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神秘的野武士
這是一個野武士,有著武士的發髻和野武士慣常穿的衣服,最主要的是他也有著一把長長的太刀,不過不是別在腰上,而是被攏在胸前的雙臂抱在懷里。雖然因為光線的原因看不很清楚面容,但是也可以感覺出他的年紀應該不輕了。
長坂忠尚從這個野武士身上感覺出了巨大的壓力,不是因為比自己略高的身材,也不是那粗壯但勻稱的身材,甚至不是那把巨大的太刀,而是一股如泰山壓頂而來的氣勢。
雖然長坂忠尚并沒有親自上過戰場,但是卻接觸過很多久經沙場的人,這里面也包括他的父親。在這個野武士的身上他再次找到了那種好像被利劍刺穿身體的感覺,那應該就是野武士的目光。
有一件事奇怪得很,野武士的面容都看不清楚,就更加不要說眼睛口鼻了,但是那目光卻可以十分清晰地感覺到,并且似乎具有莫大的穿透力。“這是一個從尸山血海里走出來的男人!”這是長坂忠尚幾乎在第一時間里得出的結論。
“爾是何方鼠輩,來此意欲何為!”長坂忠尚依舊把刀橫對著面前的野武士,不敢有絲毫的懈怠。在這種時間、這種地點出現這么一個人,要說沒有什么目的那是任誰也不會相信的。
至少就目前來看,他沒在這個野武士身上任何友好的信息,那么與敵相對首先就不能在氣勢上被壓住。
“‘劍斬泉下蛟,莫試街中狗。’真是可惜了……”野武士沒有回答長坂忠尚的問題,而是把目光緩緩移到了面前的刀鋒上。“這把刀雖然不是什么名家之作,但是卻也收取過不少性命,致使刀上的殺氣并不比那些名刀差。如果這樣一把刀落在一位真正的武士手里,一定可以繼續建立功業。可是現在……可惜了!”看看道邊的那只野狗后嘆著氣搖了搖頭。
“混蛋!”長坂忠尚突然變得很暴躁,舉起手中的刀就向對面的野武士沖去。可能是因為野武士的話觸動他心底某些最隱秘地東西,讓他只想把這個野武士殺死,封住那張可惡的嘴。
馬戰用的太刀比步戰用的打刀長很多。也要重很多,雖然有失靈活但卻肯定更具威勢。長坂忠尚與野武士的距離有兩丈多遠,正適合長武器發揮威力,就算是對手要躲閃的話,只要動一動腕子就可以改變招數跟進。
沖出一丈,長坂忠尚速度不減刀鋒開始下劈,空寂中又是一道銀弧閃過。
說錯了,并不是“一道”。也許連“半道”也算不上。太刀在從斜向后上方運行到前方斜向上越七十五度的時候,就不得不草草的收場,因為那個野武士出手了。
面對長坂忠尚如泰山壓頂地招數,野武士的眼中只是閃過了一絲淡淡的輕蔑,不退反進地向前湊去。他的身形甚至都沒有大的晃動,只是松開了抱胸的雙臂,將手中的刀連鞘輕描淡寫地一挑。
長坂忠尚只感到又手肘處一麻后瞬間蔓延到了整個胳膊,右手再也無法緊握刀柄,因而刀身不自主地向左側蕩了開去。他知道這次進攻已經失敗,所以在左手橫刀掩護的同時。身體飛速地向后退去。也是得益于野武士一下拆卸了他前沖的力量。不然絕對不能可能退得這么順利。
后背重新抵在墻上后,長坂忠尚有些微微地喘息,調整狀態的同時仔細打量著面前地對手。
這個野武士地身手絕對的不簡單。舉重若輕的攻擊一下子就找到了自己地弱點,這種觀察的準確性和判斷力不可能得自一朝一夕,那么這個人的身份就愈發顯得耐人尋味了。
長坂忠尚覺得可能是自己酒后的原因,使反應的靈敏性大大降低了,如果在這方面和對手糾纏那將是一件非常吃虧的事情。較遠的距離雖然有利于長武器發揮作用,但是也同樣有利于對手的閃轉躲避,如果進攻再次失手的話,那么他面臨的極有可能是對手地致命一擊。
“該怎么辦呢?”長坂忠尚的腦門上滲出了一層細細的汗珠,重新握住刀柄的兩只手也在微微顫抖著。他必須盡快作出決定,留給他的時間可是不多了。
不知道是出于驕傲還是什么別的原因。野武士并沒有繼續進攻,而是又回復到了雙臂抱胸的姿勢。兩道目光淡淡地盯視著長坂忠尚,那里面說不出是蔑視還是憐憫。
“冷靜……一定要冷靜!”長坂忠尚不斷地在心里這樣提醒著自己,現在的情況下激動也于事無補,只有冷靜才能想出辦法,找到對手的破綻。
余光中他突然注意到自己地左側是一個窗臺,而在窗臺上擺放一只粗瓷酒瓶。這只酒瓶正是他自己剛才從手上解下,并且放到窗臺上的,一個計策瞬間在他心中制定完成。
長坂忠尚把目光死死地盯住野武士。努力不讓對方發現自己的意圖,右腿前探半步身體微微下坐,雙手持刀立于左側,這是一個橫掃進擊的尋常架勢,而事實上他也確實是準備發動攻擊了。
野武士應該是笑了,雖然無聲,但灑在他臉上的月光正好把那牽動的嘴角照得清清楚楚。也許在他看來長坂忠尚的攻擊,就如同一只對著泰山狂吠的哈巴狗。
長坂忠尚狠狠地咬著牙,什么也抑止不住他此刻的怒火,對方臉上的表情他自然看得明明白白,只有用鮮血才能洗刷這種蔑視帶來的侮辱。
“看刀!”大喝一聲后長坂忠尚的雙臂果然橫著向前揮出,但是刀鋒卻并沒有隨著話音一起遞出去。
原本在窗臺上的那只酒瓶被長坂忠尚的袖子一兜化成一道暗影,掛定風聲向著野武士的面門飛去,空中翻滾著軌跡顯得異常詭異。
野武士偏頭躲開了這次偷襲,但是注意力多少已經被牽扯了一些開去。不過本能的作用畢竟是不能低估,連鞘的太刀順勢外推,意圖阻擋長坂忠尚橫掃腰間的那一刀。
“就是現在!”長坂忠尚精神大震,他等的就是這樣一刻。對手此刻暫時地影響到了平衡,他的后把一壓前把一提刀頭陡地豎了起來,再次變成下劈的姿勢。眼瞅著刀鋒向著野武士的左肩頸處,再想閃避已經來不及了。
野武士的目光似乎閃了一下,并沒有改變身體的姿勢,只是握著刀鞘中部的右手向上抬了抬,顯得十分的揮灑隨意。
“當啷!”一聲并不清脆的金屬撞擊聲在耳中響過,長坂忠尚好像一只撞上墻壁的皮球被彈了回來,后背再一次撞在了墻壁上并震下了三四片屋瓦,兩條手臂就好像不再是自己的。
長坂忠尚終于意識到了一個問題,那就是無論在任何環境下,他與面前這個野武士的水平都不處在一個檔次上。如果說敏捷的差距還可以違心地解釋成喝了酒的緣故,那么力量上的巨大懸殊則徹底撕碎了他最后一點幻想。
他是雙手持刀下劈,對方是單手持刀豎著上迎;他是以刀頭以下一尺處的鋒刃著力處進擊,對方是以還沒有出鞘的刀鍔阻擋;他的手緊握刀柄可以發揮掄動的威力,而對方只是隨意地攥在距刀鍔三寸的鞘上;他是全力地向前撲出,而對方只是站在原地被動的抵擋;……
在具有這么多優勢的情況下,結果是他被狼狽地撞了回來,而對手還是那樣站在原地,似乎腳都沒有移動過。
長坂忠尚緩緩地站直了身子,奇怪的是心中沒有沒有任何恐懼的感覺,相反是一種少有的寧靜。
他并不認為是自己在某個時候和這個野武士結了仇,這樣的強者如果有過瓜葛自己一定會有印象。能夠解釋得通的就是這個人是德川家的仇敵,自己并非是特定的目標。
“也許父親當年,還曾經在戰場上遇到過這個人!”長坂忠尚一邊琢磨一面打量著面前的這個人,從年齡上推算這完全是有可能的。如今戰爭早已經結束,能夠為德川家而死而且是死在這樣強大的武士手里,說起來還實在是一種了不起的榮耀。
“我有兩個要求!”長坂忠尚站直身體鄭重地重新舉起了刀,看到對方點頭他繼續說:“第一,請你報上姓名,因為我不想死在無名鼠輩之手。第二,請你把刀拔出來,因為我想死得像個真正的武士!”
“我可以答應你的要求,但是我也有一件事!”野武士的面容緩緩恢復了鄭重,甚至把手里的太刀按照最標準的禮儀別到了腰帶上。“你跟我走,我們換一個地方!”
“這里不是很好嗎?有什么必要另選地方!”長坂忠尚依舊是橫刀向前,并沒有離開的打算。現在的他只想在武士的最后階段展現出燦爛,并沒有對付什么陰謀詭計的打算。
“你真的希望這樣嗎?”野武士的目光斜向了一邊,路邊的那只野狗已經死透了,孤零零地躺在那里顯得是那樣孤寂。
“好吧!”長坂忠尚終于收刀入鞘點了點頭,與野狗死在一起實在是太可憐了。
野武士又恢復了雙臂報胸的姿勢,一轉身向一條小巷走去。長坂忠尚稍微猶豫了一下,然后緊緊地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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