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咦！青青，儂那能（怎么）在這里啊！”
“啊！哦……奶奶早！”曹青看“西洋鏡”看得正起勁呢，被人喊了一聲，回頭一瞧見提著菜籃子的榮發奶奶笑瞇瞇的站在他身后。
“嗯，真是懂事體，青青早！”榮發奶奶和藹可親地問道：“儂那能（怎么）一個人出來了？儂高叔叔呢？還有儂韓阿姨呢？”
“韓阿姨剛送妹妹去幼兒園了，高叔叔很早就去醫院辦事了，要過會才回來。”
“哦，是這樣啊！”榮發奶奶點點頭，拉起曹青的手道：“大人不在家，儂就一個人就這么走出來了？走走，跟奶奶先回家等儂高叔叔去，早上這里菜場亂著呢，儂昨天剛來，地方還不熟，要是走丟了儂高叔叔和韓阿姨不要急死啊！”
“呵呵……。”曹青撓撓腦袋不好意思地笑笑，其實他會走丟才怪呢，在高強家都住了一晚了，出來時還特意瞧過門牌號碼，就這么點遠的距離閉著眼他都能走回去啊！不過，在榮發奶奶的眼里，曹青現在只是個小孩，所以就點點頭，任憑榮發奶奶拉著他回了家。
家里就自己一個人，高強和韓萍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回來，曹青索性就跟著榮發奶奶去了她家。爬在椅子上，看著榮發奶奶坐著挑揀著剛買來的菜，一老一小，兩個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聊著天。
“昨天在樓上睡的還好伐？”
“睡的很好。”
“換了地方還習慣伐？”
“習慣、習慣……。”
“青青，儂今年幾歲啦？”
“快……快十歲了……。”
“都十歲啦？嗯，再過上幾年就會是個帥小伙子了。”
“嘿嘿嘿……。”
全是些平常閑話，榮發奶奶和普通老人一樣習慣于問這些問題，曹青隨口答了幾句連忙轉移話題，免得榮發奶奶順著自己問在唐山的生活，還有父母之類的，他對此可以說是根本一無所知啊！萬一說不上來可就麻煩了。
“奶奶，昨天你燒的菜真好吃。”曹青樂呵呵地恭維道。
榮發奶奶聽了高興極了，笑得合不攏嘴：“喜歡吃就好，喜歡吃，奶奶今天再做給儂吃！都是些家常小菜，很容易的。”
“家常小菜？奶奶，不對吧，黃魚不是很貴嗎？”曹青奇怪地問。
“貴？貴什么呀。”榮發奶奶聽樂了：“黃魚這東西貴什么呀，平常菜場里頭根本就沒人買的，在奶奶年輕的時候啊，這種魚都是給小貓小狗吃的東西。哦，我差一點兒忘記了，儂那邊是內地不靠海的，大概這種黃魚很少見到吧？”
“不會吧？”曹青一愣，更是奇怪。要知道昨天吃的咸菜黃魚可不普通，里面的黃魚是正宗的大黃魚啊！這玩意可是標準的稀罕物，在他那個時代這么大個的黃魚恐怕曹青花一個星期的工資都吃不著，甚至還是有價無物的。就算現在物價低，黃魚多些，可再怎么樣也不會太便宜吧，怎么榮發奶奶卻說這黃魚是喂小貓小狗吃的呢？
好奇地追問了幾句，曹青才搞明白榮發奶奶說的全是真話，現在這時代黃魚的確是不上臺面的東西，雖然比起幾十年前要稍微好些，但條件好的人家根本就不把這種玩意放在眼里。現在吃黃魚大多還是普通老百姓的多，既便宜又實惠，尤其是榮發奶奶這種愛吃魚的寧波人，花上幾分錢到菜場買一條一斤重的黃魚回家，再弄點自己做的咸菜這么一下鍋，最是過飯了。
和黃魚同等待遇的還有大名鼎鼎的大閘蟹，這兩樣東西在數十年后成為有錢人才吃得起的食物，如今卻是徹徹底底的草根貨。要不是曹青親眼見到，親耳聽見，又親嘴嘗過，簡直以為榮發奶奶在說天方夜譚呢。
“那……菜場里什么東西貴呢？”曹青忍不住問。
“呵呵，當然是豬肉啦！”榮發奶奶把挑好的菜放進籃子里，笑道：“老百姓想吃點肉難著呢，買肉可不光要錢，還要有肉票啊！每人每月只有半斤肉票供應，最要緊的，你如果不認識斬肉師傅的話，還買不到好肉呢。大家呀，一個月能吃上幾次肉就很不錯了，還好我是寧波人，平常吃吃這種黃魚什么的，倒也去得過……。”
曹青聽了目瞪口呆，他到這時代后一直住在醫院，對社會的接觸并不多，而且有首長的特別交代，醫院里吃飯什么的小事從來不用自己操心。直到此時他才搞清楚這時代同他生活的時代不同之處，正如榮發奶奶說的，老百姓要吃幾頓肉真是不容易的事。不光是吃肉，其他許多方面也是一樣，這是一個供給制的社會，一切都需要各種票據，沒有了票據你就是再有錢也沒地方花去。
比起榮發奶奶這種老人，在醫院工作的高強一家要稍許好些，高強和韓萍是雙職工，每月的票據和工資加起來在普通市民中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不過，根據榮發奶奶告訴曹青的情況，其實高強家過的也不寬裕，高強和韓萍雖然都是上海人，但他們的親戚都在外地，有些還因為的原因去了鄉下插隊落戶，為了照顧這些生活艱難的親人們，兩口子每月經常從口袋里擠出一部分去補貼他們。
另外，韓萍是廠里連年的生產狀元，全國三八紅旗手，但她的身體一向不太好。當年，為了紡織系統的全國大比武，懷孕的她堅持奮戰在一線工作，由于過度勞累導致早產，在生下小蕓之后就得了難治愈的婦女病，更可惜的是她以后無法再生孩子了。別看韓萍平常和普通人沒什么區別，可藥是經常不斷的，要不是高強自己就是醫生，光是她平日的藥物調理就夠普通人受了。
一個肉包子要賣八分錢，還得搭上半兩（全國的糧票里除了浙江和汕頭曾經出過短暫的一回外,只有上海有半兩常用糧票）的寶貴糧票！八分錢，在以前的曹青眼里或許算不了什么，甚至地上掉著一元的硬幣說不定也懶得去撿。可是在這時代，八分錢能辦的事可多了去了，節約省著點花，這八分錢甚至能做夠一家人的全天飯菜！
直至現在，曹青才算明白過來剛前的韓萍對自己的一片好意，她可是真心待曹青好，誰知道曹青根本就不明白其中的究竟，反而因為自己的無知深深誤會了韓萍。一想到事后自己對韓萍的那種冷淡態度，曹青就覺得臉上在火辣辣的在燒，羞愧的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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