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爺，這個賣多少錢呀？”終于，一個和曹青差不多大的男孩子忍不住了。
“大的五分錢，小的三分。”
“啊！這么貴啊？”
“呵呵，不貴不貴，沒見這有多漂亮么？拿回家放著能擱好幾天呢，而且還能吃，吃起來甜滋滋的，嘖嘖，這味道可好了……。”老人還蠻會做生意的，低沉的嗓音中帶著無窮的誘惑力。
“可是……可是……。”男孩摸摸口袋，猶豫不決。這時代的孩子本就沒什么零花錢，五分錢對他們來說可不算少，要知道食品店里小三角包的甘草桃板才買二分錢一包，就算在老虎灶吃碗陽春面也不過才三分錢啊！不過，那些東西平時都是吃的著的，這瞧起來又漂亮似乎又好吃的糖畫兒可真是稀罕物，遲疑了老半天，男孩終于一咬牙從口袋里摸出幾個硬幣，數了三分錢遞給老人，隨后又在攤前橫打量豎打量了半天，這才選中個自認為最好的糖畫。
“怎么樣？好吃伐？”糖畫拿在手中左右看看，男孩剛小心翼翼地才舔上一口，邊上大大小小的孩子們就異口同聲地追問。
“甜！真的好甜啊！”男孩仔細回著味，高興地咧開大嘴笑了起來。
“真的呀？”孩子們頓時沸騰了，你擠我地我擠你，都想湊到那男孩身邊仔細瞧瞧究竟，有幾個同校的孩子還借著機會套套交情，試圖能嘗上一口。
“喂喂！不要擠，你們別過來啊，我的，這是我買的啊！”男孩給這恐怖場面嚇壞了，急得臉兒通紅，雙手護著糖畫拼命往外沖，好不容易才掙脫出身，像捧了個寶貝一樣頭也不回地撒腿就逃。
有人開了個頭，老人的生意很快就興隆了。早被勾引得心里直癢癢的孩子們有的掏出了明天的早點錢，有的拿出了平時好不容易才積攢下的硬幣，還有些口袋里錢不夠的孩子兩個、三個合伙湊在一起買上一個糖畫，拿在手里傳著，你來舔一口，我來舔一口，臉蛋洋溢著心滿意足的微笑，仿佛頓時就成了世上最幸福的人兒。
當然，也有找不著要好的朋友、同學，而且口袋里連一分錢都沒的孩子們，他（她）們只能眼巴巴地看著買了糖畫的小伙伴們興高采烈地結伴離去，自己暗暗大吞口水，很不甘心地一步一回頭，訕訕離去。
“哥哥……。”小蕓早就等不急了，本來她以為疼愛自己的哥哥肯定會第一個就給她買上個最大最漂亮的糖畫，可左等右等，等到插在草柱上的糖畫都給人挑完了，曹青還無動于衷地站在一邊，一點都沒有掏錢的意思。
要放在平常，小蕓肯定會不依不饒地撒嬌求曹青，不過今天有點例外，前頭剛剛捉弄了哥哥一下，轉眼就又要曹青出錢買糖畫，任憑小蕓臉皮再厚也有點不好意思。正當她轉動著大眼睛，心里頭琢磨著怎么和曹青開口的時候，早就留意她神情的曹青笑了。
“小傻瓜，插在外面的不干凈，等別人買完了老爺爺就會做新的了，等做出新的來哥哥就幫你買一個。”
小蕓驚喜一愣，咯咯笑出了聲。
“爺爺，給我們畫一條龍，一條鳳，要最大最漂亮的那種。”糖畫差不多全賣完了，圍觀的孩子也散去了不少，曹青這才走上前去說道。
“最大的？最漂亮的？”老人有些詫異地抬頭瞇眼看看曹青和他身邊滿懷期待的小蕓，似乎覺得這孩子口氣有點大，要知道一對龍鳳要一毛錢啊！
“給，這是錢。”曹青微微一笑，伸出手來，手心里放著兩枚早就準備好的五分硬幣。
“好，好！呵呵，你們等著啊！”
眉開眼笑地收了下錢，老人精神抖擻重拿起勺子，才一會兒的功夫，一對漂亮之極的龍鳳出現了。
“謝謝爺爺。”接過遞來的糖畫，曹青把鳳凰轉手給了迫不及待的小蕓，同時向老人道聲謝。
“呵呵，不謝不謝，喜歡就好。”老人笑著回道，見曹青他們正要走，他突然想起了什么，連忙喊住曹青。
“嗨，孩子，買了爺爺的一對龍鳳，這個小玩意爺爺就送給你了。”
“咦，這是什么？”曹青瞧著老人遞過來的一個黑糊糊用糖渣做的，兩截連起來的小小圓柱形東西有些不明白。
“來來，把嘴放在這，用力吹吹看。”老人笑瞇瞇地指點。
“嗚……。”一聲響亮的哨聲，原來這東西居然是個哨子，曹青拿在手里仔細再瞧后，著實感嘆這老人化腐朽為神奇的構思。
“怎么樣？好玩吧？”想不到糖哨也能吹出聲，正拿著糖畫愛不釋手的小蕓又把注意力放到這上頭。曹青笑著搖頭把糖哨遞個她，瞧著小蕓鼓起小嘴兒嗚嗚吹的不亦樂乎，至于那賣糖畫的老人在一旁笑盈盈地看著他們。
“嘻嘻，這東西真有趣，謝謝爺爺。”右手一個糖畫，左手一個糖哨，小蕓笑得開心極了。
“不謝，不謝，呵呵……。”老人摸摸下巴，瞇著眼高興地笑著。
“爺爺，你這糖畫真漂亮，我要是也會畫就好了，爺爺，你的本事好大噢。”小蕓對第一次瞧見的糖畫特別有興趣，又見這賣糖畫的老人和藹的樣，她忍不住問了一聲，同時又悄悄地拍了老人一下馬屁。
“呵呵，我哪里來什么本事，祖傳的手藝唄。”老人一聽心里更樂了。
一老一小你一句我一句地聊了起來，反正老人正好空著，而既可愛又嘴甜的小蕓天生就能引起大人們對她的好感，面對小蕓的好奇詢問，老人笑呵呵地一一作答，為了些細節方面還特意拿起糖勺比劃幾下，為她做點示范。
曹青并沒有打攪他們，反而在一旁饒有興趣地聽著看著，比起對糖畫一無所知的小蕓，曹青可懂的多了許多。前世的時候他就在傳統民俗表演中見過糖畫，有一段時間還大起興趣跟人學過幾天。學糖畫不是件容易的事，不僅要學會怎么熬糖，更要師傅手把手地教訣竅，而這種東西往往都是師徒間口耳相傳，憑經驗一代代流傳下來的，等到下世紀后，雖然在民間還有幾個碩果僅存還未過世的糖畫高手，但大多數因為師承原因，許多絕活都失傳了，那些號稱搞糖畫的“大師”們，最多也只是比起曹青這種三腳貓稍高一籌，打著傳統旗號隨便畫畫騙騙老外的家伙。
和這些“大師”相比，眼前的老人才是真正的高手，高手歷來藏于民間，何況糖畫本就是一種走街串巷的謀生手段。老人的糖畫功力非常深厚，所畫出來的糖畫更是栩栩如生，絢麗多彩，尤其是細節之處線條分明，一絲不茍，和后世的那些相比又多了一種天馬行空的創造力和動感美，讓人感嘆不已。
“真是漂亮，才五分錢啊！這要放到21世紀賣給老外換個幾百塊是閉著眼的。唉，可惜了，不知道還有多少好東西會漸漸失傳呢……。”曹青把玩著手中的游龍，不由得心中感慨。
“爺爺，我可以跟您學這個么？”興致勃勃的小蕓突然間問道，那老人聽了不由得一愣。
“你想學糖畫？”老人瞇著眼打量著小蕓，呵呵笑著搖頭：“小朋友，好好去學這個干嘛？在學校里讀好書，天天向上才以后考大學才是正道啊，這種土玩意只有爺爺這個沒讀過書的人搞搞的。”
“可是……我很喜歡它呀。”小蕓撲閃著大眼睛，表情略有些失望。
“喜歡可以常來啊！”老人瞇眼笑著摸摸她的腦袋：“爺爺以后會經常在這出攤的，有時間就過看看爺爺就行了，學這糖畫嘛……呵呵，就沒這必要了，小朋友長大以后是要干大事，做大學問的，跟著爺爺學這種破東西太浪費了啊！”
善良的老人任憑小蕓怎么說都搖頭拒絕，曹青在一旁忍不住暗嘆，同時心里也是一動。
“爺爺，我和妹妹都會畫畫，跟著爺爺學這個是想提高下繪畫水平。”見到小蕓嘟起小嘴還想哀求的樣，曹青在邊上把話接了過去，很誠懇地說道。
“畫畫？你們會畫畫？”老人瞇著眼看看兄妹兩個，咧嘴笑道：“呵呵，撒謊可不是好孩子，你們兩個才多點大呀？大的應該連小學都沒畢業吧？就算會畫畫又怎么樣？這糖畫可不是像你們拿個蠟筆隨便畫畫地，再說我瞧你們手臂上的三條杠，少先隊的大隊長跑來學我老頭子這破舊東西，屈才了，實在是太屈才了，這要傳出去我老頭子將來還有臉做人么……？”
“爺爺，我哥哥說的可是真的噢。”小蕓見老人不信急忙分辨。
“不行，就算是真的也不行！”老人扳起面孔斬釘截鐵地一口回絕：“我老頭子不識幾個大字，可做人的道理還是懂的。誤人子弟，我老頭子是絕對干不出這種勾當的。行了，別再說了，再說下去爺爺可就要生氣啦！對了，這天也不早了，爸爸媽媽還等你們回家吃飯呢，你們早點回去吧。”
“爺爺……。”
“回去吧，回去吧，不早了，小朋友還是早點回家去……。”老人沖著他們揮揮手。
“爺……。”
小蕓不依不饒地還想繼續說，曹青攔住了她，并給她使了個眼神。
“爺爺，以后您經常在這出攤么？”
“經常談不上，一星期里總會來幾次吧。”
“那我和妹妹可以來看您畫糖畫么？”
“呵呵，可以啊，不過我們事先說好，我可不教噢。”老人瞇著眼笑道。
“謝謝爺爺了，謝謝爺爺送的哨子，爺爺我們走了，爺爺再見！”
“呵呵，再見，再見，小朋友再見啊……。”
拉起小蕓，曹青帶著她離開了，等過了馬路心有不甘的小蕓忍不住還回頭看了看，再瞧瞧手里拿著的糖畫，嘟起小嘴忍不住責怪起曹青應該再跟老人好好說說，說不定老人最后心一軟，就教她畫有趣的糖畫了呢。
“小傻瓜！”曹青忍俊笑道：“老爺爺剛才都說不收你了，你還硬要他教，要是老爺爺以后見你怕了，不在這出攤的話，你找鬼學去呀？”
“啊！哥哥，會是真的么？老爺爺會見到我怕？”小蕓一愣，緊張地問。
“當然！要不哥哥怎么會不讓你繼續說呢。”曹青眨眨眼笑道：“急什么呀？反正老爺爺以后經常會在的，剛才走的時候哥哥不是問過老爺爺了么？他也沒反對我們看他畫糖畫呀。再說了，老爺爺不信我們會畫畫，等以后帶幾幅畫給他看看，他不就信了么？話再說回來，仔細看著老爺爺怎么畫糖畫，就算他真不肯教，我們也能瞧出點名堂是不是？”
“咦！哥哥這話好像有點道理噢……。”小蕓歪著腦袋琢磨了一會兒，嘻嘻又笑了。
“哥哥，哥哥，以后要是瞇瞇眼爺爺畫糖畫，你一定要帶我邊上仔細看噢！”
“什么瞇瞇眼？”曹青愣了愣。
“唉呀，就是剛才的老爺爺呀，你沒見他笑起來老是瞇瞇著眼么？”
“小壞蛋！就知道給人起綽號，還瞇瞇眼？哼！要是給老爺爺聽到了，一定要生氣的！說不定還要拿糖勺子打你小屁股呢。”曹青哭笑不得，扳起面孔嚇唬她。
“嘻嘻，瞇瞇眼爺爺哪里像你這樣小氣，瞇瞇眼爺爺待我可好了，他才不會呢。”小蕓俏皮地沖曹青吐吐舌頭，做個鬼臉兒，嘻嘻哈哈地一蹦一蹦跑開了。
小蕓蹦蹦跳跳地走在前頭，一手拿著糖畫兒，另一手拿著糖哨，邊走邊吹，得意洋洋地炫耀著。
走著走著，不知道為什么這小家伙一下子停了下來，跟在后面的曹青沒留神，差一點兒就撞在了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