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在艙室內來回踱步,艙外,尖銳的呼嘯聲此起彼伏,偶爾插入兩聲瀕死的嚎叫,攪得人心煩意亂。
“這群不知死活的雜魚!”
他罵罵咧咧,以前走得太順,以為在三家坊的招牌下,沒有人敢捋虎須,他卻忘記了,這里是北荒,是極現實但又絕不缺乏瘋狂的北荒。
艙室之外,至少上百人規模的亂戰……不,是一場見鬼的打劫行動正在進行中。那些螻蟻似的亡命,撞開了浮云船的防護屏障,然后將偌大的浮云船塞得滿滿當當,戰斗幾乎發生在每一個角落。
王安倒是不擔心自己的安危,他這點兒自信還是有的,而且他也知道,這是活躍在北荒地表的沙盜們慣用的伎倆。
沙盜很少直接俘獲龐大的浮云船,因為得罪了三家坊這樣的勢力,還帶著這樣一個顯眼的目標,根本就是找死。沙盜們更喜歡做的,是突然發動襲擊,在最短時間內攻破浮云船的防護,一哄而上,殺人的殺人,劫財的劫財,在船家的后援到來之前,甚至是船上的核心守備力量反應過來之前,又一哄而散,化整為零,避過風頭之后,再故技重施。
這一過程中,沙盜的核心主力往往不超過十個,但他們聚攏的亡命徒,卻往往數以百計。那些大多數通神修為,連馭器飛空都做不到的亡命們,乘坐著簡陋的飛梭,像是鋪天蓋地的蝗蟲,飛附船上,四面劫掠,真正能有所斬獲并順利逃脫的,十中無一,可一旦成功,就有豐厚的回報。
北荒別的都缺,只有這種亡命,從來沒有減少過。
他們有的為財,有的純粹就是為了刺激,后者就是最麻煩的,因為這種情緒尤其容易傳染。王安就聽到外面那種興奮到極致的嘯叫,越來越密,船上的護衛已經出現了連續性的傷亡。
浮云船上已經有一個存放貨物的艙室被他們強行轟開,財貨損失慘重,浮云船的動力也受到了影響,這樣回去,賀家幾位老爺們要活剝了他的皮!
想到這兒,他的視線就不由自主地瞥向艙室另一邊。那里,有一位女子,半托著腮,透過艙室的窗戶,看向外面,那神態就像是看風景,像是悠閑從容,然而修飾得不染微瑕的細眉間,卻是蘊著事不關已的疏離和嘲弄。
看著那細紗披肩下,愈顯精致的短襦紋理以及包攏的柔美曲線,王安胸口像燃起了火,從胸口再往下些,同樣如此。
游蕊這小娘皮……他忍!
這女人本身沒什么了不起,還丹初階的地位,比他這個管事還要差兩個級數,可是架不住這女人的姘頭,乃是賀三爺的心腹,在三家坊是掛了號的“客卿”身份,連帶著這女人的地位也水漲船高,
其實這樣的女人,就該窩在家里當她的金絲雀兒,每天洗得香噴噴的,等爺們兒寵幸就是,偏偏她又不安份,整天跑在外面,甚至借她家姘頭的地位,插手三家坊買賣中,油水最為豐厚的“真華坊”采買事宜,如此待遇,怎不讓王安這種從底層打拼上來的管事為之眼紅?
偏偏她還是一副理所當然的姿態,貴婦人的派頭擺得十足,真他媽的……
王安的心情更加糟糕,此時他已經選擇性忘記了,正是他自己被人家的美貌弄得五迷三道,親自請人家上船來著。可惜,接下來進一步親近的要求被人一個耳光扇回來,面子里子全丟個干凈。
要不干脆放沙盜們進來,看這小娘皮還擺不擺架子!
類似的念頭閃了幾閃,王安終究沒蠢到那種地步,再看又一個貨艙也是危險,干脆一咬牙,跺腳下令:“向下,向下!”
如今浮云船的控制中樞仍牢牢掌控在三家坊這邊,王安命令一到,這艘長近二十丈,四層高度的巨舟便緩緩下沉,但速度越來越快,而下方不過一里的距離,就是漫天邊際的黑砂風暴。
又過片刻,巨舟的下半部,已經沉到了黑砂風暴的表層之下,由于前面整艘船的防護法陣已被破壞,如今只能靠著船體自備的小型防御禁法抵擋。在足以絞碎鋼鐵的黑砂侵襲下,船體磨損迅速,可下沉的勢頭絲毫未減。
外間甲板上響起一片咒罵聲,沙盜中那些雜魚,下餃子似的往下跳,搶入來時乘坐的簡陋飛梭,四散逃走,也有反其道而行之的,要搶進受禁法保護的船艙里去,卻被三家坊的護衛力阻在外,恰逢下方黑砂風暴中,一個“大潮”掀起,飛射的黑砂當場將幾個倒霉鬼打得滿臉開花,眼看就不活了。
頃刻之間,浮云船上局面就變得清晰起來,三家坊的護衛占據了絕對上風,眼看大局將定,王安非但沒有放松,反而更緊張了。
“往上抬升,老劉領隊,肅清貨艙殘敵,其余人都戒備了……”
話音未落,極度亢奮的怪叫聲就響起來,赤紅如火的劍光從天而降,一劍削去了已破損多處的浮空船頂艙一角,里面正有修士躲避黑砂,見此大驚,想反抗時,被一劍削去了腦袋。
赤紅劍光的主人就要順勢殺進艙去,后甲板卻又躍起一人,將他攔住。雙方只一交手,還丹真煞便激烈碰撞,頂艙登時被崩飛大半,
王安就知道會這樣,那些亡命也就罷了,說白了就是拿來惡心人的,真正讓人頭痛的,還是沙盜的核心戰力。根據前期戰斗可以判斷,這群沙盜中至少有五個以上的還丹修士,他們結成了一個核心,攻守來去,看似散亂,實則極有章法。開戰以來,他們斬殺的護衛已超過十人!
但最重要的是……
轟地一聲悶爆,整艘浮云船都晃了一下,王安心頭一緊,這回不待他下令,貨艙內的老劉已經先一步沖過去,兩邊斗成一團。隆隆悶響中,船體又崩塌一片。
王安額頭密密冷汗冒出,還有至少三個!
能有五個還丹以上戰力的沙盜,全北荒也不超過二十只,他這趟運貨,真正貴重的貨物不多,是按照三家坊的丙類標準配的防護力量,還丹戰力有四名。當然這把他本人排除在外,也沒有計算臨時加入的游蕊及其護衛。
照理說,三家坊這邊仍然占據絕對優勢,可攻守之間,不是那么簡單的。擅長劫掠戰術的沙盜,來去如風,又非常懂得借用黑砂風暴的惡劣環境,簡單的人數優勢并沒有太多用處。
更何況,他多年來埋首生意,久疏戰陣,游蕊看起來也是個樣子貨,真打起來,說不定還是累贅。
“快升起來!”
王安心中大叫,他讓浮云船沉入黑砂風暴中,固然是逼走了雜魚,但也給了真正的核心沙盜以機會,論起來,利弊成色也不好說。事后追究,吃掛落的可能性極大,要是失了什么特別貴重之物,更可能就是絞死他的套索!
真正珍貴的貨物都在他手上的儲物指環里是沒錯,但有幾個大件寶物,由于體積問題,還是擺在貨艙中,尤其是一塊經過不知多少年自然天雷淬煉的巨獸頭骨,乃是制器的上等材料,價值極高,他之前已經扯了線出去,若是有失,臉面、信譽真要丟盡了!
浮云船多處破損,動力不像最初那么足了,偏在此時,天際又有人影撲下,一來就是兩個!
苦也!
王安心中呻吟,沙盜中有三個核心戰力是交戰之初被船上兩個還丹護衛引走的,此番回頭,卻是兩個護衛反被對方一人拖住,局面當即急轉直下。
看那兩人來勢,直接就奔著貨艙去了。王安急得跳腳,再看游蕊,女子卻還是那悠閑的模樣,眉目間的冷譏之意卻是愈發濃重。
好!好!好!
王安只恨得咬牙切齒,偏偏他也沒勇氣堵上去,只在心里發狠,目標也偏了:若有機會,我必讓你這娘們兒生不如死!
正賭咒發誓的時候,艙外忽聽到嗡嗡震鳴,激得人氣血浮動。
王安忙通過艙內水鏡觀看,只見浮云船外圍不遠,一個看不清形制的似舟似梭的飛行之物,沖破最后一層黑砂風暴,一躍而上,來到了百里高的虛空中。其外一圈深紫雷光盤結扭曲,遮蔽風沙,在長空中烙下極深刻的印跡,
這東西來得太快,正撲下來的一個沙盜本能地放出法器攻擊,這一下卻捅了馬蜂窩。受法器刺激,那東西外圍,雷光急劇外漲,轉眼便將那沙盜吞沒,等雷光過去,那沙盜渾身焦黑,一頭栽下,直落入黑砂風暴之中,便是現在不死,數息后也被死得透了。
王安大喜:“天不絕我!”
更得太遲了,年底了忙材料,還好沒讓余慈蹦到老一講話上去_不過這一下子節奏被打亂了,請容俺調整兩天,周末只保證一更,時間不定,下周一會穩定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