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抽調出來的二十個好水性的人,就有特訓隊的十二人。
大部分人都在這邊,耿偉自請帶隊前往搶險,被凌城燕止住。
“你留下帶隊,我跟著過去看看。”
她的語氣很平和,像是說去跑個五公里似的。
耿偉和留守的隊員們卻有些控制不住,有些人紅了眼,有些人直接哽咽轉開了臉。
若是來搶險之前,面臨決口搶險,他們根本不知道危險、恐怖,但之前那一次封合堤壩的經歷,那還不是決口潰堤,不過是河水漫堤后的攔截,水流并不是太大,那一次,犧牲了兩位搶險人員。
他們隊里下去的人也差點兒回不來,還虧得隊長及時出手,將人給拽了回來。
這一次,胥家閘決口,情況肯定是危急非常,隊長帶人過去,只怕是……九死一生。
“凌姐!”張萬祥突然喊了一聲,這是他們結伴走出南里村時的稱呼,“讓我去吧。”
上一次南邊參戰,張萬祥就沒能去,因為他時家里的獨子,家里將近七十的老娘還等著他贍養。
不用凌城燕開口,吳清明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在這邊也不輕松,耿隊長一個人看不過來,你得幫襯著些,兄弟們干活不用操心,就是得注意著他們別太拼,注意安全。”
張萬祥哽著嗓子說不出話,用力地點點頭,頭低下,有水滴和著雨水落下。
胥家閘的堤壩算是這個縣里最堅固的一段,凌城燕的特訓隊之前轉了五個搶險點,都沒有到胥家閘這邊,足可以看出,這一段堤壩在所有人心目中的信任程度,其他地方再危急,這一段不會有問題。
凌城燕他們乘坐的卡車還未到達胥家閘,就看見了車外大片的汪洋,有一段公路路基被沖毀,他們的車子險之又險地沿著殘存的小半邊公路通過,車斗防雨棚里的人看不見,駕駛室里開車的吳清明和凌城燕都汗濕了手心。
車輛順利通過,吳清明輕輕吐出一口氣來,強笑道:“這水夠邪乎的。”
公路地基都是經過幾重夯實的,石塊、石子兒、瀝青層,一般的洪水是沒辦法沖垮路基的,更何況像這樣,把一大段路基給掏空了,水流得多急多猛?
凌城燕公路下邊奔騰洶涌的洪水,臉色也很不好看。
能把公路地基都掏空的力量,一般的民房根本扛不住,只怕是早就在洪水來臨的剎那,就墻倒屋塌,被水沖走了。
車子在公路上行駛著,突然,吳清明指著前頭的路邊叫出聲:“隊長,快看!”
凌城燕轉頭看過去,也一下子怔住。
在他們車子右前方,距離公路百十米的水流里,一頭黃牛正在湍急的水流中掙扎,也不知道是不是看到了他們的車子,那頭牛還掙扎著從水中昂起頭來,哞地哀叫了一聲。
“隊長!”吳青云看著黃牛順水而來,離著他們越來越近,眼看著要與他們錯過去了,吳青云作為出身農村的小伙兒,看見黃牛受難真的不忍心,腳下不自覺地已經減速,扭頭看著凌城燕,眼含祈求。
凌城燕略一猶豫,就讓吳青云停一下車,她則不等車輛停穩,就翻身出了駕駛室,伸手一拉,身輕如燕般翻上駕駛室頂。
手中拎著的兩卷救援繩連接,打扣,用力甩出去,繩套準確地掛在了老牛的脖子上。
她蹲身,輕拍車頂:“開車,慢一點。”
掛擋,加油門,車子緩慢啟動,老黃牛被繩套牽著,緩慢地轉過頭來,逆流而來。
走了二百多米,老黃牛終于踏上了公路。
車子再次停下,車斗上的隊員們跳下車,拿下踏板放好,老黃牛哞哞叫著,很順從地跟著上了車斗。
車輛重新啟動,再次朝著胥家閘過去,結果,距離四五里遠的時候,前頭的越野車停下,再往前看,路上還停了七八輛車,都是底盤比較高的越野汽車。
停車,凌城燕帶著隊員們下車,步行向前,走過去就看到,公路被攔腰沖毀了,一股急流從損毀塌陷的公路中間橫穿過去,夾雜了大量泥沙雜物的水流,呈渾濁的渾黃色,像是滾滾流動的泥漿子。
水邊站了一二十個人,一個個都是愁眉緊鎖,憂心而焦急地瞅湍急的洪流,有些束手無策。
凌城燕一起過來的帶隊看過情況,回頭向凌城燕詢問:“凌隊長,你看著情況,有沒有辦法搭個臨時通道?”
凌城燕把目光從水面上收回來,看向對方道:“只是過人不難,但要自如行走通過,甚至過車,眼下的條件做不到。”
他們車上載著一些木樁、板材和麻繩,想要甩條繩子過去,搭個臨時過人的滑索,甚至簡易繩橋都可以,但再進一步,不但人力不可及,材料也根本不夠。
領隊明顯松了口氣:“行,先過人,至于道路搶修或者搭橋,再調工程隊過來。”
凌城燕點點頭,仍舊用套牛的繩子,瞄準斜對面一棵樹撇過去,繩子末端拴著的石塊繞著樹椏轉了幾圈卡住,凌城燕用力扯了扯后,回身招呼過一名隊員來,讓他在腰間裝備安全繩,掛在繩索上,一步一步走進洶涌湍急的水流之中。
這名隊員幾乎剛踏進水中,就被沖得歪了歪,繼續往前走,人被洪水沖得幾次跌進水中,用憑借著腰間的安全繩,重新站了起來,無比艱難地,一步一步,經過將近二十分鐘,他才終于拽著繩子踏上對面的公路。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凌城燕看了一眼手表,不到二十米的塌陷水溝,這名隊員整整用了17分鐘。
平常用17分鐘,隊員們都能跑一個五公里負重越野了。
這名隊員渡過急流,很快在急流兩側搭架起了一道滑索通道,供等待的人通過。
滑索,對于特巡隊員們來說很平常,野外訓練中,滑索渡河,懸崖索降都是常規操作,這么一條小小的急流河溝,他們根本不在意。
但是,那些普通群眾卻不行,他們接觸不到這些東西,看著滾滾的洪流和軟塌塌的繩索,他們本能地恐懼。
時間緊迫,帶隊那位和凌城燕小聲商量:“凌隊長,你看,能不能請特訓隊的同志們幫個忙,把咱們帶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