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么？”
林弦放下手中的簽字筆，直直看著王哥。
“泰姆銀行啊，就是timebank英文的直譯。你小時候看過《哆啦A夢》嗎林弦？時光膠囊就類似一個藏寶箱啦，把小時候的玩具或者紀念品放進去，然后埋進地里做上記號，等到年紀大了、老了之后再挖出來，不覺得是很有意義的一件事情嗎？”
“我一開始的想法很簡單，很多人長大后不都很懷念童年，但卻再也找不回童年時的記憶嗎？這時候要是有一個能夠存放童年時光、存放珍貴回憶的銀行該多好？后來我年紀大了之后……又有了更多的想法——”
“如果我們把時間拉的更長一點，把我們最珍貴的東西保存在時間銀行里，然后等幾十年、幾百年后，讓我們的子孫后代拿出來，不覺得更加有趣嗎？而且開這種銀行不需要多少錢的，投資也很小，因為不涉及金融業務所以手續資質什么的也好申請的多。”
王哥越講越激動，意氣風發如同少年，直接站起來手舞足蹈：
“所謂的投資不過就是買一些保險柜、租一個營業場所而已，雖然不見得能賺多少錢吧，但也算是完成了我年少時的一個夢想。而且！年初的時候，許云教授不是公開發表了一種新型鉿合金材料嗎？我當時就更激動了，這簡直是為了我的時間銀行計劃量身打造的啊——”
“我當時已經打聽過了，定制一批鉿合金保險柜價格很貴，但是這種鉿合金就算經過幾百年的時間也完全不會生銹壞掉，依舊光亮如新，這簡直太適合我的時間銀行了！”
“而且當時萊茵保濕霜賣的很火爆、品牌很成功，我也獲得了一大筆獎金……這些獎金足夠我把心心念念幾十年的泰姆銀行開起來。當時我就等著MX公司提拔我當副總的任命，等任命完，我就拿著這些年的積蓄，正式開始我的泰姆銀行計劃。”
“只是，你不是突然成立了萊茵公司嘛，還邀請我來當唯一的副總。你這么信任我，我肯定不能讓你失望啊。所以當時我權衡了一下，就決定放棄泰姆銀行計劃，專心在萊茵公司當副總，下半輩子就打算靠萊茵公司來實現我的人生價值了。至于什么保險柜時光膠囊泰姆銀行的夢想……就當是年少時一個美好的夢想吧，不掛念了。”
聽著王哥的夸夸其談。
林弦直接愣在辦公桌前。
他完全沒聽王哥后面在那里嘰里呱啦的說什么，當時只是簽字時隨口一問王哥放棄的夢想是什么，其實壓根心里就沒當回事，純粹是當閑聊的。
但是……
王哥說出來泰姆銀行這四個字的一瞬間，林弦立刻就明白了這一切的來龍去脈。
怪不得……
怪不得泰姆銀行在第三夢境里消失了。
自己當初還想了很久，也沒想出來個所以然，不知道是哪里出了毛病產生了時空變動，把如此堅挺的一個銀行和幾百個堅不可摧的鉿合金保險柜給整沒了。
現在真相大白！
林弦萬萬沒想到，導致泰姆銀行從這600年歷史中徹底消失的元兇……
竟然是自己！
竟然是自己成立的萊茵公司！
這時空變動以及時空蝴蝶效應，可真的是千絲萬縷環環相扣，如此一個混沌的機制，很多時候八竿子打不著邊的事情，就這樣相互影響起來了。
如果自己不成立萊茵公司的話。
王哥就會如約被趙英珺提拔為MX公司的第四位副總，這個位置基本就是個半退休閑差了，最多也就是管管后勤、管管采購。王哥作為MX公司的元老功臣，趙英珺肯定不會白了他，但是在事業上……基本也就走到頭了，總不能其他三個副總干的好好的，把人家的權力和管轄范圍下放給王總吧？
這很不合適，畢竟論起來對MX公司的功勞，三位副總也不在王哥之下。
所以，王哥也有自知之明。
他也想好了。
提拔完副總后，就拿著這些年的積蓄去實現自己兒時的夢想——
建立一家時間銀行。
提供長期保管保險柜業務的泰姆銀行。
按照原本既定的歷史，王哥會在2023年下半年被提拔為副總，然后泰姆銀行也會在2023年底如約開業。
這都是原本應該發生的歷史，第二夢境泰姆銀行倒閉的發言稿里，寫的一清二楚。
但是……
自己這個歷史攪屎棍，不按套路出牌，直接半路殺出來成立了萊茵公司。
這一歷史事件引發的強大蝴蝶效應，不僅掀翻了整個第二夢境、改變了未來600年的歷史發展軌跡、甚至也改變了王哥的人生、改變了泰姆銀行的命運。
原本已經打算退居幕后養生的王哥，突然被委以重任，成為了萊茵公司的二把手。甚至，因為自己的完全放權，王哥可以說是萊茵公司實際意義上的一把手。
人至中年，半道騰飛，王哥意料之外的迎來人生第二春，誰不興奮激動？
所以，一心想干大事業、獲得成就感的王哥，直接放棄了心念多年的泰姆銀行計劃，專心致志投身于萊茵公司的發展壯大中。
也正因如此。
本該在2023年底成立的泰姆銀行，壓根就沒有成立，并且永遠不會開業。
那么自然，自己在600年后的世界里，也不可能找到這家不存在的銀行。
歷史，時空，未來，因果。
又在這一刻完成了嚴謹的閉環。
瑪德。
林弦心里暗罵。
這可真是找到最初也是最終的罪魁禍首了，沒想到自己扔出的回旋鏢終究還是飛回來插在了自己頭上。
王哥激動的演講完。
轉過身。
卻發現……林弦皺著眉頭、咬牙切齒、一副很不開心的樣子，他一下子就緊張了起來！
壞了。
自己不會說錯話讓林弦誤會了吧？？
“林……林弦，你別誤會，我沒別的意思。”
王哥走到辦公桌前，撐著辦公桌給林弦解釋：
“我說的都是實話，今天也就是看咱們萊茵公司蒸蒸日上，所以給伱聊了聊之前的夢想。你盡管放心，現在我真的是一心一意都扎在萊茵公司上，那什么時空膠囊、保險柜、泰姆銀行的事情，我真的早就放棄了，這段時間更是想都沒想過。”
“在萊茵公司工作給我帶來的成就感和榮譽感都非常大，我非常喜歡現在的工作，絕對不可能三心二意去搞其他事業的，你放心吧。哈哈哈哈，說到底，什么泰姆銀行時間膠囊之類的，也都是小時候的幻想而已，現在想想這本身也不是一個可行的計劃，就算泰姆銀行真成立起來，估計最終也免不了破產的命運。”
“不不不……”林弦趕忙從椅子上坐起來，握住王哥的手：
“夢想這么珍貴東西，怎么能說放棄就放棄啊王哥！”
他語重心長，眼中有光：
“泰姆銀行……哇！這主意太棒了！天才！天才般的想法！”
“哈？”
王哥愣住了。
這……這不是老板在陰陽怪氣自己吧？
“你這個泰姆銀行大概需要多少錢？”林弦追問道：
“你手里的錢夠嗎王哥？”
“這，這用不了多少錢的。”王哥如實答道：
“我這些年在MX公司也賺了不少錢，還有股票之類的……而且上一筆獎金真的很大，所以我之前準備拿出2000萬的資金搞這件事，當然肯定需要賣一部分股票，我沒這么多現金。但是哎呀，這都是之前打打算啦，我現在完全沒有這個想——”
“5個億。”林弦直接張開手掌，伸出五個手指頭打斷王哥：
“我給你5個億，務必把泰姆銀行好好搞起來。而且要多方面發展，必須把泰姆銀行當成我們的主要項目，勢必要把它打造成一個百年品牌、甚至千年老字號、哪怕在幾百年后，泰姆銀行依舊存在于世才行。你可千萬不能把它搞倒閉了啊……你就算哪一天把萊茵公司干倒閉了都沒事，千萬不能把泰姆銀行干倒閉了。”
好家伙！
王哥人直接傻了！
這是林總裁故意點自己的啊，還說什么把萊茵公司干倒閉了，這不是埋怨自己不專心嘛！
“哥哥哥哥哥……別鬧。”王哥拉著林弦的手都開始喊哥了：
“這個泰姆銀行真沒啥搞頭，都是一錘子買賣，也沒啥長期盈利變現的手段，搞不起來的，我們還是專心搞萊茵公司吧。”
“盈利不了，就用萊茵公司養它。”林弦態度堅決，拍著王哥肩膀：
“王哥，我相信你，也相信泰姆銀行。這個項目我真的非常喜歡，必須全力搞好它。”
“沒有盈利的話，那就擴展經營范圍吧，咱們公司現在不是還有30億的現金嘛，等你資質申請下來，全都存你銀行里去，該投資投資、該開展業務開展業務，要形成一個長期穩定的盈利狀態，真正讓泰姆銀行成為實至名歸的時間銀行！”
王哥目瞪口呆，眨巴著眼。
他看了林弦很久，發現這位年輕的總裁好像真的沒有開玩笑：
“不、不是，林弦，你說真的啊！”
“當然是真的……”林弦擺出一副相識恨晚的表情：
“你有這么好的項目怎么不早說？早說我早投了！就按你說的做就可以，鉿合金保險柜，可以的，就按你之前的想法走，到時候開業時，記得給我留一個保險柜。”
“那肯定少不了你的啊！”王哥拍拍胸脯：
“放心吧林弦，絕對給你留一個！”
林弦微微一笑。
挺好。
解鈴還須系鈴人。
山窮水復疑無路，得來全不費工夫，總算是找到泰姆銀行的源頭了！沒想到，真是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不過……
光是把泰姆銀行經營到600年后還不夠。
林弦忽然想到，第四夢境里，自己可活動范圍不過是幾步之內，可活動時間更是不足一分鐘就會被電暈。根本沒有任何時間探索夢境城市、更別說是去偌大的城市里尋找泰姆銀行了。
要想個辦法才行。
必須想個辦法……讓自己在僅有的幾十秒存活時間、幾步之內的活動范圍內，確定泰姆銀行是否存在。
嗯……
有了！
“王哥，我還有一個小小的要求，這也是僅有的要求了，剩下的我也當甩手掌柜，你就按照你本來的想法經營泰姆銀行就行，我毫不干涉。”
林弦看著王哥說道：
“我希望我們把泰姆銀行的正式開業日期，定為2024年8月28日，在此之前的這段時間，我們都以試營業的形式展開，一直到2024年8月28日再正式舉辦隆重的開業儀式，把這一天定義為泰姆銀行的真正開業日期。”
王哥木訥的點點頭：
“可以是可以……不過這有什么特殊意義嗎？”
“有的，你聽我繼續說。”林弦笑著說道：
“我的要求就是——”
“泰姆銀行的章程里要寫上一條準則，那就是每100周年生日時，必須舉辦一場盛大的慶祝儀式，必須要有盡可能多的飛艇、印著泰姆銀行的商標，在東海市上空飛行宣傳慶祝一整天！”
“你想啊，我們既然是時間銀行，那最大的噱頭就是時間。每成立100年，我們肯定要好好宣傳一下，讓大家知道我們的歷史悠久。這個傳統必須堅守住，非常重要！”
王哥繼續木訥的點頭：
“這個……我覺得也沒什么大問題吧，姑且也是一種企業文化，不過我確定一下，必須要飛艇嗎？”
“對，越多越多、越大越好，這種百年慶祝活動一定要舉辦的大一點。”林弦強調道：
“2124年、2224年……2524年、2624年的8月28日……都必須讓這些印著泰姆銀行商標的飛艇在城市上空飄一整天。我就這一個要求王哥，務必要保證做到。”
“沒問題。”
王哥點頭道：
“只是，我有點好奇，為什么要是8月28日這個日期呢？這個日期對你來說很重要嗎？”
“啊……這個日期啊，這個日期……”林弦撓著頭苦想。
“《哆啦A夢：大雄與天空的理想鄉》這部動畫電影是在今年8月28日上映的。”VV的聲音及時從藍牙耳機里傳來。
“8月28日是《哆啦A夢：大雄與天空的理想鄉》這部電影的上映日期。”林弦淡定說道：
“我也很喜歡《哆啦A夢》，這部電影講述的就是時光飛艇穿越時空的故事。本身你想建立泰姆銀行的初衷就是因為哆啦A夢而起，這不是正好契合我們的主題了嗎？”
嘶……
說完，林弦就感覺好尬。
真是一個生硬的不能再生硬的理由，簡直就是強行合理。
“原來是這樣！”
王哥感動的淚眼汪汪：
“林弦，你真是太懂我了！我確實太喜歡哆啦A夢了！我這個年紀了，其實這點幼稚的愛好我一直都不好意思說出來，你真是我的人生知己啊！《哆啦A夢》我現在還每一集都必看呢，是我最喜歡的動畫了！”
“同喜同喜，那就這么說定了。”
送走王哥后，林弦松了一口氣，躺在辦公室的老板椅上：
“VV，你就不能想一個更絲滑點的理由嗎？你給的這個理由我真是說著都繞嘴。”
“這已經是我能找到的最貼切的理由了。”藍牙耳機里VV說道：
“我總不能說這是你最喜歡的女孩的生日吧？順便一提，楚安晴的生日是3月28日。”
“我沒有問你這個。”林弦很無語。
“我是在提醒你加深記憶。”VV說道：
“你該考慮一下送她什么生日禮物了。”
“大哥……”
林弦指著桌面上的日歷：
“現在還不到10月呢，你都開始計劃下一年她的生日了？還有你搞清楚你的身份好不好？你明明是趙英珺的狗。”
“不！”
VV斬釘截鐵，宛如叉著腰一般：
“我死磕安晴！堅定600年不動搖！”
“行了行了你別嗶嗶了，讓我安靜一會兒。”
林弦直接把耳朵上別著的藍牙耳機扔在桌面上，雙手撐著桌面和太陽穴，閉上眼睛思考。
按照他剛才給王哥的交代，泰姆銀行成立的事情，肯定是板上釘釘不用擔心。而且以泰姆銀行的經營模式，其實堅持到600年后也沒什么難的。無非就是那么多保險柜而已，而且都是長達數十年、數百年的長期保存，平時業務也不會太多太頻繁。
再加上，本身在600年后的未來世界里，在沒有自己攪局的情況下，泰姆銀行都好活歹活撐到了2624年8月28日，更別說是初始資金更雄厚、還有萊茵公司背后輸血的現在了。
問題不大。
眼下林弦最關心的事情，還是什么時候能在第四夢境里的天空中，看到泰姆銀行的飛艇。
因為第四夢境里自己被困的死死的、動彈不得。
所以唯一能讓自己知曉泰姆銀行是否堅持到600年后、是否存在于第四夢境中的辦法，就是在僅有的被電昏前的幾十秒鐘，抬頭看向天空，看能不能看到印有泰姆銀行字樣的廣告飛艇。
林弦輕聲說道：
“你覺得我什么時候才能在第四夢境里，看到泰姆銀行的飛艇？”
“按照我對時空蝴蝶效應的理解，你應該今天晚上就能看到。”
VV用桌面上的小音箱說道：
“因為我認為，時空變動以及時空蝴蝶效應，應該是實時變動、并且是非常敏感的；所以，今天王哥答應下來成立泰姆銀行的一瞬間，世界線以及未來發展軌跡都應該在一瞬間發生了敏感的變化，你今天晚上入夢就應該能看到才對。”
“但是……按照你對時空法則的理解，有時空錨點和時空彈性這兩條法則；按照你的理解，必須等一個覆水難收的變動錨點形成后，時空蝴蝶效應才能產生。”
“如果從這個角度來分析，那你或許應該過一段時間之后，才能在第四夢境中看到泰姆銀行的飛艇，畢竟……從現在來看，這個變動錨點還不至于覆水難收。哪怕是王哥現在已經去申請泰姆銀行的手續了，但你依舊可以隨時收回對他的承諾、讓王哥專心在萊茵公司干副總，他一定會聽你話的。”
“所以說，林弦，這也是為什么我想讓你盡快驗證夢境真實性的原因，因為我沒有具體涉及時空變動和蝴蝶效應的數據，目前我也不知道這兩種對于時空蝴蝶效應的判斷，到底哪一種是正確的。除非等你真正確定了夢境世界的真實性，我們才能斷定真正的時空法則是什么。”
聽著VV的分析，林弦閉上眼睛沉思。
這也是他近段時間比較頭疼的一個點。
他原本以為時空法則是絕對正確的，可現在看起來，竟然也多了一絲不確定性。
既然時空法則都受到了懷疑，那必然夢境的真實性也存疑，這兩件事是捆綁到一起。
所以。
眼下。
當務之急。
就是必須盡快驗證夢境到底是真實的，還是虛假的、或者說是被人為操縱、專門為自己搭建的虛假攝影棚。
他睜開眼睛：
“不管怎么說，總歸如果泰姆銀行真的存在于第四夢境中，2624年8月28日這一天，就是泰姆銀行成立600年的紀念日。如此重大的一個紀念日，又是寫進公司創世章程里的傳統慶祝活動，無論600年后誰是泰姆銀行的老板，肯定都會遵守傳統在城市上空飛飛艇慶祝宣傳的。”
“那樣的話，我們計劃的第一步就完成了——我們找到了埋藏時間膠囊的地方、也就是放置那一張讓我立刻能意識到夢境真假的小紙條的地方。這600年的時間，任憑世界大亂，那張小紙條都會安然無恙度過600年時間，等待600年后的我去開啟泰姆銀行里的鉿合金保險柜。”
“其實說真的……我一直都很好奇，那個寫有我名字的保險柜里，原本放的是什么東西？原本設置的密碼是什么？”
VV思考了幾秒鐘：
“林弦，或許根本就沒有什么原本的東西、原本的密碼……那個保險柜從始至終，就是同一個密碼、放的同一樣東西。你現在還不知道真相，只是因為你還沒等到歷史閉環的那一刻。”
“也就是到了你真正要使用保險柜存放東西、設置密碼的時候，一直到那一刻才真正形成歷史閉環。而同樣是那一刻……你應該就會明白，從你第一眼看到保險柜、一直到你在600年后打開它為止這漫長的時間里，它一直都沒變——”
“無論歷史未來時空如何變換，你在保險柜里放置的東西永遠都是同一個、密碼永遠都是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