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夠了！別說了！”聽他越說越離譜，周榮發緊皺眉頭低喝一聲，雖然聲音不大，但三人中周榮發一直是頭，郭亮被他這么一喝后稍微冷靜了些，回頭想想剛才說的的確有些過了，張張嘴試圖解釋什么，可最終什么也沒說，郁悶地繼續猛抽起手中的煙來。
也難怪郭亮火氣大，別瞧這家伙胖胖的一副福相，其實周榮發和陸士良都清楚，他這身材可不是條件好吃出來的，完全是在云南那邊多年落下的一種病導致的虛胖。當年初去云南的時候，郭亮雖然說不上是運動健將，可身材也是正常范圍，沒想到在云南呆了沒幾年，一場大病差一點兒就要了他的小命，從此以后這家伙不僅越長越胖，身體也越差，干起活來沒半小時就會氣喘不止，爬個小山也要停下來休息上好幾回，這次跟著周榮發跑回來也是吃盡了苦頭，不過對他來說這身體再留在云南弄不好那天就沒了命，也只有回到上海還有點希望治愈。
“對了，你們的事全安排好了沒？”不想再在那事上多扯，周榮發轉移個話題問道。
雖然周榮發這句話問的沒頭沒腦，不過鐵哥們的陸士良和郭亮一聽就明白，同時笑了起來。
陸士良點頭先道：“這還不是你小子出的好點子？全搞定了！”
“呵呵，士良兄，你還別說，在云南那么多年呆下來，我們居然都不知道榮發同志有這么聰明，這招出的簡直太絕了！依我看啊，你這材料不去當政工干部真是太可惜了。”郭亮瞇著眼壞笑。
“去去去，我還當政工干部？能安安穩穩當個小老百姓就謝天謝地了！”周榮發一聽也樂了，笑罵了一聲，接著點點頭：“搞定了就好，這樣我也就放心了。這么說，一起跑回來的其他人也全搞定了？”
“放心吧哥們，你一通知后我們就把消息全傳過去了，有這么好的辦法誰會傻呼呼地不用？”
“辦的時候沒出什么麻煩吧？”周榮發還是有些不放心地追問一聲，畢竟這些人回來都是他起的頭，要是那一個出了問題可就太對不住人家了。
“當然沒麻煩！”郭亮搶在陸士良前頭道：“貓有貓路，蝦有蝦道，有路子的托路子，沒路子的想歪招，一個都沒落下！嘿嘿，你不提我倒差一點兒沒想起來，悄悄告訴你們個搞笑的事，這次一起跑回來的張建國，那小子你們都熟吧？”
見周榮發點頭，郭亮忍著笑繼續道：“前幾天我正好出門辦法路過他家，順便想找他聊聊天，你們猜怎么著？沒想到這小子居然不在家。我后來找著他媽，他媽一見我就哭了，還抹著眼淚告訴我他住院了，而且是隔離重病房。我一聽當場就嚇一跳，從他家里出來后就琢磨這家伙是不是在云南那邊沾了什么重病，真出大事了？可越想越不對勁啊，仔細回憶著，明明記得他這跑回來一路上可是生龍活虎，比誰都能吃，比誰都能睡的樣！怎么好端端地突然就進隔離了呢？”
“后來怎么樣？究竟什么病？”周榮發緊張地追問，就連陸士良也是剛剛聽說這事，同樣一副關切的樣子。
郭亮扶扶眼鏡框，壓低聲音道：“我越想越納悶，索性干脆就去了醫院一回。好不容易托了關系混進隔離病房見了這小子一面，你們猜，我一見這小子，他怎么著？”
“怎么著？”兩人異口同聲急問。
“這小子啊……！”郭亮終于忍不住輕笑道：“這小子氣色好著呢，滿面紅潤地躺在床上發呆，其實屁個毛病都沒有！見了我就激動地不行，還愁眉苦臉拉我的手唉聲嘆氣地直說自己大意失手了。”
“失手了？”周榮發和陸士良不解地對視了一眼。
“哈哈……哈哈……他……他沒找到醫院的門路，居然……居然自己想了個歪招，拿……拿煙錫去貼在胸口跑去拍X光，沒想到……沒想到這面積沒算準，貼地方大了點，醫院診斷他是肺結核晚期，大半個肺全都空了，要……要立即住院隔離，還……還給他家里下了病危通知單……哈哈……笑死我了……哈哈哈！”
說到最后，郭亮忍不住狂笑，笑得氣都喘不過來了，而周榮發和陸士良先是一愣，接著臉色異常古怪，隨即也哄堂大笑起來。
“這家伙也太……。”樂了一陣，周榮發哭笑不得地搖頭，不過仔細想想還是不放心，要是醫院最后發現出來問題所在，這事不就鬧大了么？
“沒事、沒事，他住的那醫院我正好有關系在，以前一小學同學就在那邊當醫生呢，和他打了個招呼，喝了頓酒塞了幾包煙，保證悄悄把這事給抹平了。”郭亮還真會辦事，想的挺周全的，他這么一說大家也把心放了下來。
“對了兄弟，這回你特意把我們找來有什么要緊事？”說完了，郭亮這才想起今天的主題，聊了這么久他不記起這事連陸士良都差一點兒也忘了，這么一提陸士良也連忙隨著追問道。
“怎么？閑著沒事找你們過來聚聚就不行了么？”周榮發把煙掐滅，沖著他們笑笑。
“行！當然行！”郭亮嘿嘿樂道：“不過嘛，大家都是好哥們，你小子的性子誰不清楚？別打埋伏了，沒大事也不會急巴巴地把我們喊過來，直說吧，找我們來有什么事？”
“呵呵……。”周榮發瞧瞧他，笑著搖頭：“你啊你啊，還是那老樣子，就不能難得糊涂一回？”
“嘿嘿，其實我也想啊！可在自己兄弟面前怎么就糊涂不起來。”
“哈哈哈！這句話我愛聽。”周榮發笑了幾聲，正色問：“好吧，既然你們都想知道，我就先問你們一個問題。”
“什么問題？”
“你們的工作有下落么？”
“工作？”
剛才還嬉皮笑臉的兩個人一下子就被這話給吊起了心中的愁事，眉頭漸漸皺了起來。
“唉，還提什么工作呀？”陸士良搖頭嘆道：“榮發，我們三個是阿大不說阿二，家的情況全差不多。你是沒了爸，我呢……是沒了媽，阿亮比我們兩個稍好些，爸媽都健在，可一樣都是屬于改造的對象。像我們這樣的黑五類，資產階級的狗崽子，哪個單位敢用我們？再說了，哥幾個戶口關系還都在云南呢，國家就算分配工作也輪不上我們幾個人啊，留在上海能混一頓算一頓就已經不錯了，想找工作？門都沒有！”
“士良說的不錯。”郭亮臉上早就沒了笑容，苦著臉愁道：“為了這事我爸媽可沒少托人找關系，找了好家單位，但國家制度在那個領導都不敢去開這口子。實話告訴你們吧，前些時候我已經見了好幾個單位，開始談的還不錯，可后來一聽說我是知青，家里還是這么個成份，關系和戶口又不在上海，人家的笑臉一下子就變了，托的關系再好，再鐵也得黃！”
“唉，其實……我也和你們差不多……。”聽兩個好朋友這么說，周榮發也嘆著氣把自己的遭遇講了出來，話里絲毫沒有隱瞞。
“怎么？芳芳她催你了？”陸士良這人平時個性比較內秀，不過腦子很好使，見周榮發這副表情，再加上他又特意問起工作的事很快就聯想到了白芳。
“算是有點關系吧。”周榮發先搖搖頭，接著又點點頭：“芳芳倒沒催我，可一直在家呆著也不是回事。你們都知道，我這個人閑不下來，家里現在條件也不太好，我媽平時就靠著那么些生活補助過日子，本來日子就過得緊巴巴的，我這次一回來家里又多出張吃飯的嘴，時間短了還沒關系，時間一長這日子怎么過？再說，我年紀也不小了，和芳芳的事早晚都得辦，芳芳家里是什么條件你們也清楚，假如我一直這樣無所事事下去她爸媽能把芳芳嫁給我？就算他們肯，我也沒臉讓芳芳跟著我去吃苦受罪啊！男子漢大丈夫，不少胳膊又不少腿的，這種閑飯就算你們能吃下去，我可是吃不下去的，所以，工作的問題一天不解決，我這心里就一天安穩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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