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定計草原
完顏珣起了個大早，洗漱完畢后就穿戴整齊，也沒帶隨從就一個人出了門。空飄著薄薄的晨霧，看來今天是個好天氣。
到了譯館，完顏珣并沒有直接進去，而是讓譯館的人進去通報，雖然他貴為大金的王爺，但是在韓忠衛面前，他這個王爺的架子卻是不能擺的。不要說在韓忠衛面前，就算只有丁川或是張仲通在此，完顏珣也只能以禮相待，要知道完顏珣此前還有一個身份，黑城護衛隊的一名班長，當時他可是丁川和張仲通的部下。
但完顏珣的做法卻讓譯館的官員們驚濤駭浪，雖然他們也清楚這個西夏來的王爺很重要，要不然昨天皇上也不會將他親自送至譯館。可是這一大早，完顏珣這位大金的王爺就來拜訪，而且依足禮數，這在以前可是從未有過之事。
大金是天下第一大國，無論是宋國的官員還是西夏的官員至此，皇上或是王爺都從未來過譯館，此次托這位西夏王爺的福，昨天見到了皇上，今天又見到了王爺。
在譯館官員的引領下，完顏珣很快就便見到了韓忠衛，一見到韓忠衛，完顏珣就像在黑城時那樣，撲騰一聲跪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三下。
完顏珣的舉動可把旁邊的譯館官員給嚇壞了，本國的王爺竟然對西夏的王爺行叩拜之禮？這完全顛覆了他們的觀念，可是當時不容他們多想，所有人也都一齊下跪，跟在完顏珣身后，扎扎實實的也給韓忠衛叩了三個響頭。
“你們干什么？老子行禮那是因為……，哼，你們還沒資格給夏王行禮，快滾出去吧。”完顏珣聽得身后傳來一陣磕頭聲，在行完禮后站起來，大聲呵斥道。
“徒兒，這么早就來給為師請安，好，不錯，尊師重道，孺子可教也。”韓忠衛坐在上，很坦然的受了完顏珣的大禮，笑瞇瞇的說道。
“多謝師父。”對于韓忠衛的老氣橫秋，完顏珣一點也不在意，他笑嘻嘻的坐在韓忠衛下手。
一句徒兒，一句師父，讓還沒得及退下的譯館官員們嚇得雙腿軟，我的媽啊，怪不得他的譜這么大，原來這西夏來的王爺竟然是完顏珣王爺的師父，這要是傳了出去，以后誰還敢在夏王面前拿大？要知道就連皇帝也在昨天晚上親自將夏王送回譯館，當時以為這夏王能有這樣的待遇是祖上積德，現在看來，根本就不是那么回事，真要按輩分算，完顏璟還是夏王的晚輩呢。
“你這次來是為公還是為私？”韓忠衛見完顏珣一身金國官員的衣服，讓下人送上茶水后，就問。
“既為公也為私，你可是我師父，到了都，我若是不早點過來請安，要是被外人知曉，恐怕到時會被別人的唾沫給淹沒。為公的事只有一件，我聽說師父帶了不少禮物來，可昨日卻未曾看到禮單……”完顏珣說道，其實他之所以會起個這么大的早，后面的那件事所占的因素還要多一些，他與韓忠衛名義上是師徒，實際上是亦師亦友的關系，雖然完顏珣比韓忠衛要大十幾歲，可是完顏珣跟韓忠衛在一起時，仿佛從未考慮過這個問題，韓忠衛的表現根本就不像十幾歲的青年，昨天完顏璟在第一次見到韓忠衛后，也有與完顏珣一樣的想法。
“我帶了禮物？怎么我自己都不知道？”韓忠衛訝問。
“師父，你就別騙我的，你區區二千護衛隊需要用一千車的輜重么？難道那些車上裝的不是禮物還是空的？”完顏珣感覺有些好笑，韓忠衛這是典型的掩耳盜鈴，全天下的人只要看到他的車隊就能猜出內情，可到現在他卻還不承認。
“這一點倒真被你說對了，那一千輛馬車九成以上是空車，準備從你大金拉禮物回去的。”韓忠衛微笑著說道。
“什么？”完顏珣噌的站了起來，無恥之徒他見過，可像韓忠衛這樣無恥的人他真是聞所未聞，今天算是開了眼，可笑當初自己竟然會拜他為師，難道自己的狗眼也瞎了？
“徒兒你無需驚慌，要送禮給我的是大金，又不是你自己，你慌什么慌？”韓忠衛很是為完顏珣的表現臉紅，不就是提前作了點準備么，也值得如此大驚小怪的。
“師父你還真是沒把自己當成外人，竟然趕著一千輛空馬車來都，要是被圣上知曉，不知道他會有何感想？”完顏珣搖了搖頭，苦笑著說道。
“他會說我未雨綢繆、明見萬里。”韓忠衛笑瞇瞇的說道。
“舉天下能有如此自信者，唯師父你也。”完顏珣拿韓忠衛一點辦法也沒有，人不能無恥到這個地步吧。
“人若連自信都沒有，還有活在這世上的必要么？好了，你拜見了我，現在我也得去見見你的那位皇帝兄弟了。”韓忠衛來都可不是游山玩水，杜杲已經帶了一個師的人進了草原，韓忠衛現在已經插手草原爭霸之事，可這事表面上看卻是替大金出頭，這個世上除了韓忠衛外，誰也不會知道只要再給鐵木真十年，甚至是五年的機會，整個天下將再無他的對手。因此韓忠衛這才必須要趁現在這個機會，不說一定不要殺了鐵木真，但至少要讓他的乞顏部沒有生存的土壤。
在譯館的時候完顏珣依足了禮數，請人通報之下才在別人的引領下去見韓忠衛。但是在皇宮，韓忠衛卻是徑直走了進去，誰讓他身邊跟著皇帝的兄長，大金的王爺呢。
到了大殿，韓忠衛倒是沒有矯情，按照西夏的禮節給完顏璟行了禮，當然，完顏璟很快就賜座，而且除了完顏珣作陪外，就屏退左右，三人單獨待在大殿之。
“皇上、完顏王爺，你們也許很好奇，為何我會突然來都，而且還帶了一千輛空馬車，其實很簡單，因為我現在正在幫大金辦事，有道是皇帝不差餓兵，我這回是來要糧草軍餉的。”韓忠衛剛才已經打量了這個在后世曾經來旅游過的景點，沒想到現在自己卻能置身其間，韓忠衛心也是噓唏不已。
“糧草軍餉？”完顏璟兩兄弟莫名其妙，韓忠衛是西夏的王爺，他要糧草軍餉應該去找李安全，怎么來都府了？
“不錯，糧草軍餉，因為我已經派人率領一萬人進了草原，準備協助高原札答剌部的札木合對付乞顏部的鐵木真。”韓忠衛慢悠悠的說道。
“什么？你的人進了草原？”完顏珣騰的站了起來，一臉的震驚。如果是十年前韓忠衛有這樣的動作，他肯定要翻臉，北方的草原可是大金的領地，除了大金的軍隊誰也不能進入。可現在，他的臉上卻是一片驚喜，因為如今大金的軍隊都無法進入草原了，給守住自己的邊關就不錯。
“不錯，整整一萬人，在高原札答剌部酋長札木合的陪同下，已經進入草原快一個月了。”韓忠衛點了點頭，篤定的說道。
“太好了”完顏珣高興的道。
“敢問韓王爺，不知你為何要派兵進入草原？”完顏璟心也很高興，可卻沒有在臉上表露出來，反而有要向韓忠衛問罪的意思。
“蒙古草原上的那些部落不但時常侵擾貴國邊關，而且也經常侵犯我大夏邊境，如果能讓草原里的部落內耗，不但能減輕我們的壓力，也便于以后控制那些蒙古人。此事原本應該由你們大金派兵，可當時札木合突然找到我，而且親自到了黑城，不但要購買火器，而且還請求我派兵協助他統一蒙古部落，當時事態緊張，我想反正與完顏珣也不是外人，就算替大金出了兵，難道日后大金還會虧待我不成，因此就毫不猶豫的派了一萬人，并且帶足了火器，足能讓札木合的部落成為草原上最強的部落。”韓忠衛慢慢的說道，他的意思很明白，要不是看在完顏珣是自己徒弟的份上，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出兵的。兵者，國之大事也，怎么能隨便出兵呢？現在我出了人、出了力，你總不能讓我再出錢吧？
“當然，如果你們二位覺得我僭越，我可馬上命人追回軍隊。”韓忠衛又補了一句，你們要是覺得蒙古草原上的局面自己可以控制，那老子就不管這件事了。
“師父，不，韓王爺，你說你的那一萬人是帶足了火器進入草原的？”完顏珣問。
“帶了上萬枚地雷，十萬枚手榴彈，應該算是帶足了吧？對了，有件事忘記跟你們說，在還沒有進入草原時，乞顏部的鐵木真不知從哪得到消息，竟然想伏擊札木合，結果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他派了一萬人伏擊，最后卻是全軍覆沒。”韓忠衛說道。
一萬蒙古鐵騎？這下連完顏璟都不顧要佯裝鎮靜了，現在只有金國才最深知蒙古鐵騎的厲害，而乞顏部的騎兵又是蒙古鐵騎的佼佼者，戰斗力就更是驚人。如果沒有火器的協助，至少需要五萬甚至是十萬金軍騎兵才能消息一萬的蒙古鐵騎，可是現在，韓忠衛隨口就說出消滅了一萬乞顏部的騎兵，不說他出動了多少軍隊，光是這份戰果就已經足夠駭人聽聞。
“不知你們當時出動了多少人馬？”完顏璟平靜過后，問。
“札木合當時帶了二千人，我們也出了二千人。”韓忠衛拿起茶杯抿了一口，這才淡淡的說道，好像這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一樣。
四千人？
完顏璟和完顏珣相顧駭然，這已經完全出了他們的常識。就算是完顏珣曾經在黑城護衛隊當了三個月的班長，可他也不敢相信消息一萬蒙古鐵騎竟然只需四千人就能辦到。
“是啊，這可是利益于我們的火器，當時的地形有些特殊，那是一片山谷，兩邊是數里長的緩坡，非常適合騎兵突襲。可乞顏部再厲害也沒見識過地雷的威力，當時札木合提前得到了消息，派人在兩個緩坡上埋了大量地雷，結果乞顏部一動突襲，就只有送死的份。而且那樣特殊的地形，就算是他們當時醒悟過來，也無法更改最好的戰果，騎兵的機動性強，可要在數息之內就收住腳步，根本就不可能。”韓忠衛稍稍介紹了一下當時的情形，消滅乞顏部，主要還是靠火器。
而對于韓忠衛火器的威力，完毅珣最有言權，要知道他就是憑借著韓忠衛的地雷，這才輕松戰勝對手，并且取得驕人的戰果。這樣的解釋也讓完顏璟和完顏珣釋然。要真是在平原兩軍對壘，四千人對消滅掉一萬人，那他們恐怕都要畏懼韓忠衛了。
接下來的事就好辦了，完顏璟非常樂于見到韓忠衛的軍隊進入草原，當然，他也希望能派出一支軍隊去“協助”札木合完成他的統一大業。對此，韓忠衛也是“欣然應允”，金國要派兵，象征的意思要遠大于實際意義，他們的功能不是用于作戰，而是打探消息。
而對于韓忠衛提出的物質方面的要求，完顏璟也是一概答應，對于韓忠衛這支軍隊的待遇，完顏璟是按照金國皇帝親兵的待遇來放軍餉，而且還一次性就了一年的軍餉，讓韓忠衛領回去之后代為放。另外糧草也是按照如此辦理，全部折算成錢，由韓忠衛代為補充。
對于草原上今后的走勢，韓忠衛也與完顏璟進行了親切友好的探討，完顏璟基本同意韓忠衛的判斷，在不久的將來，蒙古草原必將統一。但由誰來統一，完顏璟與韓忠衛的說法不一，完顏璟的意思是克烈部王汗最有資格成為蒙古上最大的王汗，而韓忠衛則直言不諱的指出，除了札木合就只有鐵木真有這個資格，其他人都不可能。而現在自己支持札木合，鐵木真想要再統一蒙古各部，可能性已經接近于零，除非自己能重新穿越回去，換鐵木真的靈魂進入自己的身體，否則就算是自己突然意外死亡，對于蒙古草原各個部落既定的策略都不會有任何改變，札木合必定獲得最后的勝利。
韓忠衛其實也清楚，完顏璟之所以會認為會由克烈部王汗來統一草原，也是隱諱的向自己提出異議，蒙古草原可是大金的勢力范圍，如果統一草原的大汗不能由金國控制，除非他能打敗金國的軍隊，否則自己是不會允許這種局面出現的。
“圣上，既然你認為克烈部王汗將統一蒙古草原上所有部落，到時你可以光明正大的支持他嘛，我相信到時有了大金的支持，克烈部王汗說不定也有機會。”韓忠衛突然想到了一個主意，是啊，團結統一的蒙古部落既不符合金國的意圖，也不是韓忠衛的初衷。
雖然札木合統一蒙古草原后，韓忠衛有一百種方法將他控制在自己手心，可是人的貪欲是會慢慢滋長的，而且會越來越大。自己在黑城時，也許札木合會聽從自己的號令，可要是自己離開了呢？因此，統一的蒙古草原是不符合韓忠衛的心思的。除非自己的人親自控制蒙古草原上的各部落，借他人之手終歸不能完全放心啊。
“你的意思是由大金支持克烈部王汗，而你到時繼續支持札木合，由他們互相廝殺，直至將蒙古人的血都拼光？”完顏璟是何等聰慧之人，對于這些陰謀詭計，他可是太精通了，很快就明白了韓忠衛的用意。一個統一的蒙古草原顯然不能讓他這個金國皇帝安心，可是一個隨時都會侵擾邊關的蒙古，也不省心，最好的辦法就是讓他們內耗，克烈部王汗和札木合身后站著金主和韓忠衛，可謂實力雄厚，他們只要出人出馬，對于后勤保障是無需有任何擔憂的，這樣也能讓他們能全力以赴的戰勝對手。
“知我者，圣上也。”韓忠衛微笑道，剛才他只是靈光一閃，突然想到的，可是完顏璟卻在自己隱晦的提醒后，馬上就意識到了這一點，看來此人也是雄才大略之人啊。
“如若此計可行，則我邊關再無戰事矣。”完顏璟笑容滿面的說道，現在金國看上去強大無比，可是他這個金主最為明白，這只是外表光鮮，實際上金國近幾年內憂外患無處不在，每年有不少農民起義，甚至還有些宋國的遺民一心要將金人趕走，再加上蒙古人時不時的侵犯邊關，用的居然是一百多年前女真人對付宋人的計策。雖然完顏璟很清楚蒙古人是多么大的隱患，可是現在的金人與一百多年前的宋人沒什么區別了，對于這樣的蒙古人，實在是有心無力。現在韓忠衛突然提出這樣的辦法，金國到時只需要提供點武器錢糧就能讓蒙古各部落內斗不止，何樂而不為呢？
此刻的完顏璟心里憧憬著蒙古草原上的未來，只要將那些蒙古部落搞定，自己就能騰出手來治理內政，到時大金盛世將真正來到。可完顏璟只顧著心里高興，卻沒想到韓忠衛的真實身份是什么？宋人，漢人，這兩者可都是他這個金主的敵人，也許還是死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