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風很冷,簡直可以說是透衣刺骨。雖然我把衣領一再束緊,但還是控制不住自心底往外冒出的寒氣。現在是夜里10:42分,因為陰天的關系星月皆無,我和楠木光成兩個人并馬走在若江城外十里處的一座山中,身邊沒有其他任何隨從。
山道上有不少深入地下的巨石,人們長時間的踐踏把上面的一面研磨得很是平整,馬蹄踏在上面發出清脆的得得聲,在這寂靜的夜里一聲聲傳出老遠。
“還真是愚蠢啊……”還沒有開始我已經在后悔了,盡管知道鶯決不可能害我可心里還是一個勁兒的打鼓。不過這種錯誤只怕在我之前不止一個人已經犯過,在我之后也決不會打住,要是不會在自己喜愛的女人面前不時的充充英雄,那他只怕就不能說是個男人了!事情的起因還是要從昨天見完望月吉棟后說起……
“鶯,感覺有什么不舒服嗎?”我來到鶯的臥室,看見她正靠在一摞枕頭上看書,眉頭皺得緊緊的,一副很用心的樣子。
“仙芝姐哪里都不讓我去,一天到晚讓人跟著我,都快把我悶死了!”鶯把手里的書放在枕邊,向我撒嬌的說道:“你和仙芝姐說說,讓我松松氣吧!”
“我看是把你看得還不夠緊!”我在她身邊坐下拉起了她的一只手。“昨天是怎么回事?你趁著侍女一個不留神居然跑到頂層的外廊去了,不知道現在外面的風有多硬嗎?凍壞了怎么辦?我現在就規定:你以后的活動范圍最多到臥室門外的走廊!”
“就知道跟你說了也是白說!”她把身體向我這邊靠了靠。九個多月的身孕已經使她的腹部非常突出,但不知是孩子個頭不大還她有武功底子的原因,一般的活動時身子并不顯得笨拙。“大人你可要知道,我的心情不好可是會影響孩子的噢!”
“你這是怨我最近沒有常來陪你了?”我笑著拿她打趣到。“這可真是我的失職了,說說吧!我還有什么做得不到,只管提出來!”
“你這不是故意歪曲的意思嗎?”鶯邊說邊使勁兒搖晃著我的手臂。
“對了!”我突然又發現一件事。“你的貼身侍女到哪兒去了?怎么能讓你一個人待著?”
“我想吃些酸的東西,叫阿鶴(侍女的名字)去拿了!”正說著阿鶴托著一盤桔子走了進來,她大約十一二歲的年齡,長得乖巧白凈。鶯原來沒有專門的侍女,懷孕后才在京都找了一個。至于為什么非得找京都的則是仙芝的意見,她認為那里的女孩受的教育普遍較好。
“大人!”她叫了我一聲后把桔子捧到了鶯的面前。“夫人請用!”
“等等!”我先拿起了一個捏了捏,又放到臉頰上試了試。“凍得太涼了,而且有些干!拿到廚房里去,讓他們放到籠屜上用蒸汽噓一下!”
“你總這樣會把我寵壞的!”阿鶴走后鶯對我說,盡管她臉上笑容燦爛但眼睛里卻隱隱有了淚光。
“寵自己的老婆并不算大錯吧!”我在她潔白的小手上拍了拍,隨手拿起了她剛剛正在看的書。“最近家里的事情比較忙,我可能有時候抽不出時間陪你,仙芝也是一天到晚操勞家計。你要是悶了可以畫畫、練練琴,看看書也不錯……”我的目光掃過那本書的封面,居然是一本《神機制敵太白陰經。“你怎么看這種書?太費腦子了吧!”如此艱深晦澀的古文兵書,我自己都沒怎么看過。
“身為武家中人,即便是女子也要有必備的覺悟!”鶯想也不想的說到。“尤其還是正處亂世的武家,要想興旺昌隆就必須上下一心!”
“要是有朝一日……我說得是‘要是’!”怕她誤會我急忙補充到。“我兵敗身死,我只是說一種可能!作為武家本來就應該有這種覺悟,清盛入道相國生前傲視群雄,平家天下的敗亡不過在幾年之間;九郎義經縱橫無敵,下場也是凄凄慘慘。這些都是遠的,近幾十年間細川晴元、三好長慶、尼子晴久、大內義隆、陶晴賢一直到今川義元,哪個不是聲威煊赫一時,又有哪個不是悲劇收場?我是說如果我也有這么一天,你會怎么辦?”
她看著我半天沒有說話,但眼淚卻流了下來。
“都是我不好,不該說這么沉重的話題!快別哭了,小心傷神!”我不知所措的急忙勸解到。
“要是真的有那么一天……”鶯神態悲傷,但語氣決絕的說道:“我會好好的活下去,幫助仙芝姐撫養少主成人,并要親眼看著他重振諸星家!”
“鶯!”我把她攔入懷中,眼睛也有些濕潤。
“大人,您怎么啦?”鶯把頭靠在我胸前,語氣輕柔的問到。“……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難處,您的情緒怎么有些低落?可以對我說說嗎?”
“是有一些事,不過沒什么大不了的……”我全當解悶似的給他講了事情的經過,只是抽去了三好家卷土重來的可怕后果,最后貌似輕松的說道:“既然沒辦法就算了,且容他們多自在些日子吧!”
“大人,我或許能有辦法……”鶯突然抬起了頭,眼中淚光盡去。“只是……您能完全相信我嗎?”
“看你說的!”我哈哈笑到。“你還有什么不能相信的!你是想向我推薦什么人嗎?”
“是的!她們都是一些具有神奇本領的人。”
“那你讓他們來吧!”我并沒有對這件事太上心,隨口不經意的應到。“我會讓你哥哥安排,一定讓他們滿意!”
“不!只能由您親自去見她們!”鶯直起了身子,一臉凝重的說道:“而且必須是您一個人去!”
“她們?”我被她的神情嚇了一大跳,沉默良久才小心翼翼的問道:“‘她們’莫非就是……蜃千夜一族?”
“是的!”這次鶯居然馬上點頭承認,沒有絲毫的猶豫和隱諱。
“她們真的能解決我的困境嗎?”我不放心的問到。
“就我所知,‘她們’無所不能!”
“真的……非得我一個人去嗎?”我試探著問。對于和如此神秘的組織打交道,我不免有些心驚肉跳。
“除非……是我陪您去!”
“那還是我自己去吧!”我無奈的說到。
“嗯?!”在馬上一個顛簸和光成的呼喚把我從沉思中喚醒了過來,使勁兒搖了搖頭把雜亂的思緒趕出腦海。
“主公,你怎么了?”楠木光成拉住了坐騎關心的問到。
“沒什么,想起了一點事情!”我自己都不知道為什么今天心里會這么亂,可能一切只是出于本能。
“哦……”他沒有多問,只是催馬又跟了上來。
“對了!光成,你知道‘蜃千夜一族’的詳細情況嗎?”我覺得既然他的父親和妹妹都知道,他沒有理由一點兒都不清楚。
“知道一點!我的父親過世時我還未成年,很多事情并沒有來得及交代。鶯之所以了解她們,是因為從小在那里住過一段時間……”楠木光成盡力回想著說:“從我側面聽來的細枝末節看,她們在忍者之間是一個相當神秘的存在,沒有人知道她們的真實身份和巢穴,甚至就連她們擅長的忍術也是眾說紛紜,這種情況在甲賀遭到打擊后尤為嚴重。我們楠木流和她們有一些極為久遠的淵源,好像是因為在很久以前共同服侍過一位主公!”
我有些喪氣,他的這些信息對我沒有任何幫助。
“鶯這次真是莽撞!”他不知怎么突然冒出了這么一句。
“有什么不妥嗎?”我對他的這個看法倒是極為關心。
“我也說不很準確,可能是多慮了!”楠木光成若有所思的搖了搖頭。“從傳說看,與‘蜃千夜一族’聯系在一起的大多不是什么好事,很多都是某個大人物的離奇死亡!雖然鶯絕對不會做任何對您不利的事情,但總該把話說清楚,讓大家心里有個底嘛!”
“既然不會有什么不利就無所謂了,也許人家有什么不便公開的秘密也說不定!”雖然這么安慰他可我自己的心里卻是一陣忐忑,不知這些人會不會看鶯的面子少給我些“下馬威”。
“主公!”楠木光成突然勒住了戰馬。“前面再走三里就是約定的地點,馬已經無法前進了!不如我還是跟您……”
“不必了!”我跳下馬把“黃金”的韁繩交給了他。“既然答應了人家就要做到,再說我們諸星家也不能讓人看扁了!”說完我摸著黑,深一腳淺一腳的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