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季的夜總是來的早一些,不經意間已經到了掌燈時分。
我走出臥室,看著一盞一盞亮起來的宮燈,突然又覺得冷了幾分。
尚曦園里,皇后的笑容讓不我不寒而栗,指著坐在那里癡癡呆呆的葉清,以及被宮女抱著的孩子,她說:“太后并不承認這個孩子。所以,她跟死了沒什么區別。”
我站在那里,靜靜地看著面前的人,心緒煩亂,皇后她今天到底是想告訴我什么?是用葉清給我提個醒,讓我不要重蹈覆轍?
葉清的目光直直往我們而來,我卻有種感覺,她看的不是我們,而是我們身后的陽光。
宮女欠身拜了拜皇后,請了安。到了我的時候她只是行禮而沒有出聲。
“沁歌,這一位你還沒有見過吧。”皇后對著那個叫沁歌的宮女道,“這是武小儀,現在是皇上的心頭肉。”
皇后是故意這么說的,我雖不滿面上也不能有什么顯露。沁歌恭敬地叫了一聲“武小儀”,在她的眼神里,我抓不到絲毫情緒。
皇后似乎還要說什么,那小嬰兒卻突然放聲大哭起來,沁歌趕忙去哄,孩子卻是越哭越厲害。
皇后的臉色更加難看了,放開了我的手轉身就要出門去。我又看了看房里的幾個人,跟著皇后走了。
背后,一道道大鎖又落下了。
出了尚曦園,我忽然有一種感覺,我最后看那一眼的時候,陰影里,清秀女子對著我淺淺笑了,如同一副水墨畫般,不濃郁但一樣可以醉人。
那份感覺是否真實,現在也已經弄不明白了。
皇后把我交給了在園外候著的素娥姑姑,道:“素娥,好好照顧武小儀。最近宮里事多,可別讓武小儀病了啊。要是病了……”
皇后的話說了一半,她斜著眼看了看緊緊鎖起來的尚曦園,拿著帕子捂嘴一笑,扶著素琴姑姑走了。
我知道她的意思,要是“病了”,就算懷著龍胎,一樣住冷宮,一樣做“死人”。
這深宮,從來就不缺這樣的可憐人。
“小姐,換個暖壺吧,手上這個快涼了。”
碧兒這一叫,我才回過了神。接過一個發燙的暖壺,小沈子進來報,說皇上來了。
行完禮坐下后,我就讓小福子端了碗熱湯來給皇上暖暖身子。
“今天皇后來過了?”皇上邊喝湯邊問我。
“恩。”
“說了什么?”
我看了皇上一眼,這個人明明知道卻還是要問,便道:“去了尚曦園,見了葉小儀。”
“她是個聰慧女子,變成現在這樣,著實是可惜了。”皇上放下湯碗,搖了搖頭,“薛貴人也是,我第一次見她她才十三歲,跟個孩子似的。”
我思索了片刻,還是問道:“薛貴人的死,皇上怎么看?”
“犧牲品。這宮里的生活,原本就不適合她啊……”皇上似乎并不愿意多談薛曉筱的事,轉而問道,“樂瑤還好嗎?”
“樂瑤?”
皇上見我一臉不解,解釋說:“葉清的女兒。”
“隔著遠,并沒有看清楚。但哭聲挺響的,精神應該不錯。”
“樂瑤也是個可憐孩子,生在尚曦園里,宮里知道她的少之又少。下個月就要滿周歲了,怕是連份像樣的禮物都拿不到。”
我越聽越覺得奇怪,就算親生母妃是個瘋子,皇家也不會不認這個孩子。況且還是個帝姬,多一個少一個都不會有什么影響,太后為什么就不肯給她個封號?
還是說,我又抬頭去看皇上,他也是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難道不承認樂瑤只不過是太后對皇上的示威?
“槿兒,你覺得葉清如何?”
“咦?”這個問題多少讓我有些措手不及,但很快就靜下心來答,“她是皇上口中的聰慧女子,卻不是個聰明伶俐的宮妃。”
皇上怔了一下,看著我的眼睛慢慢瞇了起來。我沒有逃避,目不轉睛地直視他,我必須讓他相信,我是一顆有用的棋子,這樣我才能在棋盤上繼續活下去。
皇上的唇角終于揚了起來,露出一個若有似無的笑容,他攬過我,在我的額上落下一串細吻。
我閉上眼睛,蓋住眼底的笑意。腦海里是冰冷的尚曦園,我告訴自己,皇上不會需要另一個瘋瘋癲癲的女子,而我,也不會讓自己成為下一個葉小儀。
臘月二十,這個月的生理期已經晚了半個多月,素娥姑姑雖然什么都沒說,三個近身的丫頭倒是被我聽見悉悉索索說過什么。我也有些煩躁,加上最近嗜睡,猜想大約是懷上了。
借著略微有些風寒請了方和珞來把脈,他請完脈后,低聲說了句:“恭喜小儀了。”
我在床上傻傻地坐了很久,開心,不開心,自己也弄不清楚。很久很久才想起剛才方和珞說的一件事,柳碩彥病了,而且病得不輕。
用過午膳,趁著天還不錯,我去了一趟瓊萃樓。
柳碩彥半躺在床上,本就消瘦的人又瘦了一圈,眼眶深凹,臉頰也削了進去,整個人看起來非常糟糕。
我在床沿坐下,心里不由地嘆了口氣,對她屋里的宮女問道:“柳貴人好端端的怎么病成了這樣?”
“回小儀,我們小主原先還是挺好的。就那日薛貴人過了,小主似乎也受了驚訝,之后就一直恍恍惚惚的,半夜三更也睡不好,常常被噩夢驚醒。”
我聽完呆了呆,想起那天一同從毓衾宮回來,經過浮星閣的時候柳碩彥反常地驚叫。難道薛曉筱的死給她的刺激就這么大?
我試著跟柳碩彥閑聊,她只是看著我,一句話都不說,也不曉得我說的她聽到沒有。
我無奈地搖頭,半響道:“我知道你有心事,如果想說了,就讓她們來叫我。”說完,又對幾個宮女道,“你們小主有什么事,就速速報給我。”
回到瓊薈樓門口的時候,小沈子就輕聲對我說:“小主,皇上在里頭等著您呢。”
我頗有些驚訝,年關將近,正是皇上最忙的時候,好幾日都不曾來過了,怎么今天還不到晚膳時間就來了?
我進門正欲行禮,就被皇上拉了起來。他道:“以后就不用拜了,有身子了就好好養著,怎么還亂跑。”
我面上一紅,明白過來是方和珞稟了皇上了,笑著說:“我剛去了柳貴人那里,就這么些路,不礙事的。”
“柳貴人病著。”
皇上這一開口,我就曉得他不悅了,只好說:“碧兒,方太醫開的藥煎好了沒?端給我吧。”
等喝了安胎的藥,皇上的臉色才好些,抱著我東拉西扯地交代了些事。我一開始聽得還算清楚,后來困意上來了,也就迷糊起來,最后干脆睡了過去,連皇上什么時候走的也不清楚。
第二日,我有孕的消息就傳遍了整個后宮,云臻和蕭吟來給我道喜,可看蕭吟的神情我就曉得,她一肚子的不高興。太后派了素芳姑姑送了禮物來,皇后那里也送來了東西,一時間整個瓊薈樓熱鬧地不得了。
就這么一路忙到了臘月二十八,晉位武嬪的詔書下了,而薛曉筱的死也被遺忘,兇手也好,動機也好,再也沒有人提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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