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春第三十五章 從天靈蓋直涼到后腳跟_宙斯小說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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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從天靈蓋直涼到后腳跟


更新時間:0001年01月01日  作者:英年早肥  分類: 歷史 | 兩晉隋唐 | 英年早肥 | 大唐春 
大唐春

第二卷芝麻小官也瘋狂

不得不說,更俗確實是被嚇住了。()

如果是在戰亂年代,別說錢暢只是一個小小縣令,便是再大點的官兒,只要李曦手里有權,殺了也就是殺了,在那種大家已經習慣了隨時可能死人,隨時可能殺人的氛圍之下,大家并不會覺得錢暢被殺有多么震撼。

但是,眼下是開元盛世。

玄宗皇帝登基以來,不但勵精圖治,而且全面改草大唐的各種制度,時至今日,已經是開元二十二年,在這過去的二十多年中,大唐王朝正在一步一步的邁上巔峰,國泰民安,士庶安靖,整個國家都沉浸在一片繁榮與富貴之中,這是不爭的事實。

在這種氛圍之下,玄宗皇帝大權獨攬,他有治世之心,有雄心壯志,有過人的手腕與見識,同時,他也有足夠的容人肚量,因此,這些年來,除非謀逆大罪不會被赦免之外,哪怕是有官員犯了事,甚至于觸怒了他,大不了也就是左遷貶官而已。時至今日,已經有多少年都不曾出現過朝廷官員被立刻斬首的事情了。

但是,一個娶堂的畿縣縣令啊,李曦居然說殺就殺了!

而且殺完了之后,他還能和顏悅色的問更俗是不是可以幫忙給錢暢安上一個罪名……李曦不會知道,就他那份淡定的笑容,就已經足夠嚇得更俗當場尿褲子了。

不管到了什么時代,最可怕的永遠都不是規矩森嚴,而是那些肆無忌憚的不守規矩的人!

更俗當然希望李曦會因為錢暢之死而獲罪,但是他知道”即便以后李曦會獲罪,但是按照他的狠辣,他完全可以在獲罪之前先把自己的腦袋給砍下來!

所以,盡管當場就被嚇得尿了褲子”但更俗連絲毫的猶豫都沒有,立刻便一口應承下來。

發動幾百個刁民圍堵魏岳的事情,是錢暢拿的主意不假,但是從頭到尾都是由他具體操作的,這個時候不難猜到,李曦應該是明白這些的一事實上,這種事情,像錢暢這樣的上官是從來都不屑于親自去做的,動手主事的往往都是更俗這樣的跑腿人物。

所以,李曦問他要罪證,他馬上就明白過來,李曦不會在乎事情的來龍去脈到底是怎么樣的,甚至于他也不在意自己曾經居中操作一切,他要的,只是一個錢暢必須死的遮羞布一哪怕只是隨口的污蔑也好,反正已經死無對證!

明白了這些,更俗連自己尿了褲子都已經顧不上了,一邊答應著季曦,他一邊就踉蹌著出門,招手叫人,“馬濤”你馬上點齊三十個人”隨本官前去捉拿李彥宏、馬化騰等刁民!”,那衙役頭子馬濤聞言有著好大一會子回不過神來”直到更俗絲毫不顧儀表地跳著腳罵起來,他才激靈一下子打了個哆嗦,點頭哈腰屁滾尿流一般的連聲答應,“小人馬上就去召喚人手”小人馬上就去,但憑大人吩咐!”,這些人都是衙門口里混成了精的”大的眼光沒有,但是若論見風使舵的功夫,那可是上乘,事到如今,這馬濤哪里還會看不清形勢,因此當即便一連聲的答應著,扭頭招呼人列起隊來,不一會兒功夫,他手下這些衙役們就已經站成三排,更俗招手一呼,眾人便隨在更俗和馬濤的身后直接出了衙門,前去捉拿刁民。

此時還在大堂外站著的楊慎狳沖身旁一個校尉招了招手,耳語幾句之后,那校尉便趕緊跟了上去追那捉人的隊伍,這時候他扭頭看見李曦也把高升叫過去吩咐了幾句,然后高升便也隨后追了出去,走進堂去與李曦對視一眼,兩人皆是一笑。

楊慎狳躬身一禮,道:“大人好手段!”,吃他這一贊,楊釗也是趕緊的拍馬屁,“這雷厲風行,真是要得!小人佩服的五體投地!”,就連站在一旁的大胡子李光弼也是目射精光,看向李曦時,目光中滿是敬佩。

在他看來,李曦這等殺人手段,狠辣果決,真乃大將之風也!

這時候左右已經全是江淮轉運使司的人了,李曦笑著擺了擺手,一邊命校尉們退出堂去,一邊沖著楊慎馀苦笑,“人嘛,我是殺了,硬著頭皮也得殺!至于這隨后的事情么……楊大人可有什么建議?”,楊慎狳聞言微微一笑,此次李曦得到消息之后果斷出京,像李逸風,柳榮等他最最親近的心腹一個不帶,卻偏偏只帶了他楊慎馀,這里頭的意思,自然是很明白的。

柳榮、李逸風都是李曦的心腹不假,但是他們跟李曦一樣,都是新近才做官,根基淺薄的很,而楊慎狳雖然也是剛剛才做官,但是他老子是太府寺卿楊崇禮,那老爺子光是在太府寺卿的位子上就坐了二十多年了,作為他的兒子,楊慎徐在朝野上下的人脈自然是豐厚之極,即便以常風、魏岳等老吏亦是絕不能比的。

所以,要殺人,李曦可以,但是殺了人之后要善后,可就要靠他楊慎馀了。

當下楊慎狳道:“請大人寫一封奏折讓下官帶上,說明此事來龍去脈,下官馬上就折返長安,這殿陛之間事,都在下官身上,請大人放心就是。”,李曦聞言哈哈一笑,“好!如此,有勞楊大人了!”,楊慎馀笑笑,時至今日他也已經明白,或許從準備重修廣通渠那會子起,李曦就已經料到了他自己壓服不住下面,所以也早就已經開始預作綢繆,至于殺人立威之事,只怕也是年前就已經有了心理準備了,而自己這個身份特殊的人,自然也是早就應該在他的算計在內了。

雖然如此,雖然自己早就成了他人手中計算好了的一枚棋子,但楊慎狳心里卻是絲毫都沒有不舒服的想法。

能成非常之事者”必非常之人也。

做官的人,誰能沒點野心呢!身為江淮轉運使司衙門內的官員,他自然也希望自己衙門里負責的事務能早日順順承承的開展起來,而若要做成這漕運之事”憑借一般的手段,顯然是不行的,不然朝廷里早就已經有人去做了,也不會從中宗那會子一直拖到現在。所以,李曦能夠如此謀算有度運籌帷幄,恰恰是最讓他很高興的。

哪怕是自己要跟在他身后為他擦屁股,心里仍會覺得,跟著這樣的上官才有奔頭。

更何況,其實他心里很清楚,李曦分給自己的這份差事”看起來好像是又苦又累,需要到處跑著安撫下邊,呵哄上邊,但其實他心里明鏡兒似的,這份差事只是看起來苦一些罷了”其實如果一直做下去,這份差事可是能幫自己積累起大量的人脈與威望!

這份人脈,可不是靠父蔭得來的人脈,而是自己親手培育和建立,完全屬于自己的!

因此當下他笑笑,“大人這一劍揮出去,怕是有不少人要兔死狐悲了”有些反彈也屬正常”不過,這懷柔的手段,還是要用的,大人要立威”不便去安撫地方,這種事情”便盡在下官身上了,絕不給大人拖后腿。”

李曦對于楊慎狳的聰明和知趣相當滿意,聞言笑著點頭,“不瞞你說,本官思來想去,咱們衙門里還就只有你適合去處理這些,所以,你累點兒就累點兒吧,將來漕路通暢了,本官親自上奏折給你請功!”

楊慎徐聞言飄然一拜,心領袖會,“多謝大人。”

興慶字,南熏殿。

宴宗皇帝坐在龍床上聽著一幫大臣關于御駕東巡的安排,不住地點著頭。

東巡洛陽以就食的事情,早在年前就已經確定下來,年后就已經公布出去,按照玄宗皇帝的安排,新任黃門侍郎、同平章事裴耀卿仍然兼任京兆尹,為長安留守,而新任中書侍郎、同平章事張九齡,則隨著玄宗皇帝東行。

一同去洛陽的,包括六部九寺的主官,以及一些必要的屬官和書吏,留下的當然更多,在玄宗駐蹕洛陽期間,這些人便由太子李鴻與黃門侍郎、同平章事裴耀卿共同管理,大小事宜,每日一報,緊急之時,則由兩人協同相關部寺臨機決議。

因為玄宗即位以為,東巡洛陽已經有好幾次了,所以諸事都開始漸漸形成了規矩,這個時候要走,也只是按照此前的舊例部署安排而已,倒是沒有太多需要議論的。具體的事情,下面各衙門已經開始動手預備了,預計二月初就可以成行,眼下大臣們都到南熏殿來,除了例行的議事規矩之外,也不過就是按部就班的稟告一番。

不大會兒,張九齡便把各衙門自己議定的留守與隨圣駕東行的名單說完了,玄宗皇帝聽完了覺得沒有什么需要說的,便只是關于個別人略作了幾處調整,他知道老相公宋螺囿于天寒,去年說是要去洛陽,卻一直都還沒走,便又特意叮囑,到時候便讓老相公的車駕隨在自己的車駕旁一塊兒走,宋螺長子宋升就在下面,聞言自然是趕緊出班謝恩。

等到這件事情說完了,玄宗皇帝挑眉往下面眾大臣中看了一眼,問:“眾卿可還有事?”

張九齡、裴耀卿都是一副眼觀鼻、鼻觀心的模樣,目不斜視,氣定神閑。

太常卿韋稻扭頭在眾人身上略略掃了一眼,沖站在眾大臣中間的太子賓客崔沔使了個眼色,崔沔當即心領袖會,然后便出班站定,道:“啟稟陛下,臣有一事。”

玄宗皇帝撇了撇嘴兒,咳嗽一聲,放松地靠在龍床的靠背上,慢慢道:“崔愛卿有事,盡管講來。”

崔沔今年不到四十歲,白面長須,極有風儀,在朝野上下聲譽頗佳,出任太子賓客六年以來,盡心盡力的輔佐,堪稱是太子李鴻身邊極為得用的一個人物。

玄宗皇帝固然不希望太子李鴻的聲勢太大”但是既然選了他作為自己的繼承人,他也不希望李鴻在朝中的勢力太過弱小,所以,平日里在對待諸如朝中的太常卿韋稻”以及他東宮中的一些人物,如太子賓客崔沔等人,玄宗皇帝都是盡可能的明里暗里優待幾分。

所以,雖然崔沔這個太子賓客手里并沒有什么實際的權力,但是在朝中的發言權卻一直都不低。

此時崔沔聞言朗聲道:“臣聽聞,江淮轉運副使李曦前些日子出京,就在三日之前,他在沒有任何證據的情況下,不告而斬正六品上渭南縣令錢暢,此堪稱是目無王法之極矣”臣以為,陛下當立刻遣有司將其捉拿回京,依律嚴懲!”

聽到這里,朝中眾多大臣多是一副目不斜視的模樣,不置可否。

太府寺卿楊崇禮更是干脆就閉上眼睛在那里打起盹兒來”只是偶爾的眼睛睜開一條縫,瞥一眼滿臉期盼地看著玄宗皇帝的韋稻和站在群臣之首的太子李鴻,眼神中滿是不屑。

聽完了崔沔的話,玄宗皇帝“哦”了一聲,道:“這件事,李曦已經有專折遞上來了”朕看了一下”雖然李愛卿做事不免莽撞”但是,至少也算得有理有據呀,他是接到那渭南縣的縣丞更俗的密信,這才火速趕往渭南處置此事的”而且,臨行之前他還給刑部、吏部都行了公文知會此事,故而,朕覺得這也算不上是不告而斬吧?”

崔沔聞言還只是一愣,韋稻卻是聽得心中一涼,心想:莫非這就是陛下對待此事的態度?李曦平白無故的殺了人,陛下也并不準備追究?

當然了,也不能完全說是平白無故,但是至少在殺人之前,李曦并沒有握住錢暢的什么罪證嘛!至于他后來所羅列的那些罪狀……人都殺了,錢暢又不能站出來為自己辯駁了,在李曦的吟威之下,想要捏造什么證據還不是一句話的事兒?難道陛下還能不明白這個道理?

他這邊心里這么想著,果然那邊崔沔就替他把疑問說出來了,“陛下,據臣所知,直到那李曦下令殺人之前,他手中都并沒有什么證據,至于他所說的是渭南縣縣丞更俗給他送了密信他才過去之事,臣以為語多訛誤,不足采信啊!”

又道:“而且,即便是證據確鑿,即便那錢暢罪大當斬,李曦也應該在稟告刑部、吏部、大理寺之后,由陛下親自下旨處斬,他李曦哪里來的權力說殺就殺?”

或許是說著說看來了氣,也或許是為了故意擴大聲勢,他又氣憤地繼續道:“陛下,李曦此子在京畿之地如此肆意殺人,而且殺的還是堂堂六品官員,只因此事,關中上下民心浮動,皆言李曦膽大妄為,不查此事,不足以服眾,不足以安民哪!”

“唔…“”玄宗皇帝想了想,道:“有件事朕一直不曾對眾卿說過,此時說一說倒也無妨,早在李卿就任江淮轉運副使之前,就曾跟朕說過,若要他負責開拓漕路之事,他要幾個條件。當然了,后來你們也都知道了,他的條件,朕都已經答應了。

李卿非只是江淮轉運副使、督京畿糧道事而已,他還兼任戶部度支員外郎、吏部考功員外郎、刑部司門員外郎這三部侍郎,同時,朕賜他天子劍,出京在外時,對于五品及以下官員,有殺伐專斷之權…………”

玄宗皇帝說到這里,韋稻與崔沔不由得愣住。

這些事情,他們自然都是知道的,但問題是,在此前他們并不認為李曦手里有了什么天子劍,就真的可以隨便殺人了,更別提殺的還是正六品的縣令。自從當今陛下即位以來,除了謀逆等不赦大罪之外,這得有多少年沒有殺過朝廷命官了?

但是現在讓玄宗皇帝一說,他們不得不承認,既然被賜了天子劍,對五品及以下官員有殺伐專斷之權,而且,他還兼任著刑部與吏部的員外郎,他要殺人,等于是刑部與吏部也都已經知道了,再看皇帝陛下這個態度,對他竟也是支持的,如此一來,只要他李曦要殺人,哪怕只是事后編排一些證據,在法理上也還真是完全說得過去的。

這么說,他殺錢暢”竟還成了合理合法的了?

想到這里,韋稻忍不住想,那豈不是說,只要是五品之下的官員”包括五品官在內,李曦都可以肆意決定他們的生死?

這個權力“…………可太大了!

耳便是皇帝東巡太子留在長安監國,也不過如此吧?

他實在是想不明白,難道皇帝陛下就對他李曦那么放心?就敢那么輕輕松松的把天下所有五品以下官員的小命交到李曦的手上?

但是轉念一想,李曦又有什么值得皇帝陛下擔心的呢?

他跟太子李鴻,跟壽王李清紛紛交惡,他開口閉口說什么要同時娶咸宜公主和宋家那個小丫頭,又一下子得罪了以楊洄楊家為首的關中權貴,以宋家為首的開元舊臣,他得罪的人之中”甚至還包括楊洄的母親長寧長公主等一大幫皇親,和趙麗妃極其背后的趙家這等國戚…………滿朝上下的權貴,幾乎就沒有不煩他不恨他的!

這樣一個人,皇帝陛下有什么好擔心的?

想明白這一節,韋稻不知不覺的就是一身冷汗”心里忍不住想:難道這一切,都是李曦那個小子自己刻意去經營出來的?他才多大,能有這份城府與心機?

作為一個在朝中居官多年的重臣,韋稻的眼光心機自然非常人能比,一旦想明白了李曦刻意做出的這些人事布局,他自然也就明白了”別說李曦殺的只是一個小小的渭南縣縣令,才正六品”哪怕他殺的是正五品,只要他殺的有道理,殺的有用,那么皇帝陛下也是會毫無保留的支持他的!

所以”再爭下去,已經毫無意義。

想明白這些”他心中不知不覺的就有些悲哀:難道真的有人是生而知之的?否則的話,以李曦這般弱冠年紀,如何能有如此大手?布得這般之局?

不等他給崔沔打眼色,崔沔已經再次開口與玄宗皇帝據理力爭,韋稻想得明白這里面的來龍去脈,卻并不代表崔沔也能想明白一“陛下,即便那李曦有臨機專斷之權,但是也應該在有了充足的證據之后再行專斷,可是據臣看來,他那些所謂證據,都是純屬捏造,而且是事后捏造,不足取信哪!再說了,渭南距長安不過二百許里,快馬一日夜可至,那錢暢能有什么了不起的大罪狀,需要讓李曦說殺就殺?因此,臣以為,此事疑點頗多,還是由刑部會同大理寺共同審理一番為是!”

他在那里慷慨激昂,楊崇禮瞥了他一眼,卻不免暗自嘆息:心里缺了一根筋的家伙,委實的是不可理喻,即便是李曦殺人很囂張,但是陛下都已經表明了態度,你再糾纏下去,除子會觸怒陛下之外,還能有什么用?

這時候,崔沔話音落下,玄宗皇帝咳嗽了一聲,道:“朕向來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此事事實清楚,李卿處事有度,不必再查了。”

說到這里,他端起茶盞咂了一口潤了潤嗓子,不等崔沔開口說話,便又道:“錢暢一死,渭南縣縣令空缺,時值重修廣通渠的關鍵時刻,這渭南縣縣令實在是不可或缺,因此,朕以為當立刻擇一員能吏就任此職,才不至于耽誤了重修廣通渠的大事,眾卿以為如何?”

他這一說,除了崔沔愣在那里之外,下面群臣立刻齊聲附和,都道應該如此,就連韋稻,和太子李鴻,也是不得不跟著附和。

玄宗皇帝見狀很是欣慰地笑了笑,直接便道:“此事頗急,朕擬一個人選出來,眾卿若是也覺得合適,便馬上定下來才好。唔………朕覺得,太子賓客崔沔崔愛卿為人忠謹,處事頗循法度,堪當此任,眾卿以為如何?”

崔沔聞言徹底愣住了,張口結舌,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

起……,這算什么?

套一句現代的話來說,這簡直就是赤露ǒ露ǒ的打臉!

你不是說李曦殺渭南縣縣令殺的不對嘛,你不是非要跟李曦作對嘛,那我就讓你去做渭南縣縣令,讓你到李曦的手底下去!

這簡直就如同是兜頭的一盆涼水,足以讓人從天靈蓋直涼到后腳跟!

而且偏偏的,玄宗皇帝都親自提議了,一個小小縣令而已,群臣哪會跟皇帝唱什么反調?當即便是紛紛開口附和著贊成,就算是太子李鴻這時候想要幫崔沔說點什么,卻也是根本就沒有開口的機會。

于是”太子容崔沔左遷渭南縣縣令一事,就這么當堂定了下來。

然后,群臣無事,朝會至此結束。

玄宗皇帝施施然地起身離開之后,眾人紛紛走出南熏殿。

太子李鴻和一幫平日里關系頗契的大臣們面面相覷,相互交換著眼色,準備離開之后一起小聚商議一下今天的事情,但是韋稻卻猶如魂游天外一般,不知不覺就拖到了最后。

就在剛才,就在玄宗皇帝開口選擇崔沔左遷渭南縣縣令的時候,他的目光在張九齡、裴耀卿、楊崇禮等人臉上一一掠過,收獲了點點滴滴的表情,然后,他如遭雷殛。

李曦的人際關系很簡單,早在他出任江淮轉運副使的時候”韋稻就已經一清二楚,而且他此前也仔細的想過,覺得沒有什么殊異之處。但是時至今日,就在剛才想明白了李曦在人際上的那番布局之后,卻是讓他不由得就收起了此前的輕視,認認真真的去回想那些自己早已熟悉到如掌上觀紋一般的李曦的人際關系。

就在剛才”韋稻努力的去想”越想越覺得不對”卻又不明白到底是哪里不對。

直到他看到了張九齡、裴耀卿、李適之與楊崇禮等幾個人在聽到皇帝陛下的任命意見那一瞬間臉上細微的表情變化,這才恍然大悟。

是啊,李曦得罪了很多人,皇子、公主、老臣、權貴等等不一而足”就因為這個,讓皇帝陛下對他很是放心”哪怕是賦予他極大地權力,也對他極為放心。

但是仔細想想,李曦他得罪的那些人,雖然一個個都是身份高貴,但是,對于大唐的朝廷來說,他們卻都是局外之人哪!

他們手里都沒有什么權力,如果皇帝陛下相信他們的話,愿意聽一聽,那么他們就還算是有些話語權,可要是皇帝陛下不愿意聽,不愿意信,那么,他們就什么都不是!

而偏偏的,因為他們與李曦交惡,因為玄宗皇帝信任李曦,所以,即便他們再怎么說李曦的不好,皇帝陛下也根本就不屑一顧!

真正的局內人是誰?

是中書侍郎、同平章事張九齡,是黃門侍郎、同平章事、京兆府尹裴耀卿,是御史大夫李適之,是太府寺卿楊崇禮……

李曦是蜀州刺史周郊的唯一弟子,而周郊是張九齡的東床快婿,據說在江淮轉運使司衙門成立之后,作為正副使的裴耀卿和李曦過往甚密,兩人關系不錯,而且在此前捉拿自己的兒子韋閱之事時,李曦丟過去的媚眼兒,裴耀卿沒理由看不到,兩人之間現在的關系,應該更加親密……

李曦與李適之把臂成交,兄弟相稱…,”

李曦剛剛上任,楊崇禮這個老狐貍那個一直不曾出仕的兒子楊慎馀就出任江淮轉運使司督漕使,最近更是升做了江淮轉運使司丞“……

自己原本還以為,張九齡即便看重自己的女婿,卻未必就看重李曦:自己原本還以為,裴耀卿與李曦之間,不過只是上下級的關系而已,充其量裴耀卿也只是認為李曦算是一個值得提攜的后輩;自己原本還以為,李適之與李曦,所謂約為兄弟,不過是讀書人之間無用的把戲:自己原本還以為,楊慎馀去江淮轉運使司,不過是李曦在拍楊崇禮那個老狐貍的馬屁而已……

但是自己卻忘了,當這一切的一切匯聚到一起的時候,看似微弱的力量凝聚起來,看似普通的關系彼此勾連起來,那么,其爆發出的能量,將大到無法估量!

想著想著,韋稻不知不覺就心中冰涼。

得罪那些有名無份的所謂皇親國戚和朝中權貴,卻交好朝中手握大權的重臣……,…這才是李曦的真正布局吧?

不知不覺之間,他竟是只用了半年時間,就完成了這悄天的布局!

這可真是一個讓人只要一想明白了就要忍不住從天靈蓋直涼到后腳跟的布局啊!

而做出這一切的那個人,居然才只有十九歲!

一邊想,一邊緩慢地向前邁著步子,漸漸的就覺得腿都有些抬不起來了,一種無力感,鋪天蓋地而來。

他忍不住想:此子若不飛黃騰達,誰還能飛黃騰達?

與他相比,自己有什么臉以謀國老臣自居?

這時候,太子李鴻發覺韋稻不在身邊,扭頭往回一看,發現他竟是滿面凄涼地綴在了最后,便停下腳步想要等等他,韋稻雖然謀求拜相失敗,卻仍是太常卿,仍是他手下第一得用的老臣。但是旋即,李鴻便發現韋稻有些不對。

是的,今日殿議,不管是對崔沔本人,還是對太子系的諸多官員來說,都是一個極大地打擊,對李鴻也是如此。他甚至忍不住想,或許和上次刺殺事件發生之后父皇就立刻批準了成管家的死刑一樣,這一次,父皇也是在警告自己什么?

但是不管怎樣,大家灰心歸灰心,著急歸著急,生氣歸生氣,卻也不至于像韋稻臉上所表露出來的那么嚴重吧?

他干脆排開眾人走回去,直到韋稻面前站住,道:“太常大人,今日之事,孤心中頗有不解之處,這就準備在府中設下小宴,還望太常大人指點一二啊!”

韋稻聞言停下腳步,抬頭看了看他,臉上滿是飽經滄桑之后的苦笑,擺擺手,那聲音也好似是突然老了十歲一般,道:“臣老朽,不堪用矣!今日身體破有不適,就不打擾殿下了,改日再當拜訪殿下!唉,不堪用矣……”

就在太子李鴻和其他眾多太子系官員的面面相覷之后,韋稻嘆息著,感慨著,慢慢走遠了,初chūn的太陽下,拖出了一條長且凄涼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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