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甲第看了一眼已經空蕩蕩的地下車庫,轉頭道:“今天事情應該沒什么后遺癥,那我先閃了。”
佟冬和佟夏心有靈犀地一起說了聲謝謝,卻沒有挽留。可能是年華幼稚,被一連串事故給弄懵了,可能是太聰明懂世故,在刻意躲避什么。
趙甲第背對她們擺擺手道,“本來就是我給你們惹出來的麻煩。沒誰欠誰。”
奧迪a6和標致一前一后離開,因為趙甲第看到姐妹花有一輛白色Polo,就不獻殷勤了。他得衡量一下這件事情對李檀造成的印象影響,難保人家不會心有芥蒂,一個堂堂沿海大省權力核心圈角色,前程錦繡的青壯派官員,大半夜被一個電話就得穿梭一個城區跑來,設身處地,若不是大媽王竹韻和黃伯伯兩尊大菩薩,李檀腦袋被門夾了才會做,只是人情這東西是易消耗品,一旦用過一次,就開始迅速貶值,除非不斷培養鞏固,但趙甲第自認一個實習生拿什么去跟人家稱兄道弟。韓道德開著那輛車頭變形的A6,見趙甲第臉色深沉,輕輕道大少爺,在擔心李秘書對你有腹誹,把你當富二代?趙甲第搖頭道那倒不至于。韓道德自信道您其實換個角度想,今天這事兒是好事,黃老肯給您家庭號碼的同時再給李秘書的私人號碼,這本身就是給李檀一個潛在消息,指不定這段時間李檀都在尋思著怎么跟您套點交情,這秘書啊,尤其是混出名堂的大秘,筆桿子和腦子一樣靈光,最擅長資源利用最大化,您不給李檀這個機會,一直形同陌路,指不定就是他的一塊心病。趙甲第敲了敲腦袋說道有點道理,我有點開竅了。
polo里,佟夏愁眉苦臉道:“東東,出這么大風波,咋辦啊?”
佟冬面無表情道:“不曉得。”
佟夏急了:“你是女諸葛啊,怎么可以不知道?”
開車的佟冬生氣地瞪了一眼妹妹,語氣生硬道:“早就跟你說別搭理朱洪志,一點機會都不要給他!后來我也特意提醒你這事別把趙甲第牽扯進來!好了,現在朱洪志四個人全被打了,一輛z4報廢了,趙甲第跟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他,還有那個姓李的男人,加上朱峰平,雙方神仙打架,看似和和氣氣的,接下來背地里天曉得要互相捅多少刀子,不管朱峰平輸了還是贏了,我們都吃不了兜著走,他贏了,自然要來我們面前耀武揚威,說不準會有什么難堪羞辱。輸了,斗不過大的官宦子弟,就斗小的平民百姓,難保不會拿我們撒氣。”
佟夏不知道是該說天真爛漫還是一語中的說了一句:“要是朱峰平輸慘了,還敢來找我們麻煩嗎?”
佟冬皺了皺眉頭,“這……”
佟夏是樂天派,狠狠揉了揉自己臉頰,擠出個笑臉望向窗外,“東東,我想我戀愛了。”
佟冬平淡道:“少花癡,趙甲第不適合你。你最多找個資產在1個億或者級別在廳局級的男人,再多,你根本駕馭不了,別越級挑戰,會死得很慘的。”
佟夏委屈道:“我一個人駕馭不了,不是還有你嘛。趙甲第都說了,他是我們‘兩個’的男朋友。”
佟冬臉一紅,罵道:“你腦子燒壞了。西西,想男人想瘋了吧你,你要飛蛾撲火,別連累我,我已經決定了跟趙甲第嚴格保持距離,他也許是一個很好的男性朋友,卻絕不是一個稱職的男朋友,起碼我沒這個信心。”
佟夏納悶了,用手指撥弄一個擺在車窗下的胡桃夾子木偶,轉頭小聲道:“東東,你不是一直想找一個能依靠的男人嗎?趙甲第是不是一個好男朋友我不確定,但起碼他肯定是一個能保護你的人啊。你剛才沒看到啊,朱洪志這類公子哥平時趾高氣昂的,成天一副斗勝公雞的爛德行,結果在趙甲第面前,就是戰斗力只有5的渣呀。說句難聽的,趙甲第既然一個電話就能搬得動那個姓李的主任,能讓朱峰平低頭,諂媚得像條狗,怎么都是高干吧?那依此類推,是不是兩個電話就直接把市委啊省委省政府啊之類的官老爺給請出來了?東東,聽他口音,該不會是北京的紅二代吧?”
佟冬平靜道:“你該咋的咋的,總之我沒想法,沒那個野心。還戰斗力只有5的渣,渣你個大頭鬼,朱家父子如果戰斗力只有5,我們豈不是1都不到。虧你笑得出來。”
佟夏哼哼道:“我不管我不管,你等著,等我抓住了趙甲第,到時候眼紅死你。”
佟冬冷笑道:“冷眼旁觀,拭目以待。最后提醒你一句,小心偷雞不成蝕把米。”
佟夏悶悶不樂喊道:“佟冬,你到底是我姐還是我仇人啊?!”
佟冬卻似乎沒有聽到妹妹的嚷嚷,一臉疲憊,滿眼倉皇,佟夏側視姐姐那張極少流露出軟弱神情的臉龐,陌生而心酸,一下子毫無征兆地就哭起來,放聲痛哭。lv男鉆入z4后逃竄的一句話,戳破了姐妹倆這么多年一直不愿意去面對的一襲皇帝新衣。佟冬沒有安慰妹妹,只是打開一張cd,全是佟夏自己翻唱的歌曲,《王妃》,《安娜》,《開到荼縻》,加上幾首芬蘭等北歐國寶級樂隊女主唱的哥特樂,再加幾首小眾動漫主題曲,一共十三首。
a6和標致回世貿麗晶前,趙甲第喊上韓道德和田圖婓一起去黃龍大排檔吃了個宵夜,最近兩個星期趙甲第都在跟韓道德學習基礎階段的vc,韓道德以一個被vc的身份角度闡述案例和原理,雖沒有實際的經驗,但這個男人掌握了海量的信息,而篩選一直是趙甲第的強項,兩人可以說是一拍即合,今天在吃海鮮的時候,韓道德喝了點小酒,不知怎么說起當錦衣衛大內密探的活兒,讓趙甲第長了見識,原來這項見不得光的工作就跟金融圈的初級分析師差不多,像他在中金,就有一些桌面分析工作,公共信息分析收集和草擬報告,韓道德如果要調查一個人,一般走兩條路,雙管齊下,一個是互聯網檢索工商注冊檔案、稅務上繳記錄營業廳手機信息,韓道德沒有細說他在工商稅務系統等領域的人脈資源如何,但弦外之音聽得出來,他說市一級的資料調取,輕而易舉,那么按照他的保守態度,基本上副省一級地區的就不難了,金海張鶴,中金的hr李倩,夜店資深玩家方菲,加上佟冬佟夏姐妹,大致都是這么被他一點一點抽絲剝繭,手機短信,銀行戶頭和資金流動,旅行地點,等等,紛雜而瑣碎。還有一個殺手锏相對“老式”,實地取材。雙管齊下后,就需要韓道德按照經驗去進行嚴謹的邏輯推演,一般來說,除了后期的腦力活動,前面都是一些考究耐心的細致體力活,只是對于一個能每天花上足足半天時間盯著監視屏幕不會煩躁的古怪男人來說,是小事小事。
隔壁桌坐著中年大叔搭配年輕妹子的組合,估摸著上床娛樂前的熱身,先填飽肚子才有力氣,妹子們水準不高,連韓道德都不感興趣,田圖婓自然無動于衷,但年輕青春的先天優勢彌補了不漂亮的劣勢,大叔們一個個攬著彈性腰肢,談笑風生,儼然生意場上叱咤風云的常勝將軍,想來他們手上的小蠻腰,怎么都要比家里黃臉婆的水桶腰要來得吸引人心數倍,趙甲第見怪不怪,輕聲問韓道德:“你怎么不包養個大學里頭的黃花閨女?”
韓道德滿嘴流油,笑了笑道:“叫雞可以,解決下正常需求。但不玩感情,玩不起。”
趙甲第好奇道:“被傷到過?”
韓道德搖搖腦袋道:“是傷過別人。在北京靠碰瓷這種缺德事情混飯吃的時候,遇上了個從陜西去北京打工的女人,當時頭腦發熱,替她辦了點小事,才付出了一丁點兒,那女人實誠,就瞎了眼看上我了,愿意把身子交給我。我畜生到她給我懷了孩子都不知道,整天和她一起吃著一頓泡面,一頓咸菜饅頭,還跟她說放心吧,咱們現在共患難,以后總會有同富貴的一天,然后有一天,她在工廠里暈倒了,流產,我才知道她懷孕的事,我給他燉雞湯的錢,還是我偷來的,等她出院了,我讓她滾,說老子要找富婆去,別耽誤老子前程。那以后,就再也沒見過她,聽說回老家了,這事,過了七年多,就像上輩子的事情了。”
說這些一直未曾提起的陳年往事,韓道德神情如常,只是一條龍蝦,剝了半天也沒剝開,只是喃喃低語,“這一只龍蝦能買幾個饅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