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不算很重吧？”
我人矮又瘦，哪怕再加上十五斤的棉被，也絕對沒有到一百，公輸忌這么明顯就要被壓斷氣的表情，顯然是不太對啊
公輸忌死死閉著眼睛不肯說話，我只能當他默認：
“忍忍吧，我很快的。”
怎么能這么說！
這話好有歧義！
公輸忌內心的暗罵，我當然不可能聽見。
我無視掉對方額頭冒起的青筋，問明大致方位之后，直接附魂抽身離開。
我還沒有拿到骨灰壇，一時之間也不知道怎么和公輸忌表述我內心愈發明顯的不安，只得點了點頭。
最常見的裹布是黑白兩色，北地又以黑色居多，因為黑布能有效的遮光聚陰，對內里的骨灰亦有很好的保護作用。
換作平常，我一定覺得可愛非常。
這話當然是對的。
骨灰壇不重，或者說，比我預想的重量要輕上許多。
“走。”
裹布，是紅色的。
腳下如灌了鉛水一般沉重，我發愣了數十秒，就見公輸忌三下五除二的丟完木材回來尋我：
“怎么還不走？別在這里久留。”
我心臟重重一跳，難以言表的怒意從心頭席卷至腦間。
雖然早已經知道二叔死后都沒有得到安寧，但真的看到又和猜想是另外一回事。
至于被紅布包裹的骨灰壇.
自然是落到了我的懷里。
剩下的那一二，大概率也困于無法驗證到底是不是真骨灰，將公輸忌放走。
沒有公輸仇的身影。
首先，按照公輸忌的說法，公輸仇恨二叔恨的巴不得挫骨揚灰，而今有人綁架傷害了他的兒子，來索要公輸仇仇人的骨灰.他居然沒有任何的伏擊手段。
而紅色作為最喜慶的顏色，象征的就是吉祥，喜氣以及，生機，所以極其容易吸引東西，沖撞煞氣。
對公輸仇來說，經歷過慈青女索要屠芳城骨灰的事情，如果再來一個二叔的好友，那給一份假骨灰將人哄走，那當然是最好的情況。
如果來的是我，那就更沒有什么事情了。
任憑我后面將搜索范圍又擴大了一倍，可除卻民宿四周除了一兩間24小時小時營業的店鋪，還是完全沒有絲毫的光亮與人煙。
為什么？
我猛地一睜眼，翻身而起，抬手精準捏住空中盤旋而落的紙人：
“.你父親沒有來。”
“.是好事情。”
這件事到這里，著實太過順利。
紙人的身軀在緩緩顫抖，我能感覺到有什么在我的皮下游走，隨時準備破體而出。
我如今在懷疑一個原本被我忽略的可能性——
所以我立刻就回了神，抱緊了懷中的骨灰壇，用牙縫重重咬出一個字：
“那我現在就送你走。”
非常像是寄存在驛站里面的一匹馬，正在呵著熱氣，左右搖擺著頭顱，討要一口新鮮的草料。
木牛流馬已經停止了走動，只用沾滿泥土塵埃的機械腿不停的做著原地踏步的動作.
這么說呢？
仇上加仇，還能如此輕易的聽從綁匪的話，交出骨灰，且完全沒有舉動？
別說用腦袋，用腳指頭想想都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我，我還是想試試。
順利到令人毛骨悚然。
公輸忌沒有動，眉眼之間溫柔依舊，還有些終于松懈下來的笑意：
僅看被布包裹的壇子輪廓，就像是殯儀館中隨處可見的骨灰壇。
那是一個包著布的壇子，非常普通。
我完全不知道自己應該想什么，應該做什么。
難以想象原本算是個精壯老頭的二叔，最后會化成這么小小一個包裹，和我隔著白布遙遙相望。
畢竟旅游景區之中的物價會比外面貴一些，這點就注定留宿者寥寥。
不能，我也找不到。
“我們換個地方，查看一下骨灰壇。”
公輸忌給的方位很清晰，就在民宿后直線不到兩百米的位置，我巡邏一圈，很快找到了熟悉的木牛流馬。
沒有人是可以料想的事情。
而骨灰，或者說骸骨，是最難驗真的。
我以木牛流馬為中心，五百米作為半徑，用紙人身體的優勢進行了真真正正的地毯式搜索.
可是結果十分出人預料，或者說，和我原先所想完全不同——
我搖頭：
“你和我一起離開這里。”
我不能供奉一個真假難辨的骨灰，我也不能接受二叔始終困于望城。
因為，我不是二叔的骨肉。
完全不費吹灰之力，就能解決事情。
但我，還不能
不要沖動。
越是搜索，我心中的石頭便越搖搖欲墜。
不能沖動。
這本身就是個問題。
“那我，就不送你”
雖然我喊過二叔為父親，可我終究.不是。
但現在，木牛流馬背上的東西，卻吸引了我全部的注意力。
如果在死者的骨灰壇之外包一層紅布，就好比用一層鐵網，困住了死者的魂魄，讓死者難以往生，難以安寧。
腦子有些空白，不，一片空白。
二叔在這世上甚至沒有任何的親屬，哪怕是紙人尋親，又如何能找到原本就無根的浮萍呢？
我們二人沒有絲毫的猶豫，下樓退房尋木馬一氣呵成。
公輸忌甚至在找到木馬的下一瞬，便將木牛流馬拆解，順手將拆解出來的木材全部都扔進了街邊的垃圾桶中。
真沒來，真的沒有。
經常參加葬禮的人都知道，枉死之人的骨灰壇，是不會用紅布包裹的。
那就是，這骨灰壇里面，有可能壓根就不是我二叔的骨灰。
但，它有個與眾不同的點——
如果來的是其他人，十有八九會被哄走。
這件事足夠任何人焦心。
以至于夜晚中，連彼此的咳嗽聲都清晰可聞.
可偏偏，而今有可能來的人是公輸仇。
還沒有到可以發怒，或是放松的時候，二叔的骨灰距離我就差一步之遙，就是這最后一步之遙，就極有可能是困住我的陷阱，是無以復加的深淵。
公輸忌原本隱秘壓抑的呼吸一滯，翻身而起的動作完全不比我慢上多少：
公輸忌視線落在我懷中的骨灰壇上，唇邊的笑意一點點的散去，神色逐漸沉寂：
“我明白了.”
“我們一起走吧。”(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