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晨風半夜被電話驚醒,一看是局副局長林震,忙關了床頭燈,披了睡衣去了客廳,他跟林震
的交情尚可,對這位從省里下來的鍍金的年輕人很客氣,至此飄搖動蕩之際,任何晚上來的電話都
會讓人一陣心跳。
“林局長,有什么事嗎?”魏晨風沒有客套,以他的身份,客套反而顯得見外。林震能在凌晨三點
吵醒一個市委常委,怎么也不會是個小事。
“魏部長,我剛得到消息,魏剛被劉天來抓了,好像是因為雇兇縱火,在現場被抓了個人贓并獲
魏晨風以宦海多年的功力平靜的聽完林震的話,語氣中聽不到任何的波動,道“謝謝林局了,這事
我知道了。”
掛了電話,魏晨風默默的坐在沙發上,他已經不年輕了,可對仕途的渴望卻依然那么強烈。
所以作為周系一員,他指示官方喉舌的青州電視臺和青州日報狠狠掃了許復延面子,要說私仇,怕是他得罪許復延最甚。
老魏家到了魏剛這一代,就這么一個男丁,魏晨風用盡心力栽培,以彌補自己的遺憾,他曾經因為沒有后臺,多走了許多彎路,不然也不會到了這把年紀才混到一個副廳,以魏剛的起點,只要按著魏晨風給他設計的路線走下去,將來的前途不可限量。可先是上次的事件,摘掉了農機廠的官帽,今日變本加厲。竟然雇兇給縱火,這還是平日里辦事穩重,能力突出的魏剛嗎?
也許是有大伯照拂,一路走來太過順利,將性格中的弱點掩藏在別人不知的深處,一旦陷入對手的設計中,就完全的**出來,從這方面講,年輕時多走點彎路,未必不壞事。
其實說到底,怪只怪,大家都生在了青州。
青州的局勢在左敬時代勉強維持著表面的穩定,兩派人雖然彼此較勁。卻還沒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到了許復延入主以后,周系眾人滿以為鐵桶一般的江山,來了虎臥著,來了龍盤著,氣焰頓時囂張起來。許多事就辦得肆無忌憚。卻不料這個眾人都沒看在眼里的舉手書記,竟然硬生生的把青州的天捅了窟窿,然后**一根金箍棒,攪的地動山搖。
這也不怪他們粗心大意,任誰能想到在幾乎是死局的青州棋盤上,許復延竟然另辟蹊徑,會跟毫無瓜葛的左敬聯系起來,能過省里暗施影響,在青化廠即將塵埃落定的時候突然殺了出來,打了眾從一個措手不及?
魏晨風心中氣極了魏剛,不看看這是什么時候,還由著性子來惹事。簡直愚蠢。可不管怎樣,這也是老魏家唯一的一個男丁,他的嫡系侄子,看著弟弟弟妹的份上,也不能不救。尤其重要的是一點,他經由魏剛的手,接過兩次數目不菲的賄款。
以他敏銳的政治嗅覺,不用去查。就已經感覺到對方的矛頭所向,正朝自己而來。魏晨風枯坐了一會,流水般的打了幾個電話出去。最后一個,撥給一正在關山打探消息的周遠庭。
在薄公英最奢華的梅廳里,林震**著手機,對面坐著一個肥頭大耳的胖子,正是南工分局的局長連自忠。上次紀政被關在南工,穆澤臣和齊舒深夜來見,就是林震給連自忠打了聲招呼。連胖子早上攀上了林震的**腿,別看林震年輕,可畢竟是省里下來的,跟著他才是真正的通天大道。
不然在青州論資排輩,猴年馬月才能輪到他連呼睚忠當局長?“林局,劉天來都在把臟水往魏部長身上引了,剛才干嗎不一并透他他啊?”
林震笑道“魏晨風想知道什么,哪里用咱們給他透露。劉天來是鐵了心要跟許復延走了,青州的、事青州人自己解決,我趟不了穿上深水,也沒這個時間...."”
連自忠眼睛一亮,知道林震鍍金期快要結束,說不定明年哪個時候就調回關山,級別再調一級幾乎是板上釘釘。
林震下來就是高配的正處,三十一歲的副廳,那是什么梳妝打扮前程?
連胖子諂媚的笑了笑,拿起紅酒恭敬的倒了一杯,雙手端起遞了過去“兄弟借花獻佛,恭祝林局高升。還望到時候多提攜一下小弟。”論年紀他比林震大了幾歲,但官場以官職論輩份,古時候一個宦官也有許多自稱兒子,孫子的大臣投靠,僅僅稱呼小弟,是小兒科了。
林震一飲而盡,他在青州兩年,衣食住行都是交給連自忠打點,伺候的他舒舒服服的,也存的照顧的心思,道“這事你知道就行了,調令沒下來前別多嘴,知道嗎?”
連自忠忙點頭應是,林震突然想到了什么,自語道“怪不得...”上次紀政被劉天來劫走,他和穆澤臣還以為是劉天來想撈點好處,不想交涉了幾次,那家償只是軟磨硬拖,就是不肯交人出來,看這幾日的局勢,原來人家早存的心思想整無大柱,真的深謀遠慮,可驚可怖。
包房的門被推開,一個身穿黑色長裙的**走了進來,道“我接到電話就趕了過來,怠慢了林快吃工,先自罰三杯。”
林震知道這個總是一身黑衣的**碰不得,強壓下心頭的**道“貓娘,我聽說齊舒也是薄公英出去的,你明白告訴我,是不是?”
連自忠渾身一震,他沒想到能從林震口中聽到這樣的秘聞。薄公英是什么地方,青州圈內人都了解一點,但青州最漂亮的交際花,江東首富顧時同最得力的干將齊舒竟然出自這時,實在駭人聽聞。
貓娘若無其事的喝完了三杯灑,手背擦去唇邊的水滴,淡淡的說“不是!”
林震盯著這個儀態萬千的**,好一會才放聲大笑“不是最好,我就不信,還有我林震追不到的**!”
貓娘輕輕拍拍手,幾個或清純或魅惑或端莊或風韻的女孩子魚貫而入。在青州,身份足夠,又會來這里玩樂的人,只有林震能讓她拋頭露面,安排人用心招待。
因為林震的根基不在青州,而在關山。而薄公英的根基也在關山,而不在青州!
十一月,注定的多事之秋。
青州這座千年古城,經歷了多少年的風雨浸刷,終于在權與勢的碰撞中劇烈的顫抖,裉下了最的一層溫情的面紗,將骨子里的凜冽和絕情毫無遮掩的**在世人面前。
生,則青云直上,死,則永墜閻羅!
拘押魏剛的第二天,青州日報在頭版頭條發表社論,從十七條依次解讀市政府對青化廠實行政策性破產的必要性和前瞻性,從宏觀和微觀兩個角度辯證說明此舉符合市場經濟規律,符合歷史唯物主義發展規律。有據可依,有章可循,是有益于青州人民的,任何與歷史規律背道而馳。罔顧市場經濟的行為必將遭受失敗,被歷史和人民所背棄。
這篇文章筆鋒職刀,立意深刻。字字直指人心,可謂不易一字,沉博絕麗,立刻引起輿論的極大關注。與此同時,青州晚報,商報,市府各機關報以及青州人民廣播電臺,青州電視臺都在顯著位置,黃金時間集中展開了為青化廠破產一案聲援的舉動,幾乎一天之內,就將影響擴散了青州每一個地方。
輿論如此可怕,由此可見一斑。
一時間,青州街頭巷尾,關于元大柱等人被迫害傾軋的傳聞甚囂塵上,不時有不明真相或別有用心的人聚眾在調查組駐地酒店走動,引起了調查組內部廣泛的不安。
“好文章,真是好文章!”
溫懷明從市委匆匆趕回家,進門就聽到溫諒拿到日報大放厥詞,不由得有點惱怒“外面都亂成什么樣子,你到是好,還有閑心看文章。”
溫諒這才收了報紙,笑道“別急,事情不都在按照我們預料的樣子發展嗎我只是沒想到魏晨風膽大包天,竟然敢挾民意給市委施壓,好吧,我承認,有點鬧大了。”
溫懷明搖頭苦笑道“你呀...我看你出這主意就不靠譜,可許復延竟然還同意了,真是兩個瘋了!”
“喂,背后說自己老板壞話可不是什么好習慣,要是哪天你當著許復延的面,突然來了句許瘋子,你兒子我衙內的夢不是還沒成就要滅了嗎?”
溫懷明沒空跟他磨牙,道“下一步怎么辦?”
“當然按計劃辦,雖然魏晨風的反應比咱們預料的激烈一點,但這不重要,反正我們的目的到達了,這才是最重要的!”
溫懷明又提了幾個問題,父子倆湊在一起密謀了半天,將對方盡可能的反應的應對過濾了一遍,如同古代沙盤推演般做了詳盡的規劃。這些其實是溫懷明的長項,征詢溫諒的意見,不過是多加一道保險,確保萬無一失。
這是最后一步棋,填了它,就能殺掉周遠庭一條大龍,將他逼入死地。
溫懷明趕著出門,剛轉身,就聽到溫諒抑揚頓挫的聲音“好文章啊好文章,不過文章為政治服務,就失去了風骨,可惜,真是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