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慈愣了愣,隨后就確認,這塊記憶碎片并不屬于他,而是來自于十方慈光佛,大概是承接愿力時,那些記憶殘留,烙下的痕跡吧。
稍微清理隱識之后,余慈發現,相對于十方慈光佛的總體記憶,這段記憶相當珍貴,因為這是十方慈光佛入魔之后,被“砸”醒之前,極少數的片段印象,更可驗證,當年激戰,將行宮毀掉的,就是陸沉和十方慈光佛無疑。
他開始對廢墟里體現出的信息感興趣,鳥飛魚躍,過而有痕,怎么說都是地仙之尊的交戰遺跡,留下的創痕,便是經過萬載變遷,也殘留了很多有價值的東西。
若是像當初,他對十方大尊血祭成功復盤一般,將此處的交戰情形,復原個七七八八,得益將不可估量。
當然,這是白日做夢。
地仙之能,非他此時能夠想象,若真要強行為之,到最后也只有先天元氣耗盡,給榨成人干一途。余慈也只是參照玉壁顯化的完整圖示,欣賞一下兩位的破壞力,僅此而已——余慈以為是這樣的。
但事實總是出人意料,站在高處,他近乎本能地移轉目光,望向視野盡頭某個位置,在某種想法的驅使下,飛上前去。
這樣的事兒,幾日來他干多了,殿中十方大尊的神意在他身上一掃,再不理會。余慈到那邊,見是一個比較突兀的斷崖溝壑,深有數十丈,延伸約有十來里路。
從溝壑往余慈所在的北邊方位,地勢明顯抬升,與另一邊有近兩丈的落差,只是被巨木森林遮掩,看上沒那么突兀。
這里應該是……雙方交鋒的起點。
這個感應來得莫名其妙,細思來,卻是十方慈光佛記憶引導的緣故,余慈站在高處,望向對面,想著兩位地仙之尊的強者,在溝壑兩邊對峙,地層為之沉陷,留下萬載未曾平復的創痕,其神通法力,著實令人悠然神往。
余慈以神意掃視手中玉璧,發現這里,當年是這片宮室建筑群的前殿廣場,惡客上門時,成為交戰的起點一點兒都不奇怪。
四面張望一下,那種奇妙的感應又來了。
這次的目標遠在二十里外,那是戰斗的終點,余慈慢慢上前去,一邊走一邊感嘆,那一場大戰,不知在這片雄偉的宮室群落中繞了多少圈子,二十里的距離,根本無法體現那驚天動地的威能,但其間的種種,他是決沒有能力再推演了。
走到目的地,還沒細看,他手中玉璧溫度有些細微的變化,這是幾日來從未有過之事。
余慈一驚,再查看里面的圖示模型,卻沒有什么新發現,但玉壁的反應又是實實在在的。一時間想不明白,又不想讓十方大尊懷疑,他將這反應記在心中,裝模作樣地再游走幾個位置,才慢悠悠走回去。
面上不動聲色,他心里一直在考慮:這一發現本身古怪,重要的是,時間節點也很講究,早不來晚不來,偏偏是在他修復了大殿禁制之后。
一個元神修行有成的修士,對任何感應都不能輕忽,因為那已不是虛無縹緲的,而必須有一個發端。究竟什么才是誘因呢?
莫非,這就是陸青要他攜玉璧過來的原因?
回去以后,余慈按慣例,向十方大尊求去,不出他所料,十方大尊馬上拒絕了,無論如何要他再修復幾座建筑和禁制,否則決不予放行,明擺著要強拘。
而這正是余慈所希望的,在發現端倪的此刻,讓他走,他也不走了。
回到暫居的地方,余慈盤坐下來,認真開動腦筋。
現在他要調整一下心態,由于之前對陸青的設計不滿,一定程度上,分薄了他的注意力。換了以前,出于對陸青的信任,他肯定會拿出更多的精力去探究設計之后的真意。
還好,現在調轉方向也來得及。
如果全身心地信任陸青,玉璧毫無疑問就是唯一的突破口,因為陸青并不知道他承接十方慈光佛愿力之事。
余慈將玉壁翻來覆去地看,查看上面祭煉的痕跡。
有玄元根本氣法為根基,有玉神洞靈篆印為參照,說余慈是一位祭煉大師,有點兒過了,但怎么說也是深諳其中三昧。如今心態擺正,仔細探查之下,很快就得出一個結論:
依陸青所言,玉璧是陸沉親手祭煉之物,目的是成為諸行宮開啟、運轉的樞紐。玉璧的祭煉之法,當不屬于天罡地煞之術,應是專門設置,以他使用的方法來看,就是為了保留里面的陸沉氣息,維持在一個相對純粹的水準上,便于開啟、調動行宮禁制。
可以這么說,如果行宮是有鎖的,開啟行宮的唯一鑰匙,就是陸沉本人的氣息。
但陸青也說過,陸沉祭煉玉璧的目的,是造一個傳承之物。由此推論下去,一直由“陸沉本人”開啟、運轉的話,未免太過小家子氣,不符合其絕代地仙的身份,那是不是就可以認為,這一過程,只是暫時的,等“傳承者”上了手之后,會重新設定一把“新鑰匙”呢?
這樣想著,余慈在玉璧中儲存的圖示模型中,找到了宮室禁制的核心,不出他所料,還有相應的祭煉之法,顯然,陸沉沒有想著永遠把持地宮的所有權。
照此推斷,陸沉存儲在玉璧中的氣息,是會逐步消耗的。玉璧后面的擁有者,常理之下,應該是加以祭煉,逐步接過掌控權,可陸青顯然沒有這么做。
余慈再度進入沉思狀態,他現在不會錯過陸青任何一句話。他記得,陸青說過,玉璧是戰利品,后來陸沉加以祭煉,才是現在這模樣。那么他修繕宮室,消耗了一些,然后……
他現在就很想知道,在布滿的陸沉氣息之下,玉璧的真面目,又是什么?
按著陸青傳授的心法,余慈再度將神意透入,不理會形形色色的圖示模型,只是去尋找僅存可能的,更深層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