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二二:萬法皆空,主客之道合兩更
一二二:萬法皆空,主客之道合兩更
風過,熏白了幽野,雨歇,鍍金了天邊。更新快無。
望著蒼野迷云,天玄子黯然不歸。
回首昔年,竟給了他一種蝶夢浮生的詫覺。
此時,行者人已消失曠野迷蹤里,他的無疆,來得灑脫而悠然。
天玄子佇愣在原地,整個人看上去,宛若失了魂魄一般。
他很心傷,神色黯然,這一行途,尚未真正踏足,便已結束。
沉寂了好長時間,天玄子悵然長嘆了一聲。
他轉身看了看來途,接著又舉目朝著中土之地望了望,臉上盡顯苦澀無奈。
“來也空,去也空,世事成空。”
天玄子凄感而言,眸色里滿多悵惘失措。
言罷,天玄子便欲提步離去。
就在這時,悠野突起風掠,繼而聞得,一道蒼聲落曉而來:
“劫由業成,業由心生。欲回劫運,須正人心。世風未轉,劫運難回。苦因不拔,苦果難出。”
話語方歇,勁掠的狂風突斂了聲勢,偌大原野,只余花草飄搖,熏然而輕悠。
聞言,天玄子兀地醒轉過來。
“誰?”
他展目四顧,不見有半分人影,但適才那蒼聲,卻又那般明晰地落印在其心底深處。
顧盼了好些時候,天玄子仍不得尋,心下疑惑已若滔水泛涌。
天玄子緊皺著眉頭,暗想莫不是行者去而復返?
一念及此,天玄子連忙作聲問道:“可是你又折返了回來?”
這一刻,四野寂靜,別無他聲,唯余風輕輕地掠過草皮,撩動花枝亂顫。
天玄子納疑,眉宇凝沉無比。
有那么一瞬,天玄子的目光突地凝住。
望眼處,本是一處空蕩的草地,但伴隨著天玄子的落眼,草地之上,突起變幻。
只見,一顆泛著迷幻光彩的樹木,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不斷滋生擴展。
不消多時,那樹木便作參天之勢,籠蓋四野。
看著這一幕,天玄子徹底呆愣了住。
“這...”
天玄子癡愣呢喃著,整個人已呆若木雞。
那是一顆難以言表的樹木,樹干粗壯,彎彎曲曲,延展無蹤。
滿樹燦葉,就似被云霧洗刷過一般,黃里透紅,閃閃發光,放眼以望,只覺樹上掛著一團團的流火,燃燒著,燃燒著......
天玄子落映在樹下,滿目驚詫。
即便他見多識廣,本身更是有著大乘境實力,也被這突然蓬發的大樹給震驚了住。
就在天玄子驚愕之際,那燦金大樹上,突起“刷刷”聲,繼而見得,一老者從枝葉中穿行而來。
這老者,穿一襲素袍,目光炯炯,一頭蒼發隨風蕩漾,好似不曾見過這人間煙火,又好似,這人間煙火,只若過眼云煙。
天玄子愣愣地看著老者,在老者的身上,他感受不到一點修者的氣息。
雖是如此,但天玄子的心里卻極為清楚,這老者不簡單,僅從老者身上那一股從容的氣度,便不由讓人生出敬畏來。
“閣下是誰?”
遲定半響,天玄子稍以平復,接著望向老者問道。
老者淡淡一笑,道:“為何風瀾大陸的人見到老夫后,總喜歡問我是誰?”
天玄子覷了覷眼,道:“這是禮數。”
“禮數?”
老者微詫,道:“如此說來,我若不表明什么,便是不懂禮數的人了?”
天玄子頓了頓,開口道:“當然,你若非善者,倒也用不著理顧這些。”
老者笑了笑,道:“哪在你看來,我是善者,還是不善者?”
說著,老者臉上的笑意變得深晦起來,似有他意,又若平常。
天玄子凝望著老者,思襯半響,說道:“這得看閣下來此所為何。”
老者道:“我來這里走一走,順道讓我的千塵樹,開開花,結結果。”
言落,老者側眼看了看籠罩四周的枝葉。
“千塵樹?”
天玄子眉頭一皺,道:“不知閣下的這株靈樹,要開什么花,又要結什么果?”
老者微瞇了瞇眼,笑道:“萬法皆空,因果不空。我這千塵樹,要開的花,自然是因果之花,要結的果,自然是因果之果。”
“因果?”
天玄子怔住,給他的感覺,這老者頗多玄妙,但奈何的是,他偏偏又對這老者一無所知。
任憑天玄子如何追思回憶,也想不起風瀾大陸上,何時出現過老者這樣的人。
沉寂片刻,天玄子開口道:“我不信因果,因為我相信,人定可以勝天!”
聞言,老者笑了,笑得意蘊深藏,對于天玄子的話語,不置可否。
好些時候,老者方才作聲道:“你信與不信,因果就在那里。不來也不去,等時候到了,會開花,會結果,最終化為千塵之塵。”
聽得老者這晦澀難懂的言辭,天玄子的臉色漸變得難看起來。
他這一生,與人斗,與天斗,唯獨不信因果,不尊命運,他自信,以己之力,可以逆天改命,可以為逃脫因果。
老者凝望著天玄子,他那深邃的目光,似是一眼便將天玄子的所思所想洞穿。
靜默稍許,老者開口道:“你若不信因果,那你所做又為何?你若不尊命運,為何又于這里悵然失措?”
聞言,天玄子突地一怔,他張了張口,似是想要反駁些什么,可到頭來,卻落得一言無出。
見得天玄子這般姿態,老者淡淡一笑。
下一刻,他輕一揮手,原本籠蓋四野的千塵樹突起動蕩,繼而急速收斂。
不消多時,那作遮天狀的千塵樹已衍化無形。
再一看,只剩老者懸空而立。
此時的老者,如云如霧,給人以捉摸不透。
天玄子驚愣當場,兩目牢牢將老者鎖定,他看不透這老者,也聽不懂老者所言,甚至不知老者現身至此為何,但他能感覺到,老者的境界,超出了自己太多太多。
就在天玄子驚愕之際,老者沖著其淡淡一笑,緊接著,其身影漸變迷離虛幻。
眨眼不到,老者人已消失無蹤,闊幕蒼野,唯余一道蒼聲經久不息:“世事悠悠,不如山丘,臥藤蘿下,塊石枕頭。不朝天子,不羨王侯,生死無處,更復何憂?”
天玄子癡癡地望著天幕,整個人宛若一尊雕像般一動不動。
好些時候,天玄子唇齒微啟,似再念叨著什么。
時光荏苒,不知不覺,中土皇城迎來了寒冬。
天地之間,白茫茫一片,雪花紛紛揚揚地從天上飄落下來,整個大地被白色的篷帳所籠罩,變得銀裝素裹。
讓人詫異的是,這一段本該不消歇的時光,變得消歇無比,風瀾大陸在經歷了一系列巨變后,似重歸了平靜。
當然,除了詫異,還有震驚。
短短數月之中,北冥閣曾傳出消息,天玄子已卸任北冥閣閣主,接著便不知所蹤。
對此,各方勢力都有著自己的猜測,有人說這是天玄子的陰謀,也有人說這是天玄子迷途知返,當然,這一切似乎都變得不重要了。
伴隨著北冥閣的巨變,九幽教、玄冥谷也變得安分下來。
除開天玄子變得下落不明外,還有人也銷聲匿跡了,這人不作他別,正是此前破禁而出的傲天。
當然,對于傲天的無故消失,也有很多傳言,只是,這些傳言,在時光的洗禮下,越發變得蒼白,變得無力......
值此之際,中土皇城,城西的一處府邸中,無憶等一眾狂客盡聚在大殿里。
殿外,雪花紛揚,寒風凜冽,時而有冷氣悄然撲入。
“夢老,出什么事了?將我們大家召集到此?”
武忘看著坐于主位上的夢老問道。
夢三千頓了頓,繼而朝著殿外看了看,悵然道:“我們離開登云,似乎已經有很長時間了!”
聽得夢三千這般感慨之言,殿內的一眾狂客皆是一怔。
他們都不作愚笨,自能聽出夢三千的言外之意。
南宮盈盈道:“夢老,我們可是要去收復登云?”
說這話的時候,南宮盈盈整個人都變得振奮起來,她雖然是南宮閣的掌上明珠,但卻不喜受束,更愛自由。
非但是南宮盈盈,在殿的所有狂客都作激動不已,他們在中土皇城已待了很長時間,但他們的家,只有一處,那便是登云峰。
武忘興沖沖道:“夢老,下令吧,我們殺回登云,奪回我們失去的尊嚴!”
聽得武忘這話,眾多狂客紛紛起聲附和:
“武忘長老說的沒錯,殺回去,奪回我們失去的尊嚴!”
“沒錯!殺!!”
“我們離開家太久了!落葉終是要歸根的!”
聞得眾人激越之言,夢三千淡淡一笑,接著將目光落到無憶的身上,道:“無憶,你才是狂客學院的院長,此事,還需你來定奪!”
言罷,夢三千從主位上緩緩站起,再道:“這個位置,本就不該我來坐,我之所以坐著,是因時逢以亂。”
說著,夢三千對著無憶使了個眼色,示意無憶去主位就坐。
見狀,無憶愣住,即便他心性沉穩,也難免有些受寵若驚。
武忘笑瞇瞇地瞪著無憶,打趣道:“怎么?我們的小白臉院長,莫不是也會害羞?”
聞言,眾人會意一笑,目光卻不由自主地全都凝定到了無憶身上。
無憶靜默在原地,并沒有如期般地朝著主位走去。
好些時候,他緩緩開口道:“夢老,無憶資少歷乏,雖說是狂客學院的院長,但也就一院之長而已。眼下風瀾大陸看似平靜,可誰也說不準,這平靜的背后,又在醞釀著何等壯闊的波瀾。”
話至此處,無憶稍頓了頓,接著再道:“一旦有波瀾壯起,我一小小劫成境修者,只若滄海一粟,我們這一代狂客,還得仰仗夢老等人來把持。”
說著,無憶的目光在夢三千、曉夢、閆帥以及板角青牛的身上游展了片刻。
聽得無憶這話,南宮盈盈等人的臉色倏地沉了沉,給他們的感覺,無憶好似在推脫著什么。
這時,閆帥道:“無憶,我雖不與你同代,但我也是狂客,你是狂客學院的院長,我即便實力暫強于你,也會對你言聽計從。”
曉夢道:“小帥說的不錯,我也會聽你差遣。”
板角青牛在一旁哞哞了幾聲,說道:“我雖然不是狂客,但我想,登云峰,應該會是一處不錯的歸宿,你身為狂客學院的院長,我要在你的地盤棲息,自會給你些面子。”
無憶愣了愣,剛想著說些什么,就在這時,夢三千卻搶先道:“無憶,狂客狂客,首在于狂,后在于客。我知道,你是擔心自己的實力,無法把持而今的局勢,但你不要忘了,你不是一個去戰斗,你的身后,還有千百狂客!”
聞言,在殿的狂客紛紛點頭稱是。
西門劍馨道:“無憶,在我的心目中,你一直都是一個有擔當的人!”
說著,她還對無憶投遞去了一抹堅定的眼色。
見眾人這般自己,無憶略顯得有些激奮,就如夢三千所說一樣,他之所以有些推脫,全然是因為己身實力所致。
相較于同輩中人,無憶、武忘等人的實力只道杰出不已,而伴隨著世事變故,風瀾大陸上出現了太多太多的不確定的人與事,像最早前的魔修,像現如今那些破禁而出的狂客......
這等等的一切,都讓無憶心生無助,他只恨自身實力太過弱小,每每一役,都無法發揮定鼎之力。
就在無憶慨然之際,夢三千開口道:“無憶,你們還年輕,在這無線漫長的時光中,總有一個時代是屬于你們的。”
言罷,夢三千再次對著無憶示意了一眼,讓其入主位而坐。
承接到夢三千的眼神后,無憶稍許停頓,接著緩緩邁開步子。
見狀,眾人的神色都作興奮不已,對于無憶,他們打心里認可,即便是武忘,也覺得無憶當狂客學院的院長,在合適不過。
不多時,無憶人已走到了夢三千的跟前,但他并沒有如眾人所期的那般,就坐主位,反是與夢三千佇立在一起。
無憶道:“夢老,謝謝你!但這個位置我不能做。”
說著,無憶稍頓了頓,接著再道:“不過我相信,總有一天,我會心安理得地坐下!!”
聞言,夢三千點了點頭,并未再去規勸無憶什么,道:“只要你心中的志氣不曾泯滅,那我便不會擔心。”
言落,夢三千對著無憶投遞去了一抹堅毅的眼神。
無憶頷了頷首,轉而看向大殿內的眾多狂客,開口道:“諸位,適才有人說,落葉歸根,這話我很贊同!我狂客的根,在登云,那里,不僅有我們的尊嚴,還有我們的榮耀!獨屬于我狂客的榮耀!”
聽得這話,在場的狂客皆陷靜默,但他們的眼中,卻不約而同地綻出光芒。
無憶道:“現如今,登云峰被本與我們同源的狂客所占據,他們待在那里,也無可厚非,但我要說的是,他們的狂已過,現如今,他們是客,我們才是主!”
眾人紛紛點頭,對于無憶所言,皆表贊同。
武忘戰意澎湃,道:“小白臉,別再說了,趕緊下令吧,我們一起殺回登云!!”
無憶搖了搖頭,道:“死胖子,我都說了,他們與我們同源,怎么可以說是殺回去呢?”
武忘皺了皺眉,對于那些破禁而出的狂客,他可沒有什么認同感,要知道,在此之前,傲天等一眾狂客可是險些將中土皇城屠滅,此般行徑,已與狂客之道悖遠。
見眾人這般神態,無憶道:“不管怎么說,他們也是狂客。至少,曾經他們是!他們也曾為我狂客付諸過熱血與青春,他們有過功,現在犯了錯,也能以常情度之!”
武忘眉宇一沉,道:“小白臉,那依你所見,我們要如何收復登云?”
無憶笑了笑,道:“不是收復,是回家,回我們自己的家。他們若是懂得主客之道,或許還有商榷的可能,但他們若是不識賓客之禮,我們也唯有用強了!”
武忘撇了撇嘴,道:“小白臉,以他們的性子,早已將登云視為己家,虧你還妄想他們迷途知返!”
對于武忘所言,無憶不置可否,反是朝著在旁的夢三千看了看。
承接到無憶的眼神后,夢三千淡淡一笑,道:“無憶,你說的很對。我們要想回家,只怕還需好一番商議。”
無憶點了點頭,道:“而今盤踞在登云的狂客,不乏實力強大之輩,渡劫境修便有著數十人之多。只以為我們這點力量,恐難與他們相談主客之禮!”
聞言,眾人的神情都變得凝重起來,就連武忘這樣的好戰之人,也作一臉凝沉。
夢三千道:“無憶,那你說說,我們接下來該如何做呢?”
無憶想了想,道:“夢老,占據登云的人,只是少數,而今在中土皇城外,尚且還停留著不少狂客,在這之前,他們并沒有與傲天等人同流合污,想來心底深處,還惦念著狂客!”
聽得無憶這話,夢三千滿意的笑了,接著轉目看了看大殿內的一眾人等,道:“依稀當初少年笑,眉目不減當年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