東西,硬硬的……”
溫諒趕緊把這小姑奶奶的手拽了出來,剛才被她在身上一陣亂摸,近距離聞著少女身上特有的清香氣息,以大叔閱盡500G愛**作片的功力,也沒管好小兄弟。九月的衣衫還很單薄,一下就被抓了個現行,幸好許瑤懵懂不知,不然饒是溫諒臉皮夠厚,也會覺得羞愧。
“好了,我先回家了,88。”許瑤揮揮手,帶著一陣香風飄然而去。拐過一個胡同,小妮子緊繃的身體突然**下來,爬在墻角偷偷的看了看,溫諒已經轉身離開,男孩的背影看起來很有幾分迷人。
“呸,好沒羞。”許瑤的臉熱的發燙,手指在臉蛋輕輕刮了幾下。一團緋紅染過臉側的肌膚,悄悄的綿延到耳根,想起剛才碰到的那根東西,女孩的腿似乎有些發軟,靠在墻壁上才勉強沒有倒下。
迷亂的感覺,一如這迷亂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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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一大早,溫諒和李勝利在人民公園門口碰面,然后乘坐103路公交到了東城八一路下車。從那天溫諒劃定范圍后,李勝利一直在這片溜達,大街小巷混的很熟,直接抄小路拐了幾個彎道來到一家店面前。兩層的沿街門面,面積不算太大,看上去干凈整潔。這里臨近許多單位的家屬院,位置略微有點偏僻,不過正好在街邊路口,53、77、88路公交車都在旁邊有站點,雖然是早上,已經能看到不少的人從四面八方匯聚過來。
“不錯,”溫諒贊道,不遠處就是德化商業區,在明年大規模開發后這一片很快變得繁華熙攘,不過這時候還沒有多少商家認識到其中的商機。
“這家門面的老板姓張,最近因為要跟朋友去南方合伙做生意,所以急著把房子租出去,價錢應該不會太貴。”李勝利很為溫諒考慮,既然知道他手里只有那么點本錢,自然能省就省。溫諒沒告訴他這筆錢的來歷,李勝利有了這兩年的磨難,為人成長了許多,只做自己該做的事,不該問的也就不問。
溫諒點點頭,這地方雖然不是特別理想,但作為起步也算不錯了。早餐店投資不大,只要注意幾條,一選在大型住宅小區內或人流量大的交通要道,二選擇的品種要方便快捷,三物美價廉,環境衛生,服務周到,一般來說是虧不了的。
95年的青州正處在新舊兩種生活方式轉變的時期,人們越來越注重生活水準和質量,一向不被青州人重視的早餐也在社會輿論的宣傳下開始深入人心,什么早吃好中吃飽晚吃少的理論好多人都朗朗上口。但與之相反的是,除了亂七八糟、衛生狀況極其可慮的路邊攤,青州很少見到專營早餐的正規店面,更別提形成品牌和連鎖的有影響里的早餐店。溫諒也是從暑假時老媽丁枚不時的抱怨買早餐不方便得到靈感,想起后世早餐業驚人的市值,對現在一沒錢,二沒人的溫諒來說,無疑是最好的選擇。
進店里見到了張老板,一個愿打一個愿挨,雙方言談甚歡,很快就達成了協議。張老板招租貼出去兩個月,沒一個意向上門,早等的滿心不耐,聽李勝利說先租樓下一層一年的時間,等兩三個月資金周轉過來再整個租下,沉思片刻就同意了。1500元簽了一年的合同,張老板極度熱情,拍胸脯說工商局那邊有熟人,辦手續可以縮短時間云云,李勝利自然感謝不已。
搞定這一切,出門后溫諒笑道:“李叔,店面有了,咱們能不能賺錢,就要看你的手藝了。記住我的話,早餐簡單一點,開始就四樣,豆漿,油條,加上你最拿手的蔥油餅和雞蛋餅,一定要在口味上取勝,讓人吃過之后就念念不忘。”
李勝利矜持的說:“你放心吧,我的手藝還沒拉下,光做這幾樣肯定錯不了。”
溫諒自然相信他的手藝,前世里最喜歡的就是去他家蹭飯吃,尤其蔥油餅和雞蛋餅更是一絕。長大后溫諒常常感嘆,要是李勝利的餐飲事業能堅持下來,不說趕超永和,至少也能大放光彩。
而今世有了自己做引路人,這一切都在向可能的方向前進。
接下來一周,溫諒以極大的熱情投入到早餐店的建設中來,采用后世“食為天”那種中式快餐店簡潔明快的裝修風格,讓人一進來就覺得賞心悅目心情愉快,而后四處尋找后世里快餐店常用的那種固定鋼木結構桌椅未果,此時的青州還沒有流行這種桌椅,無奈之下溫諒草畫了幾張圖紙,找了一家小家具作坊做了十套4人臺的桌椅,黃紅搭配的色調,比一般飯店用的木桌看上去更加的干凈衛生,也更容易擦拭和打掃。溫諒還讓李勝利做了一副超大的彩色版面掛在店里的墻壁上,開頭四個大字“青河豆漿”,下面是“健康、清爽、可口、新鮮”八個大字,然后是一篇宣揚青河豆漿悠久文化歷史的槍文:
青河源源其長,出攏江而入東海,潤五谷惠三鄉之眾,養魚蝦濟四海之民。唐貞觀七年,時任門下侍中魏征偶過青河,聞青州古城門東,過舟橋西行三十步,有百年老店,以豆研磨為漿,灑灑揚揚,久遠彌香,飲而嘗之,入口嬌嫩**,余味三日不絕,故以青河名之……
這槍文由溫諒創意,許瑤加工,寧小凝潤色而成,三個不學無術的東西費盡腦汁就整出來這么個四不像的玩意。不過青河豆漿定位在中下階層,要想別人看的懂就得直白一點,至于為什么選魏征來客串,不好意思,這牽扯到寧小凝同學的個人崇拜,不好細說。等手續審批下來的那幾天,溫諒告訴丁枚一聲,放學后幾乎夜夜呆在李勝利家里,以后世嘗遍各家美食的嘴巴提出意見,不停的改進豆漿油條的口感,讓人意外的是,李思青的廚藝竟然毫不遜色乃父。溫諒老懷大慰,忽悠李思青說,擁有后備廚師那是五星級才有的配置,有了你早餐店半年成連鎖,一年成公司,三年變集團不再是妄想,前途不可限量。
可憐小姑娘心思單純,世界觀就這樣被無恥的扭曲了,心里暗暗下定決心,以后一定要做一個比爸爸還出色的廚師!
期間溫諒送李思青去了明華初中,有了左雨溪的關系,初中校長親自安排李思青到最好的一個班級,態度熱情服務周到自不必提。
這一日放學后,又被許瑤在老地方截住,這次多了個寧小凝。這一段忙于雜務,沒有跟兩人聯系過,一看臉色就知道情況不妙,溫諒果斷決定倒打一耙,先下手為強,冷笑道:“哎呀,這不是傳說中的一中雙嬌,冷凝熱瑤?好久不見,怎么有時間想起兄弟我了?”
看到他這副無賴樣子,配合著極度無恥的言詞,兩女同時出離憤怒,一左一右夾持著他去了小胡同。糾纏掙扎中,溫諒的手臂在兩位美女的胸前不經意的輕輕一碰,少女含苞欲放的蓓蕾如同被風吹過一般,在碰觸中微微搖晃,一上一下,帶著致命般的**。
許瑤只想將溫諒按在地上一頓暴捶,渾然不覺被這小子吃了豆腐,倒是寧小凝一時氣憤主動抓住了溫諒的胳臂,這時候心里早就后悔,胸口被碰到后更是渾身一顫,一種從未有過的感覺彌漫身心,好像有股電流從心臟溢出,將整個人電的眩暈,走起路來**發軟。
“喂,大白天的你們要干什么?許瑤,寧小凝,我警告你們,別看你們長的漂亮,意圖非禮帥哥照樣是犯法的行為!”
“呸!”寧小凝再無法保持淡定的模樣,臉側微紅,借機松開了手。
許瑤又恢復到初見時的古靈精怪,臉上掛著那副經典的不屑表情說:“就你這長相,丟到西游記里連豬八戒都會覺得驕傲,我會非禮你?”然后以無比**的語氣搖著溫諒的手臂,“溫諒哥哥,這一段在玩什么嘛,怎么也不帶我一起啊?”
溫諒被嚇到了,仰天長嘆一聲:“不是國軍無能,主要共軍使了美人計,我只好將計就計……”
聽他說的有趣,正裝模作樣的許瑤撲哧一聲笑了出來,被寧小凝瞪了一眼才想起今天來是算賬的,要嚴肅!
“哼,別跟我嬉皮笑臉的!”許瑤一把甩開溫諒的手,惡狠狠的說:“老實交待,這幾天遲到早退干什么去了?溫諒,你可不要學穆山山他們那樣……”最后這句話聲音**下來,里面包含的關心聾子也聽的出來
溫諒心中感動,忙說:“誰給你打的小報告?其實沒遲到幾次啊,最近是這樣,我有個叔叔開了家早餐店,我去他那里幫下忙,打個下手,現在經濟不景氣,請不起員工……”
許瑤摸摸他的腦袋,嘆道:“唉,童工啊,好可憐。”說完眼睛在寧小凝身上滴溜溜一轉,用哄騙小男孩**子玩幾幾的語氣說:“還有兩個美女童工,不知溫少爺要不要呢?”
溫諒渾身一抖,舉手投降。
(今天三更,晚上還一章)
上次寫青河豆漿賦的時候溫諒沒告訴她們做何用途,這下一說開了家小店,許瑤和寧小凝都來了興趣,拉上他非去小店一游。三人分前后出了小胡同,左右瞅瞅沒人,往前走了一段路,上了21路公交車。
這個時間段雖然沒有后世擁擠的那么**,但也著實夠嗆,溫諒在前頭開路,肩、手、腰、臀四大武器齊上陣,好不容易才在人海中殺出一條血路,帶著兩女在車中門站穩腳跟。許瑤還好,本就是個瘋丫頭,周末假期有事沒事一個人坐著公交全青州的溜達,跟在溫諒身后左穿右插,走位飄忽意識一流,竟然在這樣的環境中保持著跟他人的接觸次數為個位,讓人嘆為觀止。寧小凝就明顯缺乏這方面的經驗,停下來時已經氣喘吁吁,面色緋紅,小嘴微微張開,露出幾顆晶瑩剔透的小細牙,看上去可愛極了。
三人挨的很近,許瑤在溫諒右側,寧小凝則站在他左前方,剛過幾分鐘,寧小凝眼神突然變得有些奇怪,神色不安的往溫諒身前擠了擠。溫諒暗怒,還以為是有不長眼的色狼在趁機占便宜,探過頭一看,卻幾乎笑出聲來。
在她身后是一個身穿白衣黑裙的少婦,披肩的長發在尾端燙起點小波浪,看上去時尚大方,一條四指寬的黑色腰帶束在腰間,立刻將整個身體的曲線勾勒出來,肩若削成,腰如紅素,高高隆起的翹臀在裙子的包裹下更是凸顯。
好一個嫵媚動人的背影!
雖然看不見臉,但僅僅一個背影,就勾起人無限遐想。
兩女是背對背站著,所以穿著牛仔褲的寧小凝和穿著黑色筒裙的少婦,臀部恰好緊緊的貼在一起,隨著車子的搖晃不停的摩擦。寧小凝少女慕艾,身子正是**的時候,跟一個成熟性感的少婦這樣接觸,實在承受不了從臀部傳來的異樣感覺。
溫諒明白了原因,對寧小凝促狹的一笑。跟少婦玩蹭蹭,寧美眉不行,可要對付溫大叔卻有的是法子,她俏臉一寒,提起右腳在他腳面上做了泰式按摩,眼中滿是得意洋洋。
溫諒苦笑著撐開雙臂,用盡力氣在身前弄了一個真空地帶,然后用下巴示意她靠過來。寧小凝咬著嘴唇有些猶豫,一上車就左顧右盼的許瑤剛扭過頭就發現了這個風水寶地,她何等伶俐,立刻一低頭從臂下鉆了進來,背靠著溫諒,雙手抓在椅背上,舒舒服服的吐了口氣。
公交車突然往右邊歪了一下,寧小凝一個踉蹌晃了過來,溫諒順勢一扶一抱,將她圈進了雙臂的保護之內。寧小凝白他一眼,倒也接受了他的保護。許瑤本就要拉她進來,這一下正好,兩女互相攬住腰,頭碰在一起嘀嘀咕咕說起悄悄話來。
溫諒盡量將身子往后拱,雙臂**張開,死死頂住周邊傳來的巨大壓力。少婦失去了寧小凝的緩沖,也在人潮的擠壓下移了過來,渾圓的翹臀正好頂在溫諒的胯骨上,裙下**肉色絲襪的玉腿也貼在了溫諒腿側,隔著薄薄的衣褲,幾乎能感觸到肌膚上的溫度。
這是重生以來,溫諒最近距離的注視著寧小凝和許瑤。兩張嬌俏臉龐如同并蒂蓮般綻放在眼前,白嫩的肌膚,紅紅的嘴唇,口齒間如蘭的芬芳,無不將少女才有的靚麗和色彩刻畫的淋漓盡致。綿延起伏的曲線,玲玲剔透的腰身,十七歲的少女身上已經透著足夠讓人犯罪的**,更**的是,溫諒的下身和她們的臀部僅僅幾寸的距離,只要輕輕一挺,就能碰觸到少女的禁地。小兄弟早已控制不住起了反應,但大叔與金魚佬的區別在于,無論如何,他都不愿在此時此地對兩個清純的小女孩有任何不雅的舉動。
溫諒艱難的側了一下身體,將兇器從危險的距離和方位挪了出來,可這樣一來,背臀就無可避免的和少婦毫無縫隙的靠在一起。這不是溫諒故意,但隨著車子的搖晃,一股噬骨**的強烈快感從背臀間涌入大腦皮層,一波波一浪浪,大叔強撐著想再移開一點,卻死活挪動不了一寸。無奈下只好從一開始數數,不去想身后的事情。
在數到2897的時候,公交車在八一路停下,擠著下車時,溫諒回頭看了一眼,正好黑裙少婦也扭過頭看了過來。
兩人目光接觸,頓時全呆住了。
到了早餐店外,溫諒已經從剛才的尷尬中解脫出來,真沒想到竟然是她!溫諒懊惱的搖搖頭,不愿再去想這事。李勝利正在指揮工人把青河豆漿的牌匾掛上去,看到溫諒忙迎了過來,興奮的說:“全部完工,下個月肯定能正式開業!”
“嗯,”溫諒讓兩女先去店里參觀,叮囑李勝利別說漏嘴,兩人早有共識,對外宣稱這家店是李勝利個人的。李勝利點點頭,話題一轉說:“你讓我印的宣傳單都印好了,三千份啊,怎么發的完?”
前天溫諒讓他去印宣傳單的時候,李勝利還迷惑不解,在這個年代這種最簡單的宣傳手法還沒有流行開來,尤其像個體戶經營的這種小店,開業放個鞭炮算是不錯的了。等溫諒給他講說明白,李勝利才發覺這主意真的高,只要一張薄薄的紙,就能把店的地址、主營和價格告訴大眾,從而打響名聲,比起登報紙和上電視,既經濟又劃算。尤其是這種宣傳紙只要在飯店附近的居民區和寫字樓發放就可以了,針對性強,時效性高,真是絕妙的點子。
正說話間,李思青也放學過來了,小姑娘懂事之極,一放學先過來幫忙做些力所能及的事,忙完回去才摸黑開始寫作業,溫諒看的心疼,幾次告訴她不要過來了,可李思青就是不聽。
看見溫諒也在,李思青快跑幾步,拉著他的袖子抬頭叫道:“溫哥哥……”
溫諒愛憐的摸摸她的腦袋,正好許瑤和寧小凝參觀完出來,許瑤喊道:“這裝修很有創意啊,我還沒見過這樣的小飯店呢。溫諒,早餐店是不是只賣早餐啊?”溫諒還沒來得及說話,許瑤如同發現寶藏般哎呀一聲,指著思青說:“你還有**啊?”
“姐姐你好,我叫李思青,小名暖暖。”
李思青乖巧伶俐,見這位驚人漂亮的姐姐誤會,微笑著說了自己的名字,就是告訴許瑤我姓李,哥哥姓溫,自然不是親**。不過……李思青抓著溫諒衣袖的小手緊了一緊,心里道:溫哥哥比親哥哥更親!
許瑤是聰明人,一聽就明白李思青的意思,小小年紀就能這樣不動聲色,巧妙的化解他人的尷尬,不由對她好奇起來。溫諒苦笑一下,李思青少逢大難,心智真的不能以小孩度量,但有選擇的話,他更希望是那個無憂無慮、刁蠻可愛的小公主,小丫頭,可世事豈能盡如人意,能將她從前世那個結局里拉一把出來,已經是莫大的幸事了。
“這是李叔叔的女兒,跟我親**也差不多。”溫諒解釋一句,拉著李勝利到一邊說話去了,等再過來,兩大一小三個美女已經混成一團,嘰嘰喳喳的熱鬧非凡。
溫諒笑道:“好了,三位美女現在有一個工作需要各位完成,不知意下如何?”
“好……”
剛跳腳表示贊同的李思青被許瑤捂住嘴巴摟到了懷里,“嗯,先說說工資怎么算吧?我的身價挺高哎,怕你出不起錢。”
寧小凝也說:“先看價錢再談其他。”這妮子明顯被許瑤帶壞了。
“OK!”溫諒打個響指,**的說:“以后你們來這里吃早餐,全部打五折,并且擁有青河豆漿第一張貴賓卡,在旗下任意一家店里都能**七折優惠……”
許瑤和寧小凝相視一笑,異口同聲唱道:“打白條,戴高帽,一車牛皮你要不要?吹到天上當云彩,吹到海里就冒泡。”
這是青州鄙視吹牛皮的小歌謠,兩個明媚動人的少女用青州方言唱出來,說不出的清脆悅耳。溫諒哈哈大笑,二話不說一人手里塞了厚厚的一摞宣傳單:“英俊的長相讓我有了顆偉大的寬恕之心,時間會證明你們今天的嘲諷是多么的無知,但不管怎樣,我會寬恕不信的人,草必枯干,花必凋殘,唯有我的話能恒久流傳。”
這番話連吐槽無敵的許瑤也被打敗了,無條件接受了資本家的無情剝削,同意免費充當勞動力。兩女對這種宣傳單也充滿了好奇,拿起來左看右看。許瑤趁沒人注意,湊到溫諒耳邊輕聲說:“剛才在車上表現很好,加十分哦,呵呵。”
溫諒看著許瑤歡快的背影哭笑不得,對你們是規矩了,可說不定會被人穿小鞋啊,得失之間,總是這么讓人惆悵。
在溫諒的指點下,許瑤和寧小凝帶著李思青,靠著青春無敵的容貌將所有看門的老大爺全部忽打敗,成功混進了周圍各個家屬院。三人目標明確,行動果斷,先往車棚的自行車前框放了許多,然后各個單元樓前的報刊箱,各家門把和門逢里,按照有殺錯沒放過的原則,一大圈跑下來,就發出去快一千多份傳單。
這年頭大家對傳單內容還保持著強烈的好奇心,尤其許瑤和寧小凝長相甜美,李思青嬌小可愛,發傳單時不時會有人特意跑過來詢問。有幾次往門把上塞的時候,正好被主人開門碰到,這樣尷尬的局面,也在三人的美少女攻勢下安全化解,甚至賓主盡歡。不少人表示開業當天一定光顧,還有人夸張的說等這么一家店好久了,終于盼來了云云。
三人第一次搞這樣的活動,但許瑤開朗大方,寧小凝清冷無謂,李思青玲瓏剔透,竟然沒一人覺得難為情之類的新人通病,不到兩個小時就初步完成了任務。溫諒其實也就是讓她們玩玩熱鬧,沒想到兩位大小姐還挺能干,一高興又吹起了牛皮:“以后來這里吃飯直接免費……”
“呸!”累的東倒西歪的許瑤和寧小凝同時鄙視,李思青看看兩位姐姐,再看看溫諒,小臉上一副為難的表情,片刻后學著她們的樣子,對溫諒皺皺鼻子,小聲說了句:“呸!”。
許瑤被逗的哈哈大笑,將李思青拉到身邊好一陣夸贊,寧小凝也忍俊不禁,溫諒先是一愣,而后仰天大笑,能讓李思青恢復一點這個年紀該有的童真,別說被呸一下,就是繞著青州城學狗叫,也是值得的。
笑聲從這間狹小而簡單的飯店里傳了出來,悄悄的掠過枝頭,沒入九霄之上。
在溫諒忙碌在學校和店鋪之間的時候,時間大嬸義無反顧的推進到了這一天,用句后世流傳最廣的一句話說,命運的齒輪吱呀呀的啟動了,任誰也不能阻止牛人的誕生。
1995年9月25日,農歷潤八月初一。
星期一。
溫諒等待已久的十四屆五中全會正式召開,他跟葉雨婷請了病假,一個人窩在家里看中央電視臺的現場直播。這次會議的召開有著極其深刻的社會背景,94年8月那位神通廣大、堪稱傳奇的退休女工被捕,直接牽連出了首都大批官員,涉及層面之高為共和國建國以來之最,在政治上引起了很大動蕩。因此,在27日的全會召集人會議上時任總書記強調:我們的高級干部,首先是省委書記、省長和部長,中央委員和中央政治局委員,一定要講政治。我這里所說的政治,包括政治方向、政治立場、政治觀點、政治紀律、政治鑒別力、政治敏銳性。在政治問題上,一定要頭腦清醒。這番話后來經過補充和完善,于11月總書記視察首都各界時,正式提出了“講政治、講學習、講正氣”的三講理論,經過大規模的學習實踐活動,逐漸為世人所知。
不過這些離溫諒太遠,他要重點關注的是,在此次全會上通過的關于國企改革的指導意見,是不是還按照前世里的軌跡前進?這直接關系到青州,關系到溫懷明的政治前途。
28號當全會正式通過《中共中央關于制定國民經濟和社會“九五”計劃和2010年遠景目標的建議》時,溫諒接到了溫懷明從市委打來的電話,從老爸那刻意壓制的聲音里可以知道,他此刻的心情是多么的激動。溫諒幫他寫的那篇文章里,無論是對大勢的分析,還是對政策的解讀,都跟《建議》無比的契合,尤其高屋建瓴般明確提出了國家未來五年的主要目標是體制轉軌和增長轉型,國企改革要抓大放小,各有偏重,由此結合青州實情,溫懷明特意針對青州化工廠做出的論斷,完全符合中央的大方針和大趨勢。
如此一來,當初的無奈之舉成了眾人眼中的胸有成竹,溫諒操刀的那篇槍文,以對高層政策的精準預判和對國內經濟的深刻認知,在很長一段時間內被人津津樂道,也讓溫懷明披上了一點神秘色彩,一夜間變得炙手可熱。經濟掛帥的年代最缺什么?不用到21世紀,所有人都能給你一個答案:人才!以重工業、國有經濟為主要支柱產業的青州,在國企改革走入死胡同和高壓線的時候,能出現一個精通此類運作的人物,他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借此東風,許復延不等省里關于組織開展學習五中全會精神的文件下達,就開始推動在青州全市大力開展學習活動,并在市直單位的小組活動上多次講話,提出青化廠的問題要慎重解決。以前對許復延上竄下跳嗤之以鼻,覺得他像小丑的人,這次都保持沉默,明眼人都看的出,圍繞著青化廠的戰斗,已經從周元庭的絕對優勢,變成了周許勢均力敵。
剛剛穩定的青州,再一次烏云密布。
此時青化廠跟范恒安的談判已進入緊要關頭,整個布局耗費了將近半年的時間,省市上下不知打點了多少,才能一路綠燈,將事情推進到現在這一步。眼看就要成功,無論如何,哪怕付出再大的代價,范恒安也不會讓它功虧一簣。
在兩派人加緊部署的時候,溫諒也十分苦悶,他死活找不到合適的機會跟許復延牽上線,其實論間接的關系,溫諒跟這位舉手書記已經十分的緊密。不管是許瑤的友情,還是溫懷明的前程,都不可分割的跟許復延牽扯到一起,可諷刺的是,無論走那一方的線,都不適合他要做的事。
在兩個市委書記之間拉線牽橋的臟活,能容易的了么?
十月一日,國慶節,青河豆漿第一家門店正式開業,李勝利西裝革履穿戴一新,在門口迎接四方來賓,請的一個女服務員長相一般但手腳麻利,做起事來毫不拖泥帶水,李勝利很是滿意。許瑤和寧小凝被溫諒拉來客串起了迎賓,兩人一身粉紅色的小旗袍,斜披著青河豆漿歡迎你的小條幅,站在門口笑臉迎送。
這是溫諒許下了無數不靠譜的承諾才請來的員工,要想承諾完全實現,除非青河未來能到微軟那樣的地位,兩女身價之高由此可見——那就不是一般人請的起的。
這一段時間,發出的大量傳單起到了很好的宣傳效果,又正好趕上國慶假期,這個地段的人流量硬是比平時多了三倍。見有店開業,有事沒事的人都會駐足停留一會,尤其門口兩個美女笑靨如花,身材窈窕,看上去十分的養眼。其實溫諒也是沒辦法,店面、食材、器械一整套折騰下來,手里那點錢早就消耗殆盡,有些東西還是純粹賒來的。不然搞幾面大鼓一敲,來兩個戲班唱戲,熱熱鬧鬧整上一天,那效果肯定好上數倍。
李勝利拿著說話的那個破話筒,還是從一家夜市大排檔的攤子上借來的,主業是唱卡拉OK專用。他站在門前的開闊地上,身后是從二樓拉下來的四五道紅色條幅,上面寫著某某公司,某某廠,某某集團恭祝青河豆漿八一店開業大吉云云,店門邊是兩座一人高的大花籃,頗有幾分氣派和喜慶。當然,花籃是租的那是不必懷疑,條幅是假的更是不用在意,就連那些單位名稱都是昨夜李勝利和溫諒大眼瞪小眼編出來的。
李勝利先忽悠了幾句青河豆漿的悠久歷史,也就是將店里那面大牌子上的文言文用青州方言翻譯了一下,然后吹噓制造程序完全按照歐美標準,手藝精純,口感獨特。溫諒在下面牽著李思青的手,強忍著沒笑出來,真沒想到,一向淳厚老實的李勝利這次浪子回頭,突然跟換了一個人似的,坑蒙拐騙的話張口就來,有前途。講完話,放完鞭炮,李勝利宣布今天所有進店的顧客都買一送一,買一杯豆漿送一根油條,臺下立刻響起熱烈的掌聲。這充分說明,說的再好,不如錢給力啊!
但等到鞭炮放完,圍觀那么多人,愿意立刻進店一嘗新鮮的人卻不多。這也可以理解,豆漿油條這樣簡單的食品,除非有很好的口碑,一般人其實無所謂在哪家吃。
開業第一天,這可不是好兆頭啊,溫諒暗暗后悔,什么都想到了,怎么忘記安排幾個托呢?這種場合沒有托哄抬氣氛,就像看片不擼管,干著急啊。
正想法子補救時,突然看到李勝利向一旁的人群中走去,遠遠可見,臉上那一抹謙卑的笑。
見生意有點稀疏,李勝利下意識的看了看溫諒,溫諒還是站在一旁的樹下,絲毫不見一絲煩躁,李勝利暗暗慚愧,快步走到魏剛、趙建國以及以前的一些同事面前,笑道:“請領導和各位先進,今個來就是給我面子,多謝多謝!”
李勝利社會圈子很窄,又在家里宅了兩年,此次開業能請來的最大領導,也不過是農機廠副廠長魏剛。現年三十二歲的魏剛,在93年就做了副廠長,算得上年少有為,如今農機廠效益不好,廠子張大慶為了躲避職工的糾纏,三天兩頭住院,廠里的事便是這個魏副廠長說了算。老媽丁枚在農機廠做出納,溫諒自然認得這位看上去一表人才,相貌堂堂的魏剛,此人口碑一般,做事有時候比較下作,但他大伯是市委常委宣傳部長魏晨風,背景很不一般。溫諒不止一次聽丁枚在家里破口大罵,說魏剛諂上欺下,不是個好貨,沒想到李勝利竟然跟他拉的上關系。
其實這是溫諒誤會了,李勝利請的本是他以前呆過的三車間主任趙建國。接到電話的時候趙建國正好在家里跟魏剛一起打麻將,聽趙建國提起這檔子事,魏剛想起李勝利那個嫵媚動人的美貌老婆,突然要跟過來看一看。李勝利得到信后自然高興萬分,能請來一個副處級的領導,可是倍大的面子啊。
至于溫懷明,那個副處含金量太低,直接被無視掉。況且溫懷明本是要跟溫諒一起來的,不過早上一個電話被叫到市里去了,不知道還來不來得及參加。
此時見進門的顧客不多,就想請這幫同仁帶個頭,十幾個人一進門,店里立刻就能熱鬧起來,這也是開業典禮制造人氣的一個法子。趙建國剛想鼓動大家行動起來,魏剛突然說:“勝利啊,不是我潑冷水,在青州開這樣一家店怕是賺不到什么錢。”
趙建國愣了一愣,邁出去的腳步順勢收了回來,其他同來的十幾個同事也都安靜下來,周邊圍觀的眾人亂糟糟的,沒人能聽到他們說些什么。但溫諒卻一直關注著這邊的情況,立刻發現有些不對,交待李思青兩句,從一邊繞了過去,剛一走近,就聽到魏剛大放厥詞:“做生意得有受眾定位,有錢人不會來吃這種小店,沒錢的路邊攤攤個煎餅就填飽肚子了,誰會特意跑到店里來喝一杯豆漿?”
李勝利雖然早已辭職,但面對曾經的領導還是保持著該有的尊重,彎著腰點頭笑道:“領導說的是,不過現在生活水平好了,許多人還是愿意到正規的店里吃口干凈放心的早餐……”
“生活好?”魏剛嗤之以鼻,四下看了看,指著李勝利說:“就拿你來說吧,當年也算是廠里的技術尖子,現在呢,生活水平好了嗎?”
這話一出,連趙建國也覺得驚訝,從沒聽說魏剛跟李勝利有過節啊?早知道這樣今天就不該讓他來,李勝利好不容易從那件事里走出來,這樣當面打人臉,實在太無恥了。不過無恥的大有人在,一直呆在魏剛身后的一個四十多歲男人嘲笑道:“魏廠子您是不知道,李勝利這兩年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天天醉生夢死,那日子不是咱們能體會到的,當然是生活水平好了嘛!”
這話說的更加惡毒,李勝利臉色鐵青,身子在劇烈的顫抖,溫諒站在旁邊一言不發,盯著李勝利眼中滿是關切,有些事,扛的過去就再無折磨,可要扛不過去,誰幫也是白幫!
趙建國張嘴想打個圓場,被魏剛一個眼神就瞪了回去。農機廠日漸蕭條,他正謀尋出路,魏剛很有可能會調到輕工業局當副局長,自家的前途都系在他身上,沒必要為了一個無足輕重的小人物得罪他。
李勝利終于不再顫抖,臉上掛著笑容,說:“領導說笑了,那些都是過去了,我這不正在努力過的好一點,好不給咱青州抹黑啊!”
魏剛為什么跟李勝利為難,其實很簡單,還是因為趙亞青。當年趙亞青剛進廠,魏剛就迷戀上了她,那時才24歲的魏剛已經是農機廠質檢科的科長,春風得意很受女職工的歡迎,他本想矜持一下,等趙亞青像其他**一樣自動送上門來,再趁勢追求她。不想因為曾五成那個蠢貨,讓李勝利英雄救美,兩人迅速走到了一起,讓他失之交臂。也因為魏剛從沒表達過對趙亞青的愛慕之意,所以趙建國他們也是今天才知道,原來魏剛對李勝利有這么大的怨念。
一想起那副嬌柔溫軟的胴體被這個男人壓在身下那么多年,又因為這個男人的無能,被另外一個想想就讓人惡心的家伙同樣享用了那個**,魏剛就按捺不住心頭的怒火,本來你自我折磨,搞的人鬼不如我也不好再為難你,不過要想就這樣做起發財致富的美夢,實在太便宜你了!
魏剛哈哈大笑,引得眾人側目,“其實有句話說的好,每一個成功男人的背后都有一個成功的**,勝利啊,你連老婆都沒有的人,怎么可能發財呢?照我說,還是盡快把這店盤出去,別賠的一干二凈,讓人看了笑話。”
這才是欺人太甚,欺人太甚!李勝利猛的一抬頭,趙建國看事不妙,上前一步死死攥住他的雙手,俯到他耳邊用極低的聲音說:“他一句話,你這店就開不成,忍……”
如同一盆冷水從頭澆下,傳言魏剛在市里背景深厚,他要想找麻煩,隨便給工商稅務衛生打個電話,這家剛成立的,背負他所有夢想的小店頃刻間就得煙消云散。一念至此,李勝利死死的咬著嘴唇,臉上笑容不改:“我不能跟領導比,啥成功不成功的,混口飯吃,咱只是混口飯吃!”
這個世道啊!這世道啊!
人要活著很難,想要有尊嚴的活著更難。世事如銅爐,李勝利這個當年耿直熱血的年輕人,也終于在這銅爐里磨去了性子,磨彎了腰板,磨滅了人心里最后那一點火焰。
溫諒看著李勝利這副卑躬屈膝的樣子,眼眶幾乎濕潤,緩步走上前去,朗聲說:“魏副廠長說的錯了,男人要是只能靠**成功的話,干嗎不把低下那個帶把的玩意送給**,然后用在自己身上好了?”
有了網絡的熏陶,論起毒蛇來,溫諒完全可以傲視當代,睥睨眾生。
聽他說的粗魯有趣,本對魏剛咄咄逼人不滿的農機廠職工哄的一聲笑了起來,魏剛倒也是官字兩張臉,厚的一匹,臉色陰沉著隨意的掃了眾人一眼,笑聲很快就平息下來。見是溫諒說話,魏剛倒也不把溫懷明放在眼里,冷冷叱道:“你一個半大孩子懂個屁,回家讓溫懷明教教你,大人說話有你插嘴的份么?老子不學無術,小的也沒教養!”
溫諒笑嘻嘻的正要反口相譏,就算這個家伙的大伯是魏晨風,也沒什么好懼的,連方明堂和周遠庭都在溫諒的算計之中,小小的一個宣傳部長,那都是毛毛雨了。
身后突然傳來一個聲音,淡的輕若鴻毛,但那股沛然的威壓卻是連溫諒都能察覺的到。
“哦,你說溫懷明不學無術?”
(話說那位傳奇女工,我本人覺得應該不要緊,但安全第一吧,書里就不提了,有興趣的朋友百度鄧斌就知道了)
溫懷明是30號晚上接到李勝利的電話才知道他開了個飯店,雖然疑惑他從哪里搞來的本錢,但也沒有多問,答應了十一開業前去捧場。丁枚因為農機廠正在做第三季度財務結算,十一還留在廠里趕工對賬,只能讓溫懷明做代表去祝賀開業大吉。不想一大早接到市委秘書處的電話,溫懷明立刻趕了過去,到市里才知道怎么回事。
原來許復延要在十一期間代表市委去看望青州的老干部和青州本地在外的省市級干部家屬,一看沒有溫懷明,把安排名單的副秘書長孟山水一頓好罵,讓秘書處打電話通知溫懷明參加。溫懷明心中感激,這事本來跟他屁關系沒有,不過是許復延提攜之意,能跟這些人多打交道,對他的仕途是有好處的。
一番折騰下來,上午的任務基本完成,回市委的路上,溫懷明被叫上了一號車,談了談青化廠的問題。許復延就問溫懷明是回家呢,還是去市委吃工作餐?正好車隊經過八一路,溫懷明表示有親戚今天開業,就在這里下車,下午再趕到市里,不會耽誤出發時間。
車隊在青河豆漿店門口停下,溫懷明正要下車,突然聽到許復延咦了一聲,二話不說推門下來。后面三輛車上的人頓時手忙腳亂,不知發生了什么事,飛奔著跟了過來。市委秘書長楊廣生拉住溫懷明慢了幾步,低聲問:“怎么回事?”
溫懷明指著一身小旗袍站在門口笑臉迎賓的許瑤,苦笑著搖了搖頭,回頭再跟溫諒那渾小子算賬!楊廣生一看下也吃了一驚,誰請的動這小祖宗來當門童?看著許復延的背影,眼中疑惑之意更甚,莫非這家老板跟許書記關系匪淺?可這格局也太小了吧……
一群人從另一側繞了過來,溫諒等人并沒有看到,經過他們身后時正好聽到魏剛最后那句罵人的話,許復延停下腳步,皺起了眉頭。
溫諒并不知道身后說話的人是誰,對面魏剛的臉色卻瞬間變得的難堪之極,就如同做驢肉宴時,被關進鐵籠子里硬生生燙死的驢身上的那種膚色,從額頭到脖子,紅了個底朝天。溫諒跟他站的很近,甚至能看到筆挺的褲子上蕩起的層層細波。
他在抖!
僅僅一句話就能把這位年少得意、囂張的不可一世的農機廠副廠長魏剛同志嚇成這樣的,在青州真是屈指可數。溫諒轉過身,看著許復延靜靜的說:“許書記您好!”
這是溫諒第一次這么近距離的跟聞名已久的舉手書記見面,四十多歲的許復延有著這個時代官員們獨有的熱忱和朝氣,額頭飽滿,鼻梁挺拔,眼睛灼灼有神,身材略有些厚實,卻并不臃腫,更能顯得一方守牧的氣派和沉穩。改革開放在經過80年代初的突進,80年代末的挫折,直到90年代初引發的全國性大討論之后,人們的思想得到了高度統一,那就是對內改革,對外開放,搞活經濟,改善人民生活,也是在此時,涌現了一大批敢想敢做,有擔當有魄力的官員,引領區域經濟乃至中國經濟走向了一個從不曾有過的高度。
功過是非,成敗得失,并不能因為后來的種種問題,而無視這一代人的貢獻和勇氣。
許復延顯然有些驚訝,和藹的問道:“小朋友認得我?”
溫諒既然存了幫左雨溪牽線的覺悟,就不能真的給許復延留下少不更事的印象,溫懷明走前一步正要說話,溫諒截住他的話頭,道:“上次市里十佳共青團員頒獎,我有幸也在臺上,聽過許書記的講話,印象深刻,所以認得您。”
這話由大人來說屁用處沒有,但從一個少年口中說出,非但沒有馬屁的嫌疑,反而讓許復延哈哈大笑,扭頭對秘書張放說:“看來你上次的講話稿寫的不錯,連小朋友都喜歡聽了。”
這句玩笑恰到好處,楊廣生拍著張放的肩膀道:“早說你是青州第一筆桿子,還總是謙虛,這下沒話說了吧?”
三十多歲,戴著一副厚厚的眼睛,看上去書卷味很濃的張放連忙謙虛:“秘書長你又開玩笑,在溫主任面前誰敢說自己筆桿子硬哦?您就別笑話我了……”
溫懷明自然要謙讓,一群人為了給許復延湊趣,竟然生生的把魏剛晾在一邊,沒有一人居中打個圓場,幫他說句下臺的話。還是孟山水看他尷尬的都快鉆到地下了,想起跟魏晨風交情不淺,把臉一板訓斥道:“魏廠長你怎么回事,還不快給溫主任道歉?你說你都多大個人了,跟一個小孩子斗什么氣?”好嘛,輕飄飄一句話,就把剛才對溫懷明的刻意侮辱變成是跟溫諒置氣的無心之過。
溫懷明心里膩歪的要死,還得陪著笑臉說:“就是啊,老魏,我家溫諒沒禮貌,你當叔叔的教訓也就是了,干嗎還埋汰我呢?小心今晚去你家喝光你的茅臺!”
楊廣生在旁邊低聲給許復延做介紹:“這是農機廠的魏副廠長,現在代替張長慶主持廠里工作,是市里很看好的年輕干部。”
許復延不置可否,理都沒理魏剛,對溫諒笑道:“原來是溫家的小子,能上臺領獎的都是小英雄,你又做了什么好人好事啊?”
溫諒實在受夠了他一副哄小孩的語氣,心思一轉,答道:“其實也沒什么,就是和一個朋友阻止了一次珠寶店的搶劫案,不值一提。”
“哦?”許復延似乎想起了什么,又問道:“你那朋友叫什么名字?”
“許瑤!”
許復延呆了一呆,楊廣生,孟山水,張放,還有身后的市委工作人員卻都是心頭一震,魏剛更是身子晃了一晃好不容易才站穩了腳跟。他們這才想起,原來兩個月前確實有這么一回事,不過當時溫諒的作用被人為的無限縮小,后來也沒接受媒體采訪,別說畫面連名字都沒有一個,普通觀眾根本不知道他。當然,市委才多大地方?老人們都知道是溫家的小子跟許瑤一起抓住了搶劫犯,卻不以為當時的溫懷明能跟許復延拉上關系。最大可能就是報道里說的那樣,溫諒適逢其會幫了下手而已。更何況從不見許復延提起此事,大家注意力一散,事情過后就不了了之,再沒人關注。
其實許復延是被冤枉了,公安局長趙新川親自來給他匯報時,重點集中在許瑤身上,對溫諒點了兩句,連名字都沒提。后來還是許瑤把事情經過詳細說了一下,許復延后怕之余也曾讓許瑤把溫諒帶回家吃頓飯,表示下感謝,但許瑤不愿被溫諒知道自己的身份,找接口糊弄了過去。而許復延其時正內憂外患,一天到晚忙的焦頭爛額,過了幾天就忘記了此事。
所以說,認識溫諒的孟山水等人不知道內幕,知道事情真相的許復延卻不認識溫諒,而楊廣生、張放等人更是既不知道內幕,也不認識溫諒,這才有了今天的震撼局面。
許復延看了溫懷明一眼,再看看店門口正滿臉笑容迎來送往的許瑤,心頭一股怒火上涌,臉上卻不動聲色的問道:“那這位許瑤,有沒有告訴你她爸爸是做什么的?”
溫懷明被許復延這一眼看的心臟都要跳出來了,毫無疑問,許復延現在肯定懷疑自己在溫諒和許瑤的交往中扮演的身份,尤其是從沒有在他面前提過珠寶店的事。這要是往好里想,說明自己不挾恩圖報,公私分明;可要往壞里想,是不是故作不知,以待有時呢?說不定還曾慫恿兒子討好許瑤,那樣的話用心之下作簡直令人發指。
以許復延在官場上磨練出來的城府心機,見識過多少為了往上爬不擇手段的齷齪事,他會往哪方面想?
答案不問可知!
可是冤枉啊,溫懷明心里有些委屈,他是早知道了許瑤的身份不假,卻真不曾跟溫諒提過一字,兩人的交往純粹是自然而然。按照溫懷明的打算,如今跟許復延的關系在蜜月期,如果找一個適當的機會自己主動提一提這檔事,非但不會引起他的反感,說不定還能在蜜里加上一勺油。
可現在的形勢是許復延先發現了此事,那性質就完全變了。尤其今日許瑤還被溫諒拉來干起了迎賓,以人家書記千金的身份,委屈自己做這樣的事,跟溫諒的關系,還用問嗎?
一個感覺被欺騙的父親不可怕,可一個感覺被欺騙的市委書記,只要溫諒這句話答的不好,父子倆苦心經營的局面瞬間就要倒塌。
伴君如伴虎,官場之路,有大榮光,有大富貴,有大權勢,也有大恐怖!
旁邊眾人似乎也感覺到了氣氛的凝重,一個個閉著嘴大氣都不敢喘,許瑤好奇的朝這邊望了望,只看到一群人的背影,就無聊的轉了回去。
溫懷明心都提到嗓子眼了,生怕溫諒不知輕重說出什么話來,誰想溫諒看都不看老爸一眼,不好意思的抓抓腦袋,說:“我們是一中的同學,很少問家里的事,不過她說過父親是擦皮鞋的。我怕傷她自尊,就沒敢多問,這不,趁放假拉她來勤工儉學,順便賺點零用錢。”
擦皮鞋的?楊廣生以三十年宦海沉浮的深厚功力,才勉強控制住臉上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孟山水明顯愣了一下,張放就不行了,嘴巴張開了一條小縫,而身后有女同志竟然笑了出來,被反應過來的孟山水狠狠一瞪,立刻捂住了小嘴。
溫懷明幾乎要撲上去抱住溫諒親上一口,乖兒子,回家再獎勵十塊錢!這回話既打消了許復延的懷疑,也解釋了拉人家姑娘來干活的理由,面面俱到,滴水不漏。許復延注視了溫諒一會,少年的眼睛清澈黑亮,神情羞澀中帶點沉穩,安安靜靜的站在那,沒有一絲的不安和慌亂,看上去絕不像說假話的樣子。許復延也不信心里有鬼的小孩子能在自己的目光下保持鎮定,轉身對溫懷明笑了笑:“老溫,你家孩子不錯,很不錯。”
溫諒剛才提到許瑤,本意是想借此跟許復延搭上話,卻不料幾乎瞬間就將老爸陷入到一個可怕的境地,幸好一聽許復延的問話,立刻反應過來,這才堪堪化險為夷。饒他素有急智,也被這一下烏龍搞的出了一身冷汗。
溫諒暗松一口氣,轉身對溫懷明笑道:“爸你怎么來了?我帶朋友來玩,做事有分寸的,你別擔心。”這種隱蔽的暗號,也只有對兒子有了一定了解的溫懷明能聽的懂,他心里苦笑:有分寸?差點把你老子分到坑里去!
其實,只要不是真的別有用心,看在溫諒救過許瑤的份上,許復延對他是也充滿好感的,何況溫懷明很得他的器重。不過剛才的氣氛想必有些傷到部下的忠心,打一棒給個甜棗才是為上的不二法門。至于這個甜棗是什么,許復延仿佛才看到魏剛似的,冷冷的說:“你是農機廠魏剛?”
魏剛已經從剛才初見的驚恐中清醒過來,表現的也算中規中矩,往前走了幾步,跟許復延正好四步的最佳距離,上身微微下彎,恭敬中不失矜持,說:“我是農機廠副廠長魏剛,張廠長最近工作太累住院休息,我暫時代替他負責廠里的工作。”
他要是真的卑躬屈膝,奉承的太過下作,許復延一怒之下說不定當場就能撤了他的職,這樣一來反而不好過于嚴懲。許復延冷哼一聲,“身為副處級干部,代表著整個青州的形象,在外面的一言一行要有分寸,注意自己的身份。跟一個小孩子斗嘴置氣,你也真好意思?”許復延一句話不提溫懷明,只糾結在他罵溫諒的那句“沒教養”上,這種區別對待的態度,讓楊廣生心頭一動。
僅僅為了**溫懷明,似乎還不用做的如此絕情吧?下面干部在外面飛揚跋扈,臟話連篇又不是什么新聞,就連市里副市長白長謙,也曾在全市財政系統的大會指著縣里的一個局長破口大罵,轟動一時。
許復延這樣做,無非是逼著魏剛向一個屁大孩子當眾道歉,這種懲戒已遠遠超出他犯的過錯。許復延要真的想順當解決這事,讓他向溫懷明道歉不是更好?兩人都是副處,有書記居中調停,魏剛道個歉只當自己踢到了鐵板,也沒什么大不了的。許復延這樣一搞,簡直是當著全青州干部的臉抽了魏剛一耳光啊。
這是為什么?
楊廣生迅速將腦海中儲存的復雜人物關系網排列組合,想要從中找到許復延的真正意圖,身為青州的大管家,許多東西都在他腦子里裝著呢。突然想起前不久許復延到青化廠第二次視察,結果十五分鐘的講話在市委常委、宣傳部長魏晨風的授意下被硬生生的剪成了五秒。
而魏晨風,正是魏剛的嫡親大伯。
最讓人叫絕的是,許復延從開始就一副不認識魏剛的樣子,別人根本想不到他會知道魏剛跟魏晨風的關系,這也說的過去,許復延剛來青州不久,全市多少副處,像魏剛這樣的根本入不了書記的眼。這其中微妙之處,不是在官場打磨已久的老油子,并且對青州局勢有著清醒的認識,肯本不可能看出來什么,說不定還要傻乎乎的認為許復延苦口婆心,說的話對事不對人,很有領導風度。
真是好算計啊,既報了魏晨風落井下石之仇,也給足了溫懷明面子,又讓其他下屬看到了老板雷厲風行的一面,更能告訴某些搖擺不穩的人,書記也是人,睚眥必報是人的天性。一石四鳥,打的不動聲色,高明之極,溫懷明這下怕是更要死心塌地,忠心再無可慮之處。
楊廣生心中轉了無數個念頭,臉上卻看不出任何變化,淡的都能養出淡水珍珠來了。
魏剛身子猛的一僵,垂在腿側的雙手十指緊緊扣在褲縫上,指關節突起的大筋清晰可見,一直低垂著的頭隨之抬起,臉色蒼白的嚇人。從許復延出場就再不敢說話的三車間主任趙建國站在他的身后,被這一下嚇的膽都要破了,心里暗暗叫苦,你反駁不要緊,MBD老子送的禮要打水漂了!
早看魏剛不順眼的農機廠職工看著他蒼白如紙的臉色,雖然不知道為什么只被罵了兩句,一向牛B哄哄的魏廠長就成了這個樣子,但絲毫不耽誤他們看熱鬧的心情,一個個如同不花錢上了青州最著名的交際花齊舒一樣,從臉上爽到了骨子里。
剛才給魏剛幫閑的那個中年人更是使勁的往同事堆里躲,卻不敢真的棄魏剛而去,一臉可憐兮兮的表情,頻頻向李勝利賣笑示好,真是可悲可恨!
魏剛被許復延搞的怒火萬丈,不過罵了你的狗腿子一句,就這么苦苦相逼,至于嗎?鼓足勇氣想要辯駁幾句,抬起頭卻看到許復延似笑非笑的臉,讓他心寒的是,那雙威嚴的眼睛里幾乎看不到一絲熱氣,冰冷的讓人絕望。
世間本是有等級的,而官場上等級作用更加明顯,就這一眼讓魏剛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消散殆盡。想起市里最近的風向,他心中一凜,腰身不由自主的又彎下幾寸,誠惶誠恐的說:“我剛才做的確實不對,許書記批評的是,我這就跟……跟溫諒道歉。”說著臉上布滿了笑容,故作親熱的拍了拍溫諒的肩膀,說:“溫諒,剛才都是叔叔不對,說話不該那么沖,叔叔向你鄭重道歉!”
這句話一出口,旁邊眾人的神情都十分復雜,不知是兔死狐悲多一點,還是幸災樂禍多一點,或者兼而有之。
楊廣生笑著點頭,似乎在說事情解決的很到位,心里真實想法卻沒人猜的透,孟山水暗暗關注他半天,也沒辦法從楊廣生臉上看到任何信息,心里嘆道:姜還是老的辣!不過魏剛年少得意,大伯又是魏晨風,在青州也是能橫著走的人物,今日被逼著向溫家一個毛頭小子當眾道歉,不出明日就將成為青州官場最大的笑話了。
他本來還怕魏剛咽不下這口氣,當面頂撞了許復延,就算有你大伯護著,人家想要整死你一個小廠長還不是分分鐘的事?不想這小子能屈能伸,硬是咬牙忍了過來,有前途,有前途!
不過溫懷明倒真沉的住氣,竟然一言不發,要是剛才擋在魏剛道歉之前說兩句場面話,這事情不就結了?現在搞成這樣,是要跟魏剛結下死仇啊!
孟山水看了溫懷明一眼,心情十分復雜,往日無依無靠、任人踩捏的政研室小副主任,一不留神間就成長到如今敢不假辭色跟風頭正盛的魏剛叫板的地步了。
世事之離奇,令人嘆息!
溫懷明似乎睡著一般,老神在在,魂游天外,站在許復延身后,一個字都吝嗇出口。倒是溫諒讓眾人大吃一驚,他小小年紀,竟然敢在所有人都閉嘴的時候插話,走上前兩步,拉近跟許復延的距離,笑道:“許書記,魏廠長也是無心之失,道歉就不用了。尤其我媽也在農機廠工作,是魏廠長的下屬,我爸更是跟魏部長同在市委,大家抬頭不見低頭見,道歉就不必了吧?”見許復延迷惑不解的樣子,低聲加了一句,卻又恰好能讓周邊的幾個人聽到,“魏晨風部長就是魏廠長的大伯!”
這番話別人聽不懂,楊廣生卻幾乎要擊掌贊嘆,好一個少年郎,好一個溫家小子,許復延一個人唱了半天的獨角戲,到最后卻讓一個十幾歲的小孩子把場給圓了,還圓的天衣無縫。許復延接下來的舉動,無非是恍然大悟做慈祥狀,安慰魏剛兩句,說些場面話,這事就揭過去了。別人就算知道魏晨風那檔子事,也會認為是魏剛點背碰巧撞了鐵板,卻不會想到是許復延有意報復。這樣一來既羞辱了對手,又把可能引起的反彈控制在最小的范圍內,魏晨風打落牙齒和血吞,除了罵魏剛不成器還能怎么樣?
英雄出少年啊,就從這恰到好處,不輕不重的一句話,溫諒立刻引起了楊廣生的極大興趣。而始作俑者許復延體會比他只會更加深刻,連自己都沒想到用這樣的方式來結尾,溫諒這一下畫龍點睛,妙不可言,妙不可言啊。
許復延眼神微微一聚,在溫諒身上不動聲色的打了個轉,果然按照楊廣生想的那樣說了些套話,將此事掀過,然后一把拉住溫諒的手笑著往店里走去。李勝利趕緊在前頭帶路,魏剛接到孟山水的示意,當然不敢就此離去,反正今日臉已丟的盡了,留下來看看有什么翻身的機會也說不定,交待趙建國他們呆在外面,趕緊跟了上去。
一時間浩浩蕩蕩,青河豆漿八一店在十幾分鐘的冷清后,終于迎來了第一波高峰!
當許瑤看到父親牽著溫諒的手分開人群走來時,小嘴張的幾乎能把青州整個吞下,心中浮起的第一個念頭,卻是在后悔昨天立場不夠堅定,怎么就被這臭小子花言巧語給騙了呢?說什么未來青河豆漿市值能過百億,總裁的位置就是為你而留云云,先不說能不能**到總裁的待遇,耳朵可馬上就要受罪嘍。
許瑤低下頭,意圖用鴕鳥心態蒙混過關,心里默念:你看不到我,你看不到我!突然聽到的一個熟悉的聲音說:“李老板,你這店很用心思嘛,窗明幾凈,簡單大方……”
李勝利側著身子給許復延引路,張張嘴竟然一時回不出話來。這也確實難為他了,活了三十多年還是第一次跟這個級別的大領導面對面交談,緊張才是常態。溫諒插嘴道:“許書記您過獎了,像李叔叔這樣的小本經營,資金肯定不足,只能在小處下一些水磨功夫。老百姓吃早餐不過圖個干凈快捷,只要盡力去**他們的需求,還怕賺不到錢嗎?你說是不是,李叔?”
李勝利暗松一口氣,趕忙笑道:“正是正是!還是溫諒有見識,我只是隱約有這樣的感覺,可說不出這番道理來。”
他老實人一個,這段日子下來對溫諒信服無比,所以這話說的十足真金。溫懷明還好說,畢竟也被兒子震撼過一把,可聽在魏剛耳中,怎么都覺得怪怪的。溫諒在他們看來不過是一個不太怕生、性子外放、口齒伶俐的少年,夸一句聰明也就是了,可李勝利面對溫諒時的表情語言,卻不自主的帶著點恭謹和矜持。有了這種想法,魏剛看向溫懷明的眼光就有點怪怪的,魏剛甚至在想,莫非這店是溫懷明開的,李勝利不過是推出來的代言人?
溫諒也是一頭冷汗,話一說過頭,就有拍馬屁的嫌疑,悄悄看了許復延一眼。老許帶著一成不變的微笑,聽了李勝利的話,還拍了拍溫諒的肩頭說:“你倒是什么都明白一點,溫主任,你兒子可比我家那丫頭強的太多了。”
此時正好經過許瑤的身邊,許復延看都沒看她一眼,卻突然蹦出這么一句,知道內情的差點憋不住笑出聲來。許瑤本來都快將腦袋縮到胸口去了,聽了這話立刻抬起了頭,眼睛瞪的大大,小嘴都撅了起來,氣鼓鼓要咬人的樣子。溫懷明看著這一幕,苦笑著搖搖頭,這都什么事?
“這小子就是個惹禍精,我都頭疼的要死,跟您家那位聰明乖巧的小姑娘可沒法比啊……”
許復延哈哈一笑,當先進了飯店,許瑤不認得溫懷明,暗贊道:這大叔有眼光,品味不錯!
這時圍觀的人群起了騷動,有個男人突然說:“那個人好像是許書記……”
“不可能,許書記多大的官,怎么能來這種小飯店吃飯?”一個中年婦女不信。
“有什么不可能的?沒見電視上皇帝還微服私訪呢!”
“是許書記沒錯,我是工商局的,聽過許書記講話,是他沒錯。”
“哎呀,還真是哎……”
“這店的老板是干什么的?”
許復延來青州不久,曝光率保持在正常水平以下,所以普通老百姓不認得純屬正常,不過這片市直單位家屬院很多,又是十一假期,有認識許復延的無不大吃一驚。他們不了解情況,還以為許復延這么大陣仗,是特地來給青河豆漿開業助興的,心里都在各自盤算:什么時候青州除了顧時同和范恒安外,又有這么NB的商人了?
寧小凝一直站在旁邊,她精通人情世故,見周圍群眾已經有人認出許復延來,在門口圍了三四圈,知道這場合肯定不能相認,所以乖乖的站著一句多余的話沒說,反倒在許復延等人進門時彎腰道:“歡迎光臨!”
溫諒拉后幾步,讓楊廣生、孟山水、魏剛等人先進,低聲調笑道:“許瑤同志,服務態度要端正,不說歡迎光臨就算了,竟然敢對客人瞪眼睛,小心我扣光你今天的報酬,還不管飯哦!”
許瑤氣的狂暴,正要不顧禮儀小姐的身份揍他個半死,溫諒突然一臉嚴肅的雙手合什拜了拜,用只能兩人聽見的聲音說:“要是你老爸問起,就說我不知道他的身份,切記切記!”
這是唯一的漏洞,許復延回家后肯定會問許瑤這個問題,所以溫諒要給小丫頭做個報備,以防萬一。
許瑤注視著溫諒,他的笑容如常,眼睛澄凈清澈,似乎能看到一點觸動心扉的溫暖,臉上突的一紅,垂下頭低聲說:“知道了!”
還是像以往的每一次一樣,不問原因,不問理由,許瑤非但不傻,想比有著遠超同齡人的聰慧,卻只因對眸中那一瞬間的心跳加速的幸福和眩暈,就無所畏懼,沒有遲疑——他要我做的,我就去做!
溫諒笑了笑,轉身對寧小凝豎了下大拇指,贊她心思聰敏,玲瓏剔透。寧小凝高揚著頭,一副不屑搭理你的表情,頗有幾分別樣的魅惑在其中。
一群人進了操作間,李勝利已經適應了跟許復延說話的節奏,將制作流程、配料火候、衛生事項、配送制度一一道來,條理清晰,簡潔明了,不一會就說的許復延頻頻點頭。尤其聽說李勝利是因農機廠效益不好,才辭了工作下海開店,第一次失敗后總結經驗教訓再次奮斗,打算把青河豆漿打造成青州早餐業的形象之一,為普通老百姓做“健康的早餐、放心的早餐”。許復延大為高興,親自在前臺掏錢買了豆漿油條蔥油餅雞蛋餅,所有工作人員一人一份,坐在第一排面朝大門的椅子上喝了一口。
十月的青州,已經有了幾分料峭,入口即化的豆汁帶著滿口香甜順喉而下,溫而不烈的暖意在口腹間慢慢蕩開,將全身的寒氣吹散開來。許復延面帶微笑,筒狀的紙杯舉在臉側,對李勝利笑道:“好喝!”
一名拿著相機的工作人員準確的捕捉到這一瞬間,飛快的按下快門,閃光燈一閃而逝。
溫諒一直緊盯著他的臉色,聽到“好喝”兩個字的評價,悄悄踢了李勝利一腳。李勝利恍然大悟,**的鼓起掌來,感謝道:“能得許書記金口一贊,是我們青河豆漿全體同仁的榮幸。請許書記放心,青河豆漿必定不辜負您的期望,為老百姓服務,為普通大眾服務,為青州經濟貢獻綿薄之力。”
魏剛食不知味的咽了一口豆漿,MB的還全體同仁,總共就兩三個員工;MB的還為青州經濟做貢獻,靠你全青州都成叫花子了。他今天本想將李勝利狠狠的羞辱一番,然后找人關了這家破店,卻沒想到不僅兩件事一件沒成,還被一個小屁孩狠狠羞辱了一番,他奈何不了許復延,便把所有的怨氣和怒火撒到了溫諒身上,眼中閃過一道陰狠之色。
一群人如狼似虎將各自那一份吃完,也不知幾人是在裝模作樣,反正魏剛肯定是強忍著吃完,書記請客他就是撐死也得全咽進去!許復延沒有停留徑自上車離去,雖然因許瑤而來的危機安然度過,可溫懷明依然要第一時間向許復延解釋事情經過,連交待溫諒一句都來不及,緊跟著去了。
車隊剛一離開,外面圍著的人群呼啦一聲全涌入進來,有膽子大的方才離門口很近,聽到許復延說的那句“好喝”。中國自古以來官本位思想嚴重,連普通人都會下意識的想跟大官沾上點關系,哪怕在同一家飯店坐同一個位置吃同一樣東西,都似乎都能在自家臉上添幾分光彩。
溫諒自然不敢真的拿許復延來搞宣傳,那樣做的除了大小腦發育不健全,就是嫌自己生意做的太久了。法子其實很簡單,只要讓溫懷明拿今天的事寫篇稿子,從許復延關心下崗職工再就業,延伸到青州整個國企改革大局,立意一上去,里面出現青河豆漿的名字也不會顯得突兀,就能避免可能引起的許復延的厭惡,然后配上剛才照的那副照片和那句“好喝”,在青州日報頭版上一登,青河豆漿的知名度傳播的不要太快哦!
外面人聲鼎沸,熱鬧非凡,溫諒最怕這些嘈雜,一個人躲在操作間托著下巴沉思,肩膀上突的被人重重一拍,整個手臂都有些酸麻。轉身一看,魏剛端著一杯豆漿站在身后,一旁是那個四十多歲的中年人跟班和另幾個農機廠職工。
魏剛笑瞇瞇的說:“溫諒啊,以前還真沒看出來,你小子挺會說話的嘛,不過知道方仲永嗎,早聰的可都沒什么好下場啊。”
溫諒知道魏剛必然會報復今日之辱,卻沒想到他竟然連等幾天的耐心都沒有,一看許復延和老爸都離開了,就迫不及待的想從自己身上找回點面子。
此人已不可懼!
孟山水還是高看了魏剛,這家伙剛才服軟向溫諒道歉,根本原因是怕了許復延的官威,什么隱忍啊,大局啊腦子里一點沒想。等許復延一離開,懼怕之意消失,立刻為自己剛才的表現懊惱不已,其實就屁大點事,頂了也就頂了,許復延能拿他怎么樣?要是方才的軟蛋表現傳到周遠庭耳中,那……
此念一生,心里的邪火再也壓抑不住,何況剛才在農機廠眾人面前丟盡了臉,不找回來一點,以后在他們面前還有什么威信!
溫諒只看他一眼,就明白他心里的齷齪想法,冷笑道:“呵,我也真沒看出來,魏廠長還是個文化人。不過可惜啊,就算方仲永那好歹也是聰明過的,總比某些人一輩子都愚蠢如豬好的多了。”
想找茬?不好意思,哥有刺!
李勝利和趙建國正在外間說話,眼睛卻都偷瞄著這邊,見兩人表情不對,立刻走了過來。李勝利和氣生財,不愿再往深里得罪魏剛,陪笑道:“魏廠長,嘗嘗這豆漿怎么樣,合不合口味?”
趙建國也趕緊打圓場說:“不錯不錯,魏廠長向來有美食家的美稱,要是給你們這豆漿夸上幾句,青河的名字立刻就能響遍青州城啊。”
溫諒冷眼旁觀,這兩人的心思完全白費!這世上總會有人覺得自己生來就要凌駕別人之上,你的忍讓和謙卑,除了讓他更加的囂張之外,再無半點用處。
果不其然,魏剛拿起杯子在手里轉了一圈,然后當著溫諒的面,將整杯豆漿灑在了地上。
“就這樣的東西,喂豬都顯得太糙,也虧你們還做著發財的美夢。小子,別以為有人為你們撐腰就治不了你。這家店,一個月內我讓它關門大吉!”
砰的一聲,豆漿杯被摔在地上,濺起數朵白色的浪花,在空中一劃而過。
雖然這話恐嚇意味大于現實意味,李勝利仍然氣的渾身顫抖,指著他說:“你……你,許書記都夸過好喝,你敢說這樣的話?你……”
魏剛看了他一眼,不屑的說:“憑你也配拉許復延的大旗?告訴你,青州的事,也有他說了不算的!”
溫諒真想哈哈大笑,這就是世道人心啊,這就是官場百態,縱然許復延能當場壓的住魏剛,可在他沒有建立絕對權威之前,面對溫諒、李勝利這樣的小人物時,你永遠無法想象,囂張跋扈的極限在哪里!
而魏剛也不怕他們去跟許復延告狀,只要他一口咬定絕無此事,或者反咬一口,許復延還不是半信半疑,毫無辦法?
口舌之爭,是世間多數爭斗的起源,卻終究不能拿上臺面,作為懲戒的殺器。
“回去告訴你媽媽丁枚,農機廠很快就要大范圍勸退,她年紀也大了,有時間還是多為以后想想吧!”
中年跟班渾然忘了剛才嚇的屁滾尿流的一幕,嘴里嘖嘖道:“丁出納業務不錯,本來還是很有希望留廠的啊,這一下全泡湯了,可惜,可惜!”
這時候大多數國企職工還做著鐵飯碗的春秋大夢,費勁心思想要保住留廠的名額,卻不知在今后幾年間,全國要關掉多少企業,裁撤多少人員,農機廠那個破地方,溫諒早就不放在心上,可魏剛這句話終于把他惹毛了。
丁枚罵魏剛為人下作,人品低劣,還真是沒有慧眼識人!
溫諒微笑著從旁邊的桌子上拿起一杯豆漿,在所有人難以置信的目光中,全部潑到了魏剛的臉上。李勝利呆掉了,趙建國傻住了,連口齒伶俐的中年跟班也被震得張開了嘴,半天合不起來,更別提看熱鬧的那幾個普通職工,腦子都在瞬間變得空白。
魏剛是什么人?32歲的副處級,主持農機廠工作的副廠長,輕工業局常務副局長的鐵定人選,深得周遠庭器重的后備干部,青州閃亮的政治新星!而溫諒呢,青州第一高級中學一三班學生,連班委都沒混上,卻在眾目睽睽之下潑了魏剛一臉的豆漿!
伴隨著豆漿而來的,是一句更加震撼的宣言:“一個月,我讓你輕工業局去不成,廠長的位子還得丟!你記住,一個月!”
這話依然是恐嚇,卻無比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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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剛被趙建國等人死死的拉住,終究沒做什么過火的舉動,鐵青著臉掉頭離開。李勝利老實人也知道這仇結的大了,沒有出門相送,看著他們的背影,擔心的問:“會不會惹來大麻煩?魏剛不是什么善茬啊……”
夜風夾雜著涼意吹拂過臉龐,溫諒雙手插在兜里,像普通少年人那樣跳了跳,笑道:“這天可真冷啊……李叔你放心吧,說了這句話,魏剛那我自然能搞的定!”
青河豆漿開業第一天圓滿收場,除了魏剛這個小小的不安定因素之外,收獲的是極佳的口碑和爆棚的人氣。不少住在附近的顧客還特意來打聽營業時間,讓極度勞累的許瑤和寧小凝開心極了,第一次體會到做事的辛苦和快樂,那種感覺是學校里怎么也學不到的。
幾個人在下午打烊后到鳳鳴樓吃了頓慶功宴,溫諒目視兩女乘坐出租車離去,轉身對李勝利抱怨道:“過幾天一定得找兩個員工了,不然靠這兩位大小姐,我早晚得把下輩子也搭進去。”
李勝利忍不住想笑,剛才吃飯那一會功夫,溫諒又被兩個小姑娘逼著答應了無數不平等條約,這樣的員工用上兩天,所有的老板都要淚流滿面。
到家后溫懷明已經回來了,沒多說什么,只是指著溫諒的鼻子嘆了口氣:“你啊,你啊……”
溫諒嬉皮笑臉的問:“你老板怎么說,就沒夸贊我兩句?”
“還真的夸了幾句,”溫懷明似乎想起了什么,突然站起,在客廳來回走了幾步,猛然停下盯著溫諒問道:“溫諒,你今天都是故意的對不對?你究竟要做什么?”
我要做的事,現在還真不能告訴你!
溫諒沒有回答,反問道:“青化廠那邊怎么樣?”
“還能怎么樣?”提起這個,溫懷明就頭疼,也忘了方才的問話,“市政府那邊遇到的阻力很大,他們堅決要求按照既定規劃,將青化廠轉賣給范恒安,說什么要因地制宜,要顧及本地現狀,生搬硬套上面的政策搞一刀切,就是對人民的犯罪。”
“呵,帽子戴的還挺高。”溫諒沒想到財政部、計委等五部委聯合行文的《關于九五期間中央及地方國有企業改革的幾點意見》都已經下發了市一級了,青州竟然還視若無睹自行其是。不過這也不算什么,陽奉陰違在官場那是常態,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國內的事就是這樣被搞的亂七八糟。
“沒關系,”看溫懷明興致不高,溫諒安慰道:“從當初的絕對劣勢,到現在的分庭抗衡,許復延至少有了搏一搏的實力,何況他在省城還有底牌在手,爸爸你不用太擔心。”
溫懷明再嘆一口氣,無奈的說:“但愿如此,走一步算一步吧。”
市委一號院坐落在春熙路17號,是一棟帶前后院子的兩層別墅,樹木繁茂,油化嫩綠的常青藤爬格子般鋪滿了兩側的墻壁,通過柵欄隱約可見房子后面有一個小小的涼亭,涼亭旁邊是兩片開墾的小菜地。這是青州最神秘也最引人注目的所在,歷任青州市委書記就駐足于此,伴隨權力、地位、榮耀的,是無所不用其極的權謀和機心。
許瑤溜進屋子,雙手提著小皮鞋就要偷偷的上樓,坐在客廳沙發上看報紙的許復延抖了抖報紙,許瑤的小臉立刻塌陷,悶著頭扭扭捏捏的轉身走了過來,將皮鞋往遠處一扔,坐到許復延旁邊。
許復延威嚴的臉上不帶一絲的笑容,指指對面示意許瑤坐那邊去。許瑤**嘴,冷哼一聲挪了過去,咬著嘴唇不說話。許復延老婆是省第一人民醫院兒科的主任醫師,組織關系還在省城關山,到青州來還得過一段時間,許瑤生性愛動,非得跟著過來,許復延也只好同意。
如此一來,許瑤在青州就跟放養的差不了多少,這才有了天天去7號院跟溫諒廝混,坐著公交滿青州的亂竄,這才有了兩人的相識相知,同甘苦共患難。
等著女兒主動承認錯誤,看來得是21世紀的事了,許復延無奈的折疊起報紙,溫和的笑道:“怎么?我還沒跟你算賬,你倒耍起脾氣來了?”
“算賬?爸爸,您確定今天在青河豆漿看到我了嗎,我怎么覺得你的眼睛只顧盯著溫諒那個臭小子,看都沒看我一眼呢?”
“嗯,這態度還不錯!”許復延太了解自己女兒了,你要好好問她還真不一定理你,這下只要肯開口就好。
要是溫諒在此,非得吐一口血表示不滿,就這態度還叫不錯?要是在老溫家,早被打死了好伐?
可人比人得死,許瑤同學渾然沒有這樣的覺悟,氣勢洶洶的說:“許書記,你今天干嗎到店里去,不是在跟蹤我吧?”
許復延驚訝道:“哦,先發制人,倒打一耙,這樣的招數都會了?許瑤,我看你是跟別人學壞了吧?”
這話說的不輕不重,許瑤心里一驚,千萬不能讓溫諒在父親心里留下壞印象,至于為什么不能,少女心中也沒有固定的答案。
“沒有啦,你看我都在外面勤工儉學了,自然是好的不能再好了。”
“你呀你呀,”許復延指著她搖頭苦笑,話風卻突然一轉,“溫諒知道我嗎?”
“當然……”許瑤張口欲言,突然想起溫諒的話,硬生生的剎住了車,“……不認識了!沒來青州時你不就千叮嚀萬囑咐,不讓我在外面**身份,用一個普通人家的孩子身份生活?我都記著呢,放心吧!”
許復延哈哈大笑:“好,我家丫頭最乖。不過呢,人心有時候會很復雜,你以為你看明白了,但其實看到的都是假象,所以有時候要多看看,多想想,不要被假象所蒙蔽。當然,爸爸也不是說那些肯定就是假的,只是你自己要當心……”
許瑤古靈精怪,哪里聽不出來父親的話外之音,同樣的事情寧小凝已經做過了,事實證明,她許瑤的眼光比起小凝和父親都來的精準。更也許這與眼光無關,他們看溫諒用的是眼睛,而自己卻是用心靈!
這個時候的許復延不是那個萬人之上、守牧一方的封疆大吏,也不是那個機關算盡、蠅營狗茍的官場中人,更不是那個身陷局中、左突右沖的舉手書記,面對許瑤,他永遠是一個慈祥、仁愛、嚴厲卻不失溫柔的父親。許瑤當然明白他的良苦用心,心中感動,起身坐到了許復延旁邊,抱住他的手臂,小腦袋枕到肩膀上,輕輕的蹭了蹭臉,低聲說:“溫諒是個好人,我相信他。”
許復延摸著她的頭發,笑瞇瞇的說:“那是自然,我家丫頭說誰是好人,不是,他也得是。”低著頭的許瑤沒有看到許復延眼中一閃而過的冷厲之色,不依的捶了他一下:“你又編排我,做官的都這么霸道么?”
“哦,這話怎么說的?”
“還不是今天那個什么廠的廠長,你們走了竟然在店里鬧事,豆漿杯子都摔在地上了。”許瑤抱怨道,溫諒和李勝利雖然瞞著她,可店里新請的那個員工卻在一邊偷看了個清楚,掉頭就告訴了許瑤。
“哈哈,人家吃了點虧,有脾氣是正常的。做人做事,欺負人就要有被欺負的覺悟。”
這話許瑤沒有聽懂,但接下來的話她聽懂了。
“許瑤,我下面的話你要記在心里。溫諒這個小孩子很不簡單,聰敏機智,有膽有識,最可貴的是,他小小年紀,竟然精通人情世故,真不知溫懷明怎么教孩子的,真是什么都敢教!但正因如此,你要明白,我在這個位置,不知多少人存了幸進的心思……”
下面的話就不是一個父親,一個市委書記能說的了,許瑤從小在官宦之家長大,耳濡目染,心智比同齡人成熟許多,神色一黯,低聲道:“我知道了。”
許復延哈哈一笑,突然將女兒的頭發揉的雜亂,“別這么不開心,爸爸又沒不叫你們來往,,只要注意分寸,做朋友挺好。那小子,有些地方爸爸還是很贊賞的……”
(國慶快樂!)
魏剛被趙建國等人死死的拉住,終究沒做什么過火的舉動,鐵青著臉掉頭離開。李勝利老實人也知道這仇結的大了,沒有出門相送,看著他們的背影,擔心的問:“會不會惹來大麻煩?魏剛不是什么善茬啊……”
夜風夾雜著涼意吹拂過臉龐,溫諒雙手插在兜里,像普通少年人那樣跳了跳,笑道:“這天可真冷啊……李叔你放心吧,說了這句話,魏剛那我自然能搞的定!”
青河豆漿開業第一天圓滿收場,除了魏剛這個小小的不安定因素之外,收獲的是極佳的口碑和爆棚的人氣。不少住在附近的顧客還特意來打聽營業時間,讓極度勞累的許瑤和寧小凝開心極了,第一次體會到做事的辛苦和快樂,那種感覺是學校里怎么也學不到的。
幾個人在下午打烊后到鳳鳴樓吃了頓慶功宴,溫諒目視兩女乘坐出租車離去,轉身對李勝利抱怨道:“過幾天一定得找兩個員工了,不然靠這兩位大小姐,我早晚得把下輩子也搭進去。”
李勝利忍不住想笑,剛才吃飯那一會功夫,溫諒又被兩個小姑娘逼著答應了無數不平等條約,這樣的員工用上兩天,所有的老板都要淚流滿面。
到家后溫懷明已經回來了,沒多說什么,只是指著溫諒的鼻子嘆了口氣:“你啊,你啊……”
溫諒嬉皮笑臉的問:“你老板怎么說,就沒夸贊我兩句?”
“還真的夸了幾句,”溫懷明似乎想起了什么,突然站起,在客廳來回走了幾步,猛然停下盯著溫諒問道:“溫諒,你今天都是故意的對不對?你究竟要做什么?”
我要做的事,現在還真不能告訴你!
溫諒沒有回答,反問道:“青化廠那邊怎么樣?”
“還能怎么樣?”提起這個,溫懷明就頭疼,也忘了方才的問話,“市政府那邊遇到的阻力很大,他們堅決要求按照既定規劃,將青化廠轉賣給范恒安,說什么要因地制宜,要顧及本地現狀,生搬硬套上面的政策搞一刀切,就是對人民的犯罪。”
“呵,帽子戴的還挺高。”溫諒沒想到財政部、計委等五部委聯合行文的《關于九五期間中央及地方國有企業改革的幾點意見》都已經下發了市一級了,青州竟然還視若無睹自行其是。不過這也不算什么,陽奉陰違在官場那是常態,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國內的事就是這樣被搞的亂七八糟。
“沒關系,”看溫懷明興致不高,溫諒安慰道:“從當初的絕對劣勢,到現在的分庭抗衡,許復延至少有了搏一搏的實力,何況他在省城還有底牌在手,爸爸你不用太擔心。”
溫懷明再嘆一口氣,無奈的說:“但愿如此,走一步算一步吧。”
市委一號院坐落在春熙路17號,是一棟帶前后院子的兩層別墅,樹木繁茂,油化嫩綠的常青藤爬格子般鋪滿了兩側的墻壁,通過柵欄隱約可見房子后面有一個小小的涼亭,涼亭旁邊是兩片開墾的小菜地。這是青州最神秘也最引人注目的所在,歷任青州市委書記就駐足于此,伴隨權力、地位、榮耀的,是無所不用其極的權謀和機心。
許瑤溜進屋子,雙手提著小皮鞋就要偷偷的上樓,坐在客廳沙發上看報紙的許復延抖了抖報紙,許瑤的小臉立刻塌陷,悶著頭扭扭捏捏的轉身走了過來,將皮鞋往遠處一扔,坐到許復延旁邊。
許復延威嚴的臉上不帶一絲的笑容,指指對面示意許瑤坐那邊去。許瑤**嘴,冷哼一聲挪了過去,咬著嘴唇不說話。許復延老婆是省第一人民醫院兒科的主任醫師,組織關系還在省城關山,到青州來還得過一段時間,許瑤生性愛動,非得跟著過來,許復延也只好同意。
如此一來,許瑤在青州就跟放養的差不了多少,這才有了天天去7號院跟溫諒廝混,坐著公交滿青州的亂竄,這才有了兩人的相識相知,同甘苦共患難。
等著女兒主動承認錯誤,看來得是21世紀的事了,許復延無奈的折疊起報紙,溫和的笑道:“怎么?我還沒跟你算賬,你倒耍起脾氣來了?”
“算賬?爸爸,您確定今天在青河豆漿看到我了嗎,我怎么覺得你的眼睛只顧盯著溫諒那個臭小子,看都沒看我一眼呢?”
“嗯,這態度還不錯!”許復延太了解自己女兒了,你要好好問她還真不一定理你,這下只要肯開口就好。
要是溫諒在此,非得吐一口血表示不滿,就這態度還叫不錯?要是在老溫家,早被打死了好伐?
可人比人得死,許瑤同學渾然沒有這樣的覺悟,氣勢洶洶的說:“許書記,你今天干嗎到店里去,不是在跟蹤我吧?”
許復延驚訝道:“哦,先發制人,倒打一耙,這樣的招數都會了?許瑤,我看你是跟別人學壞了吧?”
這話說的不輕不重,許瑤心里一驚,千萬不能讓溫諒在父親心里留下壞印象,至于為什么不能,少女心中也沒有固定的答案。
“沒有啦,你看我都在外面勤工儉學了,自然是好的不能再好了。”
“你呀你呀,”許復延指著她搖頭苦笑,話風卻突然一轉,“溫諒知道我嗎?”
“當然……”許瑤張口欲言,突然想起溫諒的話,硬生生的剎住了車,“……不認識了!沒來青州時你不就千叮嚀萬囑咐,不讓我在外面**身份,用一個普通人家的孩子身份生活?我都記著呢,放心吧!”
許復延哈哈大笑:“好,我家丫頭最乖。不過呢,人心有時候會很復雜,你以為你看明白了,但其實看到的都是假象,所以有時候要多看看,多想想,不要被假象所蒙蔽。當然,爸爸也不是說那些肯定就是假的,只是你自己要當心……”
許瑤古靈精怪,哪里聽不出來父親的話外之音,同樣的事情寧小凝已經做過了,事實證明,她許瑤的眼光比起小凝和父親都來的精準。更也許這與眼光無關,他們看溫諒用的是眼睛,而自己卻是用心靈!
這個時候的許復延不是那個萬人之上、守牧一方的封疆大吏,也不是那個機關算盡、蠅營狗茍的官場中人,更不是那個身陷局中、左突右沖的舉手書記,面對許瑤,他永遠是一個慈祥、仁愛、嚴厲卻不失溫柔的父親。許瑤當然明白他的良苦用心,心中感動,起身坐到了許復延旁邊,抱住他的手臂,小腦袋枕到肩膀上,輕輕的蹭了蹭臉,低聲說:“溫諒是個好人,我相信他。”
許復延摸著她的頭發,笑瞇瞇的說:“那是自然,我家丫頭說誰是好人,不是,他也得是。”低著頭的許瑤沒有看到許復延眼中一閃而過的冷厲之色,不依的捶了他一下:“你又編排我,做官的都這么霸道么?”
“哦,這話怎么說的?”
“還不是今天那個什么廠的廠長,你們走了竟然在店里鬧事,豆漿杯子都摔在地上了。”許瑤抱怨道,溫諒和李勝利雖然瞞著她,可店里新請的那個員工卻在一邊偷看了個清楚,掉頭就告訴了許瑤。
“哈哈,人家吃了點虧,有脾氣是正常的。做人做事,欺負人就要有被欺負的覺悟。”
這話許瑤沒有聽懂,但接下來的話她聽懂了。
“許瑤,我下面的話你要記在心里。溫諒這個小孩子很不簡單,聰敏機智,有膽有識,最可貴的是,他小小年紀,竟然精通人情世故,真不知溫懷明怎么教孩子的,真是什么都敢教!但正因如此,你要明白,我在這個位置,不知多少人存了幸進的心思……”
下面的話就不是一個父親,一個市委書記能說的了,許瑤從小在官宦之家長大,耳濡目染,心智比同齡人成熟許多,神色一黯,低聲道:“我知道了。”
許復延哈哈一笑,突然將女兒的頭發揉的雜亂,“別這么不開心,爸爸又沒不叫你們來往,,只要注意分寸,做朋友挺好。那小子,有些地方爸爸還是很贊賞的……”
許瑤嘟著嘴佯裝生氣,心里卻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那個男孩,他溫文爾雅,卻又不可琢磨,但不管父親怎樣想,他依然是他。
少女的心思飛到了遙不可知的遠處,卻有突然有種莫名的忐忑不安。假期過后,見到溫諒該不該把父親的話告訴他呢?
也許應該,也許……
(國慶快樂!)
國慶三天假期很快過去,青河豆漿的生意開業三天就取得了開門紅,從早上到下午一直顧客盈門。之后,溫懷明在溫諒的授意下,寫了一篇凱歌許復延關注下崗職工再就業的文章,經過秘書處潤色許復延審查后,在青州日報等多家報紙發表,引起了社會極大關注。尤其配上那張許復延手舉豆漿杯的照片,旁白是大大的兩個黑體字“好喝”,不到一周的時間,青河豆漿的名字變得幾乎家喻戶曉。
生意火爆,李勝利立刻又招了三個員工,都是青春秀氣的女孩子,穿著統一制作的服裝,在店里花枝招展的穿梭,成為一道靚麗的風景線。溫諒沒事就貓在豆漿店拿個本子寫寫畫畫,不知整天忙些什么,有時也會教李思青做初一的功課。經過這一段時間的調養,加上跟許瑤她們混在一起玩鬧,李思青逐漸恢復了以前的性格,時不時會惡作劇捉弄溫諒一下,但她畢竟過了那兩年煉獄般的日子,跟同齡的小朋友比,再怎么調皮也讓人覺得乖巧懂事,可愛動人。
而自從那天開業典禮被抓以后,溫諒再沒見過許瑤。
假期過后的第一天,溫諒早早的來到學校,大家都還沒從國慶三天的懶意中回過神來,這個時間點偌大的校園冷冷清清,偶爾才能碰到幾個同學騎著單車,從過道上飛快的駛過。在十月的清晨,走在這個年代的林蔭道下,似乎連風都帶著點青澀的味道,溫諒將手放在大操場邊的護欄上,三根手指**著冰冷的鐵面,一路走來,留下三道蜿蜒的指跡。
經過實驗樓時,突然看到不遠處有兩個人似乎在樓下說著什么,溫諒眼力很好,幾乎能清晰的看到顧文遠那張英俊的臉上帶著點憤怒的咆哮,紀蘇只是靜靜的站著,柔美的臉上滿是無奈。
溫諒沒有停留,也沒興趣知道兩人間發生了什么事,晃晃悠悠進了教室。
等任毅趕到,已經快上課了,溫諒笑著抱拳道:“秋水兄請了。”
任毅一臉沮喪,沒精打采的擺了擺手:“唐方沒了,蕭秋水也就沒了,以后請叫我夜夜秋雨孤燈下……”
溫諒傻眼了,夜夜秋雨孤燈下,恨滿天下碎心人,至于嗎?他斟酌一下用詞,先試探性的問:“孤燈,秋雨……孤燈兄請了!唐方做了什么事,讓老兄如此悲痛欲絕?”前不久任毅自稱神州結義蕭秋水,唐方仍然被強行分配給紀蘇同學擔任。
“呸,唐方冰清玉潔,怎么會傷我的心?關鍵是現在有人橫插一腳,我,我自然要夜夜秋雨了。”
溫諒一聽就明白了,肯定是這小子知道顧文遠正追求紀蘇,被那座不可逾越的大山給嚇到了。不過顧文遠那家伙不是一直都表現的很有風度嗎?對紀蘇從來是彬彬有禮,怎么現在開始糾纏不休,連任毅都知道了?
不過這些跟他無關,倒是許瑤那個丫頭這兩天一直不露面,不會是被許復延關了禁閉吧?
悠閑的日子持續了一周左右,在這期間,溫諒發現了一件很奇怪的事,從來都是好學生的紀蘇從三天前開始,先是早上遲到,然后下午沒放學就不見了人影,今天竟然上了兩節課人還沒來。
這事要擱在他溫諒身上,那是常態,可對紀蘇來講,就是絕對反常。
第二節課后是例行做操的時間,因為下雨臨時取消,溫諒嫌屋里太悶,走出教室站在二樓欄桿的拐彎處朝下望。這座2層的博學樓是高一的教學樓,二樓是一到四班,一樓是五到八班,對面是行知樓,也有八個班級。一到下課的時間,就會見到欄桿處黑壓壓的一排人,三五成群聊天打屁。偶爾有人沖下面吐口吐沫,立刻被一樓的同學大聲鄙視,到了熱鬧處,甚至有二三十人一起大喊:你上來!你下來!直至老師出來制止才肯罷休。
這只是無聊又寂寞的高中生涯里最常見的一種宣泄方式,有時還能看到花喜鵲驅趕著脖子上掛著牌子的同學,排成隊列踢著正步在校園里游行。牌子上寫著踢正步的理由,一般有三種主要成分,一是遲到早退,二是曠課逃學,三是抽煙打架,偶爾有大神級別的人物出現,會在牌子上面寫著衣冠不整(拖鞋短褲背心進教室)、道德敗壞(一般指早戀)、砸教務處玻璃(這個經常出現)等理由,然后樓上樓下圍觀的同學都會報以雷鳴般的掌聲,像歡迎英雄般歡迎這些游行者。
在溫諒前世的記憶里,曾經有位同學在七天內因為五種不同的理由,被游行了三次,人贈外號“十五的月亮”,響徹一時。此后二十余年間,再無人破此記錄!
想起往事,溫諒的神情有幾分恍惚。天空正下著大雨,沿著屋檐拉出一條條銀色的水線,砸在樓下的青石小道上,發出淅淅瀝瀝的聲音,放眼望去盡是霧蒙蒙的一片,給整座校園平添了幾分仙氣。
突然一個窈窕的身影從大雨中跑了過來,風將天青色的雨傘吹的東倒西歪,每一腳踩在地上,都能濺起一連串的水花,從高處看去,如同一朵朵睡蓮在她身后綻放,留下一地迤邐的痕跡。
是紀蘇,她還是來的晚了。
濕了半邊衣服的紀蘇看上去有點狼狽,坐在后面的溫諒偶爾看過去,就會發現她呆呆的坐在那里,桌面上的課本許久沒有翻動一次。孟珂緊挨著她,不時的低聲說些什么,臉上安慰之意一覽無遺。
溫諒心中平靜,自不會多事去問什么,中午放學吃過飯,經過實驗樓時突然發現許瑤手插在牛仔褲口袋里,正往樓上走去。實驗樓高五層,有一個旋轉走廊可以直接從一樓走到五樓天臺,站在上面整個學校的風景盡收眼底,是青一中五大圣地之一。跟走豪放粗狂路線的打架圣地小操場不同,來這里的,都是傷春悲秋的文藝女青年,苦戀無果的傷心斷腸人,臨風壯志的才子,憑高吊古的騷客,不管是心情郁結,還是志得意滿,來這里靜立片刻,就會覺悟到世事皆浮云,人生盡飄萍的真諦。
不過許瑤怎么都不像這四種人之一,按溫諒對她的理解,就算要找地方排遣郁悶,也應該去小操場找人打一架才對啊。
溫諒想了想,從口袋摸出一個硬幣,心中默念:正面就尾隨,反面就偷窺,立起來的話回去睡覺。
拋起,落下,正!
天意如此,溫諒心安理得的尾隨而去。
許瑤最近頗有點煩躁,快十天沒見到溫諒,有點想念,又有點害怕,卻又不知道究竟是因為什么。今天經過實驗樓時,想起青一中五大圣地的傳說,心中一動就想上去瞧瞧。沿著旋轉樓梯來到五樓,正要推開緊閉的小鐵門,突然聽到外面天臺上傳來一個女孩悲泣的聲音:
“顧文遠,求求你,現在只有你能幫我了!”
許瑤將鐵門輕輕的拉開一個縫隙,不遠處的空地上站著兩個人,一個是顧文遠,另一個亭亭玉立的女孩卻讓許瑤大吃一驚。
紀蘇,怎么是溫諒班的那個紀蘇?
作為青一中高一年級的三大美女之一,許瑤對紀蘇早就如雷貫耳,雖然沒什么來往,但就道聽途說的東西,也讓她對這個淡雅清新的女孩充滿了好感。
她為什么會在這里?
紀蘇打著傘,站在顧文遠面前,大雨傾盆如泄,不一會就將她薄薄的衣服浸的濕透,淺色針織長袖衫緊貼在身上,幾乎能看到完美的胸線,緊身的黑色牛仔褲上**的一片,披肩的長發沒有束緊,風一吹,就有幾縷雜亂的發絲在眉眼前晃蕩,整個人看上去,有種殘酷的凄美。
“顧文遠,求你……”
紀蘇從來沒想過,有一天自己會站在顧文遠面前,用乞求的姿態去找尋某種幫助,而充滿諷刺的是,在僅僅幾天前,她剛剛拒絕了這個人的求愛。
但此時此刻,她已別無選擇。
顧文遠穿著一件及膝的黑色立領風衣,漠然而立,舉著傘久久無聲。紀蘇清澈明亮的眼眸中終于浮現出一股絕望,身子似乎被某種無形的力量擊中,騰的一下后退一步,用盡全身力氣才勉強撐住沒有倒下。
五天前父親紀政被突然破門而入的警察帶走,全家找遍了所有的關系才打聽到事情的原委。原來是有人舉報紀政在擔任青化廠副廠長期間,存在貪污受賄、挪用公款及侵吞國有資產等重大犯罪情節,被市公安局南工區分局帶走協助調查。
消息傳來當天,媽媽蘇芮就病倒在床,所有事情全靠舅舅蘇永昌在跑,本來幸福美滿的家庭在一夜間完全倒塌。紀蘇從小在溫室長大,雖然沒有大富大貴,但也被父母捧在手心呵護著過了十幾年,遇到這樣的事情,心里的懼怕和無助可想而知。但父親不在,媽媽病倒,如果她再堅持不住,這個家就真的看不到一點希望了。于是紀蘇咬著牙忍了下來,做飯洗衣拖地,請醫生來家里給媽媽扎針輸液,還要裝作若無其事的來學校上課,短短五天時間,如同過了五十年。
昨天蘇永昌帶來消息,據找的人透露,警方掌握的證據很充分,事情對紀政十分不利,一旦罪名成立,很可能會判十年以上,但這事可輕可重,關鍵是看能不能找到合適的人出頭說話。蘇芮的精神已經接近崩潰,這個話沒敢告訴她,而紀家和蘇家都是普通人,級別最高的就是紀政,社會圈子十分狹隘,根本找不到得力的人做工作。紀蘇昨晚一夜沒睡,翻來覆去心痛欲裂的時候,突然想起了顧文遠。
顧文遠的家世背景早就不是什么秘密,但紀蘇認識他兩年多,卻從不曾往這方面想過一絲一毫。她不會因為誰貧困而輕視,也不會因為誰富貴而動心,在她心里,顧文遠家教良好,為人和善,身上沒有紈绔子弟的那些壞毛病,跟大多數普通同學一樣,可以做朋友,甚至可以做好朋友,除此之外,再無其他。
不料前不久那場籃球賽后,顧文遠像變了一個人似的,不時跑過來說一些曖昧的話,幾天前還在實驗樓下向她表白。
毫不遲疑,紀蘇拒絕了,但她沒想到一個人的面目會突然變得那么猙獰。那天他揮著手,英俊的臉上帶著扭曲般的怒火,大聲問:“為什么拒絕我,是不是因為他,是不是?”
紀蘇知道,那個他,是指溫諒。
紀蘇不知道的是,男人是種很奇怪的動物,會在遭受打擊時下意識的找一個毫無關聯的理由,然后告訴自己相信,失敗不是因為自己無能,而是因為敵人無恥。于是,在那天離去之后,哪怕顧文遠心中知道,一直以來紀蘇都只拿他當朋友,可怨恨的名單里面,紀蘇仍然上升到和溫諒一樣的地位,排在了第一行。
所以,當紀蘇終于鼓足勇氣站在顧文遠面前,說出求救的話之后,顧文遠心里非但沒有一絲的同情,反而滿是殘忍暴虐般的快感。
終有今日,你要跪在我的腳下,搖尾乞憐了么?
終有今日,你要仰視著我的臉,等待裁決了么?
許瑤藏在門后聽到前因后果,她可不管紀政是不是真的貪污受賄,挪用公款,只看紀蘇那副凄慘可憐的樣子,正義感立刻過剩,小拳頭緊緊的握住,盯著顧文遠默默的說:答應幫她吧!只要你答應了,我今后就不在小凝面前說你壞話。
因為溫諒的關系,許瑤對顧文遠嗤之以鼻,更是沒少在寧小凝面前埋汰他,這時被紀蘇打動,頓時又將溫諒扔到了一邊。
顧文遠在紀蘇即將沉入深淵時,終于開口說話:“我可以幫你……”
紀蘇猛然抬頭,眼中迸射出驚喜的光彩,右手死死的握著傘柄,顫聲問:“真的?”
顧文遠往前跨了一步,手中的傘將紀蘇的傘撞的往后一蕩,紀蘇一驚,身子向后揚起,雨點立刻水銀瀉地般從兩傘間的縫隙撲了進來,灑遍了她的全身,長發,額頭,臉龐,脖頸頃刻間淹沒在水中。
顧文遠單手舉傘,一手斜插在風衣的口袋,遠遠看去,如同貴介公子般的優雅迷人。他低下頭,肆無忌憚的注視著這張美麗動人、毫無瑕疵的少女俏臉。她的眉很淡,如遠山般迷蒙;她的眼很亮,如晨星般明媚;她的鼻子很嬌小,輕輕一皺會有幾絲細膩的波紋,說不出的調皮可愛;她的唇很薄,微微張開,就有萬種風情在勾人心魄。
美女有很多種,唯有紀蘇的美,在此刻的天地間,獨一無二!
你是我的,你是我的!
顧文遠眼中突顯洶涌的**,盯著紀蘇一字字的說:“我幫你,今天你要做我的**!”
不是女朋友,不是戀人,不是妻子,而是簡簡單單的兩個字:**!
紀蘇呆站在雨中,臉色在瞬間變得蒼白。來之前她曾經忐忑,曾經不安,也曾經告訴自己,只要他肯幫忙,就是她紀蘇一輩子的恩人,哪怕付出再大的代價,也要報答援手之情。
可在十七歲的少女心里,代價,卻不包括她的身體和愛情!
這不是幼稚,也不是單純,而是生活在90年代的紀蘇從沒想過,能從一個同學、朋友甚至好朋友口中聽到這樣的字眼?她想過顧文遠會拒絕,畢竟前幾天剛拒絕過他,可哪怕拋棄自尊,跪下道歉,自己也要求得他的原諒。
但現實終于告訴她,這不過是她的癡心妄想,她從不曾了解過顧文遠,也從不知道那張英俊溫和的表皮下,藏著怎樣一個靈魂!
知道從人到野獸的轉變需要多久嗎?
不多,一秒就夠了!
許瑤清晰的聽到了這句話,不敢置信的使勁甩了甩腦袋,等看清紀蘇的表情時,漫天怒火不受遏制的冒了出來。
從沒有一刻,她這么想打人!
正要沖出去將顧文遠狠狠的暴打一頓,手腕突的一緊,詫異間回頭,卻看到溫諒黑黑的眼眸和嘴角那一抹讓人心悸的冷笑!
紀蘇死死的咬住下唇,片刻間有血絲流了出來,又很快被臉上的雨水融化散開,如同涂了一層淡淡的唇膏。她抬著頭,明亮的眼睛閃爍著痛苦和不甘,幾根濕透的發絲緊緊的貼在唇間,妖媚的血紅,驚艷的蒼白,還有一抹動人的幽黑,構成了這世間最凄美的色彩。
大雨洗盡了少女臉上的鉛華,卻洗不去他人心底的惡念!
許瑤被溫諒拉住,掙了幾下沒有掙脫,怒火上沖正要大聲質問為什么阻止她,卻突然聽到溫諒用極低的聲音說:“等一等!”
等什么?
自然要等紀蘇做出抉擇,溫諒不是救世主,也對紀蘇和她的家人沒多少興趣,但既然牽扯到了顧文遠,就算沒興趣,也要大大的插上一腳。所以他要等,等著看這個女孩的最終決定。
溫諒兩世為人,想事情自不會像許瑤一樣簡單,現在沖出去容易,可趕跑顧文遠后你有能力幫紀蘇救出父親嗎?
顧時同是有的,他只要打幾個招呼,撈一個小副廠長出來舉手之勞,所以身為顧家獨子的顧文遠只要堅持,顧時同百分之百會幫這個忙;許復延也是有的,但溫諒可以肯定的是,哪怕許瑤哭啞了嗓子,他也絕對不會插手此事。
這跟是否寵愛子女無關,只是商人跟政客的根本區別所在!
因此,是父親的安危重要,還是自己的尊嚴重要,在不知道紀蘇的抉擇之前,溫諒是絕不會冒然行事。否則的話,沒幫上忙,說不定反而壞事。
許瑤急的沒有辦法,只好再次把視線移到門外。
雨中的兩人現在僅隔十數厘米的距離,顧文遠充滿侵略性的眼神在紀蘇身上游弋,蔓延的**和從骨頭里透出來的痛快,讓他的臉興奮的幾乎扭曲。
但他不急!
紀蘇既然開了口,那自己就是她最后的希望,他要慢慢**這個**,親手撕掉這個曾經讓自己心動癡迷的女神的外衣,直到把她的自尊、驕傲和未來通通的踩在腳下。
“我不勉強,在青州,我不是唯一能救你父親的人。不過你要想好了,我可能是唯一肯答應幫你的人!”
不錯,除了顧文遠,還能找誰呢?
父親危在旦夕,母親一病不起,舅舅已經盡了全力,除了顧文遠還能找誰了呢?除了自己的身體,還有什么能打動他的呢?
可是,可是……
就這樣遠去了么?那曾經聽著風鈴幻想的未來?
就這樣墮落了么?那曾經穿著白裙搖曳的身姿?
默然良久,紀蘇終于下定決心,唇邊露出一絲淡淡的嘲諷,低聲說:“我……”
站在傾蓋如注的雨中,從沒有一刻,紀蘇柔軟的身影讓人這么心疼。身為**,許瑤完全被打動了,似乎恍惚間站在那里接受屈辱的不是她,而是自己,心底壓抑不住的悲傷涌上眼眶,轉過頭看著溫諒,眼中滿是哀求:
溫諒,幫幫她,好嗎?
溫諒輕嘆一聲,松開了許瑤的手,沒有等紀蘇說出那句話來,一腳踹開鐵門走了出去,許瑤趕緊撐開雨傘,跟著身后遮住他的頭頂。
這一步踏出,就背上了一個無法預料后果的責任,可面對許瑤哀求的眼神,溫諒怎么也不可能無動于衷!
那么,就搏一搏吧!重生一次,不就是要過著肆無忌憚,任意而為的人生么?
顧文遠正等著紀蘇丟掉全部尊嚴的那一刻,甚至盤算著接下來是不是就在這里得到她的第一次。既然要做,就要徹底的摧毀她的一切,在一場大雨中將這個一中多少人夢寐以求的女孩壓在身下狠狠的蹂躪,想必這一生她也永遠忘不了這一幕。
這世上,還有比這更痛快的事嗎?
紀蘇濕透的衣服緊貼在身上,更添了無窮**,顧文遠只覺全身的血液都要燃燒起來,卻被“咚”的一聲巨響驚醒了美夢。
兩個人同時轉頭,就看到身穿運動休閑裝的溫諒走了過來,美麗動人的許瑤如同小跟班般打著傘,亦步亦趨。
又是你,MB又是你!
顧文遠臉上的舒爽還沒消散,就瞬間變得鐵青,眼中的怒火用玄幻的說法,就是能將溫諒的靈魂燒的渣也不剩。兩人是老仇家了,這個場合都不用裝客套,溫諒直接擠進顧文遠和紀蘇之間,笑瞇瞇的說:“勞駕,勞駕,讓個位。”
顧文遠冷哼一聲,緩緩的退后一步。許瑤早已握住紀蘇的手,將她護在身旁,輕聲安慰道:“別怕!”
紀蘇猛然間被別人撞破這一切,心里早已七上八下,本以為他們剛剛來不知道什么,聽到許瑤的安慰,大腦轟的一聲變成空白。
這兩個人,一個是自己一向不大順眼的溫諒,一個是同樣漂亮的驚人的許瑤,如果有選擇的話,她寧可進來的是任何一個人,而這兩個人除外!
“顧公子,我就納悶了,能不能有一次我碰到你的時候,你不是在做壞事的嗎?”溫諒還是嬉皮笑臉的樣子,說的話卻刻薄極了,“連當年的大太監劉瑾都說做一件壞事并不難,難的是一輩子做壞事,沒想到你白長了一副光鮮照人的樣子,怎么連一個太監都不如呢?”
經過前幾次交鋒,顧文遠對溫諒的毒蛇抵抗能力強了不少,竟然沒有被這句話氣到,輕蔑的看了他一眼,也不接話,只看著紀蘇淡淡的說:“紀蘇,你是拒絕我了嗎?”
“呸,拒絕你MB!”溫諒突然發難,一腳把顧文遠踹的后退了幾步,然后撲了上去一拳打在肚子上,抓住肩膀將他摔倒在地。黑色的風衣在空中滑過優美的弧線,重重的落在水中,濺起漫天的浪花。
顧文遠猝不及防被溫諒的偷襲打的發蒙,反應過來后忙爬了起來,從地上拿起傘向溫諒抽去。溫諒也不閃躲,任傘在肩膀上打出一道淡淡的血痕,抓住胳臂又摔了他一次。顧文遠知道自己戰斗力跟他差的太遠,躺在地上突然哈哈大笑:“溫諒啊,你這個S.B,你以為這樣是幫她嗎?她就要被你害死了知道嗎?哈哈哈!”
紀蘇呆呆的站在原地,看著兩個男人打成一團,許瑤心疼的把她摟在懷里,聽到顧文遠還在囂張,越想越氣,對著溫諒吼道;“你沒吃飯啊?用心打!”
既然到了這一步,也顧不了許多了,溫諒將他從地上拉了起來,又是一拳打在肚子上。他出手有分寸,既能教訓顧文遠又不在他身上留下痕跡,真要鬧起來,MB的自己身上還有傷呢,是我被打了好不好?
顧文遠**推開溫諒,捂著肚子后退了幾步,曲指對他和紀蘇點了點,眼中的惡毒清晰可見,陰沉著臉一拐一拐的走了。許瑤盯著他的背影,突然喊道:“顧文遠你聽著,你要敢再來騷擾紀蘇,我就讓小凝把這件事告訴顧伯伯,看他不打斷你的腿!”
顧文遠頓了一頓,沾著一身泥水的黑色風衣再看不出本來的瀟灑,拉開門消失在樓道里。
隨著顧文遠背影的遠去,最后的一點希望也跟著破滅,紀蘇所有的力氣也似乎都被抽空一樣,身體一軟倒坐在地上。
手一松,天青色的雨傘在空中打了幾個旋轉,遠遠的翻到了一旁。
(嗯,手感很差,不爽勿怪,慚愧)
溫諒現在很感概。
前世里,也就是在十月份之后不久,紀蘇成為顧文遠公開的女朋友,兩人時常一起出沒在操場和食堂等公開場所,男孩高大英俊,瀟灑迷人,女孩清純漂亮,溫柔大方,被譽為青一中建校六十年來最般配的金童玉女,無論樣貌才學都堪稱一時之選,是在那個白衣飄飄的年代,所有學生羨慕或嫉妒的對象。當時最轟動的事件,就是不同班級,不同級段的二三十個男生集體在宿舍喝的酩酊大醉,以此來紀念這短暫的暗戀,和青春的憂傷。
兩人的這種關系一直持續到三年后高中畢業,顧文遠去了清華,開始更加輝煌的人生旅程,而一向成績優秀的紀蘇卻僅僅考上了江東大學,之后就再也沒有消息。直到溫諒大學畢業在社會上打拼時,曾偶爾聽談羽說起過紀蘇,好像江大畢業后回青州找了個中學當起了老師,不久就嫁給本校的一個同事,而那時候的顧文遠已經在省發改委身居要職,成為溫諒根本不可能逾越的一座大山。
顧文遠喜歡紀蘇,這在初中時就不是什么秘密,要不然溫諒也不會招來一場橫禍,差點毀了整個人生。但跟紀蘇認識的人都知道,她雖然看上去柔順和善,待人親近,在男生女生里都很有人緣,但其實骨子里還是一個很傳統的好學生、乖乖女,在95年早戀被視為洪水猛獸的時候,她怎么就突然像變了一個人似的,毫不避諱的跟顧文遠成雙成對,同進同出?
在那個時節,一個早戀的女孩子,哪怕你之前一直成績優異、備受老師和同學寵愛,也仍然逃避不了一個專有名詞扣下來的高帽子:墮落!
這難道就是愛情的魔力嗎?
這種困惑不僅時任三班班主任的畢照有,好朋友孟珂有,同班的角色扮演達人任毅有,就連一直窩在自己幻想世界里逃避現實的溫諒也有。不過以他當時的狀態,這種困惑也僅僅埋在心底深處罷了,或者說當時的他知道這個消息后,甚至有種變態的快感。
如果你恨一個**,就詛咒她墮落吧!
而因為顧文遠的背景,這種事學校竟然連管都不管,大家或鄙視,或羨慕,或暗暗效仿,或長吁短嘆,但仍然有無數人堅持認為,高中時代,顧文遠和紀蘇的愛情,是一種象征——關于愛情美好的象征!
高考時當所有人都以為兩人會報考同一座學校,然后一起畢業一起生活時,兩張相差極大的通知書,卻使他們最終各奔東西。這造成的直接后果是,有許多人的信仰倒塌了,從此再不相信愛情,開始了在大學里夜夜笙歌的墮落生涯。因此衍生出來的各種傳說不極其數,關于兩人為什么戀愛,又為什么分開的學術論文,可以成為一本暢銷的愛情圣典。
在天臺上看到那一幕后,溫諒終于明白,為什么當年的紀蘇會突然那樣,并最終因為顧文遠改變了人生的軌跡。所以從某種因果關系來說,前世里的溫諒和紀蘇,都是在顧文遠陰影下的失敗者,一樣的可悲。
剛才他之所以拉住許瑤,就是想起了這一切,但這一輩子畢竟跟前世里完全不同了。顧文遠為什么前不久突然一反常態的糾纏紀蘇,并在那天的實驗樓下怒氣勃發,張牙舞爪溫諒不是傻子,用**想也知道,肯定是上次籃球賽時顧文遠和寧小凝的關系曝光,他那副吃醋的樣子,任誰也能看出來關系很不一般。有了這個事,顧文遠再想像以前那樣用真誠打動紀蘇,顯然成了不可能完成的任務,所以有了糾纏,有了表白,有了沖突,也就有了恨意,這才有了天臺了顧文遠的殘忍和無理,這才有了紀蘇的屈辱和悲哀。
換在前世,雖然可能提出同樣的要求,但更可能的是,顧文遠的態度會比現在和善一百倍,采取的手段也會比現在漂亮一百倍,無論紀蘇拒絕還是接受,他都有法子將佳人納入懷中,事實證明,他也做到了這一點,紀蘇做了他三年情人。雖然不知最后的分開是因為紀蘇的堅持,還是顧文遠玩膩了放手,但至少不會是今天這樣的劍拔弩張,任意侮辱!
所以說世事皆有因果,紀蘇今天的遭遇,反而跟溫諒有一定的關系。
溫諒在門口很快想通了這些前因后果,雖然不是很肯定,但也有七成的把握。可正因如此,他更要知道紀蘇會做出怎樣的抉擇,如果她拒絕了,那很好辦,出去打顧文遠一頓,防止他惱羞成怒傷害紀蘇就可以了,這是體力活,很好辦;可是如果,如果在如此屈辱的情況下她仍然答應了顧文遠的條件,那意味著只要自己跨出去這一步,就必須擔起搭救她父親的責任,不然,還不如不去幫忙的好。
但問題正在于此,他對紀父涉案的深淺一無所知,心中根本毫無把握!這種一瞬間就徹底改變別人人生的時刻,溫諒不得不多想幾分鐘。不過到了最后一刻,看著許瑤的眼神,他還是心**,沒有等到那個答案,就替紀蘇做了選擇。
拒絕!
然后將事情扛在了自己的肩頭,就經濟學來說,這筆買賣做的很失敗;可就社會學來說,這筆買賣,也許會很劃算!
“溫諒過來,幫我拉她起來。”
許瑤怎么也扶不起癱倒在地的紀蘇,只好撐著傘蹲在她旁邊不停的勸說。溫諒走了過來,任雨水擊打在身上,冷冷的說:“真想救你老爸就趕緊起來,我們找個地方商量一下。要是坐地上能救你老爸,坐到死也沒人理你。”見紀蘇還沒反應,溫諒心中一軟,為了給她信心,只好吹牛皮說:“相信我,別的不敢說,但青化廠的事情我還是可以幫上忙的。市委書記許復延是我的未來岳父……”
許瑤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卻罕見的沒有反駁。
紀蘇抬起頭,看著這個一身泥水的少年,他的臉色冷淡,語氣無情,但眼睛卻溫潤如玉,滿是關切。雖然他的話很不靠譜,但她還是點了點頭,在許瑤的扶持下站了起來,曾經活力無限的身上卻見不到一點的生氣。
紀蘇和溫諒的身上都搞的一團糟,自然沒辦法上課,許瑤先去幫忙請假,然后三人一道打的送紀蘇回家。紀蘇家住在惠安小區,是90年代初商業房改革時,青化廠外包給一家房地產公司開發的家屬樓,其中一部分低價賣給了廠子職工,一部分對外銷售,在當時的青州算的上很不錯。
進了屋溫諒才發現這間兩室一廳的房子裝修一般,房間里也沒有什么陳設,看上不去不太像富貴的樣子。不過這年頭大家反偵查意識突飛猛進,自個家里往往樸素的很,可在外面的宅子卻奢華的讓人瞠目。
紀蘇的媽媽蘇芮去了醫院輸液,家里沒有人。紀蘇從天臺上開始就呆坐著一言不發,只在出租車上說家庭住址時開了一次口。許瑤扶著她先去浴室梳洗,換了件干凈衣服出來坐在沙發上,溫諒脫了臟兮兮的外套扔在門外,然后看看褲子上的水漬,只好往地上盤腿一坐,問起了事情起末。
紀蘇也知道的不多,除了父親是因為被人舉報讓公安局帶走,所涉金額巨大之外,其他的什么內幕一概不知。在溫諒、許瑤大眼瞪小眼的時候,她突然想起父親有記日記的習慣,跑到房間里找到一本厚厚的黑皮日記本拿出來給了溫諒。溫諒大概翻看了一下,雖然暫時沒發現什么重要信息,但里面透出來的感覺卻讓溫諒有了幾分疑惑。
紀政在青化廠分管生產,上任廠長離職后,接任廠長的元大柱專權跋扈,任人唯親,他小心奉承,曲意逢迎,才勉強保住了這個副廠長的位子,只從日記里滿腹牢騷,就知道他在青化廠里絕對人言微輕,不算重要人物。
這樣的人,怎么會有能力、有膽子做下這樣的案子呢?
紀蘇整個身子都埋進沙發里,低垂著頭,她不知道許瑤的身份,顯然是對溫諒不報什么希望,按照他的吩咐做這些事,也不過是死馬當作活馬醫罷了。
溫諒哪里不知道她的想法,拍了拍日記本,突然肯定的說:“你父親是被冤枉的!”
紀蘇和許瑤的目光同時聚集在溫諒身上,紀蘇顫抖著聲音問:“你……你怎么知道的?”
紀政!
黑皮日記本的扉頁上寫著這兩個字,起筆俊逸飛舞,落筆雄渾蒼勁,小小兩個字卻能窺見主人的豪氣和抱負。可這樣一個人,在廠長元大柱的威壓下只能做一個唯唯諾諾,被邊緣化的小人物,他豈能甘心?私下里做一些讓元大柱不爽的事,幾乎是必然。
奇怪的是,這應該是溫諒第一次見到這個名字,卻無形的覺得有些熟悉。記憶如同電影片段般在腦海里飛快的閃過,許多影像也在前世今生的重疊中從模糊變得漸漸清晰,就在翻看日記的時候,他突然想起在哪里見過這個名字。
溫諒清楚記得,前世里正是范恒安在青化廠破產后以極低的價格接收了大部分優質資產,通過抵押青化廠地皮、引進外來投資等一系列金融操作,套取了大量現金,他本就有日化方面的產業,有了青化廠先進的生產設備和技術資料,經過轉產優化,加上不同于國企的管理手段,很快就恢復了元氣,短短兩年間聲勢更勝從前,在江東省的地位直逼顧時同。
97年全球經濟危機,范恒安因為攤子鋪的太大,資金周轉上出了問題,多方籌措后還是造成了資金鏈斷裂的嚴重后果,許多隱藏在幕后的問題隨之**出來。98年初,光被檢方認定的罪名就涉及騙貸銀行貸款、洗錢、涉黑、偷稅漏稅和非法集資等數十項,名噪一時的傳奇人物就此隕落。稍后在有心人的操縱下,許多青化廠下崗職工在原副廠長紀政的帶領下也跟著集體上訪,要求徹查當年廠子被低價賤賣的內幕,并徹底追究原廠長元大柱的責任,矛頭直指周遠庭、方明堂,在青州掀起軒然大波,引起了省里的高度關注。
盡管青州各界意愿強烈,經過一番博弈之后,省里有關領導認為改革畢竟是摸著石頭過河,要允許交學費,允許犯錯誤,周遠庭身為青化廠破產重組的主要推動者,到最后竟然屁事沒有,平調關山做了一名排名最后的副市長,政治前途雖然變得黯淡無光,但畢竟全身而退。有了周遠庭的前例,方明堂這個看上去跟青化廠完全無關的人物,本可以卸了人大主任的職務安全退休,卻不知何故深陷范恒安案,苦苦不能脫身,這個曾經的青州王最終的下場跟范恒安一樣,身陷囹圄,徹底淡出了人們的視線。
而95年范恒安剛接收青化廠時,市里大力宣傳他的這一舉措是為政府排憂解難,不計個人得失為青州經濟做出了突出貢獻。現在一看,真是莫大的諷刺!所以就需要有人出來背黑鍋,周遠庭負領導責任被調離,那主要責任自然著落在元大柱身上。
調查結果不痛不癢,雖然紀政手中保留了多項證據,但許多賬目在當年的改制中已經被銷毀一空,真實性無從查起,元大柱最終被免去了黨政一切職務,判入獄三年,事情就這樣不了了之。
這一切都是當年青州最轟動的事件,溫懷明其時因為得罪周遠庭,已經被發配到質監局做了一名助理調研員,但畢竟還算青州官場的一份子。溫諒雖然沒有刻意關注此事,但也從父親那里知道了許多情況。
而紀政,也是那時候才第一次聽到。在事情結束后,溫諒不止一次聽到溫懷明在家里跟丁枚感嘆,說紀政真是個人物,先是被元大柱打擊報復黯然離職,后又隱忍多年,看準時機一舉扳倒了元大柱,報了當年之仇,真是一個了不得的人。言下之意,頗為自己被周遠庭逼迫至此,卻無力反抗而自嘲。
無論怎樣,在那場改變許多人命運的事件中,紀政只是一個毫不起眼的小人物,當年聽過了也就忘了。要不是此刻看到這本日記,看到這個名字,勾起了許多對青化廠相關的記憶,溫諒怎么也想不到,那個紀政,就是紀蘇的父親。
這也不能怪溫諒遲鈍,無論前世還是今生,他對紀蘇從來都沒有任何多余的關注,對她的家世一無所知。要不是最近一直跟父親在謀劃青化廠的事,也不可能這么快就將兩者聯系起來。
既然想明白這些,溫諒有七成的把握肯定紀政是被誣陷的,而原因,很可能就是因為他做了什么讓元大柱不放心的事。
所以他看著紀蘇滿是希翼的眼睛,想要給這個已經十分柔弱的女孩十成的信心:“不錯,我肯定!”說著揚了揚手里的日記本,“看了這個,我甚至已經知道你父親被誣陷的原因,放心吧,只要找到可以借力的人,這件事很快就能解決。”
“可那本日記我看過,沒發現……”
日記里當然什么也發現不了,紀政這樣的聰明人,怎么會在日記里說太多東西,整篇整篇的不過是一些青化廠的小事和文人性質的牢騷不滿。不過為了忽悠紀蘇,溫諒也只能擺出一副神棍的樣子,說:“要是你能看的出來,也不會傻乎乎的去胡亂求人了。”
饒是紀蘇滿腹心事,也被這話嗆的說不話來,許瑤一腳踹了過來,嬌叱道:“找死啊你!”
溫諒訕笑道:“習慣了習慣了,其實我是刀子嘴豆腐心,紀蘇你別見怪。”
紀蘇哪里不知道兩人插科打諢,是想讓自己分散下心思,雖然無力,還是鼓起一絲幾乎不可見的笑容:“沒關系……”
溫諒見效果不好,知道自己這個年紀說這些話,實在沒什么說服力,只好再次拿出未來岳父做籌碼,指著許瑤說:“許瑤的父親,也就是我未來的岳父——許復延!”
要是許復延知道被這小子一天內兩次埋汰,不說氣的半死,至少從今而后,未來岳父中間還要加兩個字:未來暴力岳父。
這次立竿見影,紀蘇臉上的驚訝,是她從天臺上回來后,露出的第一個帶著活人氣息的表情。看著許瑤肯定的點頭,紀蘇身子一軟靠在沙發背上,兩行眼淚終于流下。
這是她從父親出事以來第一次流淚,經過了數次大悲大喜間的轉換,哪怕是變形金剛也撐不住了。在她少女的見識里,以為有了市委書記的幫忙,在青州什么事都可以解決了,心神一松,就這樣倒在沙發上沉沉睡去。
許瑤從臥室拿了一床被子蓋在她身上,坐在旁邊注視著紀蘇蒼白的臉。僅僅幾天時間,這個一向給人大方美麗、溫柔嫻靜感覺的女孩,已經如同雨打荷花般的憔悴,許瑤伸出手去,將紀蘇臉側的頭發攏到一邊,輕輕的嘆息一聲。
“溫諒,我明白你剛才是要安慰紀蘇。但我跟你說實話,我就算跟父親提這事,他也不一定會管……”
溫諒笑道:“如果紀政是被誣陷的呢,他還不管?”
許瑤沉默半響,從來都是興高采烈、無憂無慮的臉龐上,突然浮起一絲無奈和悲傷:“不錯!他……他在青州其實很難……不管怎樣,我都永遠敬愛他……”似乎是怕溫諒因此看不起父親,或者是怕他因此看不起自己,許瑤死死的扭過頭去,再不看過來一眼。
溫諒本是想跟她開個玩笑,對許復延的了解,自己難道還沒許瑤透徹?許復延不是不管,他只是會在必要的時刻,必要的理由和必要的勝算下才會出手,這一點無可厚非。
而這三個必要,溫諒自然會給他!
卻不料在女孩子千變萬化的心思前,以溫諒自詡遠勝猥瑣大叔和金魚佬的無上功力,也只能落一個淚流滿面的結局。他走上前去,將許瑤輕輕的攬在懷里,**著她的長發,低聲說:“他是一個好爸爸,更是一個好岳父,我也很敬重他的……”
將頭埋在溫諒腰間的許瑤忍不住笑了出來,仰起頭帶著淚花的臉上不勝嬌羞:“去你的!”
溫諒蹲下身,伸手擦去她的眼淚,柔聲說:“怎么哭了?”
許瑤扭頭看了紀蘇一眼,喃喃說:“我怕有一天,我會跟她一樣……”
溫諒心中一震,原來這個看上去大大咧咧的美貌少女,遠比他想象中的更加聰慧,再按捺不住心中的憐惜之意,將她抱在懷中,耳鬢**之際,用無比堅定的語氣說:
“絕對不會有那么一天,我保證!”
十二字,字字如岳!
外面的雨終于停了,溫諒褲子黏在身上很不舒服,就留許瑤一個人在這里照看紀蘇,他先回家換身衣服。剛下樓走過拐角,跟一個風姿綽約但容顏憔悴的美婦擦肩而過,她的眉眼間跟紀蘇很像,都是細細的柳眉似月,淡淡的鳳眼如絲,身上隱約可聞到婦人才有的醇香味道。
莫非是紀蘇的媽媽,可是看起來卻很年輕啊!
溫諒沒有停下腳步,徑自去了,回到家卻發現應該在上班的丁枚窩在沙發上看電視。這可是難得一遇的情況,丁枚對工作責任心極重,一般家里沒事的話是絕不會請假不去的。溫諒小吃了一驚,以為發生了什么事,連忙走過去問道:“媽,這時候你怎么在家?”
丁枚氣呼呼的說:“不在家還能去哪?難道還在廠里看魏剛那個王八蛋?”
溫諒頓時明白魏剛的報復來了,先從丁枚工作上挑刺也是應有之意。知道是這事,溫諒笑道:“怎么,魏剛那小子給你穿小鞋了?”
豆漿店開業那天的沖突,溫懷明都跟丁枚說了,但溫諒瞞下了潑魏剛豆漿的事,反正人也得罪了,說了白讓丁枚擔心,沒什么用處。丁枚沒好氣的揪住溫諒耳朵,罵道:“虧你還笑的出來?沒心沒肺的小家伙,等媽媽失業了,看你喝西北風去!”
溫諒哎呦哎呦的叫著,叫聲之凄慘讓聽者傷心,聞者落淚。丁枚受不了他聒噪,放開手還順便給他揉了揉:“行了行了,我都沒**,鬼嚎什么。呵,沒出息!”
看丁枚笑了,溫諒才停止叫喚,坐到她身旁道:“來,說來聽聽,魏剛使什么壞招了?真要是壞的很,我幫你一起罵他。”
丁枚哈哈大笑,說:“好兒子,就你跟媽媽一心。剛才給溫懷明打電話,竟然還讓我最近別惹事,能忍就忍了。這是能忍就拉到的事?擺明了魏剛那不要臉的東西在找我麻煩啊,你爸就是沒能耐……”
丁枚罵完魏剛就埋汰溫懷明,羅哩羅嗦說了半天還沒交待今天到底怎么了。溫諒也不急,坐在旁邊笑瞇瞇的聽著,間或附和兩句,中間還去給杯子里續了一回水,看的丁枚大為開心,直喊著沒白疼了兒子十幾年。
年輕時總是不懂事,怪父親嚴厲,怪母親嘮叨,叛逆,倔強,自以為反抗家庭束縛就是奔向自由的方向,長大后才知道這一切,不過是無知的年代最無知的幻想。嚴厲的父親也有深埋心底的慈愛,嘮叨的母親字字都是帶淚的叮嚀,重活一次,溫諒怎么會有一絲一毫的不耐?
“嗯,聽你這么一說,這個魏剛根本就是罪大惡極,槍斃十回都不夠嘛,咱去舉報他得了!”
丁枚眼睛一瞪,呵斥道:“舉報個屁!舉報了他,我還在不在農機廠干了?不在農機廠干了,怎么攢錢給你娶媳婦?”
好嘛,剛才還是關注在溫飽問題上,怕溫諒喝西北風,興許是看這樣引不起兒子高度重視,立刻跨過幾個層次,上升到終身大事上來了。
溫諒苦笑道:“媽,媳婦不用急,咱先把魏剛解決了,再談這個不遲……”
跟丁枚交流到最后,也沒問出魏剛今天究竟怎么著了。不過廠子里多大點事,肯定是魏剛故意找茬,抓幾個工作上的小毛病借題發揮訓了丁枚一頓。丁枚是好面子的人,在農機廠人緣也好,張長慶跟她說話向來都客客氣氣,哪里吃得了魏剛的排頭?不用問,絕對把魏剛罵了個狗血噴頭,想必那孫子現在還蹲在哪吐血呢。
“媽,你別擔心工作的事,用不了一個月魏剛就得滾蛋。老爸讓你忍耐也是有道理的,最近市里不太平,等過幾天,兒子幫你出氣!”
丁枚不是混人,知道老公在市里的局面不妙,自然不會真的要給他惹事。聽溫諒這樣一說,拍了一下大腿,狠狠的說:“這畏首畏尾的日子,什么時候才是個頭啊?”
快了,很快了!
溫諒眼中閃爍著莫名的光芒,滄桑和青澀在少年的臉上完美的交融。是的,要不了多久,青州的天就要換一個顏色了。
“你身上怎么搞的臟兮兮的?對了,你現在不應該在上課嗎,臭小子,你敢逃課學壞……”
“啊,別打……媽,你翻臉也等我把情緒拉回來好不……”
換完衣服洗過澡,看看表已經近四點多鐘,溫諒打了左雨溪的電話,然后直接去了她在帝苑花園的房子。左雨溪穿著簡單的粉色印花格子睡衣,呆在家里的沙發上無聊的看著電視,溫諒進來時竟然在臉上露出一抹驚喜。這也是個寂寞的人呢,溫諒笑著說:“我還以為有了上次的事,我再也踏不進這個屋子了呢。”
一串紫紅的葡萄遠遠的砸了過來,溫諒身子一晃,竟然只用嘴就接住了葡萄。左雨溪慵懶的伸下蠻腰,嬌俏的白了他一眼,嘴角掛著似笑非笑的表情:“怎么著,還想再看一次?”
以他倆現在的關系,這樣的玩笑開起來無傷大雅。
“不敢不敢,”溫諒訕笑著換了鞋子,坐到她對面沙發上,漫不經心的說:“十一那天我見到許復延了。”
左雨溪來了點興趣,單手屈起托住了臉,側臥在沙發上,一腿筆直,一腿微彎,看上去儀態萬千,楚楚動人。
溫諒將那天的事說了一些,下個結論:“你也知道,許復延跟周遠庭一系的斗爭已經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咱們所顧慮的,無非是他的決心和魄力,有沒有跟對方死磕的打算?可就我那天所見,許復延處事決絕,殺伐凌厲,整起人來頗為陰損,應該是一個不錯的盟友。”
左雨溪正要說話,溫諒擺擺斷:“先不論許復延的陣營是否跟你父親一致,我們跟周遠庭結的是私仇,就算是敵人,有共同的威脅時也可以暫時結成聯盟,許復延無疑是最佳人選。何況……”
“何況溫懷明正得許復延賞識,你跟許瑤又是好的不得了的好朋友,我們也有跟他搭橋的途徑,對不對?”
看著左雨溪提到許瑤時充滿戲虐的表情,溫諒不想去計較左MM從何得知這一切,畢竟她也只在學校里見過許瑤一次而已,甚至都沒有交談。
他笑著拍了一下手:“不錯!孺子可教!”
這次是一個靠枕飛了過來,溫諒隨手抱住,繼續說:“但要想讓許復延知道我們的誠意,僅僅靠這兩層關系,是遠遠不夠。又不能直白的告訴他,許哥啊,俺們看周遠庭不順眼,特地來幫你修理他一下,對不對?所以,我們首先要做的,就是要充分表達誠意!”
左雨溪這下才真正的重視起來,翻身坐起,問道:“做什么?”
溫諒嘿嘿一笑:“做一筆大買賣,要是做的好,青州就要換個天了……”
青州市郊外有一處依山而建,錯落有致的別墅群,十八座獨棟別墅分上下兩層,院落,綠地,游泳池,私家花園一應俱全,背靠慕容山,面向青河水,推窗見景,花木流芳,是青州最著名一處所在。
這個取名金谷園的建筑群,由顧時同的明華集團開發,93年完工后根本沒有對外銷售,但不時會有人看到一些名貴好車駛進駛出。平常人在園門前一百米就會被保安攔住,難以一窺究竟,也因此在青州市井間有了許多流言,給此地平添了一絲神秘色彩。但知道內幕的圈中人,私底下都稱金谷園為蟠桃園,取意王母娘娘開蟠桃大會的典故,其中寓意不問可知。
一輛黑色的奔馳S600緩緩的從盤山路上駛進金谷園,在第三排最邊上的一座別墅前停下,一個個子很高但異常瘦弱的男人推開后門走了下來,緊跟在他身后的,是一個穿著紫色職業套裙,身材窈窕的美貌女子。兩人進了別墅大廳,坐在落地窗前的沙發上等了幾分鐘,從二樓的護欄處傳來一個聲音:
“穆叔,你來了。”
顧時同的頭號屬下,被對手稱為第一忠狗的穆澤臣站了起來,消瘦的臉上浮起笑容,說:“文遠,這么急把叔叔找來什么事?”顧時同常年在關山市,他是師院老師出身,雖然如今大富大貴,但對顧文遠的要求依然十分嚴格。為了不讓他在關山跟一些高層子弟學一身的毛病,才狠心把他留在了青州上學,托付給穆澤臣代為照看。青州這邊的老巢也都交給穆澤臣全權打理,兩人間關系之深厚,可見一斑。
穿著一身休閑家居服的顧文遠沿著旋轉樓梯緩步而下,睡眼惺忪的伸了個懶腰,沒有答話,仿佛才看到美貌女子似的,道:“舒姐你也來了?”
齊舒抿嘴一笑,清純的臉蛋配上嫵媚的眼神,兩種極端的感覺給人一種致命般的**,“我們做秘書的都命苦,老板走到哪里不都得跟著?”
穆澤臣道:“你就別挖苦我了,現在你齊舒在青州比我吃的開,哪里敢拿你當秘書哦?”
三人說笑著坐下,穆澤臣再問了一次:“什么事非得來這里談?”這間別墅是顧時同偶爾休息的地方,顧文遠平日都住在市區的家里。
顧文遠**著手里的茶杯,突然說:“能不能搞死溫懷明?”
穆澤臣聽穆山山提過,知道顧文遠跟溫懷明的兒子溫諒有點小過節,不過是小孩子間斗氣打架的小事,沒什么要緊。
他斷然拒絕:“不行!”
顧文遠知道他的性格,說不行看來是真的不行,也不奢望他能解釋,眼光瞄向齊舒。
“青州現在局勢很微妙,看似平靜,說不定那一刻就會整個爆炸起來。我們在青州的利益跟許、周兩派都沒有根本的沖突,無論誰上位都無關緊要。所以,目前最好的策略是坐山觀虎斗……”齊舒就算是一本正經的分析局勢時,也讓人忍不住想到別的地方去,這也是她能成為青州最著名交際花的魔力所在。
穆澤臣道:“溫懷明不過是個小人物,動一動不要緊。但他目前很得許復延器重,一旦給許復延造成我們跟周遠庭結盟的誤會,對明華有害無利。”
這個答案讓顧文遠的臉色變得十分陰郁,穆澤臣也不說話,他對顧文遠的了解遠在顧時同之上。在顧時同和許多外人眼里,顧文遠禮數周到,待人和善,身上沒有一點紈绔子弟的壞毛病,是一個乖巧的好兒子,聰明的好學生,仗義的好朋友,但真正的顧文遠呢?想起從初中開始幫他擦的那些**,穆澤臣就有些頭疼。
顧文遠突然轉移了話題,問道:“知道青化廠有個叫紀政的副廠長出了什么事?”
“紀政?”穆澤臣看了齊舒一眼,見她搖了搖頭,知道不是什么大事,說:“等十分鐘。”
齊舒走到一邊打了幾個電話,等了幾分鐘便陸續回了過來。
“嗯,知道了,謝謝林局……”
“真是麻煩曹主任了,好,明天富豪酒店,一定準時到……”
掛了電話,齊舒說:“問清楚了,是元大柱在整人,目前關在南工分局。紀政被舉報利用權力收受供貨商的賄賂,以次充好,高價買進,并在主持青化廠生產期間吃拿卡要,謀取個人利益。總體數額不大,還不到五十萬,作為擁有數億資產的青化廠副廠長,簡直是清廉之極。但這個人沒有根基,能上位全靠以前的老廠長賞識,這下被元大柱往死里一整,前途就不用提了,說不定還有十幾年牢獄之災,呵呵。”
齊舒捂嘴笑時,套裝下的身子隨之輕微的搖晃,從眉眼到腰身,真是無一處不美,無一處不浪,不過只看一個人的身家性命由她輕描淡寫的隨口道來,就明白這**怎樣的心狠無情。顧文遠血氣方剛,雖然知道這個**絕對沾不得身,卻也忍不住心頭一跳。倒是穆澤臣見慣她這副樣子,眉頭微皺說:“五十萬不過是小數目,元大柱現在滿腦袋都是虱子,還有心情來搞這些小動作?笨蛋一個!”
顧文遠卻突然想起天臺上那一幕,紀蘇那美麗動人的容顏,溫諒那可惡可恨的笑容,許瑤蔑視厭惡的眼神,在腦海中浮光掠影般飛過,然后定格在那件泥濘不堪的黑色風衣上。他再壓抑不住心頭的那股怒火,身子前傾,盯著穆澤臣道:“穆叔,幫我做件事!”
穆澤臣心里苦笑,還真當我是傻子玩呢?先提一個必然會被拒絕的要求,然后再提出真正的目的讓我只能答應,小小年紀,就知道**這些心機,真是孺子可教!
不過這都不算什么,他微微一笑:“你說!”
帝苑花園。
左雨溪掛了電話,對溫諒點點頭,說:“不錯,紀政是被元大柱整了進去,你的看法很有道理,說不定他真知道了元大柱什么把柄……”
溫諒方才將紀政案的前因后果給左雨溪解釋清楚,當然,但凡牽扯到前世里的東西,他都以自己的推測代替。幸好此時左雨溪對他已經十分信賴,盤算后覺得可行,立即幾個電話打了出去,在青州雖然做什么事沒有以前方便,但打聽點消息還是可以辦到的。
溫諒琢磨一下,問道:“現在青州的公安系統,還有誰比較可信?”
左雨溪從茶幾下摸出紙筆,隨手寫了幾個名字,指著第一個說:“市局局長趙新川以前是我爸的人,此人精明能干,做人做事很有手段。不過他年紀已經大了,沒什么雄心,只求在這個位置干到退休。所以自許復延來了以后,一直在搖擺觀望中,十足的老滑頭一個。我要他幫點小忙無所謂,可真要出死力拼命,這個人靠不住!”
溫諒點點頭,在趙字上劃去一條線。
“市局常務副局長林震,此人是去年才從省里下來掛職,背景很深,據說跟顧時同有些交情,我父親在的時候交待過不要招惹他。”
再劃去一個。
“鄭云中…………”
劃去。
“郭文智……”
劃去。
“劉天來,排名第五的副局長,是從基層民警摸爬滾打上來的干部,多次立功受獎,是江東省公安系統的名人,在青州中下層有很大的影響力。父親很賞識他,一步步把他提到副局長的位置,不然以他的火爆脾氣早被扒了一身皮,被仇人整死了。這個人年紀還輕,我現在應該還可以調的動。”
只聽左雨溪這段話,就知道左美女可不是單單靠臉吃飯的花瓶。能在錯綜復雜的關系網中敏銳的分辨出利弊人心,而同樣是左敬的人,一個年紀大了沒有上進心,就明白此人很可能反水,另一個仕途之心正盛,便可以因勢利導,收而用之,這份計算豈是懵懂無知的**所能清楚的?
溫諒拿起筆,在劉字上重重點了一下,心里突然充滿了期待:會是怎樣一個父親,才能教出博彩小教父劉致和那樣NB的人才呢?
夜黑如墨。
南工分局二樓一間臨時審訊室,剛從羈押地點被帶過來的紀政忍受不了屋內的強光,抬手遮了下眼睛。這是個三十七八歲的男人,一張棱角分明的國字臉,算不上英俊,走路時腰身挺直,腳步沉穩厚重,他的額頭很高很寬,眼睛不大,看人時總是微微一聚,在眉間擰成一個小小的川字。
齊舒在男人堆里打滾縱橫十余年,眼光毒辣幾乎可以直指人心,可見到這個人,依然很容易從心底升上一種好感。
這個人,很奇怪!
看清房間里坐著的兩個人后,紀政沒有吃驚,也沒有多問,只是微笑著說:“來根煙好嗎?”他的聲音有些沙啞,如同鐵器在堅硬的地面上劃過,在寂靜的房間里頗為刺耳。
穆澤臣點點頭,齊舒走過去遞了一根煙,隨著火機。紀政就著齊舒秀氣的小手點著了煙,猛吸了一口吐出一串煙圈,贊道:“還是黃金至尊夠勁,多謝了。”眼角的余光連看都沒看身邊的曼妙佳人一下,似乎黑裙下兩條玉石般晶瑩的長腿是擺設一般。
不能再讓紀政控制房間里的氛圍和談話的節奏了!齊舒**說:“紀廠長,看你還是一副悠閑的樣子,我也放了心,希望你過幾日轉到第一監獄里,也能有這樣的好心情。”
紀政笑著說:“我還沒認罪,檢方要是真有證據,也不用偷偷摸摸的把我羈押在分局這里了。”
“是嗎?”齊舒一臉玩味的表情,“你進來一個星期,想必到現在還不清楚,究竟身上背了多大的案子吧?”
穆澤臣揮揮手,齊舒心領神會的從桌上拿了一疊材料交給紀政,紀政只是隨手翻看了幾頁,從進門以來一直鎮定自若的國字臉看不到任何變化。要不是齊舒一直注視著他的眼睛,還真不容易察覺到那一剎那的劇烈收縮。
好一會,紀政終于放下紙,主動問出了這句話:“這位是誰?”
從進屋開始,紀政一眼就看出這兩人并不是檢察院和公安局的人,所以他不急不躁,連對方是誰都不問,力求在接下來的談話里掌握主動權。不想人家根本沒興趣跟你兜圈子,直接把東西扔出來,只一下,就逼得他開始低頭。
公檢法那一套,齊舒很熟悉,紀政抓進來一周,沒有人通風報信,被檢方先恐嚇后誘供,肯定現在還不知道內幕,心中忐忑患得患失那是必然,在如此情況下還能強作鎮定,讓閱人無數的齊舒也起了幾分興趣。
“穆澤臣。”齊舒****的聲音讓紀政拿煙的手輕輕一顫,本來是極微小的動作,不料長長的煙灰頓時落了一身。他也不去擦拭,笑著重復了一句:“明華穆澤臣?”
穆澤臣微笑著沒有回答,齊舒伸手在紀政的褲子上彈了幾下,拂去煙灰,**道:“當然是明華啊,青州有幾個穆澤臣?”
煙灰落在大**部,齊舒柔若無骨的纖手恰到好處的從邊上滑過,似有意若無心,那種清純中帶點浪蕩的感覺,最能讓男人迷醉。被材料震散了心神的紀政卻硬是扛過這一下**,心頭猛的一跳,卻鎮定自若的說:“有勞了……”他在剛才的以勢壓人中失了先手,此刻自然要不動聲色的扳回一城。
齊舒發出一陣清澈的笑聲,搖曳著腰身拿著材料回去坐下,**交疊的**,很讓人有**來一探裙底的沖動。穆澤臣見她這樣還沒攻破紀政的心理防線,心中卻是一笑,這個男人倒也沉的住氣。
“紀廠長,你是文化人,知道五十余萬的金額,僅按貪污受賄罪要判多少年嗎?”
紀政靜靜的說:“這都是誣陷……”
齊舒搖著手里的材料,發出嘩啦啦的聲音,柔聲道:“紀廠長,你是聰明人,我也不怕跟你說的明白。別跟我說誣陷不誣陷的胡話,光就目前掌握的情況看,證據鏈已經基本完善,就算拿不到你的口供,檢方照樣可以提起公訴。你也是在青州混了多年的人物,有句話總聽過吧‘大老爺是青州的君王’,有人鐵了心要整你,就憑你一句誣陷,能起什么用?”
紀政沉吟一下,說:“元大柱?就憑他也能請的動穆總?”
齊舒拍拍手,里面套間的房門被推開,一個人走了出來,圓頭大耳,腦滿腸肥,正是青化廠現任廠長元大柱。
深知穆澤臣能量的紀政,對在這里見到元大柱并不感到驚訝,國字臉上浮現親切的笑容,道:“元廠長,一周不見,您還是紅光滿面,是不是有什么好處關照兄弟啊?”
元大柱見他已經是這樣的局面,還是這副欠揍的樣子,陰森的說:“看來還是蠻大的火氣嘛,穆總,要不咱們過幾天再來?”
齊舒站起來,拉著元大柱坐下,**道:“元廠長消消氣,紀廠長你先別沖動。誰是誰非,一會就能見分曉。”
元大柱冷笑道:“紀廠長,半個月前在食客來三樓包間請客吃飯的人是你吧?那次你跟曉波商量了什么事,別以為我不知道!告訴你,我身正不怕影子斜,吉人自有天相,要不是何曉波偷偷找我揭發,我還真沒想到,你平日里點頭哈腰一副孫子樣,背后卻往死里下黑手,真是有一套啊,啊?”
聽到何曉波這個名字,饒是紀政從進門到現在如何言笑如常,也被這一下打擊的臉上發木。他怎么也沒有想到,這個十幾年的好兄弟,同樣在青化廠備受排擠的何曉波,竟然會出賣他?
但他還是云淡風輕的說:“哦,原來是他,庶子不足與謀,倒是讓元廠長見笑了。”
聽到這話,元大柱氣的幾乎吐血,指著他狠狠的說:“好,好,好骨氣!”他話風一轉,先對穆澤臣笑了笑,轉過頭時臉上的肥肉已經擠在一起,讓人說不出的惡心:“穆總也在,我也不怕給你說句明白話,哪怕你一毛錢沒拿,這次老子也能讓你蹲死二十年!”
元大柱在青化廠號稱美酒喝光,美食吃過,美女上光,人送雅號元三光,在私下廣為流傳,如紀政這等高層方能深知此人那見不得光的第四光:不從者鏟光!
二十年!連過場都沒走的情況下元大柱如此信誓旦旦,便可知現在這恨透了紀政的三光廠長有如何手段,平時又是如何酷烈才在青化廠一手遮天!
正在氣氛劍拔弩張時,穆澤臣擺擺斷元大柱的話,齊舒走過來拉住元胖子的胳臂**道:“元廠長咱們去里面,讓我給您沏壺茶,嘗嘗小妹的手藝。”
元大柱知道這個**別看嫵媚入骨,自己是想也別想碰上一碰,但能近距離說說話調笑幾句也是好的,連忙說:“好,好,齊小姐茶藝精湛,全青州誰不知道,老元今個有口福了。”
看著兩人關上門,穆澤臣站起來走到紀政面前,低頭俯視著他。
到剛剛為止,他都懶得和紀政說話,一切交給齊舒做主。要不是顧文遠非要讓那個女孩親口說出跟他,有多少簡單的法子解決問題?現在齊舒跟元胖子一白臉一黑臉,卻仍然不能讓紀政低頭,還得要自己來跟這樣的小人物磨嘴皮子,真是浪費時間!
別說有幾分養氣功夫,在顧時同身邊呆了十余年,見過了多少英雄豪杰?像紀政這樣自以為不凡的市井人物,永遠都是權勢的傀儡,上不了臺面!
“紀廠長,現在你有兩個選擇,一是我掉頭就走,你跟元大柱的恩怨,你們自己解決。相信我,除了我現在青州沒有任何人能夠幫你,元大柱恨透了你,這二十年的苦窯是蹲定了。我穆澤臣說話算話,說二十年絕對就是二十年。而另一條路,就是由我擔保,你跟元廠長冰釋前嫌,大家各退一步。然后我撈你出來,但青化廠的位置肯定是保不住了。紀廠長,你選那一條?”
紀政知道與虎謀皮不會有什么好果子,但此時此刻他也實在想不到穆澤臣會看上自己什么?苦笑道:“我還有得選嗎?穆總不妨先開出條件聽聽看……”
穆澤臣站起身來,來回踱了兩步后放緩了語氣:“提出條件之前,我不妨幫你想一下拒絕的后果。你名譽掃地自不用提,前途什么的更是不要再想。我聽說你有個很漂亮的妻子,不知她是能等你二十年呢,還是在心灰意冷下投入別人的懷抱?尤其是你漂亮可愛的女兒,也不知能不能忍受被朋友看不起,被社會歧視的生活?還有那個出賣你的何曉波,難道你就看著他在外面逍遙快活?”
不得不說,穆澤臣的蠱惑力一點不比齊舒來的差,紀政沉默良久,開口說道:“你說,任何條件我都可以答應!”
有決斷,有心計,如同一條毒蛇吐信,時刻環伺在旁,這種冷不防插人一刀卻仿佛無事,身陷囹圄四面楚歌卻鎮定自若的人物連穆澤臣也略微有點不自在。心里一瞬間就拿定主意,就算要撈此人出來,也不能給他任何一飛沖天的機會。
穆澤臣表情絲毫不變,笑道:“其實是好事……”
走出分局,看著元大柱先上車離去,齊舒突然彎腰呵呵笑了起來,穆澤臣微笑道:“元胖子怎么你了,這么開心?”
“沒什么,不過要是有機會,我要砍了他一雙手!”齊舒笑意盈盈,說出的話卻讓人不寒而栗。
“你別亂來,這人現在動不得。”穆澤臣眉頭一皺,鄭重的警告齊舒,他可知道這個貌美如花的**是什么都做的出來的。
“好啦,知道了老板。”齊舒嬌嗔著拉住他的肩膀,酥軟的胸口在胳臂上微微一蹭,如同觸電的感覺瞬間從心底劃過。穆澤臣不著痕跡的**胳臂,淡淡的說:“林局的車來了。”
一輛桑塔納在兩人前停下,一個三十左右、長相英俊的**從車上下來,穆澤臣滿面笑容的迎了上去,說:“真是麻煩林局了,這么晚還勞您費心。”
被稱為林局的年輕人矜持的笑了一笑,“些許小事,穆總言重了。我有點別的事過來晚了,局里沒難為你們吧?”
“沒有沒有,連局長親自安排的,沒有外人在,絕不會有麻煩。”
很難想象,剛才跋扈不可一世的穆澤臣竟然會對這個人這樣畢恭畢敬,但在場的三人卻都覺得理所應該。年輕人點點頭,眼睛看向齊舒,不由的一亮,夜色下的齊舒如同從夢幻中走出的血精靈,清純的臉龐,惹火的腰身,如冰勝雪的肌膚,一舉手一投足無不引起男人強烈的沖動。
“齊小姐,今晚你不會再拒絕我的邀請了吧?自來青州就聽說齊小姐芳名,卻一直沒有機會親近,莫非我林震就如此不堪,入不了你的法眼?”
原來這個年輕人,就是左雨溪被左敬警告,不要招惹的那個副局長。
齊舒哎呦一聲,款步走到林震身旁,一手輕按住車頂,一手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姿態嫵媚又不讓人覺得輕佻:“林局長可別笑話我了,您貴人事忙,我哪里敢隨便打擾啊?不過今晚可真不巧了,等下還要跟穆總去關山見大老板,您知道,我們做秘書的時間可不屬于自己……”
她既然搬出了顧時同,林震也不好說什么,很有風度的笑了笑:“那就等齊小姐從關山回來,咱們再約吧。穆總,那我先告辭了。”
穆澤臣點頭說好,齊舒順手拉開了車門,纖手擋在車沿前,林震笑著致謝,彎腰上車。目送著桑塔納遠去,一輛尼桑SUV從公安局側門開了過來,今晚畢竟是來辦私事,奔馳太顯眼,換了這樣的低檔車不引人耳目。
上了車,穆澤臣搖頭道:“你呀……拒絕也就算了,不用直接走到車邊逼著人家離開吧?做的太明顯了,不好!林震終究是要回省里去的,不要太得罪了。”
齊舒冷笑一聲:“他當我是妓女,我就讓他知道,就算是個妓女也沒那么容易沾身。”
車里沉默了好一會,穆澤臣長嘆道:“要不我跟顧總說,你其實不用這樣委屈自己……”
齊舒轉過頭去,片刻后又恢復到千嬌百媚的樣子,嘻笑道:“不說這個了!對了,紀政這個人,我突然有些興趣了。”
雖然齊舒躲了過去,穆澤臣還是從車窗的影像中看到那一瞬間在她眼眶閃爍的淚花,他有意順著她,道:“紀政現在不過是個小人物,但此人有一個別人沒有的優點,就是夠狠,能對自己這么狠的人,對別人就不用說了。要是有機會乘云附霧,真不好說能走到哪一步。不過沒關系,既然咱們插了一腳,他這輩子也只能這樣了。”
“可文遠那邊……”
穆澤臣不屑的哂笑道:“文遠不過是想出口氣,一個小女孩而已,玩厭了自然就甩了,沒什么要緊。”
“不過元大柱也夠心狠手辣的啊,紀政跟何曉波串謀,想舉報他挪用工資款拿去做生意。這才多大點事,就要將人家整的家破人亡?這個人瘋狗一般,我看咱們還是別跟他走的太近。”
穆澤臣搖搖頭,說:“元胖子**臟的擦不凈了,他不是真的怕這點事,怕的是一旦被查會有其他爛賬翻出來。他能這么痛快接受咱們調停,也是想多攀附一條線自保而已。青州風雨欲來,不知多少人朝不保夕,正四處尋找安身之地呢……”
齊舒發出清脆的笑聲,似乎頗期望看到元大柱狼狽的那一天。她回頭望了一眼公安局的方向,喃喃道:“不知那個狠人,現在是在哭,還是在笑呢?”
在紀政這個狠人做出艱難抉擇的同一時刻,教育小區左雨溪的另一個住所內,迎來了今晚上最重要的客人——劉天來。
劉天來三十六七歲,臉色黑里透紅,是那種陽光下暴嗮留下的痕跡,雙手關節**,單手張開幾乎能蓋住溫諒整個臉龐,進門來時連鞋子也沒換就沖了進來,開口就是一句:“左局長,俺老劉來了!”聲音轟如鳴鐘,在小小的客廳里似乎能聽到有回音在激蕩。
這句話把開門的溫諒雷的目瞪口呆,看著地板上那兩個大大的黑腳印默然不語。劉天來這才想起沒有換鞋,連忙退后幾步,地板上又加了一排黑印,臉上滿是尷尬的表情,站在門口進退不得。
左雨溪還沒說話,溫諒往里面走了幾步,微笑道:“劉叔叔進來吧,沒事,鞋子不用換了。”
雖然溫諒只是一個少年,但從他能代替主人說話,就知道跟左雨溪的關系不一般,劉天來不敢托大,順著臺階就下來了:“要脫的,鞋子還是要脫的。”將鞋子規矩的放好,走過來站在一旁,道:“左局長,我接到電話就過來了,聽你的沒開警車,打的費了點時間。”
在家里見劉天來,是溫諒的主意,這樣一來好安靜說話,二來可以讓劉天來覺得咱不見外,畢竟人走茶涼,跟這些左敬曾經的下屬打交道,也得注意方式方法。左雨溪站了起來,她跟劉天來以前沒少打交道,知道他的性子如此,也不生氣,臉上掛著一慣的清冷,說:“劉局長坐吧,這么晚還麻煩你過來,真是不好意思。”無獨有偶,同樣的話,同樣的時間,在另一個地方,另一群人中,也有人這樣說過。
“沒關系,沒關系,以前也經常這樣,老書記一個電話我連夜就到,從來沒含糊過。”劉天來一**坐到對面,把沙發壓下去一個深深的凹陷。
溫諒在左雨溪身邊坐下,看著對面的劉天來,心中感慨萬千,想想劉致和那個小人精,父親怎么可能是個蠢材?只聽這一句話,連削帶打,攀關系表忠心,是粗人能做的到的?不過這個樣子的劉天來,還真是沒法跟博彩小教父劉致和聯系到一起,兩父子都是這么的出人意料。
左雨溪懶的繞圈子,直接將紀政的案子跟他講了一下,末了說:“我要撈這個人出來,你想辦法吧。”
劉天來抓了抓腦袋,有點為難的說:“左局長,你也知道,我在局里排名靠后,要是普通案子自然沒什么說的。這個事要是有元大柱插手,局里和檢察院的阻力可能會很大……”
左雨溪眉毛一跳,眼神在瞬間變的有些冰冷,溫諒輕輕碰她了一下,笑道:“劉局長,這事其實也好操作。您聽聽看我說的成不成?一個副處呆在分局也不合適,咱們可以先把他弄到市局經偵大隊去,經偵歸您管是吧?再查一下具體的定罪金額,有您在呢,跟紀政串下口拱,把能扣的扣掉,能糊弄的糊弄過去,說不清楚的先掛起來。收受賄賂這些事都是暗箱操作,只要沒發現大額現金,想蓋死了很難。這樣扒扒減減下來,做實的應該不多,到時隨便讓紀委來個人,弄過去紀律審查一下,給個黨內處分事情就結了。”
劉天來吃驚的看著溫諒,半響說不出話來,雖然這樣操作漏洞不少,但都是一些細節上的問題,就這個思路而言可行性極大。不過從一個半大孩子口中聽到這些,還是讓他有些失神。致和那小子夠聰明了,可跟這少年一比,還是差的遠啊。
“這樣也不是不行,不過趙局長和檢察院那邊……”
左雨溪也是第一次聽到溫諒的方案,有些好奇的瞄了他一眼,點點頭說:“可行就好,趙新川和檢察院那邊等下我會讓父親打電話,你不用擔心。紀委監察一室的姜薇主任是我朋友,到時候可以讓她出面。劉局長,我父親前幾天還念叨你們這些老部下,說去了靈陽這么久也不跟他聯系……”
一聽這話還有什么好說的?劉天來笑的眼睛都合不住了,連忙站起身拍胸口打保票:“等一會回去,我立刻就給老書記打電話。放心吧,保管這事辦的妥妥當當,滴水不漏。”
“那倒不急,這樣吧,劉局長今晚你先把人弄到你能做主的地方,明天晚上安排他跟我們見一面。你不要跟他接觸,什么也別說,能讓他疑神疑鬼更好,一切等見面后再做決定。”
溫諒想要的是紀政全心的合作,那就不能在談判結束前**太多的底牌。
送了劉天來出去,溫諒沒去沙發對面,還像剛才那樣在左雨溪旁邊坐下,正想說話,突然被左雨溪撲過來揪住了耳朵。
“好呀,你還有不懂的么?剛才那些話怎么沒跟我提過?哼哼,我現在覺得跟你合作太不保險,說不定那天就被你偷偷賣了去。”
“我怎么舍得?哎呀!”溫諒訕笑著求饒,不料這句話勾的左雨溪手上猛一**。
溫諒慘叫著往后一倒,正好躺在她的腿上,沁人的幽香環繞鼻端,結實緊繃的牛仔褲將大腿勾勒的渾圓筆直,透過薄薄的布料傳來驚人的彈力觸感。左雨溪臉側微紅,心中大羞,溫諒口中吐出的熱氣似乎能將腿部的肌膚融化一般,讓人火急火燎的煩躁。但此時此刻又不好立刻將他推開,那樣做太著痕跡,好像自己心里有鬼一樣。
嗯,他還是個小孩子……左雨溪強迫自己平靜下來,左手還揪著他的耳朵不放,低下頭想要再埋汰幾句,不料一眼看去,頓時呆了一呆。
溫諒腦袋枕在左雨溪的大腿上,兩只黑亮的眼睛清澈如波,微微一動,似乎有無數光芒在閃爍。他的臉很青澀,嘴邊還帶著點淡淡的茸毛,他的唇很薄,緊緊的抿住,會讓人覺得倔強和堅毅。溫諒不是面目很英俊的人,但他的笑容溫和,性格開朗,又總有種莫名的深邃和神秘,不可否認,這時候的他,很迷人。
一念至此,左雨溪偷偷地呸了一下自己,就要借口把他推開。溫諒似乎自語,又似乎在詢問:“我們會贏嗎?”他的眼睛看著左雨溪,但焦點卻不知聚集在哪里,左雨溪心頭一顫,正要說話,溫諒咧嘴一笑,露出了潔白的牙齒,伸手做了個OK的手勢:“別擔心,我們一定會贏!”
“不錯,我們一定會贏!”
左雨溪輕舒**抱住了溫諒的頭,一手撫上他的臉頰,柔聲細語,卻擲地有聲!
紀蘇服侍媽媽睡下后,一個人枯坐在客廳里發呆。昨天蘇芮回來后,許瑤也跟著離開,走的時候告訴她相信溫諒,一定有辦法幫忙解決的。許瑤說話的語氣十分肯定,似乎在她心目中,看上去平凡的少年無所不能。紀蘇被她堅定的眼神所感染,竟然也充滿信心的等待著溫諒締造奇跡。
一個小時過去,兩個小時過去了,一夜,一天……
溫諒沒有任何消息傳來,紀蘇一次次的告訴自己,他會有辦法的,再等等,再等等,一定會有的!在這樣的自我催眠中,紀蘇堅持著度過了整整一個白天,夜幕來臨后,她終于絕望。
是的,縱然許瑤的父親是市委書記,可大人們怎么會為了一個小孩的話去救不認識的人?我知道,你們是安慰我的,我知道……
紀蘇走上陽臺,看著漫天的星辰,從不信神的她第一次跪了下來。十月的地面冰冷刺骨,一身單薄衣衫的白衣少女雙眸緊閉,雙手合什豎在胸前,長長的睫毛隨著微風顫抖,清秀的臉龐流下兩行晶瑩剔透的淚水,剎那間映出了整個星空的倒影。
九霄之上,可有神明遙望世間,知眾生皆苦?
溫諒推門下車,仰頭正好看到二樓陽臺上的這一幕,十六歲的少年雙手垂在腿側,如同一個雕塑般站在車旁一動不動。紀蘇睜開眼,一下就看到樓下車旁的溫諒,似乎不能置信般揉了下眼睛,然后一躍而起,爬在欄桿上連腰身都探了出來,揮舞著手臂喊道:“等我!”
一轉身,消失在陽臺上。
駕駛位上的左雨溪忍不住嘆道:“看著這樣的女孩,才發覺我們似乎都卑鄙了些……”
溫諒面無表情的說:“我卑鄙,我自豪!”
左雨溪撲哧一笑,沒好氣的白了他一眼。
晚上剛過十一點,市局經偵大隊院內靜悄悄的沒有一聲響動,在靠近左側停車位的一間平房里,從沒有拉嚴的窗簾里透出微弱的燈光。紀政今天凌晨五點突然被轉移了羈押地點,有了穆澤臣的承諾,他自然以為這是要被釋放前的運作,倒也沉得住氣,在轉移**中一聲不吭,讓劉天來省了不少事。南工分局局長連自忠接到趙新川的電話后也只能無奈放人,反正這些事有上頭扯皮,他也能跟元大柱有個交待。朋友幫忙是沒問題,但總不能讓我提著腦袋幫你吧?那不叫朋友,那叫坑我呢!
紀政在一個設施完善的單間里呆了一天,待遇比在南工好多了,有電視看,可以洗澡,除了不能對外聯系和走出房外,跟普通人沒什么兩樣。這更讓他堅信了昨夜做出的決定是正確的,能這么盡心的幫忙,擁有這么恐怖的能量,除了穆澤臣,青州再找不到一個可以幫忙的人。
**不重要,手段不重要,結果才是最重要的!從古到今,所有成功的人,莫不如是!
他別無選擇!
當又一次在夜里被帶來跟人會晤時,紀政已經隱隱有了預感。推開門印入眼簾的正是紀蘇那張帶淚的笑臉,紀政笑著張開雙臂將女兒抱入懷中,**著她的頭發。如果不是有了昨夜,從今往后,那怕想跟女兒這樣擁抱都成了遙不可及的奢望,那顆在看到女兒的瞬間被融化的心又立刻變得的堅硬無比。
“蘇蘇,你怎么來了?”
紀蘇從家里出來后就直接上了車,一直到這里見到父親,心還在砰砰的亂跳,“我有個同學帶我進來的,爸爸,你放心吧,他說過會幫我們的!”
此時的紀蘇對溫諒深信不疑,能這么快就帶她見到父親,還有什么理由懷疑他的能力呢?卻不知道聽在紀政耳中,這番話又是另外一種意思。他沉吟良久,讓女兒在椅子上坐下,然后屈膝蹲在她身前,凝視著她的眼睛。
“紀蘇,爸爸這次的事情很嚴重……”
紀蘇聽完所有,雖然心里早已六神無主,但還是握住紀政的手勸慰道:“沒事的爸爸,我那個同學答應過可以幫你,他一定有辦法的!”
紀政苦笑,他當然有辦法,不過要的代價幾乎大到你我無法承受。不過到了這一步,紀政終于下定決心,說:“你那同學自然是有辦法的,明華集團財大勢大,在青州幾乎沒有他們做不了的事情,爸爸這點小事在他們眼里不值一提。昨天穆澤臣來見我,說了你那同學的條件,爸爸要想沒事,除非……除非……”
紀蘇驚的站了起來:“明華集團?這跟我同學有什么關系?”
紀政苦笑道:“你那同學顧文遠,就是明華集團的大少爺。他要你做他女朋友,然后才能救爸爸出去。我……我答應他了!”
“什么?”紀蘇震呆當場,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美麗的大眼睛瞬間圓睜,看著蹲在地上的紀政,“爸,你說什么?”
紀政緩慢的起身,如同在背上壓了千斤重擔,短短幾秒的時間卻如同過來幾千年般漫長。他轉過身背對著女兒,平靜的說:“顧文遠答應幫我脫罪,唯一的要求,就是要我說服你做他的女朋友。蘇蘇,顧文遠家世好,人也不錯,應該是你的良配,雖然說現在你們年紀小,但先培養一下感情,考上大學后再談也無妨……”
“別說了!求你,別說了!”
紀蘇僅存的最后一絲幻想終于破滅,她絕沒想到一向敬重、慈愛、正直的父親會突然間像變了一個人似的,怎么能說出這樣厚顏無恥的話來?世間有出賣女兒換取自由的父親嗎?也許有,也許沒有,可無論如何,絕不應該是眼前這個人!
聽過從天堂墜入地獄時那來自靈魂的吶喊嗎?
那是心碎的聲音!
紀蘇一步一步的向后退去,手指著紀政的背影,全身都在劇烈的顫抖,淚水早已不覺間順頰而下,她的聲音如同從肺腑深處冒出來一般,沙啞,沉重,還有種心喪若死的悲哀:“女朋友,呵,女朋友?你知道我去求他時,他要什么嗎?他要我做他的**,**,知道嗎?”
世間有比這更殘忍的事嗎?
一直呆在隔壁的溫諒趕了過來,一腳踢開房間的門,徑自走到已經泣不成聲的紀蘇面前,看也不看紀政一眼,拉住她的手就往外走去。跟左雨溪擦肩而過時,左雨溪一把拉住他,低聲說:“冷靜些,大事要緊!”
溫諒臉色鐵青,好一會才說:“你先跟他談一談,我去安頓好紀蘇。”左雨溪諒解的點點頭,指指已經整個人呆掉的紀蘇,無聲的說:好好照顧她。
看著溫諒拉著如同木偶般的紀蘇上了不遠處的二樓,左雨溪才收回目光,隨手關上了門。她注視紀政好一會,似乎想要認真看一下這個人,說:“紀廠長,我是左雨溪!”
紀政知道自己擺了個烏龍,此同學非彼同學,但此人臉皮之厚,讓左雨溪嘆為觀止,被人撞見了如此丑事,竟然還能面不改色,一副鎮定自若的樣子,拉過一張椅子坐下,說:“原來是左局長,不知你又有何見教?”
“見教不敢當,我來,是想救紀廠長于危難之中。”
紀政哈哈大笑:“好說,那你呢,又想從我這里拿走什么?”
“不,我非但不拿,”左雨溪眼中滿是嘲諷,“相反,我要送紀廠長一個大前程,一場大富貴!”
溫諒扶著紀蘇靠床坐下,看著她渾渾噩噩的樣子,知道什么勸解都是蒼白無力,用拇指、食指、中指握住她的手輕**捏,他內家拳小有所成,微一**就可透過手上的穴道,暫緩心肝郁結之狀。
“哭吧,哭一場就會發現沒什么,任何事都能扛的過去。顧文遠雖然長的丑點,個子矮點,為人猥瑣點,脾氣暴躁點,不招人待見點,也沒什么大的毛病,你要真看不上他,那看看我成不?雖然不算多么的英俊瀟灑,但好歹眉清目秀……”
不知是不是因為這番顛倒黑白太過無恥,紀蘇先是想笑,結果哇的一聲大哭出來,轉過身雙手不停的捶打著溫諒的胸口:“都怪你,都怪你,都是你們,都是你們……”
溫諒被打的幾乎喘不過來氣,還只能強自忍住,抽個拳頭沒落下的間隙跟紀蘇互動:“對對,都怪我,都怪我們……哭吧,哭一場什么都過去了……”
紀蘇一場大哭之后,終于有點安靜下來,背靠著墻坐在**。溫諒在門后找到一個暖水瓶,往洗臉盆里倒了點,然后探進一個手指試了下溫度,條件反射般猛的跳了起來,手指捏住耳垂呲牙咧嘴的做怪狀。紀蘇淚眼朦朧中看著溫諒忙碌的身影,天臺上是他踹開門沖出來挽救了自己,也是他在家中給了自己堅持下去的信心,還是他,在自己最絕望無助、虔誠祈求神明的時刻,突然出現在樓下,還記得那一瞬間連心跳都停止的感覺嗎?這一生再也無法忘懷那個身材頎長的少年依車而立的身影,高大,安全,充滿希望,那一刻,他是拯救我的天使!
是他帶給了自己今夜最大的驚喜,也是他,在自己被父親殘忍的送入地獄時再一次破門而入,這些不同的身影在不同的時空交錯間,或嬉笑,或莊重,或溫和,或粗暴,最終重合在這個端著臉盆,跑來跑去的傻乎乎少年身上。
看著溫諒的背影,不知怎的卻想起了父親,七歲那年冬天,外面下著大雪,半夜三點自己卻發起了高燒,那時家還在郊外,爸爸連棉衣都沒來得及穿,背著自己跑了十幾里路才趕到了醫院,醫生說要是晚送來一會,燒成腦炎就不好辦了。過了這么多年,紀蘇仍然清楚的記得那一夜,爸爸脖子上流了很多很多的汗水,一邊跑著還一邊說著蘇蘇不怕,蘇蘇好乖……
說出那樣的話,他也很痛苦吧?做出那樣的抉擇,他也很難過吧?想著想著,方才那種天崩地陷的感覺似乎在溫諒走動的身影中慢慢逝去。
他說的對,哭一哭,什么都會過去的!
溫諒終于將熱水搞成溫水,端著臉盆平舉到紀蘇身前,柔聲說:“洗一下臉吧,小花貓很不好看。”這話說了兩遍,見紀蘇還是呆呆的看著自己,微嘆口氣轉身要把盆子放下。
紀蘇這幾天喜、怒、憂、思、悲、恐、驚七情嘗遍,情緒起伏極大,又被溫諒如此細心的呵護,再忍不住心中突然涌起的那股沖動,在溫諒轉身的瞬間突然抱住了他,臉輕輕的貼上了他的背。
嗯,好像父親的感覺……
溫諒身子忽的一僵,洗臉盆砰的一聲掉落地上,清澈明凈的水花漫過溫諒的腳底,如同在這青澀的季節灑了一地的似水流年。
良久良久,紀蘇呀的一聲推開溫諒,俏臉通紅,死死的轉過頭再不肯看過來一眼。溫諒對天發誓,絕對沒有對紀蘇有任何不軌之心,可剛才那樣的情景,她想尋到的一點可以觸摸到的依靠,無論怎樣,也無法拒絕這個可憐的小女孩。房間里的氣氛瞬間變得曖昧起來,溫諒還是保持被她抱住時的**,好一會才仍然背對著她,低聲道:“不用擔心,所有的事情都交給我來搞定,睡一覺什么也別想,明天醒來一切都會好的……”
敲門聲響起,溫諒接過劉天來遞來的水杯,回來哄著紀蘇喝下,不一會紀蘇就昏昏睡去。公安系統配這種含有安眠藥的蒙汗水,用量絕對精準,既能讓人陷入深度睡眠又不會影響健康。溫諒在紀蘇身邊默坐半響,良久長嘆一聲,幫她蓋了蓋被角,掉頭離開。
此時左雨溪跟紀政的談判也陷入僵局,紀政笑道:“左局長,我說句得罪你的話,就目前青州而言,不提顧時同,無論許復延也好,周遠庭也好,都比您左局長說話有份量。我很愿意相信你的話,可你要明白,這里是青州,不是靈陽!如果你是我,你會怎么選?”
左雨溪啞口無言,溫諒正好推門進來,朗聲說:“如果我是你,我就會選擇自己!”
“是你?”紀政對這個一言不發沖進來拉走女兒的男孩印象深刻,他踹門而入時壓抑的怒火,護著紀蘇離開時堅實的背影,讓紀政在那一瞬間,有種從此失去女兒的錯覺。
他了解紀蘇,從小到大,紀蘇乖巧懂事,聰慧伶俐,性格溫和又開朗大度,只要稍后用心溝通,讓她知道自己有萬不得已的苦衷,就會慢慢得到她的原諒,甚至讓她答應顧文遠的要求也不是什么難事。出去以后縱然恢復不到以前的關系,但總比形同陌路好的多了。
可沒等有機會解釋,紀蘇就被眼前這個少年帶走,看著女兒如同找到依靠般緊緊依偎在他身旁,紀政就有股莫名的惆悵,不知不覺中,那個給她擋風遮雨的男人已經變成了別人,而一直以來呵護她成長的自己卻做了一件最傷害她的事。
世間事總是這樣的充滿諷刺!
溫諒走到桌子后,在左雨溪旁邊坐下,盯著對面紀政那張正義凜然的國字臉,微笑道:“紀廠長,我想我們的來意,剛才左姐已經跟你說的很清楚了。有什么疑問,現在都可以問,我盡量給你滿意的答案!”
紀政沉默片刻,道:“左局長,我想咱們之間沒有談下去的必要了。如果您所說的合作,連這種年紀的小孩子也能參與進來,我的選擇根本不可能有任何改變。”
“先別急著下結論,”溫諒保持臉上的笑容不變,“紀廠長博才多學,豈不知從古到今,有多少少年做了多少大事?做生意講究貨比三家,既然要賣,不如賣一個好價錢!”
左雨溪從桌子下探過手去,在溫諒的大腿上推了一下。兩人認識雖然不久,但這個十六歲的少年一直以來給左雨溪的印象是遇事不驚,逢危不亂,精通世故人心,真的很少見到他出言如此不遜。左雨溪怕他被紀蘇的事情沖昏了頭腦,一怒下說出這樣不客氣的話,不僅于事無補,一旦紀政惱羞成怒,反而壞事。
溫諒面不改色的抓住她的小手,在手心劃了個“”,也不放開,就這樣反手握住按在大腿上面,等著紀政的回答。左雨溪**抽了幾下沒有掙脫,怕被紀政發現,只好任由溫諒這般放肆,青絲遮掩下的耳后,卻悄悄的升起了一抹羞紅。
“他的話就是我的話,紀廠長,莫非你認為我半夜三更費這么大的心力,是為了來給你說幾句閑話?”左雨溪絕美的面容上帶著清冷,誰能想到,就在人前在桌下,她那雙柔軟光滑的小手被一個男孩壓在自己的大腿上任意**?
“你說的不錯,王冕、甘羅、王勃、李賀、晏殊,無不少年得意,成一時之選,方才的話是我失言。”紀政被一個小孩子這樣當面指著鼻子大罵,非但不怒,卻因為左雨溪無比堅定的語氣,似乎對溫諒有了幾分興趣,“既然是做買賣,就得看大家的誠意。我開誠布公的說,穆澤臣昨夜已經談好了價碼,不僅我無罪開釋保留公職,青化廠倒了后還能跳到工委去做個調研員,過度個一兩年,就可以去計委或其他單位做一個實權副職,而我唯一要付出的代價你們已經知道了,無論怎么看,這筆買賣都十分劃算,我根本沒有拒絕的理由。你們呢,卻不知你們又能給出什么樣的條件來說服我?”
聽了紀政的報價,左雨溪微皺下眉,穆澤臣在這個時候插手進來,無疑給溫諒的整個謀劃增加了許多變數。青州如今許、周勢均力敵,雙方以青化廠為切入點,在各個領域、各個層面展開了全面的爭斗,以顧時同的能量,無論他加入到哪方都會對另一方形成壓倒性的優勢。那種局面,是所有人都不愿意看到的,而顧時同也知道這一點,所以他在局勢明朗之前,整個人呆在關山不見蹤跡,也嚴令穆澤臣注意分寸,兩邊都不但也絕不得罪,說些模棱兩可的話將這一陣應付過去,這也是齊舒被留在青州坐鎮的主要原因。
能做到這一點,并不是說顧時同的勢力已經大到可以在青州騎墻卻不怕凍死的地步,主要是明華集團如今的主要業務集中在關山,青州這邊雖然重要,但已經同困在局中的那些可憐人不同,它跳出去了。無論誰真正控制了青州的局勢,都不會腦袋短路去找顧時同算之前的舊賬,要知道這是什么年代,官員們要想出政績,最不愿意得罪的就是腰纏十萬貫,想去哪就去哪的財神爺!真要逼急了他,全國各地想引進投資的地方多了去了,到那時人家一邊收稅數鈔票,還得捎帶著罵青州這邊的官員們S.B。
但此時穆澤臣突然出現,不能不讓左雨溪心生警惕,官場無小事,尤其這種**時刻,任何風吹草動都會引起一連串不可預測的嚴重后果。如果這是某種信號,代表著顧時同終于放棄中立跟周遠庭聯手,那左雨溪要做的,就是立刻放棄報仇的念頭,拋開青州的一切去靈陽投奔左敬,等以后再慢慢尋找機會報仇。
可眼看溫諒一步步營造的大好局面就要成功,報仇雪恨指日可待,無論如何也不能功虧一簣!
左雨溪眼中閃過狠色,正要張口開出更大的價碼,溫諒突然大笑道:“不錯不錯,穆澤臣果然有眼光,把我想說的話搶先說了。這樣吧,我的價錢呢跟他差不多,就是先做一個大廠的廠長,三年后到計委當一名副主任,以后能走到哪一步,就要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看著溫諒一副認真的樣子,紀政既覺得詭異又想仰天大笑,是這個時代已經變了,還是自己對這個世間的認知出現了錯誤?什么時候,連一個半大孩子都能像一方諸侯那樣指點江山,用仿佛恩賞的語氣在地圖上隨手畫一個圈:喏,這片地給你了……
左雨溪也感到吃驚,按這樣的條件怎么可能打動已經決心投靠顧家的紀政?就算自己來選,等同條件下,也會優先選擇看上去家大業大的顧時同!這就是信息不對稱造成的誤判,左雨溪猜不到紀政的底牌,猜不透穆澤臣的用意,她根本不信這一切都是因為顧文遠想得到紀蘇,哪怕她是一個**,可也知道對他們這種人來說,**只是一個笑話!
身子僵硬,手心出汗,繃直的手指更是出賣了她的緊張,溫諒在她手背上輕輕的**兩下,示意她放心,一切都在控制之中。
紀政已經決定結束這場談話,用玩笑的語氣說:“哦,這個條件聽起來不錯,不過既然跟穆澤臣差不多,我干嗎要選擇你呢?”
溫諒靜靜的看著他,一字字的說:“因為你撒謊!”
觀其言、察其行而知其志,溫諒兩世為人,知道了太多別人不知道的前因后果,只這短短的一會接觸,就能肯定眼前這個人,是一個有野心、有抱負卻苦于沒有機會的梟雄!
梟雄者,蟄伏九地之下,隱忍以待時,一旦抓住機會必將動于九天之上,大殺四方。
重生以來,溫諒見過形形色色的人物,但像紀政這樣身陷絕地卻鎮定如若,賣女求榮仍不動聲色的人卻不多,尤其是他的決斷,洞察大勢的眼光,對一瞬即逝的機會的把握,無不是上上之選。
為什么這樣說?因為就在紀政決定跟溫諒認真交談,然后報價的那一剎那,他使詐了!
要不是兩世為人,溫諒很可能被他騙過。前世里紀政被顧文遠撈出來后,不僅丟掉了青化廠的職務,還被開除了公職,直到兩年后范恒安被調查,牽扯出青化廠的事,紀政才再一次出現在大家面前,給了元大柱致命一擊,直接將他送進了監獄,也間接造成了范恒安的徹底覆滅和周遠庭的黯然離開。
也就是說,前世里紀政得到的僅僅是自由之身,其他的所有都不在協議之內。這也可以理解,以元大柱的性格,就算在顧家的壓力下放過紀政,也不可能再讓他回到青化廠,做一顆隨時都會爆炸的炸彈。
但話說回來,前世里很可能也沒有紀政逼著女兒委身顧文遠的這一幕,在那天的天臺上,顧文遠只要答應撈紀政出來,然后委婉的表示愛意,并暗示這樣做都是為了她,以紀蘇當時的狀態,無論被感動也好,還是別無選擇也好,都只能接受顧文遠的條件。
要不是溫諒的緣故,紀蘇也許根本不會經歷今晚這場撕心裂肺的痛苦,所以無論如何,他都要將紀政拉到自己的陣營來,避免兩父女間的悲劇真正上演。
“你撒謊!”
溫諒猛的站起身,雙手按在桌子上身體前傾,盯著紀政的眼睛保持絕對的威壓:“除了撈你出去,穆澤臣根本不可能給你任何保證!”
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證,既然能賣了第一家,他就不會在乎能賣幾家。當拋開禮義廉恥之后,唯一能左右他選擇的,只有利益。而在充滿利益糾結的談判中,最重要的就是雙方的底牌,溫諒的底牌紀政一無所知,而紀政的一切都在溫諒的掌握之中,這場交鋒,勝負早已注定!
紀政將腦袋微微后仰,在溫諒的逼視下毫不退縮,冷笑道:“小同學,別太自以為是,昨晚的談話出了他口,入了我耳,你能知道我們說些什么?”
溫諒哈哈大笑,收回前傾的身體,從桌后踱到紀政身旁,在他肩膀上輕輕一拍:“本來我還不太確定,不過看你這么急著否認,倒堅信了我的判斷。紀廠長,明人不說暗話,穆澤臣究竟給了你什么條件,你我心知肚明。有這磨嘴皮子的時間,還不如好好想一想,到底是要拿著女兒的幸福換取一個簡簡單單的自由呢,還是要跟我合作,光明正大的從這里走出去,去追尋那觸手可及的前程呢?”
紀政沉默不語,他無法確定溫諒爆棚的信心從何而來,畢竟昨天的事根本不可能會外傳。但不可否認,就這簡短的幾次交鋒,對溫諒再不敢有絲毫的輕視之心。
自古英雄出少年啊!
“你是誰?”紀政有種挫敗感,短短兩天之內,他被兩個男人以不同的方式擊破了信心。但這并不是說他的能力在穆澤臣和溫諒之下,只能說在這個需要勇氣、膽色、實力、背景、關系網以及信心的游戲中,他手中的籌碼實在太少了。
溫諒暗松了一口氣,笑道:“我叫溫諒,是紀蘇的同班同學,紀叔叔,很高興認識你。”
從紀廠長到紀叔叔的轉變,看上去僅僅兩個字不同,可期間的勾心斗角卻耗費了兩人無數的心力。紀政審視著溫諒青澀的面孔,沉聲問:“我不明白,穆澤臣來幫我,好歹有一個說的過去的理由,那你們呢,究竟想讓我做些什么?不要拿左局長剛才那套來糊弄我,天下沒有
白吃的午餐,收益跟風險什么時候都要成正比,大家都是聰明人,就不要說廢話了。”
這句話一出口,就說明紀政有真正合作的意向了。溫諒雙手一拍,發出啪的一聲脆響:“**!我要你做的事,絕沒有你想的那么難,說不定你聽了還會很高興——我們聯手合作,扳倒元大柱,如何?”
紀政沒有表現出任何驚訝,反而皺著眉仔細的觀察溫諒的神色,遺憾的是,這個少年如同用堅冰刻成的雕塑,從外面根本不可能觸摸到一絲他的真正內心。紀政很少對人有這種感覺,哪怕是面對穆澤臣,他的意圖,他的要求,甚至包括他要開出的條件,都在紀政可以揣摩的范圍之內。可眼前這個少年卻不一樣,他哪句話是真,哪句話是假,哪個舉動有什么深意,都天馬行空,無跡可尋。
扳倒元大柱?
怎么看這個條件都只對自己有利,溫諒和左雨溪連夜趕來難道就是為了救自己出去,然后順便欺負一下元大柱為自己報仇?
這世界也許是有雷鋒,但眼前這一男一女,卻絕對跟好人沾不上什么關系。紀政能掌握的信息太少,根本無法提供足夠的決策,他沉吟一下,道:“想扳倒元大柱,很難!現在市里的局勢你們肯定清楚,周遠庭絕對不會在此時讓元大柱出事,跟范恒安的談判都靠他在全權負責。左局長,溫……溫諒,不是我不相信你們的能力,平日你們要整元大柱,我二話不說甘附驥尾,不過他現在牽扯進了周遠庭的整體布局,就如同拿到了免死鐵券,想扳倒他,難比登天!”
溫諒微微一笑,眼中閃爍著妖異的光芒,低聲說:“那就連周遠庭一起搞掉,如何?”
前面鋪墊了那么多,這一句才是他所有謀劃所在,也是說服紀政的最大難題。所以從進門的那一刻起,溫諒如同催眠師般循循善誘,由易及難,將臺階一步步搭到了這里,將紀政一聽就嚇得退縮的可能性降到了最低程度。
這已是在有限的時間內,溫諒所能做到的極致了。但沒想到的是,一向喜怒不形于色,城府深不可測的紀政依然被震在當場,目瞪口呆的看著溫諒,再說不出一句話來。
房間在一剎那冷到了極點,氣氛沉悶的可以讓飛過的大雁折翼,過了良久,紀政沙啞的嗓音響起:“你認真的?”
溫諒反問道:“我的樣子像在開玩笑?”
“咳咳咳……”紀政突然劇烈的咳嗽起來,似乎一不小心肺都要咳出來的樣子,“左局長,你怎么說?”
“他的話,就是我的話!”左雨溪無疑是一個捧哏的最佳搭檔,她淡淡的語氣,清冷的容貌,能莫名的給對方施加莫大的壓力。
紀政恍然大悟,原來所有的一切都是幌子,這兩個人根本是為了周遠庭而來,一念至此,心底涌上一股寒意,嘴上卻連說三個難字:“難,難,難!我剛才說了,連扳倒元大柱都難,何況是周遠庭?”
左雨溪忍不住問道:“既然你明白這一點,怎么還要跟何曉波密謀,想整到元大柱呢?”在公安系統,以劉天來的身份,想知道紀政進來的前因后果不過舉手之勞。
紀政苦笑道:“連你們都知道了……我那天不過喝多了酒,跟何曉波提了幾句,我平日里收集了一些元大柱的犯罪證據,一旦機會到了就召集一些人聯名告倒他。不料一轉身他就把我賣了……朋友啊,呵!”
“既然有證據,那……”
紀政打斷左雨溪的話,毅然道:“絕無可能!我拿到的證據不過是元大柱截留了三個月工資款拿去做生意,這點事根本傷不到他的筋骨。只要在調查之前把款入賬,頂多給個黨內警告處分,你們要只是為了我手中的這點東西,就動了這么大的念頭,我不得不說句心里話,這是取死之道!”
“要不只是這些呢?”溫諒突然插話。
“嗯,怎么說?”
溫諒臉上浮現詭異的表情,說:“紀叔叔,青化廠的問題有多嚴重,你比我這個外人要清楚的多。元大柱就截留工資款這點破事嗎?從89年至今利用對外投資和開辟外部市場轉移貪污的巨額資金,原離子膜燒堿所那75畝地,在去年被抵押給了銀行,后經拍賣轉移到了永安房地產開發公司手中,拍賣價格比正常市價低了500多萬元,這錢哪里去了?還有……”
紀政從溫諒提到“對外投資”開始就直愣愣的坐著,到了此時終于再也忍不住了,騰的一下站了起來,指著溫諒顫聲道:“你究竟是誰?”
椅子向后翻去,伴隨著紀政的驚問,發出咚的一聲巨響。
“我是誰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紀廠長這么多年費盡心血收集這些證據,不就是為了有朝一日能將這些侵蝕國有資產的蛀蟲一個個挖出來昭示天下,為民除害?但這樣的大事,你一個人是做不了的,而我,”溫諒站起來,用無比真誠的語氣說:“卻可以幫你!”
紀政腦海里響起了無數聲音,心中也反轉了無數個念頭,這是他深埋心底的最隱秘的秘密,連妻子女兒都不知道的秘密。元大柱、穆澤臣全都以為紀政不過是被邊緣化心中不忿,找了一點把柄就想整一整領導。可這一切秘密,就這樣被溫諒層層設套,步步緊逼,將他剝了個一干二凈。
他在使詐?還是胸有成竹?是敵人,還是朋友?
紀政神色復雜的看著這個少年,眼中猶豫不決。
看紀政還想負隅頑抗,溫諒嘴角浮上一絲冷笑:“紀廠長,這世間沒有任何事能夠永久的隱藏在黑暗之中,既然我能知道,別人也同樣可以知道。到了那時,只怕紀廠長所能祈求的最好下場,也就是在一個陰冷**的小黑窯里,把牢底坐穿。一不小心,這大好生命能不能保留的住,還得看老天爺的心情。”
這種**裸的威脅,讓紀政明白,他其實沒有其他的選擇,從溫諒進來的那一刻起,他最終的目的就是將自己逼到這個境地,然后只能選擇投靠。
“我加入你們!”紀政狠狠一拳砸在桌子上,一向讓人覺得陰沉的他突然這樣豪放,溫諒和左雨溪不禁側目。
有決斷,夠狠,這是溫諒和穆澤臣對紀政共同的評價!
溫諒哈哈大笑,走上去握住紀政的手**的搖了一搖:“我們有共同的敵人,也有共同的利益,紀叔叔,不久你會發現,今晚做出的這個決定,將是你一生中最英明的一次!”
紀政再一次問出了那個問題:“溫諒,你是誰?你要明白,就算有了我手中的東西,就算有左局長的父親在高層使力,想整到周遠庭,仍然遠遠不夠!”不過這一次,他的語氣中滿是恭敬,再不敢有任何輕視之意。
“我就是溫諒,還有個父親,也許你也聽過,他叫溫懷明!”
紀政聰明之極,只從這一句話就明白了溫諒的底氣從何而來,溫懷明作為許復延的第一心腹,整個青州有誰不知?他本來還忐忑,就憑左雨溪怎么能扳倒周元庭,但現在加上許復延,這一切都不成問題,恍惚間想起了見到左雨溪時她說的第一句話:
我要送紀廠長一個大前程,一場大富貴!
(今天夠6000字了,咱羞愧的求下票,遁走……)
在一個貌似高尚的理由下,三個不同性格的人聚攏在一起,反復推敲所有的可能性,待謀劃已定,溫諒去將劉天來請了進來。這個階段許多事情還不能讓劉天來知道,當然,這并不是說他不可信任,相比之下,紀政才真正的難以掌控。只不過溫諒所謀干系太大,不到每一個棋子出力的時候,還是懵懂無知一點好。
劉天來面粗心細,自然有這種覺悟,讓做什么就做什么,多余的事情一概不問。溫諒只跟他強調一個重點,紀政跟元大柱的過節,全是因為那三個月的工資款,再無其他,一定要讓上下人等都覺得,這不過是一件小事引發的內部壓扎。其他的程序就按照之前的意見,全部交給劉天來去操作。
該交待的交待完畢,溫諒伸了下懶腰,說:“紀叔叔,還得委屈你在這里呆兩天。昨天把你轉到這里來,穆澤臣肯定得到了消息,不過照我估計,他應該還不知道是誰插手,咱們歇息兩天等等他的動靜。要是穆澤臣那邊很快就有行動,咱們不妨先搭他的順風船走一程,然后中途下船,讓他吃個啞巴虧,還不算承他的情;要是他不動,那咱們也沒什么好說的,立刻就能走人。”
紀政會意的點點頭,如果穆澤臣那邊動手,這邊的壓力就會驟然減輕,然后讓紀委那邊突然出手截了自己過去,任誰也說不出一個“不”字。穆澤臣起了個頭卻沒收住尾,這份人情自然也就不算,但這樣一來,無疑是耍了人家一把,會讓穆澤臣大大的記恨在心。
但紀政也明白,這正是溫諒的目的所在,如此一來,自己除了死死的綁在他的這輛戰車上,再沒有其他的退路了。他不怪溫諒用這些小手段,想做大事,不周不密不狠不絕,根本沒有成功的可能。
溫諒越是謹慎,紀政就越有信心,畢竟沒有人希望有一群豬一樣的隊友。
“不過,眼下還有更重要的事要你去做……”
紀政今晚被溫諒刺激的夠了,心神有些紊亂,一聽這話竟然略有些緊張,“嗯,什么事?”
溫諒指指左邊那棟兩層獨立小樓,笑道:“紀叔叔,你比我年長,也比我見多識廣,怎么去哄一個女孩子就不用我教了吧?”
紀政苦笑著點點頭,在劉天來的帶領下往樓上走去。
溫諒長長的呼了一口氣,今晚他看似胸有成竹,智珠在握,實際上心里七上八下,萬分緊張,但好歹一番坑蒙拐騙,終于拿下了紀政。這樣既能給那個傷心的小女孩一個交待,也將青州整個棋局徹底盤活起來,說句毫不夸張的話,未來之成敗,全取決于今夜。
出了大門,夜風冷颼颼的吹著,順著袖子領口往里面鉆,從溫暖的屋子里剛一出來,冷熱相激,溫諒忍不住打了個噴嚏。左雨溪緊了緊身上的衣服,也覺得寒冷難耐,下意識的往溫諒身邊靠去,肩頭微微一碰又立刻躲開。溫諒扭過頭看她縮成一團的樣子,笑著拉住她的手,不理她的掙扎強行塞進褲子的口袋里,湊到耳邊低聲調笑道:“這樣暖和點……左局長,天色已晚,不知肯不肯開恩,暫且收留我一夜?”
左雨溪只覺耳邊傳來陣陣濕潤熱氣,忍不住心亂如麻,腦袋偏到一邊,眼睛卻看也不看溫諒,低聲道;“你自己有家不會回,去我家做什么?”
溫諒被她嫵媚風情的樣子引的心頭一動,膽子頓時大了起來,另一只手探過去摟住她的腰身,鼻端聞著脖頸處傳來的楚子幽香,強忍著**在那白膩的肌膚上舔一舔的沖動,道:“我一個小孩子,回家晚了**會受苦……”
左雨溪撲哧輕笑道:“小孩子有你這樣跟人家說話的?告訴你,到了我那里**照樣得受苦!”
“我不怕……”
左雨溪身子一旋,如蝴蝶般從溫諒懷中轉了出來,俏立在夜色下,清冷的容顏映著點點星辰,黑亮的眼睛如夢似幻,衣袂翻飛,青絲纏繞,宛若神仙中人。她看著溫諒一副傻乎乎的樣子,抿嘴一笑:“你是不怕,可算我怕你了!”
她面對著溫諒,雙手負在身后,裊裊娜娜,身姿搖曳,一步一退來到車前,后背靠在車上,十指交叉向上翻著舉過了頭頂,千嬌百媚的伸了一個懶腰,然后突然轉身上車而去,白嫩的小手在窗戶外揮了揮,留下一連串清脆的笑聲。
溫諒雙手插在褲子口袋里,臉上掛著微笑目送她離開,夜涼如水,街燈如豆,有誰知道這個擺著迷人POSS的少年心里正在懊悔:MBD,色令智昏,竟然被這小妞耍了,這下可怎么回去?
正在遲疑是不是厚著臉皮拐回去時,一個聲音從后面傳來,溫諒回頭,就見到紀蘇從院子里跑來,馬尾辮一晃一晃,看上去俏皮極了。
紀蘇在溫諒身前停住,因為劇烈運動大口大口的喘著氣,“溫……溫諒,我……”
溫諒笑著雙手下按:“別急別急,我又跑不了,來,深呼吸,吸氣、吐氣……”
紀蘇真的在他指揮下做了三次深呼吸,**開合間,小臉鼓起落下,已然發育的秀美渾圓也在呼吸中上下起伏,好不容易才安靜下來,連忙說:“我還以為你走了呢!溫諒,今夜如果不能親口對你說聲謝謝,我一整晚都會睡不著的!”
雖然她強作笑顏,但眼中的悲傷還是掩飾不住,溫諒知道傷害一旦形成,往往需要長年累月的時間才能有一些彌合,但不管怎么說,這樣的結果總比之前好了太多。
“別客氣,紀蘇!”溫諒少有的沒有嬉戲,柔聲說:“有些話也許我不適合說,但我相信你一定會自己想明白,然后將一切處理的很好。要知道,從初中到高中,你一直是同學們心目中最美麗、最聰明也最善良的女孩,我希望這種美麗、聰明、善良不會因為人生中一些小磨難和小挫折而有一絲一毫的損傷,答應我,好嗎?”
紀蘇咬著下唇,晶瑩的淚水在眼眶中打轉,她強忍著再一次撲到溫諒懷里的沖動,雙手死死的抓住衣角,**的點下頭:“嗯!”
最后還是麻煩劉天來先將紀蘇送回了家,然后再送溫諒。在七號院門前停下,溫諒笑道:“劉局長,我在青一中跟致和打過交道,他很了不得啊!”這是溫諒有感而發,在這個年紀,能像小劉教父那樣NB的人才,絕對當的起“了不得”這三個字。
有了今晚的事情,劉天來對溫諒的話不敢有絲毫大意,他不知緣由,又不好問,還以為劉致和在學校得罪了溫諒,心里大罵:臭小子這么不長眼,誰都敢得罪?回去老子就打斷你的腿!臉上訕笑著:“不敢當,不敢當!”
溫諒不知道自己心血來潮的一句話,就讓博彩小教父吃了點苦頭。他是實話實話,卻不想想今晚妖魅般的表現,早把劉天來震的膽戰心驚,突然來這么一句,他要不亂想就白長了一個腦袋啊!
回到家正要躡手躡腳的進自己房間,客廳的燈突然亮起,溫懷明坐在沙發上,皺著眉頭說:“去哪了回來這么晚?”
溫諒嬉笑著坐了過去,反問道:“這么晚了你怎么還沒睡?看這愁眉苦臉的樣子,市里有事?”
老溫輕易的被小溫轉移了話題,說:“嗯,青化廠的事……先說你去哪了?”
球又踢了回來,溫諒聽到青化廠眉毛一跳,愣是不回答溫懷明的問題,直接問道:“青化廠什么事?”
溫懷明拿他沒轍,解釋道:“青化廠發生了內斗,一個副廠長被整進去了,許復延讓我打聽下究竟怎么回事,看有沒有機會從他們內部著手,找到切入點……”
這叫什么?瞌睡了送來個枕頭?溫諒大大咧咧的一揮手,頗有幾分揮斥方遒的意思:“爸,你的情報過時了,不用去打聽了,這事已經搞定了!”
溫懷明目瞪口呆的看著兒子,不知說什么好!
第二天早上出門走了十幾分鐘,在凱旋路口上了21路公交車,正是上班的早高峰,公交車上一如既往的擠滿了人。溫諒隨著人流在車門中間停下,仰頭一看橫桿上的抓環已經掛滿了各種形狀的手,黑白長短胖瘦大小不一,場面蔚為壯觀。溫諒先是伸出三根手指抓在橫桿上,不是他非要用蘭花指傲嬌,而是留下的空隙只能伸進去三根手指了。不料還不到三分鐘的功夫,手背就被數個汗淋淋的手以各種方式摸了個遍,身子也在車廂的搖晃中被邊上兩個五大三粗的漢子撞了個腰酸腿疼。
溫諒嘆口氣,要不然青州有句順口溜說“公交車上有四愁,一愁天熱人多水長流,二愁擠來撞去被摸兜,三愁前后左右美女少,四愁胸前臀后咸豬手”,今天出門忘看老黃歷,前后左右沒有美女就算了,還TMD來兩個壯漢。正懊惱不該上這車時,旁邊有人要在下一站下車,留出了一個空檔,溫諒搶在一個小女孩前面,貓著身子彎腰鉆了過去,這一下總算逃脫了苦海,站在了靠窗的一個座椅旁邊,手扶在椅子靠背上,身子緊緊貼著座椅的側面,這環境待遇跟剛才可是天壤之別啊。
一個年輕少婦低著頭坐在椅子上,似乎睡著的樣子,她身材窈窕,雙肩如削成般具有雕塑感,長發攏在耳后,用一個琉璃色的水晶發夾束著,發尾在后背上波浪般散開,一身得體的緊身黃色高領毛衣,白色的高腰直筒褲,**修長圓潤,緊緊的并在一起,雙手交疊放在小腹下,十指纖纖如玉,整個人透著一股成熟**才有的強烈魅惑。溫諒覺得這身影有點熟悉,斜著身子偷瞄過去,卻沒有看到她的臉。正疑惑間車子被小坑洼顛簸了一下,全車的人都往右邊倒去,溫諒被后面的人撞在腰間,下身不由自主的向前一挺,正好少婦被這一晃驚醒,抬起頭往溫諒這邊望了過來,恰巧看到這一幕,花容失色下雙手下意識的擋在了身前。于是在重生三個月后,溫大叔第一次體會到了“纖手如素,蠕動何處,青蔥初剝推玉柱”的美妙境界。
“司老師?”
“溫諒?”
兩人目光一觸,立刻都呆住了,這個從發梢到指尖無一處不美的少婦竟然是溫諒的化學老師司雅靜!司雅靜星眸如夜,瓊鼻朱唇,她的樣貌算不上絕美,但勝在肌膚如雪,吹彈可破,幾乎毫無瑕疵。在溫諒見過的美麗**中,左雨溪容顏似畫,秀麗中帶點清冷,葉雨婷巧笑嫣然,莊重中不失活潑,許瑤青春年少,青澀中難掩嫵媚,寧小凝高挑出彩,傲然中略顯孤單,紀蘇玉骨冰肌,溫和中透著倔強,這五人春蘭秋菊,各擅勝場,無不是上上之選。但不可否認的一點,跟她們相比,司雅靜少了一分青澀,多了一分韻味,少了一分清秀,多了一分風情。
也許是最近火氣過旺,也許是這個**太過撩人,更也許是司雅靜揚起的俏臉勾魂奪魄,就在“司老師”三個字剛出口的瞬間,他的**可恥的有了反應。雙手還按在上面的司雅靜立刻感覺到了,呀了一聲飛快的收了回去,臉上抹上一團酡紅,手足無措的樣子很容易讓人想把她抱在懷里,柔情蜜意憐愛一番。
但溫諒卻如同被一盆冷水當頭澆了個通透,站在那里后悔不迭。上次也是在21路公交車上,他帶著許瑤、寧小凝去豆漿店參觀,**了一路的那個**正是司雅靜。當時他已經下車,兩人避免了碰面的尷尬,可這次好死不死又碰到了一起,場面比上次更加的無語,饒是溫諒兩世為人,大腦也變得有些空白,不知道此情此景,要說些什么。
司雅靜伸手撩了一下發絲,強壓下心中的羞澀,微笑道:“你經常坐這趟車?”
溫諒反應過來,這種破事大家都是提都不想提,說些廢話把氣氛糊弄過去就好,忙笑了下:“嗯,從家里往學校來就這一趟車。其實這車也不方便,我得走十幾分鐘才能到凱旋路的站點,然后再從八一路繞過來。這路線太不科學了,真不知道公交公司那幫人是不是**決定腦袋,用抓鬮來決策的?”
在任何年代,坐地鐵罵地鐵公司,坐公交罵公交公司,坐長途罵運輸公司,都是聊天亂侃的最好開局,跟老外張口就是“天氣很好”是一個道理,頗具中國特色。
司雅靜還沒見過幾個學生能在老師面前這么侃侃而談的,尤其溫諒說話風趣,什么“**決定腦袋”咋一聽有些粗俗,但仔細一想卻妙不可言。這些網絡年代的用語隨便抓幾個放在此時,都是讓人瞠目的經典。
她也有意沖淡一些剛才的曖昧氣氛,饒有興趣的問道:“你家住哪里的,怎么要到凱旋路坐車?”
“我家是……”
就這樣談了一路,溫諒心里有愧,更是使出渾身解數引經據典,將司雅靜逗的不住捂嘴輕笑。對這個前世里唯一照顧過他的高中老師,溫諒決沒有任何齷齪的心思,但僅有的兩次接觸都因為偶然因素造成了尷尬的局面,他也很無奈。所以就竭盡所能將氣氛搞活一點,力求在下車后大家都忘掉這事,恢復正常關系。
司雅靜老師出身,琢磨學生的心理本就拿手,很快就明白了溫諒的用心,悄悄的松了一口氣。雖然這是意外,但面對自己的學生,尤其是正處在青春期的男生,如果不能很快的讓他心無雜念,以后在班里上課豈不是尷尬的要死?
溫諒的表現讓司雅靜對他有了幾分好奇,開學才一個月就在辦公室聽葉雨婷多次提到這個名字,言談間對這個學生很欣賞。但溫諒在化學課上話不多,成績也不算好,所以并沒有引起司雅靜太多的注意,尤其前不久發生了公交車上的事,司雅靜上課時更是連眼神都避過了他,卻不想今天接觸一番,發覺這男生確實跟同齡人有很大的不同,他言談老練成熟,幽默風趣,年紀輕輕卻懂得自嘲,博古通今卻謙遜有禮,在如今大多還很叛逆飛揚的十六七歲少年中間,實在是很少見。
一來司雅靜對自己的學生沒什么戒心,二來溫諒有意奉承,等到學校門口下車時,兩人已經如同許久不見的朋友般熟絡起來,說著話往校園走去。剛走幾步,葉雨婷從另外一個方向迎了過來,看見兩人在一起就笑道:“司老師,怎么了,溫諒同學犯錯誤了嗎?”
司雅靜突然促狹的對溫諒眨眨眼,拉住葉雨婷的手說:“葉老師,你們班這個溫諒同學呢,希望你能好好教育一下。今天在公交車上我看到他跟一個女孩子很親密的樣子,這要傳出去影響可很壞的哦。”
葉雨婷的俏臉頓時冷了下來,瞪了溫諒一眼,說:“第二節下課到辦公室找我!司老師,我正好找你有點事商量。是這樣,這次摸底考試……”
兩個大美女手挽著手走了,留下溫諒一個人在那里撫額哀嘆,**,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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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室里沒有幾個人,任毅倒是破天荒的來的挺早。剛一坐下,他就神神秘秘的附耳過來,低聲說:“溫兄請了,小弟有事請教!”
溫諒詫異的看了他一眼,很少見到任毅這么虛心,拱拱手遲疑一下:“這個……請問兄臺今天怎么稱呼?”這幾天忙于紀政的事,沒關注任毅看什么書了,他的稱呼總是跟當前癡迷的武俠人物相結合,千變萬化,讓溫諒頭疼不已。
任毅被勾起了傷心事,長嘆一聲:“十九妹既死,尹劍平怎能獨活?唐方既死,蕭秋水怎能獨活?我從此退出江湖,專心做一名詩人了!”
“詩人?”溫諒強忍著笑,“詩人好啊,直道相思了無益,未妨惆悵是清狂,任兄啊,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有些事看開點好!像紀蘇那樣的女孩子,是咱們能抱有幻想的嗎早死早投胎,早斷早看開……”
任毅被這一番話說的心神激蕩,一把拉住溫諒的手,幾乎涕淚齊下:“知己啊知己啊,當路誰相假?知音世所稀!有了溫兄這個知己,就算沒了紀蘇,我也死而無憾吶。”看的出來,為了跟詩人的名頭相匹配,這家伙最近背了不少詩集。
溫諒被他的低劣演技惡心的實在受不了,舉手投降:“STOP!有事說事,別玩這些虛的!老任,不是我說你,拍馬屁也得講究下技術,你總這樣死皮賴臉,也不是長久之計。”
任毅陪上一副笑臉,說:“我這叫看人下菜,誰讓你就吃這一套呢?說正經的,我有件事你幫我去做。”說著從課桌里**一張疊的四四方方的粉紅色信紙,遞到溫諒手里,聲音壓的很低,“你膽子大,臉皮也夠厚,幫我把這個偷偷塞給紀蘇……”
溫諒好奇的前后翻看了幾眼,同樣壓低了聲音:“情書?”
任毅低下頭扣起了手指甲,扭扭捏捏的說:“嗯!”
這一聲跟蚊子哼哼似的,溫諒差點就沒聽到,有點崩潰的指指前面:“紀蘇又沒來,你塞她抽屜里不就得了?”
“這種事怎么能偷偷塞呢,至少也要當面給才顯得有誠意。”
“你不是說紀蘇跟顧文遠怎么怎么著了嗎?還有膽子送情書?”
任毅一挺胸膛,說:“我昨天看《讀者》,上面有句話說的很有道理,人生只有一次,有些事必須要去做,哪怕因此而來的后果無法承受,但至少可以告訴自己青春無悔!”
一聽《讀者》溫諒就明白了,這不是跟《遼寧青年》、《小小說》、《雜文報》《青年文摘》并稱于世的文青圣典么?對任毅這種有點小資情節、有點文學愛好、有點多愁善感的高中文化達人來講,無疑就是被傳銷洗腦了啊。
他心里有點為難,要是前幾天送也就送了,頂多被紀蘇鄙視一下,可現在跟紀蘇的關系有點微妙,幫忙送情書恐怕不合適。況且大家都明白,這情書肯定是有去無回,成功的可能性負無極限。“這個,任兄,你知道我跟紀蘇有點小過節。要是我去送的話怕是有五成的機會也要變成一成,風險實在太大。要不……”
任毅也不說話,就盯著溫諒,一臉的幽怨表情,用無比冷靜的語氣說:“你要不去送,我就一天不吃零食!”
溫諒苦笑道:“這威脅真TMD**度!我考慮下!”
“嗯,送什么?”
兩人一驚回頭,紀蘇不知何時從教室后門進來,正站在身后,墊著腳尖往溫諒手里偷看。跟溫諒的目光一接觸,展顏笑道:“想送什么,說不定我可以幫忙哦?”
任毅還從沒有跟紀蘇這么近距離說過話,剛才的彪悍消失的無影無蹤,一把將情書抓了回去,吱吱唔唔的說:“沒,沒什么,我們在開玩笑。”
紀蘇恢復到平日里的模樣,表現的落落大方,開起玩笑來恰到好處又不讓人覺得突兀,誰又能想到,這個巧笑倩兮的女孩剛經歷了怎樣的人生慘事?她指著任毅還沒藏起的情書,笑道:“信紙疊成了‘方勝結’哦,是給女孩子的吧?任毅同學,沒想到你平日一副乖寶寶的樣子,原來也不是好人啊……”
“乖寶寶?他?”溫諒驚詫莫名,似乎想從陷入陶醉的任毅臉上找到一點乖寶寶的痕跡,“紀蘇同學,我不得不說,你看人的眼光實在是太不靠譜了!”
紀蘇呵呵一笑:“也許吧,我以前看人確實沒怎么準過,不過以后不會了,我堅信!”
話題有點危險,溫諒就想把禍水東移了,不顧任毅的反抗從他手里搶過來信紙,做出一副要拆開來研究的樣子:“什么是方勝結?任兄,我還真沒想到你這么有文化!”
任毅經過初始的迷亂后,很快鎮定下來,一貫的猥瑣和無恥發揮了作用:“文化是種內涵,不是同樣有文化的人,那是看不出來的。像紀蘇同學就不一樣了,一眼就看出這是方勝結,王實甫在《西廂記》里這樣寫,‘把花牋錦字,疊做個同心方勝兒’,就是說將信紙疊成兩個菱狀然后再交叉疊在一起,這就是方勝!”
溫諒擊節贊嘆:“三人行必有我師,任老師,您真是學富五車,才高八斗……”任毅昂首挺胸做傲然狀,“卻不知師母又是何人呢?”
這一擊打的太狠,任毅被嗆的連連咳嗽,在紀蘇好奇的目光下老臉一紅:“你別胡說,什么師母不師母的,我瞎疊著玩呢。”
四周陸續來了許多同學,有不少人已經注意到了這邊,不過還沒有多想,紀蘇是學習委員兼著英語課代表,說不定正在跟溫諒和任毅收作業呢。溫諒見玩笑開的夠了,不愿成為眾人關注的焦點,低聲說:“紀蘇同學,沒事的話你該回座位了,馬上就要上課了。”
任毅恨不得踢死他,這么好的氛圍,別人求都求不來的待遇,你小子還急著趕人家走?正想厚著臉皮再說幾句,突然驚的呆住了。
紀蘇從身后拿出了一個透明塑料袋,上面印著四個青色的大字:青河豆漿,隱約可見里面裝著一杯豆漿和兩個蔥油餅,放到溫諒桌子上,故作平淡的說:“我剛好從八一路過,那邊有個豆漿店很出名,我嘗過,做的東西挺好吃的,你嘗嘗看。”強忍著羞澀說完這些,不等溫諒拒絕,就立刻往前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垂著頭拿出了課本。
旁邊那些一直偷看的同學臉上全是跟任毅一樣的表情,眼睛瞪的又圓又大,嘴巴微微張開,目光呆滯,如同見鬼一般傻在當場。好一會才反應過來,嘰嘰喳喳的聲音轟然作響,立刻在整間教室彌漫開來。
“不是吧?我眼睛瞎了?”
“不,沒瞎,是咱們眼睛花了!”
“帶早點,紀蘇給人帶早點?我靠!”
“原來……女神也是人啊,早知道我就上了,說不定今天**這待遇的就是我了!”
“就你那樣子,下輩子吧!MD,看我不告訴老師,早戀了不起啊?”
各種各樣的議論都如同紅外制導般一個不漏的鉆進溫諒耳中,前世里就知道紀蘇的強大殺傷力,當她跟顧文遠在一起的消息傳來,有多少男生因此黯然神傷?卻不料由自己承受這一切時,還是被洶涌而來的怨氣嚇到了。
這都什么事?這不是比《紅樓夢》里的晴雯還冤枉嗎,白擔了個虛名?
任毅從震驚中恢復過來,第一反應就是要拿鉛筆刀拼命,被溫諒隨手奪了下來,冷哼一聲,拿起圓珠筆在桌子中間畫了一條三八線,惡狠狠的說:“兄弟沒得做了,今日起咱們割袍絕義!”
溫諒將鉛筆刀扔了過去,說:“用這個割,畫三八線不給力!”
還不明白“給力“是何意的任毅同學,突然捶胸嚎啕起來:“這日子沒法過了,女神下凡了,兄弟背叛了,夢想破滅了,人生完蛋了,嗚呼哀哉,何以解憂,唯有豆漿!”
MB,這貨還真成詩人了,溫諒拿起塑料袋塞到他懷里,沒好氣的說:“你就別搗亂了,想喝就直說,哥們現在煩著呢,別惹我啊?”
任毅雖然愛玩鬧,卻也不是不知輕重的人,拿著塑料袋看了兩眼,輕嘆道:“這是她給你的,就是你的,我有自知之明。以前那些十九啊唐方啊都是玩笑,哥們你別往心里去。”
任毅最可愛的地方,就是他絕不會讓自己的壞情緒停留超過三秒,輕撞了一下溫諒的肩膀,笑嘻嘻的說:“怎么把紀大美人騙到手的,說來聽聽?”
溫諒苦笑著搖搖頭,他沒想到,一向聰慧的紀蘇怎么突然變的這么沖動?他自然不會自作多情,以為紀蘇會這么快就對自己如何如何,她不過是以自己的方式在表達感激之情。可是**啊,這是在學校,在一點八卦就能被無數倍放大的學校,后世某社區的八卦版跟這個年代的高中比起來,那就是渣啊。
同樣的問題,孟珂也在問,紀蘇全然無視自己的舉動給整個三班帶來了怎樣的震撼,靜靜的說:“我跟他沒什么的,只是想表達一下感謝,僅僅如此!”
兩節課在一種極度混亂的狀態中度過,從教室各個角落射來的目光讓溫諒如芒在背,下課鈴一響,立刻飛奔出去找葉雨婷報道去了。到了辦公樓三樓高一英語組的辦公室,溫諒敲敲門走了進去,六七個老師或站或立一派繁忙景象,葉雨婷抬頭看到溫諒,招招手把他叫到跟前,微笑道:“溫諒,如果老師沒記錯的話,開學時曾經讓你擔任統計調查員,并要求一周三次匯報。這都快兩個月了,你自己說到我這里來過幾次?”
溫諒這才想起自己雖然不算三班六常委之一,但好歹也是公務人員,低下頭做沉痛狀:“最近沉迷學習不能自拔,有點因私廢公,我向葉老師鄭重檢討,承認錯誤……”
坐在葉雨婷對面的是七班的英語老師黃梅,今年剛畢業的一個小姑娘,長的不算漂亮,臉上有點雀斑,但性格開朗,教學生動,聽寧小凝說很得七班學生的喜愛。聽了溫諒的話,正在低頭備課的她忍不住笑了起來:“哎呦,葉老師,這你班誰呀?說起話來一套一套的,了不得哦!”
葉雨婷雖然保持著班主任的威嚴,但眼中的笑意怎么也掩藏不住,聽了她的打趣,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樣子:“班里的一個不穩定分子,渾身的小聰明,就是不用到學習上。”
溫諒頓時叫起屈來:“葉老師,我可是三班表現最穩定的好學生了,上課不說話,下課不打架……”然后在葉雨婷戲謔的注視下,聲音越來越小,“當然,最近遲到了一兩次,早退了兩三次,作業少交了三四次……”
黃梅聽的哈哈大笑,說也奇怪,許多學生被叫到辦公室挨批,要么嚇得要死,規規矩矩承認錯誤,要么倔強叛逆,死撐著就不開口,很少見像溫諒這樣淡定自若,談笑風生的。她放下筆走到溫諒身邊,毫不見外的揉了揉他的腦袋,說:“小鬼,犯什么錯誤了?說出來聽聽,要是黃老師幫著求下情,說不定葉老師會處罰輕一點啊?”
小鬼?你揉我腦袋都是墊著腳尖的好伐?溫諒翻個白眼,一指墻壁上掛著的《教師言行舉止條例》,說:“黃老師,請注意師容師范,您剛才一下就違犯了其中三條,小心工資被扣光啊。”
黃梅氣結,葉雨婷啞然失笑,瞪了溫諒一眼:“就你搞怪,還不給黃老師道歉?”
溫諒這賤人立刻陪上笑臉,點頭哈腰:“黃老師您別生氣,我開玩笑呢。”
黃梅被溫諒的千變萬化嚇到了,有點呆滯的對葉雨婷說:“葉老師,早聽說你們做班主任的不容易,今天我才知道,那是真不容易啊!得,我惹不起躲的起,上咱的小課去了。”
就這短短的幾句話,溫諒對這位黃梅老師大有好感。95年還是師威高于一切的年代,加上青州民風彪悍,各個學校體罰之重隨便拿一個到21世紀都是“黃易”的頭條新聞。尤其無語的是,由此還誕生了青州高中界的三大景觀,青一中的踢正步游行,十九中的集體俯臥撐,二十二中的樓梯間罰站,排名不分先后。
所以像黃梅這種還沒被異常繁重的教學工作壓抑變態的女老師,簡直是廣大學生的福音。正要說兩句恭維話,左邊不遠處突然傳來“砰”的一聲響,一個四十多歲、頗有風韻的女老師將手中教案本重重的摔在桌子上,也不看溫諒這邊,怪聲怪氣的說:“真不知道怎么做老師的,跟學生嬉皮笑臉,成什么樣子?現在的年輕人,就是業務差,水平低!”
溫諒被這么明顯的嘲諷嚇了一跳,學校比其他單位好的地方在于,普通同事之間利益糾葛會小一點,因此所謂的辦公室政治也淡了許多,不是結了什么解不開的仇,很少有人當面給人難堪。
黃梅吐了吐**,沒敢接話,拿起教案就要偷偷溜走。那個女老師卻把她叫了過去,拿著她的教案本借題發揮,道:“你是怎么備課的,都開學七周了才進行到這一節?黃老師,早就有人到我這里反映你教學松懈,態度不端正,上課不按教研組的安排,竟然帶著學生做什么小游戲……”
黃梅小聲的反駁一句:“那是拓展訓練,能提高他們英語語感……”
“啪!”
女老師將黃梅的教案摔到了地上,指著她鼻子罵道:“黃梅,別看你分配到了一中,三個月試用,要是教學上抓不下來,學校照樣能把你退回去。也不想想這是什么地方,青一中是那么好進的?小心我給你評語上寫個差字,到時候可別來找我哭鼻子!”
黃梅死死的咬著嘴唇不再說話,淚水在眼眶中打轉。她同期畢業的好多同學有去一些垃圾學校的,有被下放到下面縣區的,家里花了許多代價才打通關系把她送到了一中,無論如何也不能讓父母失望。旁邊一個男老師見狀忙打起了圓場:“黃老師,你趕緊給馮組長認個錯,領導批評也是為了你好,不要有情緒。”
黃梅哽咽著說:“馮組長,是我年輕不懂事,今后一定多向馮組長學習經驗,抓好教學。”
葉雨婷騰的站了起來,在一中她從來不愿多事,許多事能忍就忍。可黃梅這次明顯是被自己連累,才被馮燕羞辱,本來想任她啰嗦兩句也就罷了,沒必要為了閑氣給黃梅惹麻煩,卻不料馮燕借題發揮,把一個小姑娘欺負成這樣,真是豈有此理?
葉雨婷走過去把黃梅拉到身后,蹙著眉說:“馮老師,黃梅還是個孩子,你有什么火氣沖著我來,沖她耍什么威風?“
“哎呦,這不是葉老師嗎?”馮燕夸張的扭著腰身,白嫩的臉上滿是譏諷,“我哪敢沖您發脾氣啊,整個一中誰不知您葉老師長的漂亮,上面有人,我一個小小的教研組長能得罪您嗎?”
這話說的惡毒極了,什么長的漂亮,上面有人,不是在嘲笑葉雨婷拿著身子巴結領導嗎?在任何一個時代,任何一個單位,對一個漂亮**說這樣的話,都是要置人于死地的利器。
顯然這傳言在學校流傳已久,另兩個男老師對視一眼,一臉曖昧的表情,倒是剛才幫黃梅圓話的男老師嘆了一口氣,看向葉雨婷的目光中暗含可惜。
葉雨婷氣的俏臉通紅,剛想說話,卻被溫諒身子一錯,擋在了身后。溫諒走上去彎腰撿起了教案,掃了掃上面的灰塵,道:“這位大媽好大的官威啊,請問您是一中的校長啊,還是黨組書記?開口閉口就能將經過市教育局和人事部門統一安排分配的優秀大學畢業生攆出一中?不過,我怎么看你這副尊容都不像能當領導的樣子,怎么著,莫非校長的決策還得問過你不成?”這話以毒攻毒,暗諷她才不是什么好貨。
“你,你……葉雨婷,你怎么帶學生的?太放肆了,敢跟老師這樣講話!”
溫諒譏笑道:“大媽,哦不,老師,要不是你自己說,我還真沒看出來您是老師啊!嘖嘖,真是開眼了,舉止粗魯,言談下流,人品低劣,最主要是長的還這么丑,你睜開那雙狗眼看看墻上,條例里總共十三條,你TMD全犯了,還敢自稱老師?“
馮燕從小到大,自持美貌動人,還從沒被人這樣當面罵過,氣的渾身亂顫,尚有幾分姿色的臉蛋上烏青一片,揮手朝著溫諒臉上扇去。
溫諒冷冷一笑,捏住她的手腕使勁一擰,抬腳就要踢她的小腹,葉雨婷驚呼道:“不要打人!”
溫諒堪堪收回了腳,手上卻**一推,馮燕叫著騰騰退了幾步,重重的撞在了桌沿上。這個年代人們流行將玻璃壓在桌面上保持干凈整潔,馮燕被突出的玻璃撞在腰上,頓時發出一聲慘叫,捂著腰蹲在地上撒潑般哭了起來:“疼死我了,我要開除你,你等著,我要開除你……”
一個男老師見勢不妙,立刻跑到教務處找花喜鵲,另兩個上前拉住了溫諒,怕他再動手。溫諒舉起手笑道:“別緊張,別緊張,你們可都看到了,馮老師想來打我,我自衛擋了一下而已。至于她為什么撞上桌子?這個……各位都是老師,自然知道力的作用是相互的,她用了多大的力度打我,反彈回去就有多少啊,是不是?”
是你MB是,兩個男老師一頭黑線,差點要按住溫諒一頓暴捶,在一中打架的學生不是沒有,可打老師的還真沒有幾個。
花喜鵲的聲音在門口響起,依然是那么的洪亮**:“哪個兔崽子敢打老師?反了你了!誰?”
溫諒轉過身,看著氣勢洶洶的花喜鵲,臉上掛著似笑非笑的表情,“華主任,還得麻煩你來評評理……”
花喜鵲憤怒的表情僵在臉上,他倒不是多么怕溫諒,只是溫諒身后的左雨溪在教育系統淫威太盛,由不得他不怕。他雖然頭疼,卻也不能在眾多老師面前太丟份,嚴肅的說:“怎么回事?溫諒同學,你先說!”
馮燕見花喜鵲來了,自以為有了靠山,也不裝痛了,叉著腰指著溫諒的鼻子罵道:“小東西,你等著被開除吧,我讓你哭著爬出青一中!”
“素質,注意素質!”溫諒笑道:“華主任,您都看到了,誰是誰非就不用我說了吧?”
葉雨婷湊了上去,輕聲說了事情經過,花喜鵲不住的點頭,然后走到馮燕身前,馮燕被他的目光嚇到,后退了兩步,諾諾道:“華主任,你……”
“啪!”
屋內人全被嚇了一跳,花喜鵲冷著一張臉,手拍在玻璃上,心里卻罵了一聲:媽的,**大了!
“馮老師,你看看你現在的樣子,還有哪一點像老師?有什么問題不能好好解決,非要動手,還要罵人?這就是你做教研組長的素質,這就是你解決問題的能力?我看你是做官做暈了頭,不知道自己還是一名教師了,對不對?”
整個一中都知道馮燕搭上了李副校長的線,花喜鵲雖然是校長的人,可一般情況下也不會這么不給馮燕面子。不過這么劈頭蓋臉的一頓訓斥,讓所有人,包括葉雨婷都覺得舒坦了許多,馮燕在英語組的人緣實在是太差了。
馮燕整個人都暈了,半天才反應過來,柳眉一豎就要發飆,卻見花喜鵲偷偷的給她使了個眼色。“馮老師,你跟我到教務處,我好好跟你談一談。其他人該干嘛干嘛,散了吧!”
等兩人離開,辦公室立刻陷入死一般的沉寂,三個男老師看向溫諒的眼光頗有幾分意味在其中,尤其一個男老師還知道前不久花喜鵲剛把華山區區長的兒子侯強掂到教務處狠批了一頓,難道這個溫諒背景更牛?
葉雨婷拉著黃梅安慰了幾句,小雀斑還是擔心被馮燕打擊報復,臉色很難看。溫諒低聲道:“別擔心,黃老師你在這里等一下,那個馮燕很快就會回來跟你們道歉。”
說完也不理黃梅呆滯的目光,轉身離開,他要還留在這里,馮燕怎么好意思回來?
剛下兩個樓梯,葉雨婷從后面追了上來,一把揪住了溫諒耳朵,低聲笑道:“有個左雨溪撐腰,就這么威風么?”
溫諒目瞪口呆,左雨溪讓我照顧你,可聽你口氣跟她似乎不太對付啊?
這究竟在搞什么?
中午,永遠是校園里最熱鬧的時刻,無數條黑色的人潮從各個教學樓魚貫而出,目的明確奔向食堂的方向。溫諒夾雜在人流里,和任毅勾肩搭背的隨口聊天打屁,經過廁所時讓任毅先走,自己順道就拐了進去。正是放學的高峰期,廁所的站位上密密麻麻的全是人,甚至有幾個側著身子擠在人群里,不時聽到有粗獷的男生在高歌:手拿秘密文件,腳踏黃河兩岸。前面是暴雨狂風,后面是地雷炸彈……
溫諒一路尋找位置,看見最靠內側的一個角落圍著五六個人,劉致和那胖胖的腦袋就如海上的導航燈一般耀眼。溫諒自然知道他們在干什么,不欲多事,從后面錯肩而過時,突然聽到人群里傳來一個聲音:“你們打吧,我要是吭一聲就跟你姓!”
溫諒停下了腳步,這個略帶點公鴨嗓的聲音,就連說豪言壯語時也讓人忍俊不禁,但這并不是重點,重點是溫諒認識這個人!
談羽!他怎么得罪了劉致和?
“MB,你還嘴硬,今天要不打的你求饒,老子跟你姓!”
劉致和旁邊一個高大的男生罵罵咧咧,抬手一拳就要往他臉上砸去,其他幾個男生跟著起哄,場面很熱鬧。溫諒從身后拍拍高大男的肩膀,沉聲道:“住手”
眾人愣了一下,高大男也放下了拳頭,笑了一笑:“溫哥是你啊……”
溫諒有點蛋疼,跟穆山山沖突幾次的后果逐漸呈現,竟然隨便在廁所都能碰到認識自己的。他先仔細看了看談羽,臉上身上還算干凈,應該還沒被欺負,笑著對高大男點點頭。轉身看著劉致和,驚訝道:“你這是怎么了不會是談羽惹的禍吧?”
劉致和臉上烏青一片,左臉還隱約有點腫起。靠啊,開學這一段忙的要死,沒時間去找談羽溝通感情,這小子什么時候這么有膽色,連劉致和也敢打?
劉致和從來見人笑三分,今天卻不知何故,看見溫諒就冷著一張臉,哼了一聲沒有說話。高大男接話道:“就憑他也配?這小子仗著自己長的眉清目秀,竟然敢勾搭我兄弟的女朋友,咱們才來教訓教訓他。”
談羽一臉通紅,也不知是氣的還是嚇的,梗著脖子反駁道:“什么女朋友,貝米根本不搭理袁少杰,他死皮賴臉非得糾纏她,我看不過去才幫忙的。”
高大男瞪著眼抬了一下手,作勢要打,劉致和輕咳一聲制止了高大男,說:“溫諒,他是你朋友?”
溫諒旁若無人的走過去把談羽擋在身后,笑道:“他是我兄弟!”談羽挺了挺胸膛,站在溫諒旁邊,心里也不覺得怎么怕了。
劉致和皺了一下眉,高大男立刻不干了,陰笑著說:“溫哥,這事你管不了,還是別讓兄弟為難。”
“還真以為自己NB啊,叫你聲溫哥是給你面子,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要我說,跟他廢什么話,直接干挺了得了,在明華初中誰敢跟咱們較勁?”
“就是……”
劉致和沉默片刻,突然怒道:“閉嘴!”高大男和其他幾個人張了張嘴,見劉致和真的發怒,悻悻的不再說話。
溫諒本來懶的搭理他們,不過劉致和既然表態,有劉天來的關系在,得給他一個臺階下,笑道:“致和,要不這樣,中午這頓我請,大家一起上二樓開個小灶?”
劉致和哈哈大笑,一把摟住溫諒肩膀,親熱的說:“行,今天吃不窮你,我就白長了這么大肚子!”
前倨后恭,這貨真不是什么好鳥!溫諒轉頭對談羽交待一句:“你先回去,有空我找你玩。”談羽似懂非懂的點點頭,對這個救了他姐姐的恩人,談羽一直都心存敬意,尤其剛才又幫自己解圍,自然是他說什么就是什么了。
劉致和拉著溫諒走在前面,壓低聲音說:“你還敢問我臉上怎么了?昨天你是不是見過我爸爸?”
“啊?”溫諒似乎有點明白了,“是,跟劉局長隨便聊了幾句……”
“屁,你小子忒壞了吧,我還覺得上次合作挺愉快,你竟然去我爸那告黑狀?”
溫諒撲哧一笑,這才知道劉天來昨晚聽錯了話,以為自己跟劉致和有過節,回去就把兒子教訓了一頓,這故意打在臉上,留下一團痕跡,是不是就想讓自己看到呢?
誰以后再敢說劉天來是粗人,我MB的跟你急!
“這可真是冤枉,我就跟劉局長夸你了幾句,絕對沒有說一句壞話,誤會,肯定是誤會!”
見溫諒說的斬釘截鐵,劉致和也不好追究,剛才他都有心把溫諒直接按在廁所里揍一頓,不過想起老爸昨晚的警告和溫諒響徹一中的戰斗力,才借坡下驢,一笑泯恩仇。
劉致和不是蠢人,能讓一向無法無天的劉天來都忌憚的人,他就算服軟也沒什么。
一中的食堂分上下兩層,下層是大鍋飯,一字排開二十個窗口,稀飯饅頭面條米飯,跟這個年代所有的高中沒什么兩樣,一般的普通學生都在這里用餐,高效快捷,足額足量,但飯菜質量就不要太強求了,跟豬食比強上那么一點點。可青一中高干子弟和富家子弟眾多,學校又實行軍事化管理,中午全部在學校用餐,這就讓許多人不習慣。經過多方論證和征求意見,今年學校將二樓重新裝修,用隔斷做成了十幾個店面承包出去做試點,僅僅兩個月時間就呈現了火爆的局面,去的晚了就一座難求,營業額直線上升,讓主管后勤的李副校長高興的嘴都合不攏了。
等上了二樓,溫諒再一次對劉致和嘆服不已,要不怎么說人家NB呢?親自帶人堵廁所解決糾紛,還不忘安排人來二樓占位置點菜,這種協調組織能力,怪不得從初中開盤到現在,還沒一次失手啊。
一群人擠著坐了下來,這地方沒有酒賣,大家就喝飲料,一會功夫就混的熟透了。高中就這樣簡單,認識一個人三秒,混熟一個人也三秒,當然,如果要翻臉的話,也許三秒都不到。
正吃的熱鬧,看到不遠處的樓梯上,許瑤三步并作兩步,蹦蹦跳跳的就上來了,溫諒嘴角抽搐一下,神色漠然的吃了一片牛肉。妹啊,好歹你也是廣受一班同學愛戴的小美女,就不能注意一下形象?
許瑤站在樓梯口四處掃了一下,滿臉驚喜的沖著溫諒這邊跑了過來,溫諒放下了筷子,知道肯定發生了什么重要的事。他跟許瑤早有默契,在學校里一般都不怎么來往,雖然他不在乎,可畢竟許瑤的身份在那里擺著,學校的主要領導都知道她是許復延的女兒,要是有什么緋聞傳到老許耳中,溫諒可不想去考驗一個父親的耐心。
“好了,找到你了,趕緊走,紀蘇被穆山山拉到操場去了……”
許瑤上氣不接下氣的說了一半,溫諒已經站了起來,拿著自己的水杯遞了過去,輕笑道:“別急,先喝杯水,一切有我呢,別擔心!”
許瑤想也沒想接過他的水杯仰頭一飲而盡,姿態之瀟灑引得眾人側目。溫諒邊往外走邊對劉致和說:“我有事先走,這頓記我賬上,改明再請各位好好吃一頓。”
劉致和跟著站起來,笑道:“這種事怎么能少了我呢,一起過去看看,張松,江濤,你倆跟著。”
高大男和另一個看上去很壯的男生應聲而起,溫諒知道這是劉致和在示好,反正這事劉天來知道了七七八八,瞞著劉致和也沒必要,說:“張哥,江哥就不用去了,又不是打架,咱們都是文化人,主要以講道理為主!”
眾人哄堂大笑,四周吃飯的人頻頻行注目禮,劉致和點點頭,低聲交待道:“聽過就算了,這事別外傳,嘴都嚴實點。”
溫諒贊許的看他一眼,帶著許瑤當先下樓去了。等三人消失在樓梯口,高大男也就是張松猛的一拍手掌,贊道:“牛人就是牛人,整個一中敢跟穆山山這么干的,除了咱們老大,就是這個溫諒了,真有種!”
江濤卻是一臉羨慕的樣子,“這算什么,最NB的是人家為了紀蘇擦跟穆山山比賽打籃球,可隊友找的卻是寧小凝和許瑤,寧小凝和許瑤啊!現在許瑤又為了紀蘇這么火急火燎的,這是什么境界?不僅跟三大美女混的熟,還能讓彼此間不打架,這簡直是神一樣的境界啊!要我說,劉老大也是比不了的。”
“不錯,不錯……”
要是劉致和知道這群人就近距離見了許瑤一次,就立刻埋汰起他這個老大來,說不定會氣的瘦上十斤。
“你怎么會見到紀蘇去操場了?”
昨晚才搞定紀政,今天還沒來的及跟許瑤說,溫諒十分詫異,她怎么會知道紀蘇的動向。
“嗯,這兩天也沒你的信,不知道事情解決的怎么樣了?我有點擔心她,剛才放學后去女生宿舍找她,碰到你們班那個叫孟珂的,聽她說在回來的路上穆山山帶著幾個人把紀蘇帶到操場去了。我一聽就急了,跑到食堂你常坐的那個位置找你,任毅說見你來樓上了……”
溫諒看著這個憂心忡忡的善良女孩,心中滿是溫馨。她長的漂亮,家世又好,卻從不因此覺得自己跟別的女孩有什么不同,笑起來前仰后合,怒起來拳打腳踢,高興起來蹦蹦跳跳,悲傷起來哭哭啼啼,她也許并不完美,但卻是真真切切的一個人,不造作,不扭捏,無論是戀人還是朋友,許瑤,永遠是所有男孩心中最期盼的那個選擇!
溫諒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柔聲道:“沒事的,別擔心。”
跟在身后的劉致和撇了撇嘴,心里浮上兩個字:N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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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諒三人很容易就在操場的主席臺下找到了紀蘇,穆山山帶著幾個人站在一旁,或雙手抱懷,或**褲兜,或靠在墻上有一下沒一下的踢著石子,臉上全都帶著看戲般的笑意。顧文遠穿著一件做工精致的黑色外套,筆挺合身的西褲,錚亮的皮鞋,雖然不知道什么牌子,但簡簡單單的打扮,卻有著完全不同于身邊同學的陽光和帥氣。
當溫諒走到紀蘇身后不遠時,恰好聽到顧文遠說:“紀蘇,你是我的,這一點誰也無法改變!”
紀蘇經過這幾天的磨練,比之那日天臺上已經堅強了許多。她本是淡薄大度的性子,要不是猛然間受到的沖擊太過強烈,心神大亂,也不會如同驚弓之鳥般進退失據,現在既然認清了顧文遠這個人,聽到他說這樣的話,也并不覺得怎樣,冷冷道:“顧文遠,剛才我已經告訴你了,從今往后不要再來糾纏。我就是我,紀蘇,以前不屬于任何人,以后也不會!”
鼓掌聲響起,溫諒從容走到紀蘇身前,笑道:“說的好,有些人歷史學的不好,總以為如今這世道還是奴隸社會呢,動不動就想要做主子,什么你是我的,我是你的,買賣人口犯法知道不?”
紀蘇看到溫諒出現,急急的往他這邊邁了一步,難掩臉上的驚喜:“你怎么來了?”是不是每當自己受委屈的時候,他都會出現?心中突然涌上一股莫名的感覺,似乎是將一團蜂蜜揉成了心的形狀,倒上水輕輕一蕩,就會在里面映出兩個人的影子,甜甜的,酸酸的,讓整個心口都有些酥軟。
許瑤拉住紀蘇的手,譏笑道:“歷史不好,法律也不好,是不是就是文盲加法盲?人傻不要緊,可要不用心學文化,將來就算有十億家產,不還得上糞口胡同討飯去?”要不怎么說搭檔很重要呢?溫諒跟許瑤合伙,那是氣死人不償命啊!
紀蘇呵的一聲笑了出來,她想起開學第一天溫諒忽悠孟珂的話,說什么七歲時就在糞口胡同小有名聲。從那時的不屑一顧,到現在的親密無間,回首這一段時間,恍如一夢。
原來想要徹底了解一個人,總得走到他的身旁才能真正看的清晰。
穆山山等人見到劉致和跟在溫諒身后,臉上都露出詫異的神色,顯然沒料到他們怎么會混到一起。顧文遠早知道溫諒和許瑤牙尖嘴利,哼了一聲沒有說話,穆山山帶著人圍了上來,侯強不等穆山山說話,刷的一下跳了出來,指著溫諒罵道:“怎么又是你,溫諒你小子活膩歪了是吧?小心老子找人抽死你!”
虧溫諒好記性,竟然還認得這個被自己單獨掂出來打了一拳的家伙,故意惡心他,扭頭問劉致和:“這黑的跟非洲人似的,是誰啊?口氣這么大,埃塞俄比亞的王子?”
劉致和胖胖的腦袋晃了晃,笑道:“這人叫侯強,仗著老爸是華山區的區長,最愛禍害女孩子,標準的人渣一個!”
侯強登時怒了,沖上來揪住劉致和的衣領罵道:“劉胖子,你再說一遍,MB的說誰人渣?”
劉致和面不改色,依然笑瞇瞇的盯著他說:“你!”
侯強被他的態度氣炸了肺,正想動手卻被白桓叫住了:“黑猴,等等!”
侯強轉過頭,黑黑的臉上全是怒火:“老白,你別攔著,誰攔我跟誰急!”
白桓走上來用了下力才把侯強的手扯開,拉著他走開幾步低聲說:“你瘋了,劉天來出名的護短,外號都叫瘋狗,你還去惹他兒子?難道侯叔叔沒警告過你,最近別惹事?”他跟侯強關系很好,這才出頭防止他沖動,說白了這事是顧文遠跟溫諒的沖突,他們沒必要非沖在前面跟人死掐。
侯強這才想起前兩日老爸特意交待自己在外面別惹事,他們這些紈绔子弟也不是真的傻,知道是市里有什么變動,結合前一段穆山山說的那些話,他老爸很可能要往上走一步了。要是這時候有什么把柄落在競爭對手手里,雖然不一定管用,但總會有些不必要的麻煩。
劉致和順了順衣領,如同沒事人一樣繼續介紹:“這個叫白桓,老爸是副市長白長謙,你別看他長的眉清目秀,其實跟侯強一丘之貉,兩人搭在一起這兩年不知搞了多少女孩,在明華初中名聲早臭了……”
白桓和侯強同時扭過頭來,白桓長的陰柔,脾氣卻不比穆山山差上多少,從地上抓起一塊磚頭走了過來,冷笑道:“你再說一遍?”
這話剛才侯強問過,劉致和頓都不頓,立馬就再說了一遍,這次白桓再問,看那架勢連紀蘇都為他捏了一把汗,神色焦急的看了溫諒一眼。那知溫諒一副安然的表情,站在一邊沒有說話的意思。
劉致和拍了拍額頭,大聲道:“砸,往這里砸!不砸你是我孫子!”
話說到這份上就差不多了,溫諒和穆山山同時上前把兩人拉了開來。溫諒是不想鬧的太厲害影響正經事,穆山山等人是被溫諒教訓了幾次,早就沒有在學校收拾他的心思。大家輪流上陣,說幾句狠話也就算了,反正這仇早結的大了,有的是時間慢慢算。
劉致和悄悄擦了把汗,低聲埋怨道:“我R你,剛才還以為你要動手了呢,害得我學你說話的口氣,白冒了這么大風險。”
溫諒低笑道:“來的時候不就說了嗎,咱們以講道理為主……”
“屁,像你那樣說話叫講道理?要是我早拿磚頭拍死你了!”
顧文遠輕咳了幾聲,將所有目光吸引到自己身上,一臉自傲的指著紀蘇說:“溫諒,你知道她家出了什么事嗎?知道這事情有多大嗎?我肯幫她,是為她好。你就知道耍勇斗狠,其實是在害她知道嗎?”
一聽這話,溫諒就明白了顧文遠來找紀蘇的原因,看來昨晚的事還沒有傳到穆澤臣耳中,或者說穆澤臣知道了還沒告訴顧文遠,這家伙還以為紀政答應了他的條件,就想先來紀蘇這里威風一把,或者說羞辱她一下。
從天臺那一幕開始,顧文遠對紀蘇的感情,已經從純粹的占有欲,變成了想把她的自尊和驕傲一步步踩在腳下,直到她匍匐在身前,哀求痛哭。
溫諒冷冷一哂:“顧公子,她的事不勞你操心,我既然敢管,就能管到底!”
許瑤一挺小胸脯,跟著表態道:“不錯!”
顧文遠冷笑道:“管到底?就憑你?溫諒,一只青蛙蹲在井口看著天空,自以為這就是整個世界,但可憐的是,等它跳出來才知道,這個世界究竟有多大!王子永遠是王子,青蛙也永遠是青蛙,就憑你的見識,知道這世上有些事,是你這個層次的人到死也接觸不到的嗎?”
溫諒往前走了幾步,穆山山等人緊張兮兮的嘩啦一聲將他堵在顧文遠身前,隔著數道憎恨的目光,從沒有一刻,溫諒察覺自己跟顧文遠的距離如此接近,近到呼吸可聞。
“顧文遠,用不了多久,你就會知道自己今天是個多么大的笑話!知道故事里的青蛙怎么變成王子的嗎?很簡單,只要有公主的一吻,事實會告訴你,青蛙會變成王子,王子也會變成青蛙,這世上沒什么是不可能的。”
溫諒想起前世今生的許多事,有遺憾,有淚水,有不甘,有無奈,既然走到了這一步,無論前方有多少艱難險阻,都會一往無前,讓前世的悲劇消逝,讓今生的人生精彩,終有一日,要將這些人一一的踩在腳下,剝下他們的偽裝,聆聽他們的哀嚎。
他帶著微笑,卻目光清冷,靜靜的走回紀蘇的身邊,微微側了一下臉。
顧文遠等人都被他的舉動驚呆了,不敢置信的盯著紀蘇,唯恐一不小心遺漏了什么。紀蘇顯然也明白了溫諒的用意,晶瑩如玉的臉上滿是緋紅,長長的睫毛一閃閃,纖長的手指死死地抓住衣角,心跳的幾乎能蹦出來一樣。
似乎過了許久,也似乎才一瞬間,紀蘇踮起腳尖,仰著頭,在溫諒的臉側輕輕一吻!
世界似乎在這時轟然倒塌,憧憬中的王子在過去和未來的交錯中幻化成千萬種模樣,最終變成點點星光凝聚成溫諒的側臉。
什么是死一般的沉寂?
當所有人都摒住呼吸,大腦空白,唯有心跳在咚咚做響時,那種空氣凝結的感覺會讓人喘不過氣來。紀蘇低垂著頭,乖巧的站在溫諒身邊,柔軟的發絲在微風中輕輕一晃,平日里白玉般細膩的肌膚,此刻卻如同滴血般滲著迷人的緋紅。
許瑤的**微微張開,清澈如水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溫諒被**的側臉,似乎從一個遙不可知的地方傳來無數個聲音,在自己耳邊驚雷般炸響:她親了他,她親了他!
心口的位置突然有一種酸楚傳來,淡淡的,卻剎那間讓身心疲憊,整個人懶洋洋的提不上一點力氣。許瑤從來都把溫諒當成一個極好極好的朋友,愿意聽他的聲音,看他的笑,信任他,他,陪著他一起開心快樂。她以為這僅僅是兩人間無比深厚的友誼,卻不明白在這個追風嬉雨,逐草聞花的年紀,友誼和愛情的界限向來不是那么的明顯。但小女孩本能的察覺,就在這一吻之后,仿佛有一件對自己十分重要的東西,正在悄然遠去。
說的通俗點,這,就是吃醋!
劉致和不是厚道人,在最初的震驚過后,他的第一反應不是大罵溫諒的桃花運,而是去看顧文遠的臉色。顧公子站在人群中,垂在腿側的雙手抑制不住的顫抖,眼睛里看不到任何其他的東西,唯有怒火在熊熊燃燒,英俊的臉如同被水泥扣上了一層,變得無比僵硬,全身上下散發出一種透骨的冰寒。
苦苦追求三年得不到的**,卻當著自己的面,親了一下那個連給自己擦鞋都不配的家伙?顧文遠突然哈哈大笑,分開眾人走到溫諒跟前,靜靜的說:“很好,本來我還有點不忍心,不過現在不會了!溫諒,我向你保證,不出十天,她,”伸手一指紀蘇,“就會自愿跪在我身前哭著求我原諒,她的人,她的身體,包括她的一切都將為我所有。到了那一天,我不介意讓你在一旁,親眼看著這個**,是怎樣的在我身下婉轉哀啼!我保證!”
優雅的語調,平淡的表情,一個溫文爾雅、俊美非凡的男孩,帶著最有魅力的笑容,在所有人面前,說出了這番惡毒之極的話。彪悍如許瑤,竟然也被此時的顧文遠嚇的后退了一步,紀蘇猛的抬起頭來,柔弱的臉龐蒼白如紙,清脆的聲音卻依然鏗鏘**:“你做夢!”
溫諒沒有說話,**一根大拇指,然后緩慢的旋轉,向下,距離顧文遠的鼻子僅僅一兩寸的距離。他的眼神堅定,神態從容,似乎全不把顧文遠的威脅放在心上,將蔑視之意表達的淋漓盡致。
顧文遠掉頭就走,穆山山指著溫諒的鼻子嘿嘿一笑:“小子,你死定了!”帶著一群人跟著離去。沒人注意到的是,白桓臨走前瞄向劉致和的眼中,狠毒之色一閃而過。
等他們離開,劉致和**著胸口,長長的吐了一口氣,胖乎乎的臉上盡顯放蕩本色:“刺激啊,刺激啊!老溫吶,我真是服了你了,青一中敢跟顧文遠叫板的不是沒有,可像你這樣針尖對鋒芒的拼命,可真不多啊!”
溫諒先拍了拍紀蘇的肩膀,讓她心情平靜一點,組織一下語言,輕聲道:“剛才我……”
紀蘇飛快的搖搖頭,急忙道:“我知道的,你不用解釋。”
溫諒還能說什么只好裝作看不到許瑤撅嘴的樣子,笑道:“老劉啊,我都說過咱們講道理為主,你說話還那么刻薄,小心白桓和侯強找你麻煩……”
“就他倆?也就敢欺負女生的貨色,玩明的玩暗的,我都能玩死他!”劉致和俯到耳邊低聲笑道:“別裝模作樣的關心我了,拉我做擋箭牌也解決不了問題,還是趕緊想轍怎么處理吧?我可要先走了,哈哈。”
看著劉致和的背影遠去,溫諒苦笑著搖搖頭,這胖子剔透的怕是有九個心竅,不過今天這份人情可也夠大的,真不知昨晚劉天來都對兒子說了什么,讓他這么上心的出力。
許瑤拉住紀蘇的手搖了搖,安慰道:“你不用擔心,沒事的,顧文遠就是嘴上厲害,我讓一個朋友找他爸爸告一狀,那家伙就消停了。”
這朋友自然就是寧小凝,溫諒這才想起已經好幾天沒見過小凝了,問道:“寧教練整天忙什么呢?這都多久沒露過面了?”
許瑤斜著眼瞄了他一下,冷哼一聲,拉著紀蘇扭頭就走,紀蘇被她帶著急走了兩步,匆匆回頭對溫諒歉意一笑。這后.宮的地基還沒打好呢,就要倒塌了,自己可算十分無能,溫諒嘆了口氣,追著兩人去了。
一下午的時間就在迷迷糊糊中度過,一面想著青化廠的事如何謀劃,左敬和許復延怎樣聯手?一面又想起許瑤輕嗔薄怒的容顏,紀蘇含羞帶淚的俏臉,最后一節化學課還被司雅靜叫起來回答了一次問題,一個基本的離子反應方程式竟然沒有寫對,要不是臉皮夠厚,真是羞愧至死。
等放了學,正想狂奔出去時被司雅靜堵在了講臺上,美貌少婦身上無一處不透著誘人的風情,溫諒站在她身邊,低首垂眉,目不斜視,老實的跟乖孩子似的。
“溫諒,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或者家里有事?”
溫諒趕緊搖頭。
“那上課怎么總是見你心不在焉的樣子?我今天看了下你的入學成績,不算太好,但高中是一個新的開始,只要努力,成績還是可以有大的改觀。”
前世里溫諒孤僻膽小,很不受老師們待見,只有在高二時司雅靜盡心盡力的幫助他大半年的時間,試圖將他從個人封閉的世界中拉出來。雖然最后無奈的放棄了努力,但兩世為人的溫諒,卻永遠記得在那個陰暗的季節里,司雅靜那一抹親切溫柔的笑容。
“是,我理科基礎不太好,上課聽起來很吃力,所以會走神。以后不會了,我盡量集中注意力。”
司雅靜點點頭,她對溫諒的印象很好,明眸在他身上一轉,欺霜傲雪的肌膚如同浸入水中的珍珠,散發著耀眼的光芒,目光過處竟然讓人不由自主的微微顫栗,誘人的**點點上翹:“要不這樣吧,周末有時間的話,你到我家來,我給你補補課……”
見溫諒有點為難的樣子,佯怒道:“不收錢,免費你還敢不樂意?”
溫諒雙手高舉,求饒道:“不敢,不敢!司老師急公好義,義薄云天,天天向上,上善若水,水,水……”
司雅靜輕依在講桌上聽他胡謅,眉目間笑意盎然,纖細的腰身恰好抵在桌邊,修長的**微微交錯,更加顯得身材曼妙,顧盼生姿。溫諒水了半天,被她的容光所攝,猥瑣大叔的因子適時而動,低聲笑道:“水做的肌膚柳做的腰,絳點的**墨點的眉,司老師,您皮膚這么好,用的什么化妝品啊?我媽總是抱怨皮膚差,您說說我好能推薦給她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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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找了一個說的過去的理由,但骨子里透著的猥瑣還是讓司雅靜惱羞成怒,溫諒見勢不妙一溜煙的跑出教室,匆匆往大門趕去。被她這么一耽誤,也不知道許瑤走了沒?中午在操場雖然大家都沒說什么,但以兩人間的默契,下午放學肯定要在校門口匯合一下,今日事今日畢,咱們有仇報仇,有冤說冤。
就這一會功夫,偌大的校園里已經冷清下來,零零散散的幾堆人從各個方向走來,溫諒站在大門外四處看了看,沒有見到許瑤,不知是已經走了,還是沒有出來?在原地等了二十分鐘,直到再沒有一個人出門,還是沒見到許瑤的身影。溫諒眼珠子一轉,走到經常跟許瑤見面的那個胡同口,靠在一邊的墻壁上,也不往里面看,大聲唱道:“十年之前,我不認識你你不屬于我,我們還是一樣陪在一個陌生人左右,走過漸漸熟悉的街頭。十年之后,我們是朋友還可以問候……”這首歌在這一世只有許瑤聽過,可以說是獨屬于兩個人的小秘密。上一次唱這首歌,還是在重生回來不久,溫諒騎著自行車帶著許瑤去林莊水庫游玩,兩個人坐在水庫邊的草地上,映著夕陽和晚風,隔著一個身位的距離呢喃低語。此刻想起,那一幕似在眼前,又彷如昨日!
反復唱了兩三遍,溫諒的聲音逐漸低沉,想起了前世里的那個人,那些事,眼中帶著若有若無的哀傷,“十年之后我們是朋友,還可以問候,只是那種溫柔,再也找不到擁抱的理由,情人最后難免淪為朋友。直到和你做了多年朋友,才明白我的眼淚,不是只為你而流,也為別人而流。”
柳雁,你還好嗎?
溫諒搖了搖頭,低嘆一聲,徑自往路對面走去。剛走開兩步,一顆小石子不知從哪里飛來,正好砸在他的**上,許瑤動聽的聲音青翠欲滴:“臭小子,你敢跑?”
溫諒哈哈大笑,轉過身就見到許瑤站在剛才他唱歌的那個胡同口,晃著小拳頭呲牙咧嘴的做兇惡狀,可惜長著一副明眸皓齒的小臉蛋,怎么看怎么可愛。
“哈哈,我還以為你聽歌聽的入迷了呢,怎么樣,哥們的嗓音還成吧?”
許瑤不屑的呸了一下:“就你那破鑼嗓子,聽一次我做三晚上噩夢……別跟我嬉皮笑臉的,嚴肅點,我還在生氣!”
溫諒諂媚的笑容立刻呆滯,費了好大力才換成嚴肅的表情:“嗯,咱說正經的。這個今天呢,當時的情勢你也看到了,話趕話走到了那一步,我無非是想看顧文遠氣急敗壞的樣子……”
不得不說,齷齪的人總是類似的,劉致和在這里的話,肯定會深有同感。
“我不是氣這個,顧文遠那么壞,管你氣死他呢,”許瑤負著手圍著溫諒走了兩圈,冷笑道:“昨晚你是不是做了什么?不然以你跟紀同學的關系,似乎還沒到讓她怎樣就怎樣的地步吧?”前天還拉著紀蘇的手,一口一個蘇蘇的安慰呢,這會就立刻變成紀同學了,女孩們啊!
溫諒恍然大悟,怪不得哄不乖呢,原來沒有號準脈。小丫頭吃的不是那一吻的醋,而是透過現象看到了本質,從自己毫不擔心紀蘇會拒絕的態度上,立刻就明白昨晚發生了什么。圣母瑪利亞啊,你讓這些小姑娘笨一點會死嗎?
“這個不是要瞞你,是還沒來得及說。昨晚是這樣……”溫諒胡謅了幾句,說請劉致和父親幫的忙,帶著紀蘇見了見她爸爸,并且確認這案子是誣陷,很快就能放出來。他不愿許瑤小小年紀就聽到許多社會的陰暗面,抽枝去葉的將事情圓了一下,“要不今天怎么請劉致和吃飯呢,就是要感謝他幫忙!”
許瑤轉到溫諒身前,突然捏住了他的鼻子,道:“真的?”
“十足真金,假一賠十!”溫諒憋著氣的聲音聽起來真的跟破鑼似的,又尖又糙。
許瑤捏了兩下,**道:“算你了!臭小子,你給我記住了,以后有什么事我必須是第一個知道的,就算我不能第一個知道,也要事后主動來告訴我,明白沒?我對你沒有秘密,你對我也不能有秘密。答應的話,就拉勾!”
溫諒笑著伸出手指,和許瑤的小手指勾在一起,女孩的肌膚很滑,也很涼!
兩根手指在空中輕輕的搖蕩,許瑤注視著溫諒的笑臉,有一句話卻沒有說出口:其實,我不在乎你跟別的女孩分享秘密,但只希望,你要讓我知道……
送許瑤上了77路公交,溫諒還得走五分鐘拐回去乘坐21路,突然記起前世里離77路站牌不遠的地方有一個游戲廳,反正到這里了左右無事去看看。經過一個胡同時聽到高大男張松的怒吼:“草你們大爺,知道這是誰嗎?公安局劉局長的兒子你們也敢打,是不是不想在青州呆了?”
四個十八九歲的小年青拿著板磚將張松和劉致和堵在巷子里頭,其中一個尖嘴猴腮的人說:“公安局?啊呸,周遠庭還是我老丈人呢。小子,拿這招來糊弄咱們的人多了,知道都是什么下場嗎?告訴你,敢惹我瓜哥,天王老子來了也不成!”
在青州道上,最怕碰到的就是這些啥也不懂,肆無忌憚的年輕混混,下手沒輕沒重,一不小心被這些人折騰了,傳出去丟人不說,關鍵是事后報復的再狠也沒什么意義。
劉致和笑瞇瞇的給四人發煙,說:“不就是剛才玩游戲時碰了一下嗎?我跟哥幾個認個錯,多大點事,至于嗎?”
自稱瓜哥的人接過煙看了下,陰陽怪氣的說:“還抽的紅花呢,小子,看你還算上道,明白了告訴你,今天這事了不了了,打,是非打不可!”
這話一說連張松都明白了,低聲道:“是有人找麻煩……”
劉致和反應極快,冷笑一聲:“白桓找的你們吧?他怎么跟你們說的,就沒提下我是誰?”顧文遠跟他犯不著,穆山山要比看上去聰明多了,只有白桓那家伙心胸狹窄,睚眥必報,也只有他的身份能這么快找到人來堵他。
說句不客氣的話,以劉天來在青州黑白兩道的名聲,不能說沒有道上人敢打劉致和的主意,但要不是涉及身家性命的大事,還真不值得下這功夫。白桓也就能騙騙這些剛入行的蠢貨,為掙一點小錢,連動的人是誰也不問,真是不知死活。
瓜哥操起板磚就砸了下來,罵道:“老子管你是誰,打的就是你這孫子!”
劉致和不僅臉肥,膽子也夠肥的,站在原地冷笑著,一動不動。張松沖上來護在劉致和身前,被磚頭砸在肩膀上,慘叫一聲倒在了地上。
溫諒本想考慮個完全之策再現身,看到動手沒辦法了,可沖進來時還是晚了一步,只來得及踹了瓜哥一腳,將他踢的踉蹌了幾步。劉致和堪堪躲過他第二下板磚,看見溫諒竟然還笑了下:“MB,今天出門大意了……”
溫諒對他佩服之極,看著四個年輕小混混誰不犯怵?劉致和就是能面不改色,真夠NB。溫諒一把將他拉了過來,迅速估計了一下敵我的戰斗比,結果發現,拼一下不是不行,但很可能劉致和與張松得帶點傷。
瓜哥穩住身子,見又來一個人,頓時怒了:“全給我上,打殘了我負責!”
MB啊,真打殘了你負責的起嗎?溫諒距離他最近,先下手為強,手一抬做出揮拳的樣子,底下卻一腳踢向瓜哥下身要害之地,大聲道:“張松幫你們老大頂住一個。”
張松在溫諒進來時已經爬了起來,聽他招呼,二話不說沖著旁邊一個混混沖了過去。劉致和胖雖胖,人卻十分的光棍,袖子一挽表現的十分豪放:“干!”結果目光一掃,看見身后一個混混最瘦小,立馬嗷叫著砸過去一拳。
溫諒剛將瓜哥逼退兩步,看到這一幕大笑道:“胖子你好眼光,挑的不錯!”
“那是當然!”劉致和身子一扭,竟然抓住那個瘦子的胳臂來了個漂亮的過肩摔,跟著往他肚子上一坐,狠狠一拳砸在他的臉上。一**作行云流水,一看就是個打架的行家,瘦子猝不及防,連五秒都沒堅持就被劉致和放倒了。
溫諒胸口硬挺了瓜哥一下,反手一拳將他鼻子打出了血,正要跟進,突然聽到一聲暴喊:
“住手!”
纏打在一起的幾個人推搡著分開,一個魁梧身影進了胡同,遠遠的就說:“瓜仔,你MB趁我不在,敢在我的廳子里搞事?小心老子扒了你的皮!”
瓜哥摸了一把鼻子上的血,彎著腰陪笑道:“我就是順手接了個小活,拍一磚抽二十個耳光就能賺五百。明哥你不在,我也沒來得及匯報,不過你放心,該怎么孝敬就怎么孝敬,絕不含糊!”
“好好,還算懂規矩!”明哥走到近處,瞇著眼正想夸獎瓜哥幾句,不經意間看到了劉致和和溫諒,整個人頓時呆掉了,聲音也有點發顫:“你接的活,是拍這一個呢,還是抽這兩個?”
“就是這死胖子,另外這小子剛才出來搗亂,我正要拍死他……”
“拍你MB!”明哥一腳將瓜哥踹倒在地上,不等他起身,從地上拿起磚頭狠狠砸在頭上,鮮血順著額頭蹭蹭蹭的往外冒,頃刻間就流了一身的血。
瓜哥的三個小弟手嚇的一動不敢動,面面相覷,不知該不該扶起躺在地上慘叫的老大。張松被這一幕搞的有點迷糊,揉著肩膀問道:“老大,這是干嗎呢?”
劉致和嘿嘿一笑:“這人很聰明,出手也夠狠!不是認識我,就是認識溫哥,還用問?”
溫諒早認出這個明哥,就是當時跟著穆山山堵住自己的那幾個混混里領頭的,被左雨溪幾句話嚇的抱頭鼠竄,沒想到竟然還是個有字號的。聽了劉致和的話,立刻搖頭說:“肯定是認出你劉公子了,我算那根蔥啊?”
劉致和不置可否,肥嘟嘟的臉上一副莫測高深的樣子。
明哥隨手在瓜哥的衣服上擦了擦灰,滿臉的歉意:“這是新來的小弟,不認識劉少,真是對不住,對不住。還請多多擔待,這事我一定會給你個交待。”
“交待就不必了,冤有頭債有主,跟他計較沒意思。明哥,只要你剛才不是故意離開,那我就放過這事……”
明哥頭上隱隱有冷汗冒出,二話不說走過去用腳踩住瓜哥的手腕,拿起磚頭重重砸在右手手指上,指關節發出清脆的折斷聲,皮開肉綻,血肉模糊。瓜哥慘哼一聲,痛的暈死了過去。
劉致和這才點點頭,帶頭向外走去,張松被這慘狀嚇到了,老老實實的跟在后面大氣也不敢喘。溫諒嘆口氣,他不是同情瓜哥,像這種人渣不知做了多少壞事,真要抓住砍了也不為過。他只是擔心劉天來脾氣火爆,說不定為了兒子做什么事,平日里自然不要緊,可現在正是做大事的時候,千萬別因此亂了陣腳!
不過有趣的是,明哥肯定是認識他的,但似乎有什么忌諱,看都不看過來一眼,這都是聰明人啊!
出了胡同,還能聽到明哥歡迎來玩,全部免費的客套話,劉致和突然停住腳步,笑道:“今天多謝了,我欠你一份大人情!大事我幫不了,以后有什么小事隨便吩咐。”
溫諒搖搖手,說:“沒勁了不是?不提這個,這麻煩歸根結底還是我給你惹的。倒是你準備怎么著,畢竟白桓他老爸是副市長……”
“哼,副市長沒什么了不起的,你放心,不用費什么勁,我讓那小子哭著來求我!”
劉致和表情陰狠,語氣平淡,似乎輕描淡寫間就能收拾一個副市長的公子,這份氣魄,溫諒自愧不如,并且他也猜不到劉致和的手段,只能苦笑道:“你注意分寸,適可而止……”
(四千字。兩章,一般中午在12-14點間,晚上在21-23點間)
老媽丁枚因為魏剛的緣故,請了半月病假在家休息,農機廠如今人心渙散,你敢請人家就敢批,不過到了廠里談論下崗名單的時候,把一堆假條一放,有人想幫你說話也張不開嘴。丁枚文化程度不高,做出納也是半路出家學的財會,打心眼里很珍惜這份工作,可她人要面子,就是受不了一點窩囊氣,魏剛三天兩頭找她麻煩,一怒之下干脆請了長假。
溫諒見她在家實在悶的不行,就出主意游說她到豆漿店去幫忙,本來是打發時間的義務勞動,不想一來二去,丁枚竟然干上了癮,整天貓在那邊不著家。溫諒都聽老爸埋怨過好幾次了,他也只能苦笑,連李勝利都悄悄問過這事該怎么辦,工資是開呢還是不開?
今天溫諒先是哄美眉,接著打了場架,墨跡到現在才回家,丁枚還沒見人影,溫懷明也沒回來。可憐的溫大叔只好自己泡了一碗方便面先填下肚子,直到八點鐘丁枚才興高采烈的回來,一進門就大贊李勝利有本事了,一天營業額都趕上她一個月工資。溫諒笑道:“要不咱也開個店?我給老媽你投資,讓你做老板?”
丁枚一個巴掌甩在他后腦勺:“整天就知道做夢,我沒技術沒經驗,開什么店不都得賠錢?一個人一個人活法,給國家干活,錢賺的踏實啊。”
提起這茬又開始罵起了魏剛,溫諒有點頭疼,看來得趕緊把青化廠的事搞定,然后把魏剛給捋了,不然這家都沒法呆了。
吃完飯直到快十點溫懷明還沒回來,丁枚早習慣了市委極其不穩定的加班時間,交待了溫諒兩句就睡覺去了。溫諒坐在沙發上有一下沒一下的換著頻道,江東衛視在重播本地新聞,省委書記于培東結束了北京之行回到江東,省委省政府、關山市委市政府許多要人前往東江機場迎接。不到兩分鐘的鏡頭一閃而逝,溫諒皺著眉頭陷入了沉思,十四屆五中全會28日就已經圓滿結束,于培東身為一方封疆大吏,有多少事情急需處理,竟然滯留京城十幾日?
這當然不會毫無緣由,溫諒隱隱猜到了點什么,但以他此時的能量,連在旁邊觀戰的資格都沒有,更別說渾水摸魚撈一點什么好處了。高層的較力有時如春風潤雨細膩無聲,有時卻雷霆萬丈,動輒粉身碎骨,用句后世流行的話說,多看一下都會耀瞎了自己的狗眼!
萬丈高樓平地起,一步一步慢慢熬吧!
溫懷明回來時已經凌晨兩點,溫諒毫無倦意,目光爍爍,倒杯水放在茶幾上,問道:“怎么,出了什么事?”
溫懷民一臉疲憊,屈指在太陽穴上按了幾下,道:“出了點亂子,全部人忙到現在……年初市里從外省引進一家新電公司,主要經營電力系統自動化及電氣設備、新型電子元器件等高新業務,注冊資本三千多萬。楊一行開了很大的優惠條件,加上當時還在任的左敬,這個項目最終落戶在了華山區。經過多半年的規劃,征地拆遷和基礎建設已經基本到位,新電公司馬上就可以入駐。不想從九月份開始不時有拆遷戶上訪鬧事,市里多次派人協調,楊一行也表態一個月解決問題,將事態徹底控制住。誰料今天下午還是出了大事,一群人沖到了新電公司的臨時辦事處,雙方爆發了劇烈沖突,新電有多名工作人員被打傷,其中一個副總構成輕傷,而這邊……”
溫諒心頓時掉了下來:“怎么?”
“傷了七個人,一個傷重不治身亡……”
溫諒沉吟一下,說:“這事有蹊蹺!”
“不錯!”溫懷明喝了一口水,整個人癱倒在沙發上,“初步調查應該是有人在其中煽風點火制造輿論,但這種事捕風捉影,根本抓不到源頭。說白了,誰做的不重要,重要的是結果,楊一行被周元庭就地免職,侯傳海暫時代理書記一職,誰都明白,代理兩個字轉眼就要去掉了……”
是啊,老爸說的不錯,追究起因毫無用處,在青州目前的形勢下,這樣的糊涂案根本查不明白,一邊是得罪不起的大企業,一邊是死了人的老百姓,市里捂都來不及,怎么會往深里查?只要找個人出來背黑鍋,給雙方一個交待就好,于是一夜之間,青州排得上號的大人物楊一行楊大腦袋,就這樣灰灰了。
“周遠庭開始進攻了,他等不急了!”溫諒飛速的轉動大腦,根據利益倒推原則,誰受益最大,誰就是最可能的黑手,顯而易見,周遠庭首當其沖。
“現在還不好說,”溫懷民搖搖頭,“現場勘察死的那個人純屬偶然,被人推倒時腦袋正好撞到了一堆三角鐵上,應該不是蓄意而為。最可能的是華山區下面有人要整楊一行,楊大腦袋在左敬時代得罪了太多人,不知多少人等著秋后算賬。據我估計,周遠庭應該是順勢而為,趁機發難。我明白你的意思,但他終究還是一市之長,這樣明顯影響青州投資環境和形象的事,傷敵一千,自損八百,聰明人都不會做。”
溫諒不以為然,溫懷明之所以會這樣認為,是他還沒有認識到青化廠問題的嚴重性。元大柱轉移侵吞的國有資產數額巨大,方明堂和周遠庭很可能都脫不了干系,所以周遠庭才會不惜跟許復延全面開戰,也要強行推動青化廠破產。這樣做,一方面可以讓范恒安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另一方面,就是要擦干凈大家的**一起上岸。
因此,青化廠的爭斗,對許復延來說不過是控制青州的一個重要籌碼,可對周遠庭來說,卻可能是生死攸關的全局所在。
只要明白這一點,別說自損八百,就是傷筋動骨他也在所不惜。尤其從溫懷明寫出那篇文章開始,看似一場鬧劇,在經過一系列造勢、借勢之后,舉手書記許復延竟然奇跡般的有逐步站穩腳跟的趨勢。官場上不進則退,他穩了,周遠庭自然要晃,一晃可能就要倒。
所以他反擊,異常凌厲,直接拿青州官場最硬的一塊骨頭——華山區楊大腦袋下口,然后干凈利索的一口就吞掉了他。
這既是示威,彰顯自己對青州的絕對控制,也是進攻,要從外圍困死許復延。
溫諒突然問道:“爸,紀政的事,許復延怎么說?”昨晚回來溫諒大概說了一下紀政的事,讓溫懷明先探探許的口風。
“許復延有點猶豫,他并不是很信任左雨溪。對了,你小子昨晚說的那么籠統,我都忘了問,你怎么認識這個青州之花的?”
溫諒有意活躍下沉悶的氣氛,笑道:“爸,原來你也知道青州之花啊,小心我告訴媽媽哦。”“嗯,我覺得作為一名父親,有時候用拳頭跟兒子溝通會比較好。”溫懷明很少跟溫諒開玩笑,這話一出口,都愣了一下。
大眼瞪小眼了片刻,兩人對視著哈哈大笑,父子間血濃于水的深厚情感在無聲中充斥心胸,人生路上,有這樣的臂膀互相依靠,再無所懼!
溫諒站了起來,沉聲道:“爸爸你安排一下,明天我必須去見許復延。”
溫懷明訝然:“你?”
“還有左雨溪!”
溫懷明緊皺著眉頭,揚起頭看著兒子,說:“紀政真的這么重要?”他明白兒子想在左雨溪和許復延之間牽線,可僅僅靠一個紀政,能締造兩人間的信任嗎?
“爸爸,有些事情我沒跟你說的太明白,不過不要緊,等明天見了許復延,你們就會明白這個人的重要性。所有人的前程,都在此一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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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沒進教室直接去了辦公樓,在葉雨婷的辦公室前等了兩分鐘,最先來的竟然是風韻猶存的馮燕,走到近處時看見溫諒,頓時呆了一下,愣在那里不知是進是退,淡妝濃抹的臉上尷尬極了。
溫諒往旁邊一閃,讓出門前的路,微笑道:“馮老師好,您請進,我找葉老師請假的。”
馮燕沒想到溫諒態度會這么好,立刻投桃送梨,滿面春風:“啊,是溫諒啊,來,先進來坐吧,你們葉老師就上來了,我剛才還見到她在樓下簽到呢。”
開了門將溫諒迎了進去,還熱情的倒了杯水放在桌上,溫諒連忙謝過,問道:“馮老師,聽說您兒子在棉紡一廠工作,那邊效益怎么樣哦?”
“他在保衛科,效益比不上早年了,不過比別的廠子好一點,工資還發的下來。”
說起兒子,馮燕揚起一抹溫柔的笑意,這也是掌控談話氛圍的秘訣所在,如果你跟四十多歲的中年婦女沒什么話題,那就談她兒子吧,肯定一談一個準。溫諒點點頭,棉紡廠因為產品多樣和成本低廉,還能多撐一陣,但終究還是避免不了要經歷改革的陣痛:“那還真不錯,農機廠工資都成問題了……”
當葉雨婷推門進來時,眼前的一切幾乎超出了她的想象,馮燕坐在椅子上,溫諒站在她的桌邊,兩人談笑風生,氣氛非常融洽。只看這一幕,又有誰能想到,就在昨日,這兩人還如同仇人一般?
“葉老師你來了,溫諒找你請假呢,你們先聊,我得上課去了。”
馮燕熱情的跟葉雨婷打個招呼,還不忘跟溫諒約好有空再聊。等她去了,葉雨婷似笑非笑的看著溫諒,調笑道:“我總以為已經看透你了,可還是沒想到,你昨天罵她罵成那樣,今天竟然還能笑瞇瞇的跟她聊天?”
溫諒聳聳肩膀,笑道:“我拍馬屁的水平,不在我罵人之下!尊師重道嘛,不能因為某些人的某些缺點,而否認這個人的全部,對馮燕這個人,要一分為二的來看。”
“停!”葉雨婷捂著耳朵讓他住嘴,每次聽溫諒胡扯,她都有種要撞墻的沖動。葉雨婷不知道的是,這種沖動,左雨溪有過,寧小凝有過,紀蘇有過,而許瑤有點傻乎乎的,到現在還聽到津津有味。
“溫諒,我知道你是為老師好,謝謝你!”葉雨婷不是傻子,昨天馮燕雖然像溫諒預測的那樣,從教務處回來就向自己和黃梅道了歉,但態度依然有些惡劣,整間辦公室的氣氛變得既沉重又尷尬。黃梅年紀小,心理素質差,到了下午放學時都想要換個辦公室了。今天溫諒這樣一搞,馮燕正好可以趁機下臺,大家皆大歡喜,不過也真難為他小小年紀,心思如此細膩周到。
溫諒哈哈一笑,從口袋里摸出請假條,說:“光說不練假把式,葉老師,您要真謝我的話,就把假條批了吧?”
葉雨婷哭笑不得,拿起桌子上的筆筒作勢要砸,黃梅高高興興的跑了進來,喊道:“葉姐,馮組長剛才給我打招呼了,還笑瞇瞇的……”
溫諒仿佛被她的快樂感染,嘴角不由的浮上一絲笑容。他并不后悔昨天的出手,但可以想見,馮燕雖然不敢明著找她們麻煩,可畢竟還是教研組的組長,大家一個辦公室,抬頭不見低頭見,鬧的太僵對黃梅和葉雨婷都不好。
“黃老師,請注意師容師范!看你那傻樂傻樂的樣子,小心嫁不出去啊……”
黃梅這才看到一邊站著的溫諒,趕緊挺胸抬頭,整了整上衣下擺,輕咳一聲嚴肅的說:“溫諒同學,大清早你怎么又被叫到辦公室挨批啊?這犯錯誤的頻率太高了吧?”
葉雨婷接過話,晃了晃手里的假條,“請假呢,又是一天!黃梅,你第一節有課吧,還有空在這里瞎貧?”
“好好,我就走,看你把這學生當寶貝的藏著……呵呵,別打,我走就是了。”
溫諒看著兩個女老師打鬧,毫不把自己這個學生放在眼里,心中頓時感慨萬千:這是說哥們存在感太弱,還是說哥們根本就是婦女之友呢?
“葉老師你就批了吧,我今天真有急事!”等黃梅一走,溫諒開始死纏爛打。本來曠課也沒什么,不過最近跟葉雨婷混的挺熟,該走的程序還是走一走,不然不好見面吶。
“溫諒,過幾天就要第一次摸底考試了,這次考試十分重要,基本就決定你在老師和同學們心中的位置,對以后各個方面都有很大的影響。希望你能把心思注意到學習上來,不要讓喜歡你的老師失望,不要……讓我失望!”
葉雨婷雙眸如墨,亮如晨星,表情真誠且教誨諄諄,溫諒不欲多加分辨,點點頭突然說:“不知為什么,我剛才忽然覺得葉老師你的眉眼跟一個人有點像,雖然完全是兩種風格,可真的有點……”
話還沒說完,葉雨婷提筆在請假條上批了個準字,扔到溫諒懷里,笑罵道:“趕緊走,別在這里煩我。”
青州市教育局坐落在長安路上,跟市委市政府僅隔了三個街道,這事有利也有弊,好處在于方便跟市里領導溝通,壞處在于領導們溝通的過于頻繁。據說局長李定國一到中午就頭疼,各個科室的大小領導誰過來打個牙祭你不得陪著?有時候領導們沒商量好,前后過來個兩三波,李定國就得趕場子了,喝了這場喝那場,頂不住就得倒下。所以在教育局內部流傳這樣一句順口溜:百年大計,領導為本,十年酒場,百年局長。傳為一時笑談。
在外面煙酒店給左雨溪打了個電話,兩人在長安路上一家高檔西餐廳見面。左雨溪穿著職業正裝,白色的斜紋開領襯衣,黑色緊身收腰西服套裝,風格簡約,線條明快,搭配上帶花紋邊的紫色高跟皮鞋,整個人看上去精明干練卻又顧盼生姿。溫諒嫻熟的叉叉圈圈著牛排,左雨溪托著下巴蠻有趣味的盯著他:“了不得哦,別告訴我溫懷明經常帶你來這些地方啊?我今天本來是故意想看你出下丑的。”
“左姐,想看我出丑基本上難度很大,不過貌似某人被我看到的,可不僅僅是出丑哦。”
左雨溪俏臉微紅,拿起叉子敲了一下溫諒的盤子,道:“找打是吧?過去多久了還整天被你沒大沒小的取笑?等著吧,早晚我要看回來,看你還怎么好意思?”
溫諒微微一笑:“我突然又想起一個笑話……”
想起上次那個乘船的笑話,左雨溪趕緊將自己切好的牛排塞進溫諒嘴里,不讓他胡言亂語。這一個下意識的動作,更表明在她心里早已把溫諒當作了極親密的人。不然,你去用美女的餐具吃口飯試試?尤其還是西餐這種危險的場合。
“好了,別整天嬉皮笑臉的,這么急找我什么事?”
溫諒又仔細看了看左雨溪,道:“嗯,是有點像啊……”
“什么?”
“沒什么,”溫諒岔開話題,低聲道:“聯系了許復延,還沒回音,不過我估計今天晚上見面的可能性很大。”溫懷明的消息還沒傳過來,但只要許復延不是真的傻,在目前的情勢下實在沒理由拒絕左雨溪伸過來的橄欖枝。
左雨溪握著刀叉的手不由一頓,到了這一刻,連她也有點緊張,抬起頭看著溫諒,一言不發。
“相信我,沒事的,一切都會按照我們的預計進行,絕不會有一點差錯!”溫諒從餐桌上探過手去,放在她的手背上,手很涼。
左雨溪放下刀叉,反手一握,和溫諒十指相扣,輕笑道:“我相信你!”
兩人四目相望,眼波流轉,良久良久,才相視一笑,心中溫馨無限。
“對了,你不是說晚上才見嗎?干嘛這么早叫我出來?”剛才的氣氛太過曖昧,左雨溪有意調整一下心情,可嬌嗔的樣子怎么看都如同撒嬌。
溫諒拍了一下額頭:“姐姐哎,晚上怎么應對咱們總得商量一下吧,難不成見了面,直接就說老許啊,你趕緊**了拼命上啊,有我們做你堅強后盾,別怕!”
“呵呵,”左雨溪笑的前仰后合,指著溫諒打趣道:“好啊,敢編排你未來岳父,小心許瑤那丫頭收拾你哦。”她還不知溫諒這賤人早背著未來岳父的幌子,在外面招搖撞騙了好幾回了。
溫諒笑道:“我們只是好朋友……”
左雨溪嬌俏的白了他一眼,問道:“你今天請假,是不是要一直在家等溫懷明電話?”
“嗯,這是個好問題!我留了你的手機號,這樣咱們今天一天都只能在一起了。””
“你個死小子,”左雨溪起身要來揪他耳朵,埋怨道:“我那個號只有最親近的人才知道,全青州不超過三個人,你竟然隨便給別人。”
“可那是許……”
“許復延也不成!除了上班時間,我不想任何人打擾!這下好了,這個號不能用了,都怪你。”
要是此刻有人看到左雨溪這個青州官場最冷艷的美人,如同小女孩般輕嗔薄怒,只怕要立刻抱住一根電線桿撞死當前。
左MM真是越來越有**味!不過對**這種抓不住重點的毛病,溫大叔十分無語,這都什么時候了還計較這些?**道:“OK,OK,只此一回,下不為例,這主要是非常時期非常選擇。唉,看來我得去配個BB機了!”
看著溫諒一臉苦相,左雨溪撲哧一笑,從包包里拿出手機,放在桌面上推了過來:“好了,這個送給你好了,反正這號我也不能用了。”
溫諒搖搖頭道:“好了,我還是個學生,拿個手機成什么樣子。左姐你就別**我了,小心我真的要了哦。”
左雨溪抿嘴一笑,沒再堅持,隨口聊起了別的。兩人說說笑笑很快就過了兩個小時,單調的手機鈴聲終于響起。
掛了電話,溫諒輕笑道:“晚上七點,春熙路17號!許復延很有誠意,直接約在了家里。”
華燈初上。
春熙路靜悄悄的,偶爾有幾個行人腳步匆匆的走過,還有一對年輕**雙手**,頭肩依偎,悠閑的壓著馬路。街邊的路燈成兩行排開,比平常的街道亮堂一點,沒有那種朦朧般的昏黃。一輛掛著江C00001號車牌的黑色轎車悄無聲息的出現在路的盡頭,從年輕**的身旁經過,緩緩駛進17號大院,兩扇高大的鐵門隨后**,將門內門外隔斷成兩個世界。
“看,市委書記的一號車。”男孩指給女孩看。
“好神秘啊,真想進去看看里面有什么?”
“沒關系,等我將來做了大官,想去哪里就帶你去哪里!”
“嗯,說定了哦……”
這不是左雨溪第一次來這里,作為前市委書記左敬的女兒,她甚至比許復延更了解這里的一草一木。進來大廳,完全不同的格局布置再一次告訴她,這里已經不是她曾經的家,而盤踞此處,俯瞰青州的那個人,是許復延!
溫諒敏銳的察覺到左雨溪細膩的情緒波動,故地重游難免有些感觸,跨門而入的時候輕觸了一下她的肩膀,兩人對視一眼,都微微一笑。
許瑤光著腳丫盤腿坐在沙發上,穿著一身粉紅色的棉質睡衣,正專心致志的看著電視,小拳頭不時在空中劃過,嘴里還高喊著“砍他,砍他”。她看的專心,側對著門口,沒有注意到溫諒一群人。開門的保姆剛要叫她,溫諒**手指噓了一聲,躡手躡腳的走了過去。溫懷明就當沒看見,低聲說:“張媽,你去休息吧,今晚沒什么事了。”
等保姆離開,溫懷明斟酌一下語句,道:“左局長,你在這里稍坐,許書記在書房批文件,我先去看看。”
這不是溫懷明初次跟左雨溪打交道,但如此近距離的說話絕對是第一次。以前的左雨溪在青州是什么地位?溫懷明雖然人在市委,可基本上跟左敬搭不上話,偶爾去教育系統調研時,左副局長也很少在酒桌上作陪,僅有的幾次就給溫懷明留下深刻的印象,清冷,高傲,自矜,舉止優雅,氣質動人,幾乎所有的贊美詞用在她身上都不為過。
對這樣一個人,他自然不敢怠慢,但許復延也有許復延的矜持,不可能特地等著左雨溪上門。作為下屬,溫懷明也只能盡量不讓左雨溪生出被輕視的感覺,誰知道這位大小姐會不會一生氣轉身走人?
溫諒和左雨溪究竟怎么認識的,之間什么關系,為什么她會信任一個少年,這三個疑問溫懷明費死了勁一個也沒問出來,對這個兒子,老溫已經沒辦法了。
左雨溪微笑著點點頭,不管怎樣,自己畢竟是小輩,許復延能派一號車去接人已經給足了面子,這時候自然要拿捏一下,也是人之常情。溫懷明只來過這里幾次,平日像這些引客接客的活都是秘書張放在做,但今晚的事實在關系重大,除了一干人等,連張放都不能參與進來。他走到大廳靠里側的書房外,輕輕敲了下門,推門進去。
許瑤正看的高興,電視突然被一個身影遮住了,立時大怒,秀眸一瞪跳起來就要發火。等看清來人的臉龐時,小嘴微張,目光呆滯,指著溫諒說不出一句話來,甚至連嘴角流下來一絲口水都沒有察覺。
“嗯,很開眼呢!許瑤同學,真沒想到你還有如此家居的一面啊,哈哈哈。”不管是初見時的白衣少女,還是平日里的清爽宜人,許瑤給所有人的感覺,都是一個高高在上的公主,很少能想到她也有如此鄰家小妹的一面。
許瑤這才發現自己光著腳丫,頭發散亂,粉紅色睡衣因為剛才盤腿而坐有些皺巴巴的,也顧不得問溫諒為什么會在這里,一指他身后:“呀,有熊貓!”然后掉頭就跑,拖鞋也不穿蹦跳著竄上了二樓。
溫諒目瞪口呆的看著這一切,表示理解不能,大家都這么熟了,何況剛才的樣子也很好看啊,用的著反應這么大?大叔卻不想想,剛才那番欠揍的話結合他臉上猥瑣的笑容,是個女孩子都要被嚇跑的。
一直站在門口的左雨溪笑的不行,走過來坐在沙發上捂著肚子,好不容易才平靜下來,可看著溫諒一臉無辜的傻樣,又忍不住想笑,嬌斥道:“別耍寶了,等下讓許書記看到成什么樣子?”
身在此地,左雨溪不好直呼許復延其名,幸好剛才保姆已經離開,不然還以為怎么著了呢?
溫諒苦笑著搖搖頭,在另一邊沙發上坐下,看到大理石矮幾旁放著一雙粉可愛的小棉拖,上面印著兩只小熊貓。想起剛才騙自己時喊的那句話,溫諒恍然大悟,原來這丫頭是個熊貓控。
“你們平日就這么相處的?”不知為何,左雨溪似乎對許瑤的興趣比對許復延還大。溫諒眼珠子一轉,顧左右而言他:“等下別緊張,跟許書記敞開了談。許多話我跟父親說都不合適,你自管說,就算不客氣他也沒什么轍。畢竟現在的形勢,我們是來幫忙的……”
左雨溪正要說話,溫懷明走了過來,低聲道:“許書記請你過去,這邊來。”說完對溫諒使了一個眼色,讓他稍安勿躁。
溫諒會意的點點頭,見左雨溪盯著自己,微笑道:“去吧!”
左雨溪這才起身,當先走去。溫懷明卻被這一下給嚇到了,緊皺著眉頭看了一眼溫諒,心里盤算晚上回家無論如何也得知道他們的關系,怎么左雨溪看上去對溫諒言聽計從的樣子,太奇怪了!
等兩人進去,溫諒閉著眼靠坐在沙發上,一動不動。
許瑤跑進臥室后直接撲到**,拉過被子蒙住了腦袋,小拳頭不停的捶著:“被嘲笑了,被嘲笑了,太丟臉了,555,太丟臉了……”
好好發泄了一會,許瑤才想起溫諒怎么會來自己家呢?上次爸爸問起他,似乎沒什么好感的樣子,這次怎么回事?
她抱著被子想了想,覺得還是出去看下為好,梳洗完畢,從衣櫥里找了一件最漂亮的白色連衣棉裙。這還是上次在關山參加哥哥的婚禮時特意買的呢,今天非得讓臭小子開開眼!
似乎有感應般,溫諒睜眼往上看去,二樓的樓梯口出現一個白衣少女,纖細的手指扶著樓梯緩緩而下,柔軟的長發披在身后,晶瑩的雙眸清澈如水,潔白無暇的肌膚在燈光照耀下反射著迷人的光芒,曼妙窈窕的身姿,盈盈一握的腰身,無不昭示著造物主最大的偏心。
溫諒站了起來,笑著微微鞠躬:“恭迎女王陛下!”
許瑤的臉上掛著初見時淡淡的不屑,仰著高傲的頭:“不許平身,你這個臭小子!”
書房的面積并不大,十幾平米的樣子,靠里側是一個深色雙門檀木書柜,上下四層擺滿了各種各樣的書籍。柜子前面是一張黑色的半月型書桌,桌面上擺著一個黃花梨材質的御馬圖木筆筒,筒身采用去地浮雕之法,作工樸素渾厚,刀法遒勁流暢,動靜結合,精妙美觀。在書桌左側近門的地方,放著一張四人沙發,沙發前是雕花玻璃兩層茶幾。整間書房裝修的古樸典雅,簡單大方,左雨溪進門來還沒說話,許復延已經放下手中的文件,指著沙發笑道:“小左坐吧,不要拘束,這里畢竟也曾是你的家嘛,懷明你也坐。”
等左雨溪和溫懷明坐下后,許復延直接問道:“聽懷明說,你認得青化廠的紀政?”
左雨溪心中大定,溫諒猜的不錯,周遠庭犀利的反擊讓許復延再也坐不住了,任何一個可能性他都不會輕易放棄。
“也不算認識,大概兩三天前吧,我去一中辦點事,正好碰到溫諒。他說有個女同學叫紀蘇的,爸爸突然被抓了起來,全家人急的要死,就讓我幫忙問問是怎么回事……”
許復延疑惑的看了溫懷明一眼,左雨溪笑道:“我跟溫諒關系挺好,暑假時十佳共青團員表彰,就是我給他頒的獎嘛,一來二去就認識了。不過您也知道我性子有點怪,不想太多人知道,就讓他不要亂說,連溫主任也不能告訴。這里我還得跟溫主任道個歉,瞞著你這么久,真是對不起。”
許復延輕輕彈了下手指,怪不得溫懷明說左雨溪要求見面,唯一的條件是必須溫諒在場,本來還很奇怪,這樣一說就明白了。不過她非要借溫諒搭上溫懷明的線,再輾轉聯系自己,這個圈子是不是繞的大了點?以她左家的身份地位,完全不必要如此,莫非……
溫懷明擺手制止了左雨溪起身,苦笑道:“這個兒子我是管不了了,承蒙左局長費心照顧,是我過意不去才對。”
許復延哈哈笑道:“老溫呢,你家溫諒可了不得啊,連雨溪都這樣看重他,未來成就恐怕不可限量。”
溫懷明謙遜幾句,知道該自己問話了,道:“左局長,是不是你見到紀政后,聽他說了什么?”
左雨溪點點頭,道:“不錯!紀政因工資事宜想告元大柱,不想酒醉失言被元大柱得知,反誣陷他貪污受賄,才因此被抓了起來。”這些事許復延通過別的途徑也能知道詳情,完全沒必要撒謊。
“嗯,然后呢?”
“當時溫諒也在場,嗯,是我帶他和紀蘇去的,”這樣明顯違反紀律和法紀的行為,許復延和溫懷明都當作沒有聽到,“也幸虧溫諒去了,還是他察覺到紀政的秘密,一番交鋒,才讓紀政最終下定了決心,交待了他多年來苦心收集的青化廠某些重大問題的材料。青化廠的問題,觸目驚心……””
許復延來了興趣:“這些我聽老溫大概說了幾句,但不知道詳細經過,原來是我們的小英雄又有英雄事跡了!雨溪你慢慢講……”
許瑤從溫諒身邊經過,看也不看他一眼,坐到沙發上,挺直腰身,兩腿并攏,雙手平放在大腿上,目不斜視。溫諒保持著鞠躬的**,對付許瑤,他有的是法子,笑道:“如果女王陛下能讓我平身的話,我可以考慮寒假的時候帶她去看熊貓哦。”
許瑤清冷的臉上立刻浮現猶豫的表情。
“聽說西南省的熊貓館可以認養小熊貓的,可以給它起名字,可以給它買零食,逢年過節還能收到它的小禮物……”
許瑤輕咳一聲,盡量讓自己的聲音沉穩:“平身吧!”
“謝陛下!”
溫諒坐到對面,盯著許瑤笑瞇瞇的不說話,直到把她看的面紅耳赤,暴怒著拿起拖鞋要打人時,才舉手求饒。許瑤哼了一聲,順了順裙子下擺,還保持著剛才淑女的**,低聲問道:“你怎么來了?上次我爸還問我,你知道他嗎?我聽你的瞞了過去,這一下不全露餡了?”
“沒事,上次主要是怕你父親多想,會制止咱們來往。這次要是你爸爸問起,就說前一段我找你談過了,話說開了沒什么問題。”
許瑤似懂非懂的點點頭,歪著頭疑惑的說:“那你今晚來干嗎啊?還有你爸爸和那個漂亮阿姨,有什么事嗎?”
許瑤見過左雨溪兩次,一次是在頒獎禮上,一次就是在教務處那次,知道溫諒跟她很熟,但從沒問起過。
溫諒聽的一頭黑線,心虛的瞄了瞄書房的位置,低聲道:“嗯,其實你可以叫她姐姐……”
這一強調不要緊,許瑤本能的察覺到不對,小嘴一撅,從鼻子里哼了一聲:“阿姨!”
溫諒覺得這個話題不能進行下去,立刻施展乾坤大挪移,道:“其實今晚來主要是幫紀蘇找許書記求情,看能不能放她爸爸出來?”
許瑤睜大了眼睛,說:“昨天你不是說已經沒事了嗎?”
溫諒開始頭疼,謊話說的多就是這樣,要不停的去圓,“嗯,畢竟你老爸是一把手嘛,有他幫忙說句話,會省好多力氣。反正這些事,你別管了,一切由我搞定。你就等著寒假看熊貓吧,哈哈。”
這番話說的溫諒快要汗死了,最后干笑了兩聲,幸好許瑤少女情懷,心思單純,對溫諒又有充分的信任,注意力很快就轉移了:“好啊好啊,你說的哦,要是敢騙我的話,小心我……我打死你哦!”
說笑間,溫懷明從書房出來,對溫諒招了招手。溫諒深吸一口氣,知道此后三年的大好人生,飛揚跋扈的紈绔夢想,由上至下的關系網絡,能不能令許復延刮目相看,能不能叩開通天之門,全都在此一舉。
他微微一笑:“我去跟你父親聊聊天,很快回來!”
許瑤雖然懵懂,卻也從溫諒的眼睛中看到了事情的不尋常,心不由自主的提了起來,看著他頎長的背影,張了張嘴沒有說話。
開門的瞬間,溫懷明抓住他的手輕輕一捏,無聲的力量在父子間悄然傳遞。溫諒平靜的面容看不到任何波動,用只能兩人聽見的細微聲音說:“放心!”
推門而入,許復延滿面笑容,站起身道:“我們的小英雄來了。”
同樣的話,許復延在豆漿店開業那天曾經說過,那時候許復延還只當溫諒是一個有點早慧的孩子,心性和識見超出同齡人很多,可終歸還是一個孩子。
但此時此地,用意顯然有了天大的不同。
溫諒也吃了一驚,他沒想到許復延竟然會站起來迎接,眼光掃向左雨溪,疑問之色甚重:姐啊,你不是沒按劇本來,亂演戲了吧?
按照兩人白天時的商議,今晚會面主要達成三個目的:一,談明紀政之事的前因后果,引起許復延充分重視;二,以紀政為投名狀,表達誠意,盡量打消許復延的顧慮;三,以溫諒為紐帶,使之成為雙方都可信任的一個切入點,從而完成結盟。前兩個由左雨溪來辦,而后一個則讓溫諒適時加入進來,隨機應變,雖然不可能讓許復延平等相待,但也至少從今而后不再把他當成一個小孩子,或可有可無的存在,只有如此,溫諒才能為以后的布局打下堅實的基礎。
可自己一句話還沒說,許復延就這樣知情識趣,要是傳出去,實在太過駭人聽聞。
不過他也不能像普通下屬官員那樣,將受寵若驚之意表現的太過**裸,只能緊走幾步來到書桌前,道:“許伯伯,上次真是對不起,要不是事后爸爸告訴我,我還真不知道您就是許瑤的父親。”
這個是題中應有之意,有了那天的事,溫懷明自然要告訴兒子真相,許復延沒往深處想,拍了拍他的肩膀,溫和一笑:“見過許瑤了吧?小諒你別怪她,是我要求她不能隨便表露自己的身份,應該是伯伯說對不起才是。”
“不會了,前一段我們就說開了,好朋友不計較這些。”這句話一說,因為許瑤身份而來的危機算是徹底畫上了句號。
“嗯,這個可能是我最近太忙,沒聽她提起過。”
中國人說話從來都愛繞圈子,拉完家常,許復延轉身坐了回去,閉著眼睛,似乎沒有再開口的意思。有些話還得溫懷明來問:“左局長,不知此事,是左書記的意思,還是你自己的意思?”
這個很重要,左雨溪在青州雖然有些實力,但還不能參與到這樣的游戲中來,除非是左敬鼎力,許復延才有可能認真考慮。
“是我的意思,也是家父的意思!”
許復延沒有反應,溫懷明看看許復延,知道他仍在猶豫,為難的說:“這事還要從長計議……”
左雨溪冷笑一聲:“從長計議?溫主任,您作為許書記的第一心腹愛將,眼光見識真是讓我失望。常委會七張票,許書記到現在能拿到幾張?青化廠數億資產,周遠庭一句話就要拱手送人,許書記大力阻止,時至今日進展如何?楊一行本是家父一手提拔,近來也有許書記的意思,可那又怎樣?周遠庭動動腳,就把他踩的萬劫不復!”
“放肆!”
許復延猛的睜開眼睛,臉上雖不見絲毫怒意,可那種久在人上從骨子里透出來的威嚴還是讓三人心中一跳。
左雨溪頓了頓,站起身來,說:“許書記,我沒有冒犯您的意思。但如今青州的形勢危險至此,您要再這么宅心仁厚,不予反擊,我怕周遠庭非但不會感激您的好意,反而會得寸進尺。”
溫懷明悄悄瞪了溫諒一眼:這就是你們謀劃已久的說詞?拿我做跳板指桑罵槐也就罷了,可要因此激怒許復延,豈不是得不償失?
溫諒若無其事的拉住左雨溪的手,讓她坐下,勸道:“左姐你別急……許伯伯,雖然我年紀小,卻也知道如今青州有碩鼠,蠶食著老百姓的血汗錢。不僅僅是青化廠,農機廠,玻璃廠,機械廠,棉紡廠,哪一個不是效益低下,常年虧本?工人工資發不下來,那些頭頭腦腦們卻一個比一個有錢,這種氛圍正常嗎?您堅持在青化廠改革,就是一個很好切入點,只要青化廠能按著您的意圖圓滿實現改制轉產,扭虧為盈,那么其他的國有企業,都可能按照這個模式進行改革。這樣做的意義將遠遠超出我們的想象,對青州的未來至關重要。”
有了左雨溪雷霆在前,溫諒這點滴雨露聽起來更能打動人心。這也是溫諒非要參與今晚會面的目的所在,除了要給許復延留下深刻印象,更重要的還是利用他和雙方的特殊關系,做一個潤滑劑和萬金油。饒是許復延已經對溫諒今晚的表現有了很大的期待,可聽了這番話,仍然讓他大為震驚。
過了還一會,許復延才笑著打趣溫懷明:“你可真是什么都敢教兒子?小小年紀就被你培養成這樣,長大了還得了?我都想是不是給我家瑤瑤先預定一下,哈。”
左雨溪、溫懷明和溫諒三人齊齊松了一口氣,在剛才許復延沉默的時間里,凝聚在空中的那種氣氛,壓抑的幾乎讓人**。
有了這句話,這事已經成了大半!
其實從溫懷明那里知道了紀政的事,許復延就明白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可身在官場,做起事來存一萬個小心都不夠,左雨溪為什么主動靠攏?她到底是何居心?沒搞懂這些之前,許復延怎敢接下她的橄欖枝?
要不是溫諒夾在其中,溫懷明大力引薦,他連見左雨溪一面的心思都沒有,無事獻殷勤,出手就是這么一份大禮,怎么看陰謀的味道都很重。
但經過剛才一番談話,許復延初步判斷左雨溪應該沒有別的心思,至少溫諒如此聰明,他是不會推溫懷明到絕地,如今的青州,誰不知道溫懷明跟自己同氣連枝,一損俱損?
想明白了這些,就需要解決最后一個疑問,也是最重要的一個疑問。可以許復延的身份,問起來顯得直白,以溫懷明的身份,又太過突兀,左雨溪主動提就自貶身價。
溫諒笑道:“許伯伯是不是想問,左局長為什么會冒這么大的風險,來做這件事?畢竟看起來似乎她從中得不到任何好處。”
“哦,你知道為什么?”
“自然,要說左局長是來做雷鋒的,別說許伯伯不信,連我都是不信的。左局長之所以這樣做,是因為……”溫諒早知道這是一個邁不過去的檻,只有在這個問題上讓許復延滿意,才真正有結盟的可能。
左雨溪突然接過話說:“是因為我跟周遠庭、范恒安有私仇!”
三人全呆住了,許復延和溫懷明是沒想到會是這個答案,而溫諒目瞪口呆的看著左雨溪:姐啊,你怎么又亂演戲了?
“我跟許書記您不同,您要考慮的是青州的大局,600多萬老百姓的生活。我只是一個小人物,更是一個有仇就報的**,范恒安跟我有解不開的私仇!溫諒曾經救過我的命,他可以證明。”
溫諒鄭重的說:“不錯,我保證!”心中卻涌上一股苦澀,這本是左雨溪最大的秘密,可為了這一筆買賣,卻要在外人面前揭露出來。
許復延和溫懷明恍然大悟,這樣一來,所有的事情都可以解釋明白。許復延站起身,微笑道:“餓了吧?我讓張媽準備點宵夜,的客……”
(嗯,這章4400字……你們懂的)
氫和氧結合產生了生命之水,權和勢結合卻足以讓青州變換一個顏色!
這一夜,青州平靜依然,但在不知道的暗處,密布在地下的電話網,將青州一半的勢力調動了起來,有許多人徹夜未眠。
第二天上午,市檢察院接到青州市紀委通知,根據1993年《中共中央紀委、最高人民檢察院、監察部關于紀檢監察機關和檢察機關在反腐敗斗爭中加強協作的通知》的相關規定,青化廠副廠長紀政一案,經公安局及經偵大隊多方調查,初步認定證據不足,涉案金額與原卷宗出入較大。鑒于此案涉及黨紀、政紀、法紀交叉地帶,且影響較大,經市委、市紀委研究決定,暫由紀委監察一室接管并做后續調查,如確有構成犯罪之事實,需追究刑事責任的,再移送檢查機關。請接函后,及時將相關證據材料(或復印件)并附函件移送市紀委。
檢察長汪紅臣拍案大怒:“亂彈琴!程序是這樣走的?簡直欺人太甚!”
在國內,凡國家公務人員涉案,檢察院與紀委的職能范圍多有重疊的地方,算是獨有的特色。更微妙的一點,在黨領導一切的原則下,本來應該是相對獨立的兩個機構,卻偏偏沒有平等的地位。有句笑話這樣說:組織部長說:誰關心我我關心誰;紀委書記說:誰不關心我,我就關心誰;宣傳部長說:誰關心我,我關心他正面;誰不關心我,我就關心他反面。沒有人想被紀委的人關心,所以盡管汪紅臣拍桌子瞪眼睛,更是把負責紀政案的副檢察長趙東鵬叫過來一頓臭罵,結果還是乖乖的移交了全部案宗,這就是權大一點壓死人。趙東鵬從辦公室出來后越想越氣,直接電話打給了元大柱,劈頭就罵:“元廠長,你怎么辦事的?你讓我搞人,我搞了,前天又說要放人,我也準備放了。手續都完善了,結果你不聲不響的把人弄紀委去了?我告訴你,不信任我的辦事能力就別來找我!”
元大柱被罵的暈頭暈腦,趕忙從情婦身上滾了下來,再打過去竟然忙音,轉念一想撥通了穆澤臣的電話:“穆總,是不是你動手了?什么,不是?……那是怎么回事?”
穆澤臣坐在老板椅上,眉頭緊鎖,果然不出他的所料,事情開始有變化了。那晚見過紀政后,本來打算過兩天安排紀蘇和紀政見面,等他說服女兒后就動手撈他出來。可第二天接到林震電話,說人被劉天來搶到經偵大隊去了,趙新川親自打的電話,南工分局的連自忠頂不住。但林震也說,劉天來很可能是想從中賺點外快,交涉一下應該沒什么問題,讓穆澤臣等上兩天。
公安局里那點貓膩穆澤臣自然知道,但多年來養成的謹慎,讓他還是立刻收回了所有伸出去的觸角,縮回原處靜等其變。
其實穆澤臣內心深處并沒有當成多大的事,林震說的可能性很大,劉天來應該是被紀政的親戚或朋友走通了關系,才出面做作樣子。要說劉天來能撈紀政出去,那根本是天大的笑話,也就騙騙犯人家屬那些外行。但他收了錢不能不做事,來南工搶人已經算是很盡力了,到時候人撈不出去,也能對下家有個交待。
所以穆澤臣放心將此事交給林震去交涉,他多少事情要忙?如果不是顧文遠的要求,他根本懶得搭理這種小事。
顧文遠跟溫諒在操場發生沖突后,曾打電話給穆澤臣。從穆山山那里知道了事情經過,穆澤臣當然不能說什么泄氣的話,讓顧文遠等待兩天,只要林震傳來確切的消息,一切就可以如他所愿!
也許直到此刻,顧公子還在做著羞辱紀蘇和溫諒的美夢。
不想才一天不到,事情就有了這么大的變化!
穆澤臣沉思片刻,接通外間齊舒的電話,先告訴她此事,然后說:“去查一下,天黑前我要知道原因!”
武俠書里總會有這樣一句話,天下武功,無堅不摧,唯快不破。
齊舒用最快的速度,調動起或明或暗的力量,從各個途徑追查紀政案的真相,她甚至可以自豪的說,同樣的事,交給許復延或周遠庭來做,都不可能比她做的更快更好。然而,最終反饋回來的結果卻是:紀政找不到了。
似乎一夜之間,這個人就從所有人的視線里蒸發掉了,連紀委的副主任都不知道人被關到了哪里,隨之不見的,還有監察一室的主任姜薇和兩名工作人員。
這說明了什么?
可笑的是,這什么也說明不了,齊舒看著手中的報告少見了發起呆來。紀政本是一個小人物,就算此次進去,也是元大柱打擊報復的結果,攏絡的罪名起碼有一半是誣陷,這些大家都心知肚明。
可世間事哪有什么黑白分明,是非對錯?元大柱在檢察院和公安局都有關系,而紀政沒有,那他就得等著把牢底坐穿,世間事,就這么簡單!
穆澤臣會插手此事,純粹是因為顧文遠一句話,并不說明紀政這個人有什么價值。但今天這一幕,怎么看怎么透露著一股詭異的味道。要說是有人救紀政吧,弄到紀委走個過場不就行了?用不了這么大陣仗;可要說是有人整紀政,他一個小小的副廠長,捏死他的法子有無數種,更用不了這么大陣仗。這是第一次,齊舒不僅看不懂對方的棋,甚至連基本的意圖都琢磨不透。
齊舒忽然一笑,如百花吐蕊,滿室流芳。
有多久了,沒遇到這么有意思的事?
掛了穆澤臣的電話后,元大柱頗有些莫名其妙,那晚之后他幾乎已經忘了紀政的事情,反正他出來以后也得從青化廠滾蛋,能用這樣一個廢物賣穆澤臣幾分人情,這樣的買賣不做是傻蛋!雖然知道紀政被人弄到了紀委,他沒太往心里去,青化廠破產已成定局,這個爛攤子有范恒安出面收拾,周遠庭也答應自己到即將成立的開發區做主任,就算紀政出來,想踩死他還不是輕而易舉?
溫諒之所以有信心把紀政在眾目睽睽下撈出來,一方面是對許復延和左雨溪有信心,另一方面就是除了自己,其他人都不認為紀政有多大的重要性。所以一旦有了沖突,無論是元大柱還是穆澤臣,他們都會放手。
但這個意外還是讓元大柱有了點急迫感,青化廠的事一天不落幕,他的心臟就一天不安穩。元大柱坐在**,肥厚的手掌在身邊美貌**的胸脯上重重一捏,不理她低轉纏綿的**,小眼睛瞇成一條狹小的縫隙。
一個月,一個月內必須從青化廠脫身。
在人口多達600余萬的青州市,每時每刻不知上演著多少精彩好戲。無論穆澤臣心存疑惑,還是元大柱漫不經心,紀政作為一個小人物,僅僅在他們的生活里掀起了一點點浪花,就隨即消逝不見。他們的目光和精力正全部集中在市里即將展開的激烈斗爭中,不管身在局中,還是人在局外,都明白青州這盤棋已經到了圖窮匕見的地步。
周遠庭在跟許復延徹底決裂之后,在8月初就拋開市委,強行啟動了青化廠破產清算程序。在經過市工業局的同意后,青化廠正式向青州市人民法院提出破產申請,并于8月中旬召開了第一次債權人會議。按照計劃,法院將于9月裁定青化廠破產,然后由市政府指定財政、監察、審計、稅務等部門成立破產清算小組,領導并開展下一步的工作。但9月25日五中全會的召開徹底打亂了既定節奏,許復延借全會的東風,大造聲勢,硬生生的拖住了周遠庭的腳步,青化廠的事暫時停滯。
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在等待沉寂十余日之后,周遠庭突然發難,借楊一行的官帽震懾了青州官場,再一次順利的啟動了青化廠破產計劃,就在紀政失蹤后的第二天,清算小組正式進駐了青化廠。
箭在弦上,一觸即發!
形勢嚴峻至此,溫諒卻如同沒事人一般,早早的就來到了學校。剛一入座,立刻去任毅桌子里翻了起來。
任毅怒道:“溫兄,破其門而入謂之盜也,你如此行徑,將置我這主人于何地?”
“任兄,咱能說普通話不?”溫諒隨便敷衍著,終于在一個角落里找到了化學作業本,輕舒了一口氣。
“請今后叫我楊小邪,楊兄!”
溫諒愣了一下,以他重活兩世,縱橫網絡的無敵見識,什么默猴啊,豺狼啊,什么小手啊,憐花啊,那是耳熟能詳,朗朗上口,卻從來沒聽過什么楊小邪。
“這個……楊兄,請問這次的名字是何出處,有何典故?還有,上次不是記得你說,要退出演藝界,遠離角色扮演,專心做一個詩人了嗎?”
“讀過顧城的詩嗎?”任毅長嘆一聲,也不等溫諒回答,低吟道:“你,一會看我,一會看云。我覺得,你看我時很遠,你看云時很近。”
溫諒俗人一個,從來不覺得近現代詩有什么打動人的地方。但此時此刻,聽著任毅低沉的聲音,看著他青澀的臉龐,突然覺得,在這個為賦新詞強說愁的年紀,能單純的喜歡一個人,未嘗不是一件很快樂的事。
可惜的是,前世里的他,沒有那種情懷,而現在的他,卻沒有了那種心境。
“讀過這首詩后,我悟了。做人不能太死板,既然你看云時很近,那我走到云那邊去不就得了?所以我重操舊業,在小說的世界里,我離她真的很近!”
溫諒無語,感情剛才的媚眼做給瞎子看了,不再搭理他,翻開作業本抄了起來。第三節是化學課,必須在司雅靜檢查前把這兩天的補出來。
“溫兄,你總這樣也不是辦法,天天抄哥們的作業總得請次客吧?”
“呸!你還有臉說?上次抄你數學作業,二十道題錯了十三道,楊兄,你確定真的是用腦袋而不是**在做題?”
身后傳來紀蘇熟悉的笑聲,溫諒無奈的轉過頭,說:“紀蘇同學,你最近很有演聊齋的潛力啊。”95版聊齋正在央視播放,天天都能聽到教室里此起彼伏的鬼叫聲。本來大叔想說的是你怎么最近偏愛走后門,不過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經過了這么多事,縱然心理上已經跟紀蘇親近了許多,但看著她攝人心魄的容光,溫諒還是不由自主的拉開了彼此間的距離。
要是許瑤,溫大叔早口花花了無數次了。
紀蘇也不說話,臉上掛著清澈的微笑,將手中的豆漿袋放到溫諒桌上,然后從書包里拿出自己的作業本遞了過來。
這是自前天以來,紀蘇第二次公然的給他帶早點,并且很有一直帶下去的可能。在第一次的震驚之后,許多人表示壓力很大,想不明白一個成績墊底,長相平凡,除了能打會說再找不到任何一個閃光點的男生,怎么會讓紀蘇如此的牽腸掛肚?
在這個時代,同學們普遍贊同的配對原則,第一條就是成績要成正比。而在此之后順推十年,高中美女們首要選擇的,則是能罩的住,會玩,夠壞。
有了上次的經驗,再一次被各種異樣的目光所包圍,溫諒臉皮夠厚,依然能做到寵辱不驚,接過袋子,壓低聲音說:“其實你不用這樣做,真的……”
紀蘇笑了笑,卻不接他的話,指指了作業本,輕聲說:“快點抄哦,小心司老師抽查到你。”
不用小心,溫諒很有自知之明,今天司雅靜肯定放不過自己。
坐在前排的一位男同學扭過頭,十分嚴肅的說:“紀蘇同學,你身為學習委員,還把作業借給同學抄是不對的!”
這個戴著啤酒瓶眼睛的瘦男生叫高帆,在此后八年間,成為青一中最NB的一個傳奇。就為了考上清華,他在一中整整復習了五年,早上四點起床到教室早讀,晚上九點教室熄燈后,點著蠟燭自學到十二點,然后爬下水管道翻進二樓宿舍睡覺。這個**在他復習的那五年中,幾乎很少間斷,頭懸梁錐刺骨也比不了他的艱苦于萬一。可就是如此,在溫諒大學畢業后的某一年,回到青州聽曾經的同學說,高帆最終考上了京城一個美術學院,也許在那里,他的清華夢會近一點。
雖然說可憐人必有可恨處,重活一世,面對這樣一個人,溫諒還是抱有很大的同情心。
溫諒笑了笑,說:“紀學委是幫助后進生的學習,高帆你要諒解。”
高帆扶了下眼鏡,說:“你不用狡辯,如果你真抄的話,我就告訴老師!”
任毅一拍桌子,怒道:“怎么說話呢?”
溫諒拉住了任毅,不再搭理他,把任毅的本子扔到一邊,照著紀蘇的抄了起來。高帆哼了一聲轉過身去,紀蘇想要說什么卻被溫諒的眼神制止,她知道高帆這樣的人,根本不被溫諒放在心上,也就不再在意。
等紀蘇離開,任毅敲敲桌子,惡狠狠的說:“兄臺,要不要這么現實?好歹你也抄了我一個月啦……”
“嗯,如果你能告訴我,為什么第一個方程式你配的都跟紀蘇不一樣,我就請你吃飯!”溫諒指著作業的第一道題,戲謔道。
任毅仔細一看,可不是么,自己的竟然沒有配平,訕笑道:“偶爾,偶爾……”
到了第三節化學課,司雅靜要抽查昨天的作業,果不其然開口第一個點的就是溫諒,拿著作業本大致掃了一下,表揚道:“嗯,這次很不錯,正確率百分之百,溫諒同學的進步很顯著嘛。”
“老師,溫諒的作業是早上來才抄紀蘇的,我親眼看到。”
(《楊小邪》是李涼著,可能許多人沒看過_,而八年抗戰的傳奇,是真人真事,突然想起了這個人,也不知現在怎樣了……)
聽了高帆的話,司雅靜明顯的呆了一下,悄悄的瞄向溫諒,神色中帶點好笑和戲謔,水汪汪的大眼睛似乎在說:你人緣看起來不太好哦。
溫諒保持著溫和的笑容,雙手負后,若無其事的站在一旁。司雅靜拿他沒辦法,只好問道:“溫諒同學,高帆說的是不是真的?”
“當然不是,”這種問題誰承認誰S.B,“剛才我只是向紀蘇同學請教問題。不信的話,四周坐了那么多人,司老師可以問一問。”
好兄弟,講義氣,任毅立刻站了起來,拍胸脯表態:“我保證,溫諒這一次絕對沒有抄作業……”
話一出口,全班哄堂大笑,溫諒滿頭黑線,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楊兄,你就算故意埋汰我也不用做的這么明顯吧?什么叫這一次沒抄,難道說之前哥們全是抄的了?
任毅也發現話里的語病,抓抓腦袋羞愧的坐下了。司雅靜忍著笑,眼睛在溫諒周邊的同學身上掃過,說:“還有同學能證明高帆的話嗎?”
溫諒這幾天跟紀蘇關系親密,早惹的很多人不滿。立刻有幾個平日里沒什么交情的男生躍躍欲試,想落井下石。溫諒嘴邊浮上一絲冷笑,幾個人這才想起講臺上站著的家伙不是什么好人,連穆山山都敢揍,豈是自己能惹的?**一抬馬上又落了回去,趴在桌上不敢動彈,生怕被溫諒察覺。
司雅靜又問了一次,見沒人答話,對高帆笑道:“你看,溫諒可能真的是跟紀蘇在探討問題,以后……”
“老師,溫諒確實抄了作業,并且是紀蘇故意給他抄的!”
說話的叫陳小臻,三班六常委之一,就坐在溫諒的右手邊,隔了一個過道,早上那一幕看的清清楚楚。陳小臻眉清目秀,成績上等偏下,在原來的初中是眾星捧月的小公主,說的夸張點,那也是被奉承著長大的。可到了一中后,這里匯集了全青州最優秀的學生,無論樣貌、談吐、家世還是學習,都不再像以前那么顯眼,尤其三班有了紀蘇,就如同一支雪蓮盛開在天山之上,奪去了所有女孩的光環,讓無數后來者望塵莫及,老師們的寵愛,男生們的追捧,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跟隨著她的身影來回跳動,小姑娘心中的失落可想而知。
好不容易有了揪她小辮子的機會,陳小臻再也按捺不住心頭的那股沖動,站起身做了證人。
要說紀蘇故意讓別人抄,司雅靜是肯定不信的,但凡事只要牽扯上了溫諒,由不得她有了三分疑慮。
“紀蘇,有沒有這回事?”
司雅靜自然而然的放緩了語氣,溫柔又充滿耐心,這種待遇,也就紀蘇一個人能**的到了。
紀蘇站了起來,所有人的目光刷的一下全盯在她的身上,老師的信任,女生的嫉恨,男生們復雜的眼神,讓這個美麗的女孩再一次成為絕對的焦點。其實大家都知道實情是什么,可不少人依然希望能從紀蘇口里聽到答案,
或有,或沒有!
紀蘇靜靜的說:“沒有!”
溫大叔自豪感油然而生,從來都是乖寶寶好學生的紀蘇,也在自己的熏陶下成長了起來,當著老師都能面不改色的撒謊了,真是可喜可賀。
卻不料此言一出,男生們這幾天壓抑的怒火再也不受控制的爆發出來,一時間群情憤憤。帶早點,抄作業,竟然還會撒謊了,這還是那個高高在上、不沾塵煙的夢中女神嗎?這還是那個淺笑盈盈、倩影翩翩的白衣女孩嗎?
再也不能看著她跟那個壞蛋廝混下去了,我們要拯救她!七八個男生對視一眼,爭先恐后的站起來,說:“老師,她撒謊!”
“我看見了,溫諒真的抄了作業。”
“老師,他倆早戀……”
幾乎瞬間,溫諒和紀蘇就被淹沒在口水陣中,旁邊的孟珂擔心的看了紀蘇一眼,作為最好的朋友和閨蜜,她也不明白為什么紀蘇會突然變了一個樣子似的,肆無忌憚的表達她對溫諒的好感和親密。要知道,這畢竟是95年,早戀還是一個禁忌甚至談之色變的話題,尤其像紀蘇這樣的好學生,要是跟同樣優秀的男同學走的近一點,老師們可能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可問題是,現在的人,是溫諒!
一個打架斗毆,遲到曠課的小混混一樣的人,雖然孟珂對他的印象不錯,但其他人怎么看?這樣的人站在紀蘇身邊,就如同**紛飛的合歡樹下爬過了一條肥碩的蝸牛,怎么看怎么別扭。
而今天,終于激起了眾怒!
司雅靜被這突然的變化嚇了一跳,心中也有幾分怒火,冷冷的說:“紀蘇同學,作為學習委員,你就是這樣幫助同學學習的?嗯?”這是自開學以來,第一次有老師大聲責問紀蘇,也是第一次在老師的心目中對紀蘇有了不好的印象,如同打了勝仗般,幾個女生滿面春風,抬起小胸脯洋洋得意。
紀蘇淡然的站在那里,低著頭沒有說話。少女的肌膚透著天然的紅潤,不施粉黛依然顯得楚楚動人,螓首蛾眉,雙瞳剪水,似乎只為講臺上的那個人悄然綻放,不相干人的千言萬語,也不能動搖她分毫。
司雅靜被紀蘇的神情搞的心中一動,看向溫諒時,見他依舊微笑,眼中卻帶著幾分無奈。她突然有些后悔,也許今天不該查溫諒的作業,這樣一來怎么收拾的了局面?
注意到司雅靜的目光,溫諒低聲笑道:“看來我的人緣實在太差。不過司老師,你要相信紀蘇同學,她說沒有那就是真的沒有!”
司雅靜簡直想上去揪他的耳朵,什么時候了還這么一副篤定的樣子,真是急死人不償命!
有人見溫諒還在嘴硬,在下面大聲說:“溫諒同學,大家都知道,耍嘴皮子沒人比的過你。不過要說到學習嘛,這次摸底考試除非任毅請假,不然我看你就得墊底了。你說沒抄誰信啊,百分之百的正確率,你真以為自己是紀蘇啊?”
眾人再次大笑。
溫諒抬起手遙空對他點了三下,說:“李陽同學,要是我拿出證據,你就義務打掃三個月衛生,怎么樣?”
那人這才發覺自己有些得意忘形,臉上卻擺出一副我不怕你的表情,下巴幾乎抬到額頭上去了,梗著脖子說:“好,要是你拿不出證據,我也不要你掃地,只求你下次換個人抄,別污染了好學生。”
許多男生拍手叫好,度成一邊倒的趨勢。
溫諒冷冷一笑,走下講臺徑直來到紀蘇跟前,拿著她的作業本遞給了司雅靜。司雅靜不明所以,溫諒盯著她的美眸,屈指在兩個本子上各敲了一下。司雅靜接過來翻開了一下,突然笑了,在一片疑惑的目光中,舉起了紀蘇的本子,指著其中一道題說:“這道選擇題,紀蘇選的B,根據方程式,被還原后的硫酸是0.37Mol沒錯。但紀蘇同學少考慮了一點,隨著反應的進行,硫酸消耗會導致濃度下降,直至變成稀硫酸后反應停止,所以正確答案應該是D,小于0.37Mol。而這道題,”她翻開了溫諒的作業本,“溫諒同學做的完全正確!”
全班沉寂,高帆抓著腦袋表情很痛苦,陳小臻微張著**,目光很呆滯,而起哄的,指責的,看熱鬧的,搗亂的全都傻了眼,明明看著溫諒抄的作業,怎么會出現這樣的事情?
抄的對了,被抄的反而錯了?
MB啊,抄作業你也不認真點,還帶自我糾錯功能?
等著好戲開場的孩子們被這一下打擊的幾乎喘不過氣來,溫諒這賤人卻微微翹起了下巴,用極度蔑視的眼神掃了一遍教室!
別以為你們小,我就不鄙視!
無恥啊無恥,這分明是在羞辱,說皇帝穿新衣的小孩,全都是沒有好下場的!
這場因為三毛抄四而來的鬧劇終于結束,經過紀蘇身邊時,還迎來小美人一個嬌俏的白眼,溫諒打了個哆嗦趕緊急走兩步,紅顏禍水啊,還不分年紀大小。
下了課,溫諒跟著司雅靜跑了出去,在一個偏僻的角落低聲笑道:“多謝司老師明光燭照,洞徹八荒,還我一個清白!”
司雅靜雙手環抱著教材,將**的渾圓壓出一道淺淺的痕跡,她側著頭,少婦才有的嫵媚風情躍然臉上:“你那道題確實做對了哦,不過溫諒同學,你記住了,只此一次!要是我發現你再抄作業,哼哼……”
“老師你好,老師再見。“溫諒掉頭就跑,只顧來調戲美少婦了,卻忘記雖然選擇題是自己對了,可后面有道應用題,跟紀蘇的幾乎一摸一樣。
司雅靜看著他的背影,苦笑著搖搖頭,只能希望摸底考試溫諒考的不要太差,不然總覺得有些奇怪,像他這樣的孩子,應該在每一個方面都很出色才是。
從空中俯瞰青一中,是一個標準的長方形,十幾棟樓依次排開,花草樹木點綴其間,看上去整潔干凈,布局緊湊,花園一中的稱呼,算得上實至名歸。厚書本造型的大門,意喻著進入此門,開卷有益,是一中的標志性建筑。正對著大門的就是行政辦公樓,樓前有一個大大的廣場,有升旗臺,有觀禮臺,每周一全校師生會在這里集合,舉行升旗儀式。某些大的活動典禮,大禮堂坐不下時,也會臨時安排到這里。廣場的一側豎著一座假山,小橋流水,涼亭穿錯,上面刻著校訓“博文約禮,勵學敦行”。
兩條縱橫整座校園的主干道將一中切成三塊,中間是行政樓和教學樓,左邊是大操場、籃球場、乒乓球場以及小體育館,右邊則是宿舍樓、食堂、大禮堂和浴室。主干道兩側全是枝繁葉茂的梧桐樹,和教學樓間的合歡樹遙相對望,各成一色。可能因為**宿舍樓位置的關系,在一中有一個奇怪的景象,中午放學時,滾滾的人潮涌出各個樓層之后,竟然會自動的分流,按照男左女右的千古至理,男生走左主干道,女生走右主干道,當然,這只是大致目測后得出的結論,總會有一些偽娘夾雜在女生流之間,也總會有春哥跟男生混的熟絡。
所以當溫諒站在右主干道的樹下等待紀蘇的時候,綿綿不斷的女孩們把他晃了個眼花繚亂。在這一瞬間,大叔竟然有了種奇怪的明悟,怪不得某島國拍片子時會動用上百的演員,質量有時候真的不要緊,數量才是王道啊!
紀蘇和孟珂說笑著走來,看到路邊的溫諒,孟珂先迎了上來,圍著他轉了一圈,口中嘖嘖道:“溫同學,你很惡劣哦!抄作業發現別人的錯誤,竟然不聲不響?”
溫諒對這個女孩還是很有好感的,嘆氣道:“孟同學你真的冤枉我了,我一邊抄作業,一邊還得跟任毅那小子磨牙,眼睛一花沒注意,就把B抄成D了……”
孟珂呵呵一笑,眼睛瞇成月牙般的形狀,彎著食指在臉側刮了兩下,說:“信你才是鬼哦!哎呀,我家蘇蘇傻笨傻笨的,不是要被你欺負死了,可憐啊可憐!”
紀蘇可真是躺著也中槍,站在旁邊不開口還被這小妮子編排,嬌嗔著去撓她癢癢,孟珂好一陣求饒喘著氣說:“怕了你了,我走,我走還不成,呵呵……”
孟珂眨眨眼睛,對溫諒擺擺手先離開。秋日正午的陽光帶著懶洋洋的暖意,穿過天地之間的距離,鋪灑了滿地的金黃,紀蘇亭亭玉立,神色恬靜,白玉般的臉龐毫無瑕疵,只在耳垂上能看到些淡淡的茸毛,平添了幾分可愛和頑皮。
“昨晚接到爸爸的電話了,媽媽很高興,身體也好了起來,我……我也很開心……”
溫諒能感受到女孩發自內心的快樂,和她并肩往食堂的方向走去,笑道:“嗯,他應該沒事了。不過可能得過一段時間才能回家,你知道,還有些手續需要處理。”
紀蘇點點頭,突然轉移了話題:“上午那道題,你怎么看出錯誤來的?”化學的難度并不大,只要注意記憶要點和掌握基本的解題技巧,考出高分本不是難事,但實際上呢,很多同學卻始終在化學上吃了不少虧。根本原因就在于,化學題目里總會有一些小陷阱,知識面不全,或略一粗心,就會上當受騙。
“要是我說,其實我的成績還不錯,你信不信?”重生前溫諒的成績只能說中等,但高三狠狠努力了一年,最終還是考上了京城一所不錯的學校。再回到高中時代,不敢說多么好,但至少混個前列還是可能的,起碼不會像李陽預測的那樣,跟任毅包攬倒數第一第二。
紀蘇笑著轉身,倒退著走了兩步,再輕輕的轉過來,調皮的說:“你這次要是考好了我就信,要是考不好,我就不信。”
“哈,你學什么不好,跟我學臉皮厚!”
就這樣走了一路,溫諒還是找不到合適的機會開口。他在路邊等紀蘇,本是想跟她好好談談,如果是為了紀政的事感謝自己,根本沒必要天天帶早點還做其他事情。溫諒一個大叔自然不在乎,可紀蘇畢竟是女孩子,沒必要去承受一些閑言碎語。
可紀蘇是聰明的,每當溫諒想開口的時候就把話題引到別的地方,嘗試了幾次,溫諒也就放棄了。紀蘇外柔內剛,既然她堅持,那就隨她去吧。
說句不矯情的話,拋開其他,能吃到美女帶的早點,也是蠻開心的事。
快到食堂時跟紀蘇分開,溫諒在一樓打了份米飯來到老地方坐下。任毅已經吃了大半,看見溫諒立刻把勺子探了過來,挑起兩根肉絲就往嘴里放。兩人經常廝混在一起吃飯,為了搶肉絲沒少磨嘴皮子,溫諒早就習以為常了。
例行打屁幾句,又過來了一個不速之客,劉致和胖胖的身子往凳子上一座,整個餐桌都似乎顫了一下。很難想象,這樣身材的一個人,打起架來動作還十分流暢。
“劉老大,是你啊?”任毅雖然跟劉致和一個初中,但交情平平,怎么也想不到他會坐這里。
劉致和笑瞇瞇的看著他:“吃完了?”
任毅疑惑的點點頭,不知何意。
“吃完了還呆這干什么?”
任毅這才明白,感情是嫌自己礙事,二話不說端著碗就跑掉了。溫諒看著他的背影苦笑道:“這小子要在革命時期,就是個叛徒。”
“叛徒不要緊,有用就成。”
溫諒皺起了眉頭,說:“怎么著,找我有事?”
劉致和看了下四周,突然壓低聲音說:“有筆大買賣,做不做?”
溫諒塞了一口米飯,道:“說來聽聽。”
“白桓和侯強最近想搞一個女孩,據說是十九中的什么校花,追了好久弄不上手,聽說這兩天準備了藥,想把她給上了。這是個好機會,等他們把藥用了,我直接帶人去堵個正著,到那時……哼哼!”
溫諒被他的話嚇了一跳,米飯都噴了出來:“什么?”
劉致和陰森的一笑,臉上的肥肉不由的抖動,“有仇不報非君子,要玩就玩個大的!”
這是個小瘋子!
溫諒頭痛不已,大哥啊,MB的你就別給我添亂了,說:“嗯,你想法是好的,不過操作起來困難太大……”
劉致和也驟然泄了氣,說:“我知道,他們老爸一個是副市長,一個是區長,碰到這樣的事肯定要出頭。我倒不怕別的,就怕給我爸惹麻煩!”
溫諒腦海中閃過一道亮光,眼睛也不經意的瞇了起來,一把抓住劉致和的手,說:“你有把握正好堵個正著?”
劉致和聞弦歌而知雅意,這也是他來找溫諒的目的所在,低聲道:“你忘了,那場籃球賽怎么贏的?”
溫諒目瞪口呆,好一會才伸出大拇指道:“真NB,你真NB!”
(嗯,我錯了,不該忽視大家博覽群書的能力,握個手,曾經很喜歡涼哥的書:)
(明天要上架了,我懂的,看書的這點真的只是小錢,很多兄弟都是覺得充V麻煩。不過還是懇請兄弟們盡量訂閱,讓數據看起來不至于太難看,寫東西真的很需要信心,而信心都是你們給我的,鞠躬感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