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的意見都很好,都能夠有如此認同,東國的那些家伙們也玩兒不出什么新鮮的來!”在討論結束后我作了總結性發言,對眾大名的熱情給予了極高的評價。“不管那些人打的什么主意,我們都要做到心中有底。不但是我要有個清醒的認識,同時也希望諸位全都能夠對東國部隊的戰力有個直觀的了解,這對這場戰爭最后的勝利來講是極為必要的!”
“大納言殿下英明!”各路大名齊聲贊了一句,然后注意聽我話的內容。
“我軍雖然前部一直和德川軍保持接觸僵持階段,但二路和三路卻剛剛從駿府開來!”為了加重語氣我用手指在桌面不斷比劃著雙方態勢,但實際上除了站在我身后的御弁丸和梅千代之外誰也看不見。“北條諸軍雖說比我等早來了兩天,但實際上路程更遠,談不上以逸待勞的優勢。所以據我判斷,彼方暫時不會主動出擊,而且認為我軍既然立下了牢固的營寨就也不會那么匆忙!”說到這里我略微停了一下,掃視了一下眾人的反應。
“有道理……”有幾個人和自己身邊的人交頭接耳了幾句,其余大多數則是聚精會神聆聽著我下面的命令。
“所以我決定……立刻對蒲原城展開攻擊!”我陡然加重了語氣,屋內的氣氛為之一窒。
“是不是……是不是操切了些!”還是細川藤孝,他皺著眉頭說道:“我方前軍三萬且陣勢穩固,防守自然是毫無問題。可東國聯軍畢竟是八萬之眾,我軍進攻中如果出現援助脫節……”下面的話他并沒有說下去,外交家總是更加趨于保守。
“我倒是覺得此舉可行!”島津義弘突然說到,而且語氣決絕。“因為此間地勢狹長,所以我軍才分次列陣。同樣的道理,東國之軍雖然借著山石林木防御嚴密,但部隊調集運動甚至還遠不及我方。我昨天已經仔細觀察過,蒲原城周圍和北側山上的敵軍,最多也就是兩萬五千的樣子,可能實際上還達不到這個數字。我軍進攻至少在數量上并不存在劣勢,只要二線部隊及時接應不會有什么問題!”
“島津殿下所言甚是深刻,在下也是這般看法!”他的話音剛落,毛利輝元立刻出言表示支持。“東國聯軍軍勢甚雜人心不齊,北條氏政和德川家康必不敢將全部精銳投入一線,所以這兩萬多人的戰斗力和配合都大是問題。加之東國部隊裝備多簡陋,除德川外就是北條軍隊配備的鐵炮比例都不高。因此在大兵團密集的膠著戰中,能夠發揮多少作用都很難保證!”
“可如果我軍直接攻擊蒲原城的話,側翼不就暴露給北面山上的敵軍了嗎?”細川真之看了看毛利輝元又看了看我,猶猶豫豫地說到。
“這也算不上問題!”鍋島直茂攥拳在面前的桌子上捶了一下,信心十足地說道:“北面山坡雖然是居高臨下,但上面樹木叢雜并無大道,不要說騎兵沖鋒,就是一般足輕大部隊列陣也不可能。我軍只要有兩到三千部隊戒備,敵軍既占不到以上擊下的優勢,也達不到突然襲擊的效果!”
后面又有幾個人紛紛發言,不過基調已經大致定了下來,主流意見是支持立刻進攻的。
“諸位所言極是,其實我也沒打算一下子就能拿下蒲原城!”看后面的已經沒有什么新鮮意見,我就止住眾人開口說道:“敵軍想不到我們會立刻進攻,尤其是在剛剛建好大營之后,所以應對也必然慌亂。這種匆忙的反應多半不會考慮好多少掩飾的行動,我們也就可以從中察覺更多的真實意圖。我命令島津、細川、中村三部,一個時辰后開始進攻蒲原城;波多野、池田、毛利、可兒四部跟進,隨時準備支援攻城部隊并防備側翼;余者嚴守大營戒備聽我號令,而且我會命令二線的大友、丹羽、十河、織田部向前靠攏!”
“是!”眾人齊聲應諾。
大量部隊準備出戰,在這么近的距離上很難做到出其不意的效果。更何況北面山上的敵軍處于絕對的高位,我們這里的一舉一動那邊都會有察覺。
可最終山上的東國部隊除了一些小小的騷動外,并沒有什么實際的舉動,倒是東面蒲原城的部隊一排又一排地站上了城頭。就在這種緊張的氣氛下一個時辰很快過去,一隊又一隊的部隊從營門開了出去,渡過一條又一條富士川的支流向蒲原城方向接近。
“你是不是也急著出去拼殺一番哪!”我用望遠鏡觀察著遠處的部隊的行動,緩緩地說到。
在那邊島津、細川、中村三部的攻城部隊已經渡過了最后一條河,不過卻在河岸上停了下來,看來是在做“沖刺”前的最后準備。后面負責接應的部隊也已經全部開出了營寨,正在幾條河流之間的險要處布置陣型。
“現在連二哥也有了接應的任務,可我卻……”義清低著頭踢開腳前的一塊石頭,十分郁悶地說到。
蒲生氏鄉正在前面布置甲騎和諸星鐵炮備隊的支援配備了,所以他就無所事事地站在了這里。雖說他是我的兒子并且名義上作為信清的代官,但我還沒有糊涂到讓一個10歲小孩直接指揮這么重要的力量。
“以后的事情還多得很,這里并沒有你出戰的必要!”我沒有因為他覺得委屈就改變態度,這也算得上是一種挫折教育。“雖然大的戰略已經安排好了,但是有些細節還是會有出入。就比如眼前,這場試探性接觸還是有變數的,這就要求各部指揮官成熟并且有一定經驗!”
“說到底您還是不信任我!”他氣鼓鼓地說到。
“你一定要這么理解……也未嘗不可!”我拿下望遠鏡看著他笑笑說到。“就比如說這次對陣的主要敵人之一德川家康,就連我也不敢說百分之百的看透他,更何況是你們!”
“一個不自量力的老頑固而已,有什么值得大驚小怪的!”義清忿忿地說出了一句令我驚訝的話。
“不自量力,還老頑固?這話是誰告訴你的?”我難以理解地問到。
“難道不是嗎!”他理直氣壯地說道:“當年手下不過一千人就敢脫離今川獨立,還主動進攻信長公,這不是自不量力是什么?面對武田強勢他理應避其鋒芒,可卻貿然發動三方原之戰,真是蠢的可以。還有現在對抗父親,除了頭腦不清的‘老糊涂’還能怎樣解釋?”說完他還得意地看著我。
“唉……”我忽然悲哀地發覺自己盯住了天下所有大名,最不了解的居然是自己的兒子。“德川家康是一條精于算計的‘老狐貍’,不但算計敵人、盟友,還同時算計著自己。他不是你這樣的小孩子能夠看清的,以后可不要在人前說這種淺薄的話!”
“何以見得呢?”他還是不服氣。
“我只問你一個問題:德川家康在遠江的居城為什么選在浜松,而不是二俁城呢?”我笑著問到。“如果要遏制武田的話自然是二俁城更好,只要掌握住了這里武田軍就不可能放心大膽地進入三河。可德川家卻選擇偏居于浜松,那是為什么呢?”
“二俁城雖然地勢險要但汲水困難,浜松城卻是得天獨厚的要沖!”義清沖著我眨巴了幾下眼睛后說道:“浜松城左湖右海,敵軍空有強大兵力也難以接近,不但飲水不缺就是糧食也可以從海上接濟,即便面對長期圍城也不難抵御!”
“可是那里絲毫沒有什么作用,控制了二俁城也就限制了浜松東西兩面的運動!”看著他認真的樣子我笑到,雖然他的問題非常幼稚。“至于說到防守和汲水的問題就更簡單,只要把二俁城自上而下擴大到三重城墻就行了。這樣二俁城還會有一個臨河的水門,原來的敵人恐怕也很難隨身帶著戰船。屆時可乘船直下濱名湖,再多的敵人也無法把一個湖圍得密不透風吧!”
“那……那擴建二俁城,花費的財力也太多了吧!”我的話已經給他造成了困惑,但還是繼續強辯道:“擴建內外兩道城墻,還要依山勢走向而修,這對于德川家來說……”
“哈、哈、哈……”聽著他稚氣的話我忍不住大聲笑了起來。“為了把當初的三流小城引馬建成后來的居城浜松,德川家花費的錢財也未必就比擴建二俁小吧?”
“那……”
“可以你要知道……”
義清又找了幾個自認為立得住腳的理由,可都被我給駁倒了,最后不得不說:“我不明白了,可總得有個理由吧?”
“這個理由當然有,那就是德川家康根本不打算和任何人拼命!”笑意逐漸在我臉上消失,代之而起的是一種肅殺的冷漠。“德川家數代家主均是英年早逝,累次衰敗之下只能在各大勢力的夾縫中求生存,與周圍的今川、織田、武田以及現在的我比起來,他們實在是太弱小了。所以德川家康所做的一切,就是在借助別人力量時不斷體現自己的價值,但絕對不會把自己的老本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