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出了海關開始,董青便沒有再說一句話,她的心情很緊張,緊張到呼吸都急促起來。
在大門外焦急的等待著,董舒天時不時看看副駕駛位的妹妹,心里像是貓抓一般難受,一種想要把車窗一拳砸碎的欲望始終糾結在胸口。他很生氣,不是普通的生氣,是非常非常生氣。按著他的意思,是不可能送董青去找那個人的,可是爺爺在電話里并沒有反對,那就是表示默認了妹妹的行為。
“小青,沒看出來安然還真的挺有錢啊,看這鐵門多氣派,快趕上我們部隊師部的門那么大了。”董舒天一邊嘲諷著,一邊打過方向盤跟上前面的車。
董青緊緊的抿著嘴,臉上充滿了期盼和喜悅的光彩,自己就要看見他了,他……現在變成了什么樣,還會是原來的他嗎?一路向南飛的女孩的心情從期待激動忽然變成了擔憂和恐懼,萬一真的他喜歡上了別人,還自己怎么辦?
車子緩緩開進大門,董青茫然的看著道路兩旁修飾得清雅別致的院景,忽然升起一種逃走的沖動。她真的很害怕,害怕自己馬上要面對的只能是悲傷。
遠遠的,一棟乳黃色的大屋越來越近,在房前站在一個瘦弱的身影,董青怔怔的看著,愈來愈清晰,和記憶中的那個影子逐漸重疊在一起,是他。
自從進了門,董舒天就閉上了嘴,這真的太不可思議了。
一個人需要住這么大的房子嗎?董舒天沒想到安然這棟在外面看起來其貌不揚的房子,里面能夸張到這種程度。他不是一個沒見過世面的人,起碼在北京城里住大宅子的人家也不少,他自家的房子就很不小,但是這兩種大是完全不一樣的。
北京的房子都是四合院,一個院子挨著一個院子再組成一個更大的群居院落,每個院子至多也就三四百個平米,這還是連房子加中間的空地算在一起的面積。當然也有大的,可那些現在都不是住人的地方,不是公園就是被單位占用了。
安然的家也太……
董舒天找不到詞語來形容自己的憤慨,萬惡的資本家就是這樣的?這種隱藏在深墻大院的庭院從進門之后便一覽無余,挨著山體建造的形狀彎曲的高大院墻隱在郁郁蔥蔥的林蔭之下,正面是對著山腳寬廣無際大海的那面,只有一堵齊胸高的矮墻,矮墻上爬滿了蘿藤。院子里有不少穿著西裝的大漢注視著這幾輛緩緩開進來的轎車,甚至還有兩只狼狗正被人牽著沿著墻體巡邏。
這是拍電影嗎?他真感覺到自己是否無意中走進了電影畫面,這一切太不真實了。
董舒天的眼神真的很不錯,還能看清楚幾百米遠的矮墻,要是換一個視力差一些的人,最多只能看見一條微微拱起的綠線條。前面的車在屋前停下,董舒天一腳踩住剎車,側頭去看妹妹,他還沒有消化完剛才的震驚,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好。
“小青,我們下去吧,到了。”
“嗯。”
董青的手有一些顫抖,緊緊抓著車門的把手卻遲遲無法拉開,她的眼里沒有其他,只有正走過來面帶微笑的那個人。
安然笑吟吟的迎了上去,許鎮濤束手跟在他身后。鄒難已經下了車,在他身后那輛車里也走出一個精神矍鑠的老者。
“安然,你這棟房子很不錯,很有眼光。”鄒難上來打著哈哈,隨即側過身給眼神已經交匯到一起年齡差別極大的兩人相互介紹:“安然,這位就是邵氏兄弟電影公司和TVB的當家人邵義夫先生;邵先生,這位就是這棟房子的主人安然先生。”
“你好,邵先生,很榮幸見到你。”
出于尊老排在愛幼之前的考慮,安然還是主動伸出了手。
邵義夫穿著身休閑絲綢褂子,哪里有半點上市公司主席億萬富豪的扮相,純粹就是一個怡兒弄孫老人。不過和安然的意外一樣,邵義夫更是吃驚不小,雖說來之前他就知道,昨天強行收購了TVB四點五股份的安然只是一個在校高中生,但聽聞總比不上見面那般反差大,安然真的是一個乳臭未干的男孩,嘴角淡淡的絨毛,正在變聲期的嗓音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邵家當家人,你已經老了……
看著邵義夫上下打量著自己,安然有點不好意思起來,一般在家他都是以舒適為主,今天也不例外。香港到了四月底天氣已經很暖了,是以他只穿著件到膝蓋的短牛仔褲加T恤,腳下是軟綿綿的運動鞋,在這種場合的確有點不太合適。
“年輕有為啊!”邵義夫稱贊著:“老頭子孤陋寡聞,直到前幾天才聽說有個少年天才,你幾年做的事情比我們這些老朽一輩子都要強,真是不得不服。”
“老先生謬贊了,安然可當不得如此稱贊。”安然連忙謙虛,花花轎子人抬人,人家這么大年紀真的放下身段來了,最起碼的禮數總是要的。
“邵先生,鄒社長,請里面喝茶。”安然擺手做了一個請的手勢,正準備前面帶路,不料鄒難卻說道:“等等,你還有兩個客人沒打招呼,怎么能就進去?”
“哦?”安然奇怪:“哪兩個朋友?”
鄒難神秘的一笑:“我昨天可是說了的,今天要給你一個驚喜,你看看最后那輛車,里面是不是驚喜?”
安然擺頭看去,隔著汽車玻璃看不大清楚,里面似乎是坐著兩個人,但連男女都分不清。他正是疑惑間,兩邊的車門都被推開,一左一右下來一男一女,男的穿著軍裝,掛著上尉軍銜,女孩風姿綽約,滿頭的青絲未曾扎起,隨著輕輕的海風略顯凌亂的拂動,白皙的臉龐上似乎還有幾許淚痕,羞澀的看著半張著嘴變成癡呆的男孩,咬了咬嘴唇莞爾一笑,天地間都仿佛更輕柔了幾分。
“董青……”
男孩的眼里忽然失去了焦點,只剩下一個最美麗的倩影,“我是在做夢嗎?”
“安然,我來了。”
不知何時,女孩已經沖上前緊緊的抱住了快要神智不清的男孩,“我來了,我想你了,所以就來了。”
“你是董青?我真的沒有在做夢?”
安然依舊不敢醒來,多少次不敢回憶的午夜夢回,多少次告訴自己要忘記了的人,這般輕輕巧巧再次闖進了他的心。
女孩的鼻子很酸,眼睛很澀,淚水很苦,笑容很歡暢:“是我,我想你了,你想不想我?”
“想,很想。”安然閉上眼睛輕輕的答,雙手用力的把她揉進自己的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