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龍
圣光消失了,她睜開眼睛,疑惑地看著四周,再吃驚地看了看自己的雙手,最后,她看到了身后的詛咒騎士,她尖叫著撲進詛咒騎士的懷里,眼淚簌簌地落下去,你好苯你好苯為什么要救詛咒騎士?為什么?
因為,詛咒騎士愛你,詛咒騎士在她耳邊輕輕的說著,嫁給騎士,讓騎士照顧你一生,她緊緊抱著詛咒騎士的腰,哭聲漸漸變成了咯咯,詛咒騎士把他拉上馬,踏著朝陽向西奔跑著,她問詛咒騎士去哪?
詛咒騎士說去西邊,建一個屬于兩人的農場,家。
誰也不知道后來發生了些什么,可是,詛咒騎士卻死在了無名處,變身成為曾經的死地亡靈,甚至是最強大的死亡騎士,詛咒騎士。
一步一步,走上前來,面對四龍三獸,一個藏在黑袍中的巫妖突然冒了出來,跟在詛咒騎士身邊,那是詛咒騎士的下屬,剛剛榮升圣域的巫妖,一個有著故事的男子,風一般憂郁的男子,卻也是亡靈,呵呵,悲哀與否,誰能知曉。
巫妖凝視著那龐大恐怖的巨龍與魔獸,知道自己跟著詛咒騎士,這一去必死無疑,腦海中回轉著那初識的美妙,那與人在酒吧暢快豪飲的痛快,傾述自己的愛戀。
可惜,已是經年,不再重來。
我們在船上共度了十天的旅程,巫妖對她幾乎是一見鐘情,馬上展開了熱烈的攻勢。她一開始有些害怕巫妖,但是共同的故鄉拉近了我們的距離。這真有意思,愛德華……我們在學校里讀書的時候,她也許正在附近的一所女子學校里被刻板的女教師訓話。
在樹林里尋找傳說中的巨龍、猛獸和精靈的蹤跡的時候,她就在不遠的花園里陪著弟弟游戲。雖然此前巫妖從來沒有見過她,但是我們在同一片土地上長大,所有巫妖記憶中的城市和街道,也是她記憶中的城市和街道。
巫妖當時就認定她必然是巫妖未來的妻子,實際上航程到了第八天,我們就難舍難分了。第九天,我們接近塞拉摩港的時候,海上發生了風暴。最近三年,巫妖每年有三次要坐船往返塞拉摩和米奈希爾港,但那么大的風暴是巫妖第一次見到。
烏云遮蔽了天空,卻有青色的電光閃爍在海面上,呼嘯的海風里似乎還能聽到從塞拉摩傳來的凄厲警報聲。船長告訴巫妖他一生從未遇到過那么大的海浪,有幾個水手已經在胸口畫十字架祈禱死后不至于變成飄蕩在海上的幽靈。
當時巫妖的腦袋里沒有別的東西,只有她的倩影。巫妖冒著被海浪卷走的危險沖到了她的房間里,一把抱住她,向她發誓如果活著抵達塞拉摩就向她求婚。不,即使是死了,巫妖也愛她,直到永遠。而她回應了巫妖的熱情,她說她愛巫妖,然后也緊緊抱住了巫妖。
之后風暴不可思議地平息了,我們到了塞拉摩之后聽說那是因為有一頭可怕的海怪襲擊了港口,不過一切都已經風平浪靜、雨過天晴了。當巫妖返回米奈希爾港的時候,身邊是已經成為巫妖未婚妻的女孩。
那之后的半年是巫妖一生中最幸福的日子。女孩堅持留在學校里做老師,巫妖一空下來就去陪伴她。她的學生大多是洛丹倫的遺民,我們一起給那些孩子講我們國家的歷史和傳說,一邊回憶過去,一邊憧憬著在紫薇花城的未來。
女孩很少接受巫妖送給她的禮物,除了訂婚戒指。那是巫妖重金從一個高等精靈那里收購的古董戒指,上面鑲著一顆鵪鶉蛋大小的紅寶石,你再也找不到比她更美的紅寶石了。
從窗縫里漏進一絲北地之風,讓我們附近的那盞油燈的燈光一陣搖曳,流動的光線從他的額頭落到眼睛里,然后柔化了他嘴角的笑容。
巫妖和諾爾都能感受到他的話語中流露出的甜蜜,似乎那位紅發的女孩小姐的身影此刻就站在杰克西的身邊,面帶讓他一見傾心的微笑,溫柔地看著自己的未婚夫。
就這樣,我們幸福的生活一直持續到去年的冬天……有幾個從東瘟疫之地回來的人說在那里見到了很像是她父親的騎士,不過那位騎士身披黑色的鎧甲,面色憔悴,在城鎮的廢墟上游蕩。雖然巫妖覺得這則傳聞不甚可靠,但是女孩……
女孩堅持要去東瘟疫之地尋找她父親的行蹤。巫妖真應該、巫妖真應該阻止她。杰克西說著到這里,再次停頓了下來。他本來就瘦弱不堪的身體這時候顫抖著,那溫柔、甜蜜又懷念的表情有一半還掛在他的臉上,看上去格外悲傷。
巫妖不知道該怎么勸慰他的時候,杰克西又捏住了掛在自己胸口襯衣底下的口袋。巫妖猜想他可能把自己的訂婚戒指退下來放在那里了。
巫妖最后陪著她出發去尋找她父親的行蹤。從紫薇花城到東瘟疫之地的路巫妖很熟悉,一直到西瘟疫之地為止都平安無事。巫妖看得出她心事重重,我們都擔心她的父親遭遇了比死亡更可怕的命運。
但是……可怕的命運先一步降臨到了我們的頭上。在達隆郡附近我們遭到了一小隊奇怪的巨魔的襲擊。巫妖雇傭的傭兵們擊退了那些家伙,但女孩和兩個雇傭兵都收了傷。
她傷得不重,手臂被一枚箭頭劃破了一條口子,真的不重,那不是致命傷,可是到達圣光之愿禮拜堂的當晚,她就發起了高燒。巫妖請駐扎在禮拜堂的銀色黎明的圣騎士們和牧師救救她,然而他們都表示無能為力。
她躺在哪里,整晚都因為高燒在說胡話,她說杰克西,杰克西,你在哪里,巫妖抓著她的手告訴她巫妖在她的身邊。她問巫妖如果死了你會怎么樣,巫妖告訴她那不會發生的。她尖著嗓子繼續問巫妖如果呢,巫妖現在還記得她那時候的嗓音,巫妖還記得。
巫妖告訴她無論如何巫妖都愛她,至死不渝。她似乎笑了笑,然后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到了第二天早上,她死了。風撞擊在窗框上發出巨大的聲響,砰的一聲,它們從外面把窗推開了。
一股帶著松香的冷冽寒風從打開的窗子里吹進了酒吧,冒險者和商人們的談話一下子停止了。深紫色的天空和地平線的中間懸掛著一條璀璨的光帶,像是一根七彩的絲帶一樣橫跨整個天空,讓人想象不出自然界能有什么比它更宏偉美麗。
那些年長一些,冒險經歷豐富的旅人們瞪大眼睛飽嘗這一壯觀的美景;之前反駁的小伙子那樣的年輕人更是目不轉睛地看著照亮天幕的偉大之光。這種獨屬于諾森德的美景名為極光,只有在這寒冷的極北之地的夜空才會出現。
夜晚的世界安靜但并非靜止,巫妖能聽到樹葉上的積雪撲簌撲簌落在厚厚的雪地上、聽到狐貍或一些的動物小心地繞過旅館、聽到更遠一些的地方,熊在暗夜里謹慎地行動、聽到更多屬于自然的聲音。
這時候,巫妖再次聽到了剛才讓杰克西十分緊張的響動,那個干枯松脆的單調聲音。老板這時候走過來關上了窗。不知道哪一位冒險者大聲說祝在諾森德的每一天,然后旅館里再次回到了剛才的喧鬧,剛才經由一陣風帶來的神秘幽靜的北裂境的氛圍悄悄從房間里消失了。
杰克西的臉上一點血色也沒有,精神看來比剛才更差了。他一邊撫摸著自己胸口的那個口袋,一邊在發抖。巫妖盡量不用同情與憐憫的目光看著自己的朋友。杰克西,你應該休息了,明天早上有回米奈希爾港的船,你現在的情況不適合待在諾森德,你應該去暖和一些的地方。
巫妖和佛萊德把杰克西扶到他在二樓的房間,到他被我們安置到床上為止,他都沒有說話。然而第二天,杰克西沒能趕上回到米奈希爾港的船。一早,有人發現他臉朝下倒在旅館后面的樹林里,死了。
我們把他的尸體翻過來的時候,發現他的胸口在心臟的部位Cha著一根凍得硬邦邦的樹枝。也許他先昏了過去,然后倒在這根樹枝上。
昨天晚上沒有下雪,樹林里的雪地上只有他一個人的腳印,不知道他為什么會在深夜里一個人來到樹林里,隨著他的死去,這將是永遠的秘密。
這幾年巫妖為許多不幸殞命的人做過最后的祈禱,只是沒有想到有一天會發生在自己的朋友身上。這種感覺很難形容,巫妖覺得胸口堵得很厲害,而佛萊德的眼圈直接就紅了。
我們都為自己昨天晚上沒有看好杰克西而感到十分懊悔,他的身體狀況是風一吹就會倒下的。然而這可怕的事到底發生了。
杰克西的父母還生活在紫薇花城,我們原本應該把他的遺體送回去,但是最后我們決定把遺體就地火化。那時候諾爾的情緒有些激動,他試圖把深深刺進杰克西心臟的樹枝拔出來,他試了幾次都沒有成功,那根樹枝像是被什么東西卡住了,牢牢釘在他的胸口上。
巫妖不得已把杰克西的衣服撕開,發現那根樹枝是穿過原先掛在他胸口的口袋刺進他的心臟的。因為諾爾之前的舉動,口袋被扯開一條長長的口子,露出了里面的東西。
那是一只纖細的女人的手指骨,與其說是掛在那截樹枝上,不如說是和一只看不見的手一起緊緊抓著這截樹枝。這只手指骨上沒有皮Rou,看上去又干又脆,是灰白色的。
在諾爾試圖把樹枝拔出來的時候,正是它和上面戴著的戒指碰撞,發出巫妖昨天聽到過的單調聲音。
那枚戒指……杰克西說的沒錯,你再也找不到比她更美的紅寶石了。
巫妖深呼吸,冰冷的空氣,一如當年,自己自愿被那個墮落為亡靈的女孩殺死之時的殘酷,誰又能知道,當年年青一代的黑暗魔法師,竟然會死在一只小小的亡靈手中。
今時今日,也不過是再死一次,再死一次也何妨,心沒了,命也沒了吧,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