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桌上，兩份意面和蛋餅。
江長卿和古軟軟分坐在餐廳兩端。
江長卿桌邊是一杯意式濃縮，他給古軟軟做的，是加了很多奶蓋和芝士的拿鐵咖啡。
古軟軟喜歡喝甜度高的。
之前嘗試咖啡的時候喝得老祖宗直皺眉，但今天這個喝得她一臉興味。
古軟軟平時其實很少吃西餐，特別當她知道天道是個特別愛窮講究的老家伙后。
但卿寶做的她還是給面子的，嘗試了一下，味道還針不戳。
江長卿坐在對面，手上端著咖啡，眼眸深邃地眄著古軟軟。
“等吃過飯以后，就可以回房間睡了。”他說。
古軟軟到他家里做客想過夜，對于這件事，江長卿認為自己是以一種家長的心態、收留因為某種原因不想回家的走失兒童。
如果他不收留，小姑娘可能還會去向別人求助，到時候如果遇見的是壞人可就麻煩了。
古軟軟用紙巾擦嘴角，“嗯，我在沙發上睡就行，時間可能有些久，你可以不用管我。”
她很想知道，古家人收到她要求三百年的賬單，會是什么表情？
江長卿意味不明地看她一眼，“好。”
咖啡杯放到桌面上。
古軟軟離開餐廳，回到客廳區。
“卿寶，有簽字筆嗎？”
江長卿眼眸微微一頓，“有，我給你拿。”
男人大步往書房去，很快又再返回，一根簽字筆放在了古軟軟身前的茶幾上。
古軟軟直接從沙發那兒滑溜到地毯上，人趴在茶幾上，展開那張已經用特殊方式到達她手里的賬單，看起來一小卷，但如果展開，直接滾到沙發底下，巨長一條。
古軟軟找到賬單最上面的空白位置，打開簽字筆的筆帽，正要落筆，忽然想起什么，側著大眼睛、一臉警惕地定向江長卿。
小手不動聲色地去蓋住那張單子。
此刻，江長卿正一手抄兜地站在古軟軟身前，居高臨下地睥睨著她，不知道什么原因，但視線就一直落在她身上。
見古軟軟朝他看過來，江長卿移開視線，略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別趴在茶幾上，對眼睛不好，想寫東西可以去我的書房。”
古軟軟搖了搖頭，“不用了，我就簽個名字。”
“這樣，”江長卿又原地站了幾秒，一只手捏著不停震動的手機，另一只手抄進西褲口袋，提步離開。
古軟軟這才重新低下頭，轉了轉手中的簽字筆，果斷在賬單左上角簽了一個名字——
古南君。
字跡飄逸灑脫，字形纖弱又不失風骨。
這是她幾百年前的名字。
但現在只能叫古軟軟了。
近百年來科技發展，特別是近二十年來監控、攝影技術突飛猛進，她一直容顏不老容易出事被國家盯上，從前她一直待在白狐村不容易被人發現，但現在已經出來了，肯定是要改名字的。
況且那個名字已經不適合現在的她了，那個名字很適合她那時的形象。
遙記得當時她要是參加中元節廟會，整個集市的女孩子都會為她著迷。
想到這兒，古軟軟再看一眼自己此刻柔若無骨的小手，唉嘆一口氣。
簽好字，她把催賬單疊好塞進一只香爐里，點燃。
然后她躺平在沙發上，躺的非常平。
催賬單燒盡的同時，她也睡著了。
江長卿去書房接了一通公事電話。
男人將手機按了免提隨意扔在書桌上，他人靠坐在書桌旁。
流云驚訝的聲音從手機里傳出，“總裁，您要開發直播產業？？您不是剛投資了一個直播平臺？那個平臺熱度不是挺高的？為什么要……”
他沒說完，墨齊出聲提醒，“你是在質疑咱們總裁的決定？”
“？？”流云，“不敢不敢！！”
墨齊，“總裁會這樣做，必然是看到了這個行業的前景。”
流云哼唧，“是，我錯了……”
墨齊的話聽著嚴厲，但其實也是在幫流云。
如果他不先罵，等他們總裁開口，那事情可就大條了。
江長卿修長的手指緩緩敲著桌面，嗓音低沉平穩，“下面該怎么做，都清楚了？”
墨齊和流云整整齊齊地回復，“清楚了！”
江長卿淡淡掃一眼書房門的方向，“還有一件事。”
墨齊，“總裁您說！”
江長卿，“你們都來過我家，或許你們有注意過，我這里，有一名男生女相的男傭？”
電話那端安靜了也就幾秒，流云立刻回道，“總裁您說的SAMON吧？”
江長卿微瞇了瞇眼。
流云，“肯定是SAMON，他第一次進總裁家工作我就注意到了，長得跟H國花美男似的。”
墨齊，“我覺得更像R國的歌舞伎男。”
江長卿長眸瞇得更細了。
大約一小時后，江長卿從書房出來。
看到了躺在沙發上的古軟軟。
人已經睡著了。
女孩身材纖瘦極了，珍珠做的扣子將兩邊的衣襟鏈接在一起，呼吸輕盈而均勻，柔軟濃密的銀白色發絲像瀑布似的散開，瑩白的肌膚吹彈可破。
她身上有一種特殊的香氣，不像是沐浴用品香氣，也不是香水，是那種天生自帶的體香，有時很淡，有時濃烈，奶乎乎的。
男人眸色加深，意味綿長的目光掃過，像在欣賞一顆漂亮的……大白兔奶糖。
男人握著手機的手緊了緊，青筋一根一根暴起。
就那樣站了有三分鐘時間，男人將手機滑進西褲口袋，走到沙發前，彎下身，將女孩打橫抱起。
江長卿抱著古軟軟往走廊最里面走，走向他自己的那間房間……
與此同時，京市CBD大樓的頂層，是屬于古氏企業的。
古存辛正在會議室里召開經理大會。
一張張報表像紙片似的紛至沓來，不停地被通過秘書遞到他手上。
氣氛十分焦灼。
所有人都很緊張，只有他們的董事長古存辛本人一如既往的淡定。
經理A傾身過來，“古董事長，咱們已經連續三個季度的財務報表持平，沒有任何增長了！”
古存辛慢條斯理地喝一口茶，“就算沒有增長，但也沒有下滑，現在新企業絡繹不絕，如雨后春筍，這樣的大環境下能保持住持平就很不錯了。”
經理B，“古董事長！持平的要求對像咱們這種成熟企業來說，實在是太不求上進了啊！您知道嗎？聽說江氏集團上個季度的營業額增長百分比高達百分之二十八！！這樣的下去，咱們就會被落下的越來越遠了！！”
古存辛“嘖”了一聲，“江氏是江氏，咱們又不是江氏，而且你都說了是“聽說”，不一定是真的啊，百分之二十八？太夸張了吧，都是煙霧彈，煙霧彈。”
各部門經理，“…………”
“古董事長！！”
古存辛趕緊伸手讓他們打住，“哎，我說你們怎么這么焦慮，到底我是董事長還是你們是董事長，每天按時上下班，空出額外的時間來陪太太孩子難道不好嗎，人應該知足常樂，拒絕焦慮的大腦。”
各部門經理，“………………”
經理們都是集團的老人了，一個個那真是皇帝不急太監急，可真的沒辦法，他們很早就知道，他們的古董事長就是這樣一個與世無爭的老好人。
就連上次江老爺子找到他們董事長想提出交換條件，也是他們幾個經理聯名上書，逼宮古存辛，這才逼得古存辛答應下來了。
想到這兒，經理C突然靈光乍現，“對了董事長，江老爺子答應給咱們企業十項工程的事，現在聊到哪一步了？到底什么時候能幫咱們落實啊？”
經理D眼睛驟亮，“如果有了那十項工程，別說三個月業績持平了，就算是三年持平也沒問題啊，只要跟江氏的十項工程一落地，我們有信心，十年之內，就算不能跟江氏并肩而戰，也能成為江氏最好的左膀右臂！！”
經理E、F、G：“是啊董事長！我們都有信心！！！”
提起這個，古存辛抱著茶缸，皺起個大眉毛，“那個……江老爺子一直沒提……”
各部門經理，“？？”
古存辛，“我也不好意思催……”
各部門經理，“？？？”
一瞬間，經理們七嘴八舌地抱怨起來，吵的古存辛腦瓜子都疼。
別人家都是老板竭力壓榨手下，手下則是能偷懶就偷懶，可到他們這兒全反過來了，什么事兒手下們不趕著攆著，他們老板就不去做！
經理們七嘴八舌的說著，好半晌，才發現他們倒是說得挺歡，但老板根本沒有任何反應。
一只手斜支著額頭，好像在看著桌面似的。
“老板……？？？”
秘書上前提醒自家老板，可叫了幾聲，古存辛也沒反應。
秘書小心翼翼地拍了拍自家老板肩膀，結果下一秒，古存辛支撐著額頭的胳膊一蹋，他半個身子倒在了桌子上。
眾人，“？？？！”
“董事長？！”
“董事長您可千萬不能有事啊！！！”
所有人大驚失色，以為他們董事長是突發了什么惡疾，瞬間就圍了過來。
肯定是他們逼得太緊，這才讓古董事長怒火攻心。
眾人十分自責。
經理A和經理B一左一右，架著古存辛的胳膊往起抬——
“都別動我！”古存辛忽然夢囈似的呢喃，“晚輩古存辛跪拜古家老祖宗，晚輩古存辛跪拜古家老祖宗……”
什么玩意兒？？？
剎那間，眾經理頭頂降下一條條黑線。
不會吧……
他們董事長不是生病了，竟然是睡著了？！
他們都這樣pua了，他們心大的董事長還能睡著？？？
到底用什么方法，才能讓他們老板有事業心，讓他要強起來啊？！
夢境。
古存辛置身一座他從未去過的山中，細雨迷離，山巒間升騰起朦朦水汽，整座大山被朦朧霧氣籠罩，宛若仙人所居的仙山。
古存辛并不知道這是哪兒，但就像是被誰操控了意識一般，不停的朝前走著。
越往大山里面走，他心跳的速度越快，最終撥開搖曳樹枝，身材高挑的女人背對著他站立。
女人身穿中性的月白長袍，銀河一般的發絲在頭頂束起，光看背影就極為英姿颯爽了。
她正若有所思地看著那瓢潑大雨。
“你終于來了。”
古存辛正要開口，那女人卻先他一步。
隨著那女人轉身，古存辛怔愣住了。
女人五官絕美，冷白宛若凝脂的肌膚，朱唇不點而紅，氣質縹緲似仙，身后跳躍著沖天萬丈的絢爛白光。
那景象，只能用“震撼”二字來形容！
而更重要的是……竟還讓古存辛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
古軟軟睥睨著他，美眸中浮現出一絲興味的笑意，玉蔥般的手指輕輕一揚，一張又長又亂的催款單子飛向古存辛。
他下意識地伸手，那單子直接飄到了他的手上。
古存辛第一眼就掃到單子左上角的簽名。
——古南君
古存辛呼吸一滯，眼睛突然瞪大。
“噗通”一聲。
古存辛幾乎是本能的雙膝跪地！！！
再抬頭看著神壇之上的古軟軟，古存辛鼻子一酸，眼眶直接落出淚水來，向來泰山壓于頂也面不改色的男人，此刻直接敬畏道哽咽，“晚輩古存辛跪拜古家老祖宗，晚輩古存辛跪拜古家老祖宗……”
古軟軟不輕不重地眄他一眼，古存辛立刻嚇到后背層層冷汗，都快心肌梗塞了！
“老祖宗恕罪！老祖宗恕罪！”古存辛戰戰兢兢地低著頭，根本不敢看老祖宗那充滿威懾感的眼睛，“恕晚輩愚鈍！不知晚輩是哪里得罪了老祖宗！還請老祖宗明示！！”
古軟軟輕撫著下頜，“給你的催賬單看一眼，分期還是全款，你選一個。”
催賬單？？？
古存辛立刻低頭，看回那張長條紙。
原來老祖宗的簽名下面記錄的是欠款金額……
雖然不知道這是怎么回事，但既然是老祖宗親自托夢的催債，那他身為古家第十代嫡長孫，就一定要盡其所能的償還！！
古存辛邊看邊往下捋，邊捋邊往下看，三分鐘后……
終于看完最后一行！！
看到最終金額，古存辛手上一松，直接跌坐在地上，整個人大驚失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